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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嶽倩倩道:“另一位是‘無情劍客’……”

    話方至此,辛姨娘突似遭受電擊地,全身一震接道:“‘無情劍客’?是‘南無情’?

    抑或‘北無情’?是‘男無情’?抑或‘女無情’?………”

    嶽倩倩苦笑道:“我弄不懂這些南北、男女之分,只知道他是叫‘無情劍客’蕭揚。”

    辛姨娘突然不僅身軀急顫,彷彿連語音,氣力都突然弱了許多的苦着臉兒道:“‘無情劍客’正是蕭揚,倩倩你這樣講法,莫非蕭揚死了?……”

    嶽倩倩點頭道:“據我兩位同行友人所説,蕭揚一未遭人迫害,二未身上帶傷,他是死在他自己手下。”

    語音略頓,目光一注辛姨娘失聲問遭:“辛姨娘,好似你認識對方,那位‘無情劍客’蕭揚,與你是甚麼關係?”

    辛姨娘的眼中,似有淚光浮動,但卻竭力忍耐,不使那淚光化成淚珠,從一雙大眼眶中流下。

    默然片刻她始用極低極低的語音答道:“我當然認識他,‘無情劍客’蕭揚是我表哥,當年並和我有過一段情愫……”

    她雖然竭力忍耐,不使淚珠流下,但語音方面,卻無法掩飾地,已帶悲悽,故而索性坦白一點承認與‘無情劍客’蕭揚之間,有過一段感情。

    但辛姨娘卻不知蕭揚竟臨終留書,要沈宗儀代他殺死辛冰冰。

    倘若她知道這件事兒,或許會不再心酸,不再流淚!但也或許會心酸更甚,無法控制地,立即淚落如泉!

    嶽倩倩也是玲瓏剔透之人,一見辛姨娘如此激動,又已坦白自承,那裏還會追問下去?

    但一時間又不便突然頓住話頭,遂設法岔開,揚眉説道:“辛姨娘,你剛才説了些甚麼‘男無情’‘女無情’‘南無情’‘北無情’,究竟是些甚麼人物?”

    辛姨娘道:“無情劍客’蕭插是‘男無情’,也就是‘南無情’……”

    嶽倩倩又道:“‘女無情’和‘北無情’呢?”

    辛姨娘苦笑一聲道:“倩倩,你是個有情人,本身在情感上,也有相當麻煩,似乎不必再過問那些提起來徒自令人傷心斷腸的無情之事!”

    觸及本身情緒,嶽倩倩果然秀眉深蹩地,靜默下來。

    沈宗儀既已不在,她爹爹嶽克昌又保證可在三天中見面之語。嶽倩倩自然只有跟隨辛姨娘,迴轉‘聽水小築’。

    ※※※南山。

    今後的南山,不再荒寂,而人影幢幢,相當熱鬧。

    熱鬧的原因,在於那位‘老爺子’業已回來,並帶來五六位武林人物,就在山中一座破舊祠堂中,席地飲酒。

    所謂‘老爺子’,是個清癯瘦削,目光如電,頜下留有五綹長鬚的六十左右老者。

    老者姓邢,名光宗,‘無影殺星’的外名,在早年江湖間,赫赫有名,身份介乎正邪之間,是位俠盜。

    邢光宗與沈宗儀之間的關係,不尋常,他們是翁婿。

    邢光宗的獨身愛女邢家慧,是沈宗儀的愛妻。

    但沈宗儀卻不欣賞‘無影殺星’邢光宗的忽盜忽俠行為,又嫌他下手大黑,故而夫妻雖極為恩愛.翁婿間卻不甚相得。

    數年前,發生慘劇,恩愛夫妻頓成生死之別!

    慘劇之生,不是外來,邢家慧是死在她丈夫沈宗儀威震江湖的‘大力金剮掌’下!

    沈宗儀夫妻之情,至愛彌篤,他當然不會無故殺妻,他是發覺邢家慧背夫偷情,使自己戴了綠帽!但‘大力金剛掌’一發,邢家慧應掌飛魂之後,沈宗儀突然發現愛妻完全清白!

    自己太過魯莽是中了狡毒陰謀者的嫁禍江東之計。

    悔、恨交迸,無意偷生,沈宗儀立即跪在愛妻屍旁,舉掌自拍天靈,意欲追隨地下。

    掌舉未落,被人點了穴道。

    點他穴道之人是沈宗儀的岳父‘無影煞星’邢光宗。

    邢光宗雖然只有這麼一位掌上明珠,但仍儘量安慰沈宗儀,勸他徒死無益,應該設法報仇,還她清白,才可使邢家慧九泉瞑目。

    沈宗儀慨嘆陰謀者設計巧妙精密,恐無線索可尋。

    邢光宗則認為設計越是巧妙,越容易留有線索,慨然以查察此事為己任,勸沈宗儀三山五獄,浪遊遣愁,一矣陰謀者有了着落,再通知他共同下手,為刑家慧報仇雪恨!

    沈宗儀遂折斷邢家慧所用妝鏡,以一半交與邢光宗作為證物,聲稱自己愧對愛妻,心灰意懶根本無興邀遊,此去只是覓地隱居,除非破鏡傳到陰謀者被尋獲,決不再出江湖。

    有了這種原因,沈宗儀才心如古井,不起波瀾,連見了嶽倩倩那等令任何男人都為之魂飛魄蕩的絕代天人,都不起大大興趣。

    邢光宗備置了大量酒菜,與六位江湖人物飲用不久,忽然聽得西北方傳來一聲胡哨聲,其中一個青衣老叟,向邢光宗看了一看,含笑説道:“邢兄,你所邀之人,均已到齊,則來者莫非是對頭方面……”

    話方至此,有名黑衣壯漢進入祠堂,向邢光宗恭聲報道:“啓稟老爺子,沈相公到。”

    邢光宗聞言,先對黑衣大漢説了一聲“請沈相公來此相會”,又向那青衣老叟笑道:

    “郭兄,來者不是外人,是小婿…………”

    青衣老叟道:“武林中已多年不見‘四絕書生’英姿,有他一人,足對任何敵手,我們此來,未免太以多餘……”

    刑光宗不等他再往下説,便自一抱雙拳,接口笑道:“郭兄説那裏話來,沈宗儀武勇有餘,江湖經驗卻嫌不足,否則,當年也不會魯莽飲恨,何況對方已有覺察,廣邀好手,防範周密,小弟要借重郭兄等大駕之處,還多的很呢!”

    説至此處,沈宗儀已隨那黑衣壯權,進入祠堂。

    ‘四絕書生’俠名震世,故而他雖是後輩人物,仍使席地而坐的七名江湖雄豪,一齊起立。

    沈宗儀目光一注邢光宗,抱拳躬身道:“老爺子好!”

    邢光宗説道:“好,好,好,來來來,宗儀,我先為你引介一下當世武林中的六位佼佼不凡人物……”

    話完,首先指着那青衣老叟道:“這位是‘巧手天尊’郭慕石,有他肩下的五位,依序是‘輪轉金刀’黃冷心,‘青木郎君’東方朗,‘五湖水怪’臧中軍,‘火神’雷飛,‘戊土神君’孫行土……”

    沈宗儀聽得不禁眉頭一蹙!因為除了“巧手天尊”郭慕石外,其他五人各精一技被稱為“五行霸客”,索行詭異,功力雖高,卻不是甚麼正路人物!

    邢光宗又指着沈宗儀,向郭慕石等,含笑説道:“這就是‘四絕書生’沈宗儀。”

    六位江湖豪客,一齊含笑抱拳,沈宗儀也只好還了一禮。

    邢光宗拉沈宗儀席地坐下,方替他斟了一杯酒兒,沈宗儀便目光一掃‘巧手天尊’郭慕石等,向邢光宗問道:“老爺子,郭天尊等六位,都是被你邀來助拳?”

    邢光宗點頭説道:“當然,若不是憑我這點老面子,也無法把他們這幾位天南海北的出拳好手,一齊邀來這‘白水鎮’上。”

    沈宗儀道:“當年的陰謀者,究竟是誰?老爺子業已查明瞭麼?”

    邢光宗向沈宗儀看了一眼,徽帶詫意的問道:“宗儀,你為何突有此問,我既傳破鏡,邀你復出江湖,自然已把當年之事查明,昔年那主持陰謀之人,就是如今權傾‘白水鎮’,富可敵國的‘好色閻王’司徒獨霸!”

    沈宗儀皺眉道:“殺一個‘好色閻王’司徒獨霸,有老爺子的一雙鐵掌,和宗儀的一管‘玉屏蕭’,應已足夠,那裏還用得着驚動郭天尊等這多朋友?”

    邢光宗正色道:“宗儀,你不要小看對方,司徒獨霸自從發了大財,隱居‘白水鎮’,當起邊塞土皇帝來,本身功力,絕未放下,鍛練得頗為驚人,尤其他發現昔年陰謀敗露,知你必來尋仇,更作了不少厲害準備?”

    邢光宗道:“首先.他建蓋了一座密佈各種機關,暨金、木、水、火、土等五行消息的三層樓閣整日藏在樓中,輕不下樓半步,若是入樓尋他,必將冒致莫大凶險!”

    沈宗儀恍然道:“我明白了,老爺子邀請郭天尊等六位,莫非就是要倚仗他們的各擅絕技,來剋制,並破除樓中的五行消息!”

    邢光宗頜首道:“正是如此,除了這座極為厲害的樓閣以外,司徒獨霸並邀約了不少能人,作他護衞…”

    沈宗儀插口問道:“老爺於知不知道應邀而來的是那些人物?”

    邢光宗道:“人物不少,有海天三怪、六詔二斧,和峒峒七劍天君………”

    沈宗儀正在舉杯飲酒,聽了‘七劍天君’之名,不禁雙眉一挑!邢光宗又道:“其中最厲害,最扎手的一個,便是近三兩年間,方崛起江湖,但已聞威震世,幾乎罕有敵手的‘鬼斧神弓’吳天才………”

    沈宗儀全身一震,連手中酒兒都被震得灑潑了半杯在地,目注邢光宗失聲問道:“老爺子,你説我們的報仇對象是‘好色閻王’司徒獨霸?”

    邢光宗道:“正是,你難道有甚疑問?”

    沈宗儀苦笑道:“我與吳天才是千里同路而來,彼此並交情頗厚,昨日黃昏,還在白水鎮的太白樓上見面,但吳天才卻説他的僱主是‘飛龍劍客’南宮獨尊,不是甚麼‘好色閻王’司徒獨霸。”

    語音至此略頓,好似提起甚事,又向邢光宗問道:“老爺子,這樣説來,吳天才所闖七殺陣,竟是你所佈的了?”

    邢光宗嘆道:“正是,那時恰巧你與吳天才一同行動,作了他的福星,經致浪費了郭天尊等一番心血,否則,或許會把吳天才中途除去,不致為虎添翼!”

    沈宗儀又道:“‘無情劍客’蕭揚呢,定然也是受了老爺子的差遣?”

    邢光宗道:“此人功力甚高,又極重承諾,不至於或成或敗,毫無訊息………”

    沈宗儀搖了搖頭,接口長嘆一聲,黯然説道:“不會再有訊息了,蕭大哥號雖無情,其實極為深情佛義,並重視然諾,他………他已經遭了劫數!”

    邢光宗一驚道:“是……死在吳天才的‘鬼斧神弓’之下?”

    沈宗儀搖頭説道:“不是,蕭大哥英勇無敵,不曾敗在任何一人手下,他是完全出於自動自發地,墜崖面死。”

    韓慕石暨黃冷心等‘五行霸客’,聞言之下,也相當驚愕地,探問‘無情劍客’蕭揚之死的實際情況?沈宗儀遂將當日經過細説一遍,但卻保留了一件事兒。

    那就是蕭揚遺言,請沈宗儀務必代其天涯追蹤,殺死辛冰冰一事。

    因沈宗儀認為這是蕭揚向自己私人請託之事,無須向外人道及。

    説完以後,他又目注邢光宗,劍眉微蹙問道:“老爺子,適才在白水鎮的太白樓裏頭,吳天才説他僱主是曾為東南武林盟主的‘飛龍劍客’南宮獨尊,似乎與老爺子所説的‘好色閻王’司徒獨霸名號向異?”

    邢光宗接口道:“這事着實奇怪,那……那吳天才會不會説得是不實謊言?”

    沈宗儀毫不遲疑地,立即搖頭答道:“絕對不會,吳天才的為人,風骨十分冷峻,他不肯輕於然諾,又怎會口出不實謊言,對我欺騙。”

    邢光宗舉起杯來,飲了一口酒兒,略作尋思,皺眉説道:“難道那‘好色閻王’司徒獨霸的心機太深,竟以另外一副‘飛龍劍客’南宮獨尊的面目,對吳天才邀聘接觸?”

    沈宗儀苦笑道:“有可能麼?”

    邢光宗道:“不見得沒有可能,這件事兒,我要好好查個清楚。”

    語畢,向郭慕石等,舉杯笑道:“郭兄,我們人手已齊,本來可以大舉攻擊,但如今既發生疑點,是否等略加偵察,再付行動。”

    ‘青木郎君”東方朗微微一笑,點頭説道:“當然應該查察一下,要能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小弟在這‘白水鎮’上,是張陌生面孔,這查察南宮獨尊與司徒獨霸身份,有無關連一節,就由我負責便了。”

    邢光宗大喜道:“有勞東方兄……”

    沈宗儀忽向邢光宗問道:“老爺子,我能不能和東方郎君,一同前去走走?……”

    他是認為嶽倩倩突然失約,可能出了甚麼差錯,想加查察,但又不便麻煩東方朗,遂想同行一探。

    邢光宗略一沉吟道:“對方認你是眼中之釘,肉中之刺,一路都想拔之後快,再若拋頭露面,甚至深入虎穴,恐怕危機甚重……”

    話尤未了,那位‘青木郎君’東方朗便接口笑説道:“邢老,沈老弟可與我同去,必然無甚大礙。”

    邢光宗目注東方朗道:“東方兄必有高見?”

    東方朗笑道:“一來,沈老弟藝壓羣倫,高出我們不少,二來,我囊中又有極上乘的青本變形丸,一經使用,包管誰也認不出他是大名鼎鼎的‘四絕書生’沈宗儀,三來………”

    邢光宗道:“還有三來?……”

    東方朗笑道:“當然有,三來沈老弟與‘鬼斧神弓’吳天才關係奇妙,在未成死敵前’還是莫逆之交,或許便可以從這點特殊關係之上,探查出事實真象?”

    邢光宗飲完了杯中酒兒,連連點頭,撫掌狂笑説道:“有道理,有道理,我同意東方兄這種見解,但宗儀一向行事,都愛明來,肯不肯易容變貌,還……”

    沈宗儀不等邢光宗再往下説,便自接口説道:“一路行來,我頗恨對方手段,太以陰損毒辣,對付這等兇邪之輩,稍為從權,又有何妨?老爺子不必顧慮我的性格太固執了。”

    邢光宗喜道:“既然如此,就請東方郎君為你易容變貌,才好便宜行事。”

    ‘青木郎君’東方朗含笑起身,取出他獨門易容藥物,立即為沈宗儀……※

    ※※一座佔地極廣的大花園中。

    外表建築得富麗堂皇,卻其中藴藏了無數厲害機關,暗透出森森殺氣的‘五雲樓’上。

    那位自稱為‘飛龍劍客’南宮獨尊的灰衣人,在二樓門口鐫有‘小琅環’字樣的一間密室中,負手蹀躞。

    行動上,他相當瀟灑,似乎也相當的悠閒………但悠閒和瀟灑的動作,卻掩飾不住他積聚在雙肩之間的深深憂慮!

    ‘小琅環’密室的左壁之上,裝了三盞燈……形狀相同,色澤不同,分為紅、黃、藍三色!

    如今,忽然有燈亮了……亮的是右邊的一盞黃色燈。

    南宮獨尊目光一注,慰然微笑地,自語説道:“是吳天才回來了,他倒極重然諾趕得真快……”

    自語甫畢,‘小琅環’密室之外,已起扣門之聲。

    南宮獨尊走過去,在自己常坐的安樂椅腳之旁,踩下了一枚外觀幾乎無跡的小小機鈕。

    密室門開,吳天才進。

    這位‘鬼斧神弓’,進得‘小琅環’,目光一掃,突然把臉色一沉向南宮獨尊冷冷問道:

    “南宮莊主,‘五雲樓’中,安然無事,你為什麼要放那‘飛龍旗火’?”

    南宮獨尊苦笑一聲,向吳天才抱拳為禮説道:“吳大俠莫怪我妄放旗火,因為老夫日來心驚肉跳,彷彿即將有大禍臨頭,吳大俠若不在我身旁,我便似心肉惶惶,失去了安全保障模樣………”

    吳天才啞然一笑,正待發話,南宮獨尊又復説道:“加上‘五雲樓’中,雖然無恙,但樓外卻發生了重大事故!”

    這句話兒,把吳天才聽得目閃奇光,揚眉問道:“甚麼事故?”

    南宮獨尊道:“對方已施辣手,殺死了一位與我結識多年的至交好友?”

    吳天才道:“南宮莊主的這位至交好友是誰?”

    南宮獨尊道:“白嬤嬤………”

    ‘白嬤嬤’三字,把吳天才聽得發怔?………但也不過就怔了那剎那之間,吳天才便目注南宮獨尊問道:“南宮莊主,你就是嶽倩倩姑娘之父?”

    南宮獨尊答道:“嶽倩倩之父,名叫嶽克昌,也住在此處,是我結盟義弟,也就是這五雲莊的二莊主……”

    吳天才‘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但不知白嬤嬤是怎樣死亡?是身受兵刃、掌力重傷,或是中了甚麼劇毒?”

    南宮獨尊道:“我這位老妹子是中人家的‘大力金剛掌’臟腑慘被震碎,立告魂斷九幽!”

    吳天才蹙眉道:“怎麼會呢?當世之中,能有幾人精擅那‘大力金剛掌’力?………”

    南宮獨尊見了吳天才的皺眉沉吟之狀。突然含笑説道:“吳大俠,我們換個地方,飲上幾杯好麼?………”

    吳天才詫道:“換個地方則甚?這‘小琅環’中,難道沒有酒麼?”

    南宮獨尊笑道:“酒雖然有但換個地方吃喝,卻比較寬敞也會使吳大俠輕鬆愉快一點……”

    吳天才恍然道:“南宮莊主,你是打算前往‘遺遙堂’?……”

    南宮獨尊點了點頭,伸手向一枚紅色機鈕上,連按三下,微笑道:“這座‘五雲樓’的圖樣,是吳大俠所畫,難怪你記得何處比較寬敞……”

    吳天才接口説道:“‘逍遙堂’雖然比較寬敞,但在安全程度方面,卻比不上這‘小琅環’密室………”

    南宮獨尊哈哈一笑道:“只要有吳大俠在我身旁,安全便有保障,當世武林中,能有幾人是你囊中的‘鬼斧神弓’之敵………”

    説完,向吳天才連連招手。

    吳天才只得緩步走過,向南宮獨尊軒眉問道:“南宮莊主我向你打聽一個人兒,你可認識?”

    南宮獨尊笑道:“在這‘白水鎮’上之人,只要略有名聲,老夫無不知曉,若是別處的江湖人物,則因老夫隱跡多年,可能有所生疏,也説不定?”

    這時,吳天才已與南宮獨尊站在一處,南宮獨尊按動機鈕,足下一塊四尺方圓的圓形地面便突然往下,緩緩降去。

    吳天才任憑足下地面,緩緩降落,只向南宮獨尊含笑問道:“我想打聽的這個人兒,與南宮莊主有同名一字之雅,也是複姓,他叫‘好色閻王’司徒獨霸!”他邊自問話,邊自把兩道深沉目光,盯在對方臉上。

    南宮獨尊神色毫無異狀地搖頭,漠然答道:“老夫不識此人,但從這‘好色閻王’四字之上,便可聽出這司徒獨霸,不會是甚正派人物?”

    吳天才問話時,因疑心‘好色閻王’與‘飛龍劍客’,説不定會同為-人,遂特別注意南宮獨尊答話時的神情變化。

    但由於南宮獨尊的神色如常,以及‘好色閻王’司徒獨霸名號的鄙視譴責口吻,卻又使吳天才心中所疑之事打了大大折扣!

    吳天才一面疑念漸退,一面卻又惶惑更甚地,心中忖道:這事太以奇怪,照跡象看來,沈宗儀應對與自己站在相反立場,卻為何目的之人的名號不同,其中突竟有甚麼蹊蹺?……

    忖度之間,足下可以升降的圓柱,已然停止不動。

    南宮獨尊伸手推開壁上一扇圓形門户,與吳天才走入一間相當豪華而寬敞的廳堂之內。

    吳天才知道己到‘逍遙堂’,見堂中盛筵早設,酒是陳釀,菜是美味,連侍宴之人,是四名僅披蟬翼薄紗,褻衣可見的年輕美貌婢女。他雙眉微軒,笑了一笑,向南宮獨尊挪榆説道:“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華堂廣廈,旁有須絲,南宮莊主委實真會享受!”

    南宮獨尊苦笑一聲,向吳天才搖搖頭説道:“吳大俠不要諷刺我了,這不是我的享受,這是我的痛苦………”

    語音微頓,向四名婢女中長的最俏最美的一位黃衣麗人,含笑説道:“秋月,我把吳大俠交給你了,你要負責讓吳大俠盡歡,卻不能讓他盡醉,因為對方的一切辣手陰謀,即將發動,我的性命以及整座‘五雲樓’,都需要吳大俠神志清明的絕藝保護,可不能使吳大俠喝得過量………”

    秋月點了點頭,走至吳天才身旁,替他斟了酒,並嫣然笑道:“莊主放心,這百年陳釀力温和,稍飲幾杯,決不會醉,何況婢子所制的‘冰梅湯’,更是解酒妙品……”

    吳天才既覺秋月十分美俏,又領略到她身上所散發的蘭麝暗香,不禁微微心醉,目注南宮獨尊含笑問道:“南宮莊主,佳人如玉侍瓊漿,海味山珍列畫堂,這分明是極高享受,你怎會是痛苦?”

    南宮獨尊嘆道:“強敵暗伺,性命呼吸,使得我足跡不敢輕離‘五雲樓’,整日只有以聲色自娛,不單是樁痛苦,也是樁莫大恥辱!………”

    吳天才接口道:“南宮莊主,你心目中的對頭,究竟是何等人物?”

    南宮獨尊道:“是個集團!”

    吳天才聽了這‘集團’二宇,不禁為之一愕?南宮獨尊又道:“這集團的組成分子尚不十分明瞭,只知道主持者是位心智極為狡惡之人,邀集了四海八荒的各種絕藝專才,其中當然更有武功出類拔萃的曠世高手,否則……”説至此處,舉筷挾了片在西北一帶,極難吃得到的‘鮑脯’,入口咀嚼,然後再繼續説道:“否則,我南宮獨尊何必如此驚動,並倚靠吳大俠鎮兇解厄?白嬤嬤也不會才到白水鎮,便立即死於非命!”

    吳天才道:“南官莊主,你是隻邀了我一人負擔保衞重任?還是另有……”

    南宮獨尊接口道:“對方實力甚大,當然不能讓吳大俠獨任其難,故而我另外還約了些武林好手,但他們只負責外圍防護,‘五雲樓’中的核心地帶卻只有我與吳大俠二人……!”

    吳天才道:“莊主應敵之策是隻採守勢,不採攻勢,耐心等敵上門,無須主動攻擊?”

    南宮獨尊點頭道:“有了這座千變萬化,威力極強的‘五雲樓’,我認為於其暴露自己的四出尋敵,不如以逸待勞地,在樓中等候對方,自行送死!”

    吳天才從秋月纖纖玉手中,接過酒兒,徐徐飲進。他雙眉深鎖,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

    ※※※聽水小築。

    在‘聽小水築’中,嶽倩倩獨自憑欄,神情好不寂寞?懷念沈宗儀,是她相思萬斛的索寞情懷之一,白嬤嬤之死,究竟是否死在沈宗儀手中,是她疑思百丈的索寞情懷之二。

    還有一件使她更莫明其妙的幽鬱情懷,就是她父親嶽克昌雖命辛姨娘把她追回‘聽水小築’,卻不知何事,未克分身地,不曾來與她見面。

    嶽倩倩數千裏省父,為的就是久違膝下,孺慕殊深,但到‘白水鎮’後,卻感覺嶽克昌對她的親切不夠,使她所領略所享受到的父愛太少!

    聽水小築的這座水榭的迴廊甚長……嶽倩倩在一角索寞憑欄,而另一角上,也正有人在舉袖拭淚!

    那個人,當然是她那位名叫‘冰冰’的辛姨娘。

    嶽倩倩眼角一瞟,看見了辛冰冰的拭淚動作,遂揚眉叫説道:“辛姨娘,你是否又在為你的表哥‘無情劍客’蕭揚,流淚傷感?”

    辛冰冰淚痕雖已拭去,但悲痛神色,仍無法掩飾,流露於眼角眉稍地,悽然一嘆説道:

    “舊侶凋零,總是可悲之事,倩倩,你是不是在笑我?”

    嶽倩倩搖頭道:“人非太上,孰能忘情?感逝傷懷,屬常理,我怎會笑辛姨娘?但………

    但是……”

    辛冰冰道:“倩倩怎麼欲言又止,不管有甚話兒,你儘管直説就是。”

    嶽倩倩向辛冰冰看了一眼,緩緩説道:“爹爹好像事務太忙,身邊應該有人慰藉,但自從我來到‘白水鎮’後,辛姨娘終日陪我,豈非冷落爹爹……”

    辛冰冰苦笑一聲,接道:“我冷落你爹無妨,但你爹爹只有你這一粒掌上明珠,多年不見,數千裏遠路省親,確實不該冷落了你……”

    嶽倩倩忙道:“辛姨娘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父女是嫡親骨肉,我怎會怪我爹爹………”

    辛冰冰道:“你雖不會怪他,但他也應該慨愧,不能使你在回到家中,立刻享受温暖………”

    嶽倩倩覺得這樣討論下去,容易僵窘,遂設法岔開話頭道:“辛姨娘,你説我爹爹保證我在三日之內,能和沈宗儀見面?”

    辛冰冰點頭道:“他確實向我作了這項保證,我認為他也有能力,可以促成此事,不會是徒託空言,對你搪塞!”

    説至此處,低低嘆了一聲,目注嶽倩倩皺眉説道:“你爹爹近來眉頭深鎖,似有重大心事,但卻連我也不肯明言示知。”

    水榭之內,突然又起了一片‘叮叮’玉磬之聲!辛冰冰道:“倩倩,你安心一點,不要跑開,你爹爹有急事找我,我去前園中看看,立刻回來陪你。”

    話完,身形微閃,便飄出這雅緻水榭。

    嶽倩倩雙眉一挑,鼻內微哼,低聲自語道:“我倒要跟去看看,爹爹在前面園中,究竟作些甚麼,競連到這‘聽水小築’,和我談談聚聚都辦不到。”

    自語聲中,身形也飄,遠遠隨在辛冰冰的身後。

    ※※※‘白水鎮’上。

    鎮上最繁華的大街裏。

    吳天才初到‘白水鎮’時,所到過的‘長春藥店’門前。

    ‘長春藥店’的門面雖不小,生意卻不太好,彷彿鎮上居民多半均身體很好,不太需要藥店。

    但常言道‘沒有不開張的油鹽店’,藥店自亦不會例外。

    天光快到黃昏,‘長春藥店’中,來了兩位顧客。

    一位是年約四十、面容死板板的青衫文士,另一個則是五十來歲,頜下蓄有微須,但行動間卻顯得十分瀟灑的灰衣老叟。

    藥店師傅本在抽着旱煙,一見有客上門,又發現來人眼神特別,氣質不凡,趕緊放下煙袋,站起身形,陪笑問道:“兩位是要點甚麼蔘茸燕耳等補身藥物?”

    青衫文士不單面容冷漠,連語音也冷得像塊冰的,哼了-聲道:“我們不要補藥是要瀉藥!”

    “瀉藥?”藥店師傅不禁一怔?青衫文士道:“要瀉得徹底一點,乾脆就來粒‘閻王奪命丹’吧!”

    藥店師傅又是一怔道:“甚麼叫‘閻王奪命丹’?……”

    青衫文士説道:“顧名思義,便可明白,就是無論甚麼‘好殺閻王’或‘好色閻王’,一服此丹,便告送魂奪命!”

    藥店師傅搖頭苦笑道:“小店中慢説沒有這種丹藥,連聽也不曾聽人説過。”

    青衫文士目中兩道爛如巖電的神光,閃了一閃又説道:“那就來包‘飛龍散’吧,就是不論甚麼‘飛龍英雄’,或‘飛龍劍客’,都一服之下,全身骨骼盡散的特殊靈藥!”

    這回,那藥店師傅卻神色一震,連連搖頭道:“沒有,沒有,小店中,從來沒有這些怪異藥物東西……”

    青衫文士道:“沒有藥也行,便請你這位師傅,替我診脈兒,看看病吧!”

    話完,一伸左手,擱在藥店櫃枱之上。

    藥店師傅明知來客蹊蹺,卻也無可奈何,只得走過,伸出三指,為這位青衫文士診脈。

    但他所伸三指,尚未搭到青衫文士的左手‘寸關尺’上,便被青衫文士,電疾翻腕扣住脈門。

    藥店師傅位位哼了一聲,立即臉色如土,額間見汗。

    青衫文士若無其事地,淡淡一笑,低聲説道:“掌櫃的,請識相一點,不要驚動別人,我們借個地方談話。”

    就這片光景,藥店師傅已難禁從脈門傳達的奇異痠麻痛苦,額間冷汗,如雨滴落。

    他不得不乖乖把青衫文士和灰衣老叟,讓進了帳房間,灰衣老叟並順手將門兒閂上。

    青衫文士目光一掃,忽然冷笑,右手微擎,藥店師傅的長衫大袖,便告應手扯落。

    藥店師傅茫然瞠目間,青衫文士已用這隻扯落衣袖,把壁上一隻裝置得頗覺奇異的入壁花瓶的瓶口塞緊堵死!灰衣老叟本也莫名其妙,如今方知可能那隻花瓶,有甚傳首作用?心中不由得對青衫文士的機智經驗,暗暗佩服!

    青衫文士塞好瓶口,向藥店師傅冷笑道:“光棍眼中,莫揉砂子,真人面前,莫説假話,掌櫃的,你能不能看到今天晚上的月亮,就看你識不識相了!”

    藥店師傅領略到青衫文士雙目中所透射出的那股森森殺氣,不禁背脊一寒,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在青衫文士的語音剛了,便不敢怠慢地,立即接口陪笑説道:“小的不敢不識抬舉,但不知尊駕有何見教?”

    青衫文士道:“這‘長春藥店’的東家是誰?”

    藥店師傅一怔,但懾於青衫文土的森冷目光,遂不敢隱瞞地,應聲答道:“是昔年曾為東南武林盟主的‘飛龍劍客’南宮獨尊!………”

    青衫文士搖頭道:“‘東南武林盟主’的身份太高,我們不想高攀,找的是另外一人!”

    藥店師傅陪笑道:“尊駕儘管請問,在下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灰衣老叟一旁説道:“在這‘白水鎮’上,是不是隱居着一位‘好色閻王’司徒獨霸?”

    藥店師傅毫不遲疑地,搖頭答道:“在下不敢肯定‘白水鎮’上,有無此人,但卻從來未聽説過這有點邪氣的不是好人名號。”

    青衫文士在藥店師傅答話時,一直注意他臉上神色變化!他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所説似乎不是謊言,遂又問道:“你東家‘飛龍劍客’南宮獨尊有多大年齡,長的是甚麼模樣?”

    藥底師傅道:“約蜞五十三四,相貌秀逸,身材清矍修長……”

    青衫文士道:“他眉心處,略略偏左部位,有沒有一道細細刀疤………”

    藥店師傅道:“沒有,南宮莊主的臉上,相當光淨,決沒有任何疤痕……”

    灰衣老叟一旁問道:“南宮獨尊大概不會就住在這長春藥店裏吧?他的居所,離此多遠?”

    藥店師傅説道:‘敝東家是‘養天莊’的莊主,‘白水鎮’西南十里之處,佔地極廣,到了地頭,一看便知,極為好找!”

    青衫文士冷哼了一聲,目注藥店師傅,揚眉問道:“聽你口氣,竟希望我們前去‘養天莊’,莫非莊中設有甚麼令人難闖難防的厲害埋伏?”

    藥店師傅相當狡獪,知道在這等人物之前,若説半句假話,無非自己找死,遂毫不遲疑地,陪笑説道:“尊駕明鑑,在下雖然聽説‘養天莊’中,設有陣法,藏有能人,並建築了一座厲害無比的‘五雲樓’,但因小的身份低下,只替敝東家掌理這‘長春藥店’,根本進不了‘養天莊’,以致對莊中情況,無法十分清楚……”

    灰衣老叟在旁向青衫文士説道:“看來這斯到還識相,説的不是假話……”

    青衫文士接道:“我們是不是前往‘飛龍劍客‘’南宮獨尊的‘養天莊’中,闖上一闖,看個究竟?”

    灰衣文土目中精芒一閃,雙眉微挑,點頭答道:“當然要去,我要看看那‘養天莊’中是甚麼龍潭虎穴?”

    青衫文士向藥店師傅看了一眼,冷冷説道:“便宜了你,但我們來此探聽‘好色閻王’司徒獨霸之事,你卻不許向任何人提起,否則便是自尋其禍!”

    藥店師傅自然連聲稱是,神色十分誠懇恭謹!但等青衫文士與灰衣老叟站起身形,啓開門户,走出這帳房間後,這藥店師傅卻目瞪口呆地,頹然倒了下去。

    他不是嚇暈了,也不是累垮了,是接受了嚴酷懲罰!

    藥店師傅原來也想隨同青衫文士和灰衣老叟,一齊走出帳房間,但身形未動,一根小針已悄無聲息地,從壁間一個非眼力可見的極細小孔中飛出,射進了他的‘脊心穴’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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