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果然有人。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一個身着青衫,躺在榻上,面對裏壁,彷彿是在睡覺?另一個身着黑色勁裝,正立在一架書櫥之前,彷佛正向書櫥中,凝神注目,對於南宮獨尊、嶽克昌二人之來,卻毫未回身,連理都不理。
南宮獨尊目光電掃全室,挑眉問道:“嶽兄,那一個是適才在第二層石室中,對你暗下毒手之人?”
嶽克昌手指背對自己,站在書櫥前面之人道:“是他,當時他雖從背後發掌,我又中毒神昏,但仍瞥見這無恥之徒,穿的是一身黑色勁裝。”
南宮獨尊目注黑衣人,冷然發話叫道:“朋友,別再裝模作樣,常言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如今你該還我嶽克昌兄一個公道,但南宮獨尊要先請教一聲,你為何甘犯江湖大忌,從背後發掌傷人?”
那黑衣人仍然不睬,連頭兒都沒動一下。
南宮獨尊細看兩眼,又向榻上青衣人掃了一瞥,口中不禁失聲驚咦?嶽克昌道:“南宮兄為何驚咦?莫非有甚發現?”
南宮獨尊指着榻上青衣人和櫥前黑衣人道:“我有點覺得這兩個人,都不像是活的?”
嶽克昌被他一言提醒,目光微掃,點點頭説道:“南宮兄所料,多半不差,我們先看看榻上那個。”
走近榻前,果然看出青衫人只是一具陳屍,但不知服食了甚麼靈藥,使全身皮肉,雖已乾癟,卻未腐爛。枕下,露出一點紙角,嶽克昌凝功防毒的抽出一看,只見紙上寫了八個字兒是‘寶藏任取,莫傷骸骨!”
嶽克昌‘哦’了一聲,向南宮獨尊笑道:“原來榻上青衣人,就數這‘泥犁古洞’主遺蜕我們且通試一奠,對洞主略致敬意吧?”
這是俠義之道,也是人情之常……南宮獨尊當然沒有反對,就在面對榻上青衣人遺蜕,默默通誠致敬之際,南宮獨尊瞥見這位洞主所穿青衫的左襟頭上,佩戴着一朵小小的玉質蘭花,有花有葉,葉色純白,花色淡紫,好似雕琢的十分精美!
玉琢蘭花,胸前佩飾,也屬於人情之常,故而嶽克昌雖也看見,但和南宮獨尊一樣,都沒有特別加以重視。
向洞主遺蜕,默默通誠以後,南宮指着那站在書櫥之前的黑衣人道:“嶽兄請看,在如此環境中,不可能被人點穴制住,定是業已死去的了!”
嶽克昌點了點頭,眉峯微聚説道:“我的看法與南宮相同,但有一點卻弄不明白,就是這廝決非具有浩然正氣的忠臣烈士之流,為何死後屍身不倒?”
南宮獨尊道:“這事着實有點奇怪,我們且近前看看?定會明白。”
話完,兩人走過,方發現那具書櫥,並不簡單,其中竟以“八卦”分格,暗合陣圖,中間並有個半紅黑的‘太極圖’樣。
黑衣人彷佛是伸手欲從‘死門’中取甚書籍,而被‘死門’中猝然出現的一枝尖鋭鐵棍穿過心窩,致命而死!那尖鋭鐵棍上,多半還淬有劇毒,黑衣人遺屍才氣血立僵,周身發黑,又被鐵棍深穿入胸,支持屍身不倒!
南宮獨尊目光一注,“哦”了一聲道:“原來竟是這廝,難怪竟會對嶽兄背後下手的那等下流無恥”
嶽克昌道:“南宮兄這樣説法,定是認識此人?”
南宮獨尊道:“這廝複姓司徒,雙名獨霸。號種‘好色閻王’……”
嶽克昌曬然道:“僅從這外號之上,便知定是個行為萬惡的黑道人物。”
南宮獨尊頷首説道:“此人是個好色如命,並心辣手狠,採花以後,必定傷人的獨行大盜,但一身功力,卻相當不弱,所煉黑煞陰手,極為歹毒,但畢竟所學粗俗,見識不高,否則,他應該看得出書櫥佈置,暗合陣法,不會中了‘死門’之內的突然晴器,化為異物!”
嶽克昌冷笑道:“這種情況,大概是利令智昏,才致死星照命!”
南宮獨尊問道:“嶽兄這‘利令智昏’一語,怎樣解釋?”
嶽兄昌道:“這‘好色閻王’司徒獨霸,定是發現了君子真經天蘭秘譜,急於取得,才未注意書櫥分格,暗合奇門中了意料以外的致命埋伏!”
南宮獨尊聞言,目光凝處細一注視,果然發現那“死門”分格以內的二十來冊書籍中,有冊薄薄小書,標以‘天蘭’二字。
這時,嶽克昌也已發現,並正伸手去取。
南宮獨尊心生警覺,急急發話叫道:“嶽克且慢……”
嶽克昌笑道:“南宮兄不必擔心,你沒有看見我已避開‘死門’位置,是站在‘生門’之前,斜身伸手去取的麼?”
南宮獨尊目注嶽克昌,搖手笑道:“話雖如此,我們還是儘量謹慎,免涉奇險才好!”
嶽克昌説:“依南宮兄的高見,應該怎樣取法,或是乾脆放棄?”
南宮獨尊目中電閃神光,揚眉笑道:“既入寶山誰肯空手而回?我認為一人先行凝功,隔空推動那冊標以‘天蘭’的薄薄小書,再用‘接引神功’,吸取入手,另一人則在旁,凝功準備,若有異動,立即搶救,這樣作法,或許會比較穩妥一點?”
嶽克昌聽到他考慮周到,表示佩服地,雙翹拇指讚道:“南宮兄確實老到高明,嶽克昌敬如尊命,就請南宮兄為我護法便了!”
話完,為了尊重南宮獨尊的意見,先行退了兩步,然後隔空吐勁,右掌一伸,覷準“死門”分格中的那冊小書,一推一抓。
那冊外署‘天蘭’的小書,應掌立動,被推得往內一縮,毫無異狀!
但等嶽克昌轉以‘接引神功”,猛力一抓時,小書雖被內家勁氣,抓吸得凌空飛出,但書櫥中也生變化!
所分‘驚休傷死杜景生開’等八門八格中,每格均飛出一種暗器,半紅半黑的‘太極圖’中,也噴出一股黑水,和一片紅煙!
幸虧南宮獨尊警戒早生,應變迅速!變動才生雙袖齊拂,用的是剛柔不同的兩種勁道!
左手用的是柔勁,把嶽克昌的身形,向外一推。右手用的是剛勁.用‘流雲飛袖’的強勁罡風把‘太極圖’中所噴的一股黑水,和一股紅煙,全都驅散向相反方向!
嶽克昌索性借勁倒身,一連幾滾,總算僥倖逃過了八種厲害暗器的凌空蝟襲!他雖幸脱大難,卻仍有餘悸,站起身來,面色如土地,向南宮獨尊苦笑道:“南宮兄你又救了我一次性命,剛才嶽克昌若是冒失伸手……”
南宮獨尊擺手截斷嶽克昌的話頭笑道:“嶽兄不必再客氣了,且請看看手中之物,是否載上玄奇高深武功的‘君子真經天蘭秘譜’?”
嶽克昌翻書一看,不由氣得把雙眉結在一處。
南宮獨尊一看嶽克昌的神色,便失笑説道:“怎麼樣?難道這冊書兒,竟是白紙?”
嶽克昌把滿面氣惱神色,轉成苦笑道:“這‘泥犁古洞’主人,未免太狡獪,他把君子真經天蘭秘譜,也和那敵國財富一般,是另有藏處!”
南宮獨尊有點會錯了意地,揚眉問道:“藏在別處,莫非也是在那‘白水鎮’麼?”
嶽克昌搖了搖頭,遞過手中那冊因而觸發不少暗器,險些要了自己性命的薄薄小書道:
“南宮兄請看,‘泥犁古洞’主人在這書上留言,説‘天蘭秘譜’便藏於這間石室中,但來人若是無緣,卻絕難發現,並還略加提示呢!”
嶽克昌話音剛了,南宮獨尊不及翻側小書地,便自問道:“那愛弄狡獪的‘泥犁古洞’主人作了甚麼提示?”
嶽克昌道:“提示極為簡單,只告訴我們,那冊天蘭秘譜,又名芥子經而已。……”
這時,南宮獨尊已翻閲小書,見果如嶽克昌之言,遂徽蹙雙眉,苦苦思索?嶽克昌在他思索之際,又走近書櫥,雙目凝光,細看櫥中陳列的所有書籍……但常言道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回嶽克昌只是用目觀看,卻沒敢冒昧伸手,作任何觸碰。
驀然間,耳邊響起南宮獨尊的笑聲道:“嶽兄,你如此注目書櫥,莫非有甚發現?”
嶽克昌搖頭道:“小弟只是隨便看看而已,南宮兄智慧超絕,定然已得驪珠!”
南宮獨尊道:“我也想不出所以然來,只從‘天蘭秘譜’又名‘芥子經’的提示之上,猜出這冊武林秘芨,定非巨大,必是極為細小!”
嶽克昌想了一想,表示同意地,頷首説道:“南宮兄猜得對,‘納須彌,於芥子’,這冊萬眾覬覦的武林奇書,不知究竟細小到甚麼程度?”
南宮獨尊道:“既然載有不少奇絕功力練法,以及內家上乘妙訣,則字數定不甚少,縱令書寫得再極細小,也不會當真小的宛如芥子-般吧?”
嶽克昌笑道:“小弟也是這等看法,我們略進飲食,休息一會,等體力完全恢復後,逐寸逐寸地,細細排搜,最多費些功夫,把這間石室,處處搜到,縱並‘天蘭譜’真正小如芥子,也不怕它會飛上天去!”
南宮獨尊也覺有點渴餓,遂點頭一笑,與嶽克昌覓地坐下,同進飲食!但他們口中雖在進食,目光卻仍到處掃視,希望能徹底看破室中秘密。
這種情況,到令非完全由於貪得異寶,武林人物的好奇心理,和冒險個性,也佔了極大原因。
進完飲食,覺得勞累已復,便立即進行排搜!
所謂‘排搜’,便是全面搜索,任何一地,任何一物,都不輕易放過。
但直等南宮獨尊與嶽克昌精疲力竭地搜遍室內,把架上每一本書籍,都取下細閲以後,仍無絲毫髮現。
南宮獨尊氣得索性躺在地上,雙雙抱頭,長嘆一聲道:“厲害,這間石室,只僅這點周圍,怎麼寶藏其中,竟難發現絲毫痕跡?”
嶽克昌也嘆息一聲道:“是啊,天下事難者極難,易者極易,我們搜尋那敵國財富一索便得,但如今對這冊秘芨,卻似乎是碰了釘子?”
南宮獨尊突似觸動靈機地,喜形於色叫道:“有了,有了………”
嶽克昌説道:“南宮兄真有本領,你找著了麼?那‘天蘭秘譜’現在何處?”
南宮獨尊笑道:“不是有了寶物,我只有了一種想法,可能會接近事實?”
嶽克昌既有點失望,也有點希望地,發話問道:“南宮兄,你有何高明想法,趕快説將出來,我們研究研究?”
南宮獨尊道:“我這想法是先加比較,再作推理……”
嶽克昌急急問道:“比較?以甚麼和甚麼比較?”
南宮獨尊又飲了一口水兒面含微笑答道:“既然來到這充滿驚險,也充滿刺激的‘泥犁古洞’之中,自然是以兩樁洞中藏寶,互相比較!”
嶽克昌道:“是用那敵國財富,和‘天蘭秘譜’二者……”
南宮獨尊才一點頭,嶽克昌便又問道:“這二者,-個是已得驪珠,一個尚茫無頭緒,卻是如何比呢?”
南宮獨尊道:“是在這兩者之間,比較比較那一種來的重要?”
嶽克昌知道南宮獨尊此語,必有深意,遂在仔細想了一想以後,方自搖了搖頭,苦笑答道:“南宮兄,我覺得你的這項問題,等於白問,根本就沒有正確答案。”
這回輪到南宮獨尊發怔了,看看嶽克昌,微皺雙眉,愕然發話道:“嶽兄此話怎講?這兩樁寶藏,性質絕不相同,怎麼會沒有孰輕孰重的正確答案呢?”
嶽克昌道:“常言道:‘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是見仁見智,各有不同,對這洞中藏寶,恰好適用此例,有人喜愛武林秘芨,有人喜愛敵國財富,輕重之間,因人不同,怎會有正確答案?”
南宮獨尊靜靜聽他説完,微微一笑道:“嶽兄,你會錯意了。”
嶽克昌方自詫然瞪目,南宮獨尊又復笑道:“我這孰輕孰重的問題,不是籠統言之,是有特定對象,遂不再有見仁見智之慮。”
嶽克昌“哦”了一聲,目注南宮獨尊道:“南宮兄所謂的特定對象,是何等之人?”
南宮獨尊向那身着青衫,側卧榻上的‘泥犁古洞’的洞主遺蜕,伸手一指,含笑説道:
“就是這位洞主。”
一句話兒,又把嶽克昌雙眉微蹙地,陷入沉思之中。想了好大半天,嶽克昌方神色慎重的緩緩説道:“假設以這位洞主,作為特定對象,則兩寶之間的輕重對比,似乎是天蘭秘譜,比較來的重要。”
南宮獨尊正欲發問,嶽克昌又復説道:“小弟這種論斷,並非隨口答覆,而是有兩點根據:第一點,這位洞主,不居城市,甘隱深山,不營巨墓,寧藏秘洞,自然是淡於富貴之人,第二點,由於他把敵國財富,藏在第二層石室中,而把‘天蘭秘譜’藏在第三層石室之內,也顯然對後者比較重視!”
南宮獨尊‘哈哈’一笑,撫掌讚道:“高明,高明,小弟完全贊同嶽兄所作推理,彼此的心中想法,幾乎是完全相同,毫無二致。”
嶽克昌苦笑道出:“南宮兄,小弟愚昧,尚不知你為何要成立這種推論?”
南宮獨尊説道:“這道理並不難解,嶽兄請想一想,其它的奇珍異寶,姑且不論,僅以名劍而言,為何傳世越來越少?”
嶽克昌憤然道:“這是由於中國人有個壞習慣,心愛之物,往往殉葬,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死的越多,能代表文化傳統,留給後人研究改進的寶劍名刀,奇珍異寶便越來越少,大都作了那些王侯將相的墓中之物!”
南宮獨尊點頭道:“嶽兄此論,委實一針見血,痛快淋漓,但這‘泥犁古洞’主人,會不會獨超凡俗,或是也犯了那些王候將相的同樣錯誤?”
嶽克昌聽至此處,方從恍然中鑽出-個大悟,目閃精芒問道:“南宮兄你是認為這位泥犁古洞主人,既然把天蘭秘譜,看得比敵國財富重要,便可能以此武林秘芨作為他殉葬之物?”
南宮獨尊笑道:“嶽兄認為有沒有這種可能……”
嶽克昌毫不考慮地,連連點頭,應聲答道:“有,有,大有可能……”
南宮獨尊道:“既然大有可能,則這位洞主,蜕化石榻,並未入棺,殉葬的心愛之物,多半便在他身上。”
嶽克昌完全同意地,向榻上青衣人,雙手一拱道:“對不起,我等既入寶山,不願空手而回,少不得要對洞主遺體,略為驚動……”
話方至此,南宮獨尊突又搖手笑道:“不必驚動洞主遺體,我已滲透端倪,知道天蘭秘譜在那裏了!”
嶽克昌聽得頗感驚奇地,‘咦’了一聲道:“南宮兄,你並未對這位洞主遺蜕,動手搜察,卻怎………”
南宮獨尊笑道:“小弟昔年曾親金石冶印,知道有種‘神眼雕刻’,可以在粒米之上,精鐫百字……”
嶽克昌頷首道:“小弟也不單聽説,並還見過,是在一枚桃核之上,鐫刻了整篇東坡學士的‘前赤壁賦’……”
語音至此略頓,目注南宮獨尊,詫然又道:“但不知南宮兄突然提起這種神眼雕刻則甚?”
南宮獨尊道:“我是從天蘭秘譜又名芥子經上,獲得靈感,認為那冊上載絕學,被武林人物,萬眾覬覦的罕世秘芨,多半就是洞主遺蜕青衫襟上所戴的這朵玉琢蘭花?”
嶽克昌的兩道目光,立時被南宮獨尊説得移注榻上。他向‘泥犁古洞主人’襟上所佩那朵葉作純白,花作淡紫的玉琢蘭花,細一注目,失聲説道:“南宮兄當真估計得絲毫不錯,這朵玉啄蘭花的花葉之上,都鑄有痕跡……”
他一面發話,一面伸手,把那朵玉琢蘭花,從青衫人的襟上摘下。
南宮獨尊本欲發話阻止,但因嶽克昌的動作太快,話到唇邊,花已入手,遂忍住話頭,未曾説出。
嶽克昌持花在手,細加註目,揚眉説道:“這花瓣暨蘭葉之上,均鐫滿痕跡,但過份細小,不先設法放大,根本看不出是些甚麼內家妙訣,武林絕藝……”
南宮獨尊笑道:“設法放大不難,只要尋上兩面晶鏡,磨得略呈凹凸,再加配合裝置,便可把那些細微刻痕,放大到十倍以上!”
嶽克昌忽似有甚發現地,揚眉説道:“我發現了,這花心中央有四個字兒,鐫得略大,似乎可以憑目力辨識?”
南宮獨尊問道:“嶽兄請看,大概是天蘭秘譜四字………”
嶽克昌把玉琢蘭花湊近雙眼之前,一面加以細看,一面搖頭答道:“不是天蘭秘譜四字而是請墜泥犁四字……”
説至此處,猛然悟出這四個字的含意,不禁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南宮獨尊也自心底生寒,恐怕自己先前所擔心的事兒,可能出現?他雙眉緊皺,伸手入懷.摸着尚存一粒的小還丹向嶽克昌注目問道:“嶽兄.你……你沒有甚麼事吧?……”
嶽克昌知道南宮獨尊的問話之童,卻未回答,只是苦笑一聲,在石榻上坐了下來,並把手中那朵玉琢蘭花輕輕放在榻旁几上。
南宮獨尊覺得他未曾答話的情況不對,遂急急叫道:“嶽兄……”
‘嶽兄’兩字剛剛出口,嶽克昌好似神疲已極地,已往榻上躺下。
南宮獨尊知道不對,他因早已有準備,趕緊取出那粒小還丹來,向嶽克昌口中喂去。
誰知就在這剎那之間,嶽克昌的口耳眼鼻等七竅之中,均都沁出雲血,並四肢一挺,全身平蹦尺許來高,然後跌躺榻上,一動不動!
這是中了劇烈毒力的徵象……尤其是剛才那四肢一挺,全身一蹦,更表示了不單七竅溢血,連臟腑肝腸,也告寸斷!如此情況,慢説‘小還丹’,便是有粒幾乎能夠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大還丹’,也無法改變既成事實。換救嶽克昌已赴九幽的一條性命!
南宮獨尊驚魂欲絕,雙目含淚的好生欷獻……就在他欷獻聲中,嶽克昌除了毛髮,衣物牙齒之外,全身骨肉,便自漸化血水……※※
※吳天才靜聽南宮獨尊説完在“泥犁古洞”中的當初經過,揚眉笑道:“南宮莊主的機運真好,三人一齊入洞,司徒獨霸與嶽克昌均化異物,兩宗藏寶,都由你獨得而還!”
南宮獨尊苦笑道:“當時情況確實如此,但事無佐證,也難怪會令人懷疑我見利忘義,曾有下流舉措!”
説至此處,又自‘哦’了一聲,向吳天才舉杯苦笑道:“這是當年舊事的一切經過,但直至今日之前,還有兩件事兒,我也應該對吳兄説個清楚………”
吳天才神色鄭重地,點了點頭説道:“當前情勢,頗為複雜,也頗為兇險,為了便於因應,南宮莊主對於一切因果,還是詳言無隱的好!”
南宮獨尊苦笑道:“出得‘泥犁古洞’後,我便立來‘白水鎮’,果從廢園中,按圖常冀地,獲得敵國財富,遂漸改建成今日局面,但……”
吳天才飲了一口茶兒,接口微笑説道:“但對於那冊‘君子真經天蘭秘譜’,卻無法參透.遂又把腦筋動到‘仙霞嶺幽蘭谷’的九畹仙子頭上。”
南宮獨尊赧然笑道:“除了想請‘九畹仙子’指點‘天蘭秘諧’上,有關蘭藝的一些特殊知識我念及曾與嶽克昌同共患難,又膝下乏人,遂倚仗素精易容之術,索性扮成嶽克昌的形相,一來免得使嶽倩倩承受喪父之痛,二來也可將這敵國財富,由她繼承,或是分他一半,俾令岳克昌兄,在九泉之下.略可暝目!”
吳天才頗表贊同地,點了點頭説道:“南宮莊主的這種想法,到頗合情合理,但嶽倩倩是絕丁聰明之人,她會不會認得出你不是她生身之父?”
南宮獨尊道:“一來她自幼離家,二來我精於易容,三來又藉詞並未和她過份接近,故而直到目前,關於我的身份問題,嶽倩倩毫不起疑,到是白嬤嬤的神色之間、有點……”
吳天才接口問道:“南宮莊主請恕我問句可能失當之語,白嬤嬤功力不弱,除非遭人暗算,頗難遽下毒手,是不是…”
問至此處,似乎略有礙難,有點問不下去。
南宮獨尊恍然悟函吳天才問話之意,慌忙搖手接道:“吳兄千萬不可有這種想法,我對嶽倩倩完全是眷念故人之女,意欲有所分贈,以求心安,縱然白嬤嬤有甚疑心,我也不會向她暗下辣手,自減實力……”
吳天才道:“那麼,把你認成了‘好色閻王’司徒獨霸化身的那撥武林人物,又是怎樣……”
話猶未了,南宮獨尊便滿面苦笑的接口説道:“這樁事兒,太以奇怪,約莫半年多前,便有人向我威脅,指我是‘好色閻王’司徒獨霸化身,當年並作過一件見不得人之事,倘不肯分贈十萬金珠,並交出‘天蘭秘譜’,必將邀來威震江湖的‘四絕書生’沈宗儀,取我性命。”
吳天才道:“南宮莊主一受威脅之後,便立即找我?”
南宮獨尊搖頭道:“沒有,我先設法探查對方身份來歷,以及司徒獨霸昔年所為,究竟是甚麼樣的見不得人之事?但卻毫無頭緒,只查出對方要搬來沈宗儀之語,並非虛言恫嚇自忖年老力衰,天蘭秘譜又未練成,決非‘四絕書生’之敵,才麻煩與‘四絕書生’並稱一時瑜亮的吳兄,為我御此一劫!”
吳天才笑道:“這兩項原因,若是由我來查,大概或可水落石出?”
南宮獨尊陪笑道:“既然如此,便請吳兄以你與沈宗儀一路交厚關係,查查他身後之人究竟是誰?怎會把我當成‘好色閻王,司徒獨霸,要報雪甚麼不共戴天仇恨?”
吳天才點頭道:“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對方既處心積慮,有備而來,我們應該要把敵情瞭解得透徹一點!”
南宮獨尊問道:“吳兄怎樣查察,你是打算前往?……”
吳天才搖頭笑道:“不必,我不必千幸萬苦,去找對方,卻打算把‘四絕書生’沈宗儀邀來莊中一敍!”
南宮獨尊聽得先是一怔,但旋即點頭笑道:“把他約來也好,反正我只要接連放起兩道飛龍旗火,沈宗儀便會立即趕來。”
吳天才問道:“南宮莊主怎會這樣深具言信的有把握呢?”
南宮獨尊遂仰‘青木郎君’東方朗與仇如海同來情況,加以敍述,説完並道:“那仇如海貌相雖老,但神情舉措,暨目光氣質,卻逃不過我這雙老眼,分明是個年輕人物裝扮,加上再以‘仇如海’為名,我遂認為他的本來面目,多半就是‘四絕書生’沈宗儀!”
吳天才略一加以尋思,點頭説道:“南宮莊主的這種推測,大概不會有錯……”
南宮獨尊笑道:“在我發出連續‘飛龍旗火’,召他來此之前,有樁事兒,想先與吳兄商議商議。”
吳天才從南宮獨尊的神色之上,感到事不尋常,遂目注對方問道:“南宮莊主有何重要之事,儘管請講,吳天才只要能供聰慧,便決不藏拙!”
南宮獨尊換了一副既和善又關切的神情,含微笑説道:“雖是重要之事,也可説是一件輕鬆之事……”
吳天才方自‘哦’了一聲,南宮獨尊又復笑道:“吳兄絕藝驚才,名傾四海,但在芸窗伴讀,紅袖添香的主持中饋方面,似乎還………”
吳天才搖頭道:“我對文武各途,都還有點鬼聰明,但卻就是對這件事沒有天才,一來,不願對庸脂俗粉,甘伺妝台,二來,……”
南宮獨尊不等吳天才話完,便即笑道:“這件事兒,不一定要有追求天才,憑人作伐也可,南宮獨尊想向吳兄討碗冬瓜湯喝!”
吳天才詫道:“南宮莊主,那怎會在羣豪虎視之中,有此閒情逸致?”
南宮獨尊自桌上拈了兩枚桃仁,一面入口嚼食,一面含笑道:“嶽倩倩……”
三字才出,吳天才便眉頭緊蹙,連搖雙手!
南宮獨尊見狀,好生驚訝地,發話問説道:“嶽倩倩不當尊意?她是絕代天人並不是庸俗脂粉……”
吳天才苦笑一聲,接口説道:“嶽姑娘雖屬絕代天人,得妻如此,原屬無憾!但這類嬌娃,平素多半目空於頂,看不起一般臭男人,但若一旦有傾心,卻又石爛海枯,矢情不二,南宮莊主在一路間,派了不少耳目,你應該知道嶽倩倩的萬斛情絲,業已係向沈宗儀了!”
南宮獨尊苦笑道:“這確是我始料未及的一樁重大矛盾,我想改變事實……”
南宮獨尊道:“不見得,只要吳兄點點頭首肯,我可以……”
吳天才輕輕嘆息一聲,目注南宮獨尊道:“我知道你以化身嶽倩倩之父的便利,可使她疏於防範,甚至於對她算計,甚至於讓我把生米煮成熟飯……”
南宮獨尊笑道:“這難道不是有效策略?……”
吳天才冷然道:“對你絕對有效,對我絕對無效!”
南宮獨尊愕然不解,向吳天才瞠目問道:“吳兄此話怎講?”
吳天才道:“這樣一來,可以使我不再別去,永遠留在‘養天莊’中,更可使我與沈宗儀之間成為情敵,必須以生死相拼,豈非對你而言,絕對有效?”
南宮獨尊臉上一紅,吳天才繼續説道:“在我這一方面,縱然乘人於危,把生米煮成熟飯,也最多獲得嶽倩倩的一具軀殼,重要百倍的一顆芳心,也就是能使軀殼發生價值的蜜意柔情……”
南宮獨尊嘆道:“吳兄陳義大高……”
吳天才搖頭道:“這決不是陳義大高,在描寫美女的‘比花解語,比玉生香’兩句雋言之中,前者一定重於後者,否則,縱有絕代容光,又與木雕西子,冰殿嫦娥何異?”
南宮獨尊聽他竟推謝自己這番美意,不禁眉頭深蹙!吳天才笑道:“南宮莊主不必煩心,我既受重聘,必盡全力,你用不着另加擾絡,且連續放起兩道‘飛龍旗火’,把沈宗儀召得來吧!”
南宮獨尊道:“吳兄如今便打算與沈宗儀分分高下,一死相拼?”
吳天才搖頭道:“不是,我們有樁約定,抵達白水鎮後,第一次見面,仍敍朋友之交,第二次再為敵對之搏,我向來為人,最重然諾,打算借這‘五雲樓’,對沈宗儀好好款待一次,也利用這次機會,替你把他為何視‘好色閻王’司徒獨霸為不共戴天之仇,問問清楚,也把你不是司徒獨霸之事,説個明白,若能使這位‘四絕書生’,置身事外,豈不是好?”
南宮獨尊道:“多謝,多謝,一切均仰仗吳兄!”
吳天才説道;“南官莊主不必稱謝,我既受人之僱,理應忠人之事,但我卻有件事兒,不太高興,認為你對我有所保留,並未完全説出真話。”
南宮獨尊道:“吳兄還有何疑問?”
吳天才冷冷説道:“根據你所説當年經過,確實不愧為正人俠士,還有些東南武林盟主的氣度身份,但在我前來白水鎮的一路之間,發現你對沈宗儀所用手段,相當陰損毒辣,前後舉措,不似一人,究竟是所陳不實?仰或是近年以來,在氣質上起了變化?”
南宮獨尊赧然道:“吳兄問的極是,我應該加以解釋……”
吳天才灑然道:“南宮莊主請注意,以後對我儘量要開誠佈公,若等事後再加解釋,效果便差得多了!”
南宮獨尊苦笑道:“吳兄所作質詢,須分為雙重解釋,第一種説來奇怪是近年以來,我在氣質性格上,的確起了變化,首先是豪氣減退,其次是竟會怕死……”
吳天才道:“這是你既有了敵國財富,又有了辛冰冰那等美豔妻妾,生既可戀,怕死則無可厚非,但有些手段,為何會變得極為毒辣陰損呢?”
南宮獨尊在臉上微微一紅,苦笑説道:“那些陰損毒辣舉措,全是師爺安排!”
吳天才頗出意外地,“哦”了一聲道:“南宮莊主還有一位師爺?”
南宮獨尊點頭道:“有,也是一位失意江湖的退隱之人,名叫向百勝……”
吳天才道:“這位向百勝師爺呢?怎不請出一會?”
南宮獨尊答道:“向師爺因一路安排,均告失敗,生恐對方太以厲害,吳兄獨力難支,遂告假數日,去邀請他一位好友,來此為阻。”
吳天才雙眉微挑,鼻中冷冷“哼”了一聲。
南宮獨尊見他似有不悦之色,急忙陪笑説道:“吳兄如覺向師爺此舉,有點多餘,那我們便打消……”
吳天才把手一擺,沉聲説道:“暫時不必打消,一切均等我和沈宗儀仔細傾談以後,再作決定吧……”
説至此處,飲了一口茶兒,目注南宮獨尊道:“事不宜遲,南宮莊主請連續放起兩支‘飛龍旗火’,召請沈宗儀吧。”
南宮獨尊自然唯唯領命,剎那之間.兩道龍形旗火,便高竄數十丈的起在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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