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號稱天慶節。
這天清晨,武林盟總壇大門敞開,武林十四門派掌門人,以及全體武林同道,一齊在大廳上集合。
武林盟總護法齊天高。手中執着一張名單,朝與會羣雄拱拱手道:“各位武林同道,今天是咱們出海討伐無名島的日子,本盟已替諸位準備好了船隻。這趟行程,少説也需三天兩晚,才能抵達銅沙島,這一次行動,要待到了島上,始能再作決定,現在大家請按照次序,先後上船。”
接着看了一下手上名單,大聲説道:“第一船,由少林大通大師率領,本盟隨行人員周子奇。”
他説到這裏,大通大師當先起立,合十一禮,由周子奇陪同,率領淨通、明通、智通、行通、能通五位大師,和四十名灰袖僧人,步履輕捷,像一條灰龍,朝門外行去。
齊天宸等少林派僧侶走出大廳,接着大聲説道:“第二船,由武當掌教天寧道長率領,本盟隨行人員徐雲章。”
武當掌門天寧子打了個稽首,由徐雲章陪同,率同五名法師,三十名藍袍道士,魚貫出門而去。
齊天宸接着道:“第三船,由枯竹幫主、快刀門曹老大兩位共同率領,本盟隨行人員單俊臣、曹逢春。”
枯竹幫幫主竹中英夫婦和快刀門曹老福同時拱手一禮,雙方互相謙讓,結果快刀門先行.曹老福率領四個師弟袁子深、吳思揚、張登、王新傳、和十二個門人。接着是竹中英、竹青青,率同枯竹幫二十名弟兄,由單俊臣、曹逢春陪同,出門而去。
齊天宸又道:“現在只有黑石島主和本盟第四船了,黑石島主請先。”
黑石島主微微一笑道:
“總護法將令,兄弟就先行了。”
説完,揮了揮手,當先行去。黑石島門人,一齊相隨身後,出廳而去。
齊天宸道:“本盟總壇,由執事堂主了守福留守,其餘的人,一律隨同盟主下船。”
當下由嶽小龍和總護法齊天宸陪同終南二老南宮左右,天山掃雪翁、天目石陸子、惡鬼車敖、狗肉道士風三、過天星公孫讓、嶗山通天觀主謝無量、八卦門破俠歐陽磐石、點蒼翻天雁柏長青、終南鍾子湖、陸連生、楊永泰、萬少大、華山範叔寒、紀念創、排教閔長江、顏師古、馮在法、徽幫鄭開泰、江淮大俠關鎮山、崆峒三妖、小螺洲主於傳經夫婦。
武林盟谷靈子、蕭不二、言鳳翥、杜景康、葛無求、司馬長弘、唐繩武、尹翔、南宮珏、玉蕭郎君沈紫貴、楚嵩生、金和尚、丁捷侯。
女將由盟主夫人凌杏仙為首,有崆峒三仙柳仙姑、姬真真、何嘉嘉、龍珠珠、華山門下的紀敏,綵帶門的杜錦要、鍾翠玲、陸琪芬、和綵帶四婢迎春、迎風、迎香、迎月等。
大家魚貫走出總壇大門,來到江邊,只見少林、武當、枯竹幫的人都已登上樓船。
那艘全身漆黑的長方巨船,此刻中艙已升起三道黑色長桅,上面懸掛起藍底、中綴一方黑石的旗幟,原來是黑石島的船隻!
大家想到這艘巨船四周密封,不知裏面藏有多少毒物?心頭不期暗暗發毛。
嶽小龍夫婦陪同眾人登上第四艘樓船。這是最大的一艘船隻,船有上下兩層,足可容納百人。
執事堂主了守福率同數十名武林盟士,在岸上列隊歡送,五艘巨船,在鞭炮聲中緩緩啓旋,朝江面上駛去。
這一次出海搜索,討伐無名島的行動,由總護法齊天宸任總指揮。黑石島主任先鋒,蕭不二任總偵察,言鳳翥任總聯絡,杜景康任總管事,執事堂副總管夏緣楷任嚮導官,真個是分官設職。
五艘巨船,載着天下武林十五門派精鋭高手,浩浩蕩蕩由鎮江順江而下,聲勢極一時之盛!
這次航行,由夏緣楷任嚮導官,他原是銅沙島黑衣堂總管,有他做嚮導,自然錯不了。
一排五艘樓船,乘風破浪,出長江,下東海,一路無話,也不見有無名島的人在海上攔擊。
第三天黃昏時分,銅沙島已經在望!
總指揮齊天宸偕同總偵察蕭不二,嚮導官夏緣楷登上船頂,由夏緣楷指點着銅沙島形勢,不停的指手劃腳。
齊天宸不住點頭,探懷取出一面青色三角旗,向空中揮了幾揮。
走在最前面的黑石島先鋒船,立即朝東駛去。
齊天宸再取起一面紅色三角小旗,向空招了招。
左首少林寺的船隻,立即駛向銅沙島南首。
齊天宸再取起一面白色三角小旗,向空中招了招。
行駛右舵的武當派船隻,駛向島嶼西首。
齊天宸再取黑色小旗,指了指西北,枯竹幫的船隻,就駛向西北。
盟主座船,卻直駛銅沙島北首。
五條巨船,分作五個方向,包圍着銅沙島緩緩駛近。
這時正當夕陽西下,海上起了蒼茫瞑色,海潮漸退!
島嶼四周,發出澎湃的潮聲,也露出了一大片淺平的沙灘。
五艘船隻趁着潮水都已駛進港灣,如今一起擱在沙灘上了。
銅沙島就像一塊死寂的荒城,不見人煙,沒有人跡,遠遠望去,除了荒草瓦碟,亂石成堆,和三年前並無兩樣。
只是野草長得高了,高可及人!
天色漸漸晦暗,由五處不同方向登陸的船上羣雄,宛如五條灰色長龍,漸漸分佈開來,一路搜索行進。
不過半個時辰,已經到達約定的地點,五路會師。
島上依然是一片荒涼,無可置疑的是一座荒島。
總管杜景康指揮五條船上的人,分別在高地上搭蓋起十幾座蓬帳。
蕭不二、尹翔、唐繩武三人陪同小魯班司馬長弘勘察了幾處礁岩和瓦碟堆,到得最遲。
各處益帳都已點燃起氣死風燈,荒涼已久的銅沙島,今晚又燈火輝煌,到處人影幢幢。
中間一座大帳之中,齊集了各派掌門,大家都因島上不見人跡,懷疑無名島並不在此。
因此都想聽聽消息,或是商討下次行動。
嶽小龍夫婦陪着大家正在談論之際,只聽齊天宸呵呵笑道:“好了!好了!蕭老哥和司馬老哥已經到了,諸位道兄想知道銅沙島的秘密,還是由司馬老哥來回答吧!‘”
嶽小龍站了起來,含笑道:
“四位辛苦了,大家請坐了好説。”
蕭不二笑道:“小魯,大家都等着聽你的了,快坐下來説吧!”
司馬長弘朝嶽小龍拱拱手道:“盟主,各位掌門人,兄弟方才勘察了幾處礁石,因天色已黑,無法看得清楚,一時難以肯定銅沙島和無名島,究竟有無關連?”他口氣微微一頓,接着説道:“不過據兄弟勘測的結果,這銅沙島只是一處淺灘,十二年中,至少有一次大潮,會把島嶼吞滅,三年前,銅沙島忽然全毀,可能就是被潮水衝破的。”
武當天寧子道:“如此説來,無名島並不在這裏了。”
司馬長弘取出一塊碎磚,放在桌上,説道:“那也不然,兄弟撿來這塊碎磚,是泥沙各半,合製成的,遇水即散,可見他們在島上建造房屋之時,早就準備遇上一陣大潮水時,任由他全部毀去的。”
嶗山謝無量道:“他們辛苦經營,怎會準備任由大水毀去呢?”
司馬長弘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但他們在建造之初,就準備讓大水毀去,確是事實。””
齊天宸心中一動,持須道:“兄弟覺得司馬老哥説的不錯,兄弟一直在懷疑銅沙島主是個傀儡,那就不會錯了。”
嶽小龍道:“總護法必有高見,不知是否可以説的明白一些?”
齊天宸呵呵一笑道:“這道理説穿了很簡單,銅沙島主背後,一定另有一個主使的人,操縱全局,銅沙島只是被他利用的傀儡。三年前鋼沙島開山,實際只是一個騙局,他們!”
發請柬,就準備把與會人士,一網打盡,然後由他門下,冒名頂替,詭稱參加大會回去,企圖就此控制各大門派,但這一陰謀,當年已被綵帶門主揭穿。武林各大門派,也認清了銅沙島的猙獰面目,銅沙島已無法在江湖立足,因此他們不得不轉移世人目標,島上房舍,任由大水毀去。而銅沙島的原班人馬,也一變而為無名島了。其實當時即使銅沙島真的併吞了天下武林各門各派,銅沙島也非毀不可。”
嶽小龍道:
“那為什麼呢?”
齊天宸笑道:“銅沙島主不過只是一個傀儡,一旦統一武林,銅沙島仍然要由無名島來代替,銅沙島自然非毀不可。”
跛俠歐陽磐石道:“只不知他們這一轉移目標,搬到哪裏去了?”
司馬長弘道:“兄弟勘察了幾處廢墟,發現當日建造銅沙島房屋的人,就是兄弟師叔黃衫客吳思玄。”
嶽小龍問道:
“不知令師叔本領如何?”
司馬長弘道:“當年師祖門下,只收了先父和師叔二人,先父傳了師祖衣缽,學的自然是正宗土木消息之學。師叔年紀較小,所學偏重於地下,因此兄弟懷疑銅沙島未毀之前,無名島早已建造好了,而且可能全部都在地下。”
大通大師道:“依司馬檀掘之言,無名島會不會就在這銅沙島的下面?”
司馬長弘道:“今晚天色已黑,無法詳細勘察,但兄弟相信,無名島就算不在此地,也不會相距太遠,明天察着了全島情形,也許會找出一些眉目來。”説到這裏,接着朝嶽小龍拱拱手道:“兄弟有一件事,要跟盟主商量。”
嶽小龍道:
“老哥有什麼事,只管清説。”。
司馬長弘道:“兄弟想借南宮珏和黑石島主門下令高徒了靈二位小兄弟相助。”
嶽小龍笑道:“咱們此行,全仗你老哥找出無名島來,別説兩人,連兄弟在內,咱們五條船上的人,悉憑老哥調遣。”
司馬長弘連連拱手道:
“盟主言重,盟主言重。”
嶽小龍回頭朝伺立帳外的武土吩咐道:“你們去一個人,把南宮珏找來。”
黑石島主接口道:
“不錯,你順便也叫丁靈到這裏來。”
那武士躬身領命,匆匆往外行去。不多一會,南宮珏和丁靈一起走入。
南宮珏問道:
“嶽叔叔,是你叫過兒麼?”
嶽小龍道:“是這位司馬伯伯,要請你和丁小兄弟二位相助。”
南宮珏道:
“司馬伯伯要我幫他忙找無名島的人去。”
嶽小龍點點頭道:
“正是如此。”
南宮珏大喜道:
“司馬伯伯、丁大哥,咱們快走。”
一把扯着司馬長弘的衣袖,朝外要走、
司馬長弘道;
“小哥別急,咱們要明天天亮了才出發。”
黑石島主也朝丁靈囑咐道:“靈兒,你從現在起,就得聽司馬伯伯的了.”
丁靈躬身道:
“徒兒遵命。”
蕭不二聳聳肩道:
“看來小魯要去鑽地穴呢!”
丁靈忽然哦道:“司馬老前輩,我們船上有一隻穿山甲,鑽洞穴,可快着呢,我們要不要帶它前去?”
司馬長弘道:“咱們去尋找巖穴,不是去打地穴,用不着穿山甲。”一面朝嶽小龍拱拱手道:“兄弟還有些事,要去準備,先告辭了。”
回頭朝南宮珏,丁靈兩人説道:
“二位小兄弟請隨我來。”
説完,舉步朝帳外行去。
南宮珏、丁靈緊隨他身後走出。
蕭不二心中暗道:“小魯帶着兩個小娃兒去,不知在要什麼花樣?”
當下朝尹翔、唐繩武兩人使了個眼色,也自起身走了出去。
嶽小龍微微嘆息一聲,道:“今晚天色已黑,這該是咱們重要的一夜了,明日午時之前.在下相信必然會找出一個結果來。不是我們武林同道悉淪魔爪,天下武林萬劫不復,就是咱們消滅邪惡,天下武林從此一勞永逸……”
齊天宸大笑道:“盟主但請放心.咱們這次糾合武林十五大派之眾,只要找出無名島所在,沒有人能和咱們為敵。”
大通大師雙手合十道:“但願如此。”
××××
小魯班領着南宮珏、丁靈兩人,出了大帳,一路朝北行去。
南宮廷忍不住問道:
“司馬伯伯,咱們要到哪裏去?”
司馬長弘伸手一指,道:“就在前面。”
丁靈道:“老前輩是不是已有發現f?”
司馬長弘道:
“沒有,這不過是我的推想罷了!”
丁靈道:“你老不是説,今晚天色已黑,看不清楚,要到明天才能勘察麼?”
司馬長弘道:“是的,只是老朽方才想到了一件事,只有今晚才能證實,等天亮了,就無法勘察了。”
南宮珏道:
“為什麼呢?”
司馬長弘笑了笑道:“咱們來的時候,潮水剛退,有許多礁石,都已露出,若等到明天.潮水漲了、這些礁石,都被海水淹沒,咱們還到哪裏去找?”
南宮過好奇的道:“司馬伯伯是説無名島的賊人,就藏在礁石下面麼?”
司馬長弘道:“這個目前誰也無法預料,老朽所以要你們跟我來,因為這裏有幾處礁石下面,都有巖穴,而且極為深速,只有二位身材矮小,可以進去,也許會有所發現,亦未可知。”
南宮珏道:
“不要緊,我會‘縮骨功’。”
丁靈搶着道:“我也會。”
三人邊説邊走,腳下絲毫沒停,不過頓飯工夫,已經奔到北首一片礁石之間。
小魯班探懷取出一個小小的木盒,從盒旁抽出一根極細的繩子,把一頭交給丁靈,要他站着別動,自己就朝東北走了十幾步,口中只是喃喃數着數字。然後一手轉動匣旁小輪,邊走邊收,把細線收起,叮囑了靈站在原位。
接着,把細繩交給了南宮珏,也叫他站着別動,轉身朝西北走出,口中同樣數着數目,又緩緩收回細線,走到南宮廷身邊,搖搖頭道:“這裏不對,你們隨我來。”説罷,踏着砂石,朝東行去。
南宮過、丁靈二人不知是在做什麼,但看去敢情是在測量礁石。
司馬長弘獨自走在前面,口中只是喃喃數着腳步,但步了一陣,又要兩人拉着細繩,一路測量下去。
二人心中雖覺奇怪,但看司馬長弘是一心一意的邊量邊走,怕打擾了他,不敢出聲訊問。
這樣走了頓飯光景,已經走到銅沙島東首,司馬長弘忽然在一處岩石下。停住腳步、俯身下去,雙手迅速的挖動沙石。轉眼工夫,就被他挖了一個淺淺的沙坑,回頭朝丁靈招招手道:“小兄弟,這巖下有一個洞穴,你鑽得進去麼?”
丁靈刷的一聲,跳下沙坑,舉目看去、這塊長滿了貝殼的礁石之下,果然有着一個小小洞窟、估量匐伏可以爬得進去。當下點點頭道:“我再縮小一些,可以爬進去了。”
司馬長弘點點頭道:“那就好。”
丁靈道:“我就進去。”
司馬長弘道:“慢點。”探手取出一個精巧火筒,隨手遞出,説道:“你帶着這個,爬到盡頭處、就停着別動。”
丁靈接過火筒,身子一縮,就在巖穴中爬了進去。
南宮珏道。
“司馬伯伯,我呢?”
司馬長弘道:“等了小兄弟進去看看再説。”説完,伏着身子,湊頭朝岩石穴中望去。
過了一陣.只聽丁靈的聲音傳出來,説道:“老前輩,這裏已經到了盡頭。”
聲音聽來極低,顯然這洞穴有了轉折。”
司馬長弘問道:
“盡頭處三面都是石壁麼?”
丁靈道:“是。”
司馬長弘道:“地方大不大?”
丁靈道:“大概擠着可以坐五六個人。”
司馬長弘道:“好,你現在可以亮起火筒看看那石壁上,有沒有鐵環,或是把手之類的東丁?””
丁靈擦的一聲,打亮火筒,朝四月照了照.説道:“有,左右兩堵石壁,都有鐵環,正面石壁上,也有兩個把手,頭頂上,也有一個鐵環。””
司馬長弘皺皺眉,只是沉吟不語。
丁靈問道:“老前輩,我該拉哪一個呢?”
司馬長弘聽的一驚,忙道:
“你拉不得……”
話聲未落,只聽洞窟中傳來一陣軋軋輕震。
接着只聽丁靈歡呼道:“老前輩,我只輕輕拉了左首兩個鐵環,這堵石壁,就往後移開去了。”
司馬長弘急道:“我叫你不要拉,現在來不及了,快去拉動右壁兩個鐵環。”
丁靈聽他説得鄭重,急忙轉過身去,又拉動右首壁上兩個鐵環。這一拉,但聽軋軋連震,右首一堵石壁,也往後移開,同時腳下踏着的石板,也往下直沉,登時變成了一條兩人並肩可行的寬闊甬道。
當然,洞口也同樣放大了,不須再匐伏着才能爬進去。
司馬長弘嘆息一聲道:“機關既已觸動,咱們除了立時進去,別無良策,小兄弟,咱們快走!”
南宮珏道:“不去告訴嶽叔叔麼?”
司馬長弘道:“時機一瞬即逝,此刻已經來不及了。”
説到這裏,拉着南宮珏,急急往甬道中奔去,口中喊道:“丁小兄弟,速以兩手握住正面石壁上的把手,朝外拉。”
丁靈依言雙手握住把手,用力朝外一拉。
説也奇怪,迎面本來是一堵石壁,但經他一拉,竟如兩扇門户,輕而易舉的拉了開來。
司馬長弘更不怠慢,身形往上縱起,雙手握住頭頂一個鐵環,用全身力道,奮力往下一沉。但聽一陣軋軋輕響,南道兩邊石壁,又緩緩移攏,腳下石板,也隨着升起。
司馬長弘催道:
“咱們快進去,再遲就來不及了。”
丁靈、南宮珏依言迅快的往石門中竄去。
三人堪堪掠入,方才寬闊的市道,一瞬間已經恢復原狀,那依舊是岩石下面一個彎曲逼仄的小穴。
就在三人跨進石門,但見兩個身着黑色勁裝的大漢,一下攔住了三人的去路。
左百一個手腕一擺,單刀橫胸沉喝道:“你們從哪裏來的?”
丁靈動作奇快,雙手一翻,鏘鏘兩聲,撒下了背上兩支小劍,正待出手。
司馬長弘伸手一扯,抬目朝兩個黑衣人道:“我要見你們堂主。”
丁靈江湖經驗多,聽他説出要見他們堂主.心頭已經感覺不對!
南宮珏問道:
“司馬伯伯,我們幹什麼要見他們堂主?”
司馬長弘道:“小兄弟不用多問。”
丁靈怕他再説,暗暗扯了南宮珏一下衣角。
左首黑衣漢子打量了司馬長弘一眼.冷冷問道:“你是什麼人,要見堂主,有什麼事?”
司馬長弘道:“朋友不嫌問得太多麼,你只要去告訴你們堂主,説司馬長弘要見他就好了,旁的不多説。”
左首漢子又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叫司馬長弘,這兩個呢?”
司馬長弘道:
“他們是我徒弟。”
左首漢子看了右首漢子一眼,説道:“你在這裏看住他們,我進去通報。”
右首漢子點點頭,左首漢子飛快的往裏奔去。
司馬長弘朝兩小低低説道:“現在咱們已進入對方陣地,一切均得將計就計,你們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過了約有盞茶光景,只見那漢子從甬道上走出,他身後跟着一個身穿黑色長衫的人,朝司馬長弘拱拱手道:“兄弟黑衣堂總管饒克祥,奉堂主之命,特來迎過司馬老哥。”
司馬長弘抱抱拳道:
“原來是饒總管。”
饒克祥一擺手道:“司馬老哥請。”
司馬長弘連忙笑道:
“饒總管先請。”
饒克祥道:“那麼兄弟替司馬老哥帶路。”
説完當先朝一條市道上走去。這條甬道,不過四五丈左右,就向右彎去,轉彎角上,同樣站着兩個黑衣漢子,看到饒總管,一齊躬身施禮。
饒克祥領着他們,一路行去,每隔三五丈,就有一個轉彎,大概轉了七八次彎。司馬長弘自然看得出來,每個轉彎之處,都有石間,隨時可以把甬道閘斷。
不多一會,地形突然開闊,形成一個大石室,只見石室兩邊,一共站着十幾名佩刀黑衣大漢。
饒克祥一直走到左首一堵石壁之下,舉手輕輕叩了三下。
只見石壁間一道門户,緩緩啓開,饒克祥舉手肅容,説道:“司馬老哥請進,堂主已經恭候多時了。”
司馬長弘也不客氣,舉步走了進去。丁靈、南宮還隨着走入。
只見這間石室佔地不大,放着幾把几椅,倒像一間小客室,一個身穿黑色長衫的瘦削臉漢子,迎上一步,呵呵笑道:“司馬老哥遠來,兄弟有失迎道。”
聽他口氣,這人自然是黑衣堂主了!
司馬長弘微微一怔,還未開口。
黑衣人已然會意,微微一笑道:“兄弟陸寒生,江湖朋友給取了個外號,叫做黑衣秀士,自從馬堂主逝世後,就由兄弟喬主黑衣堂。”
司馬長弘慌忙抱拳道:
“原來是陸堂主.兄弟失敬了。”
黑衣秀士微微一笑,抬手道:“司馬老哥請坐。”
他目光一動,問道:“這兩位小兄弟是誰?”
司馬長弘道:“他們是兄弟小徒。”
黑衣秀士朝兩小點點頭笑道:“二位小兄弟到了這裏,也是陸某的客人,請坐,請坐。”
司馬長弘伸手拍拍兩把椅子,回頭道:“既是陸堂主吩咐,你們也坐下來吧!”
丁靈、南宮還不知司馬長弘葫蘆裏賣什麼藥,心頭止不住疑竇叢生,依言在司馬長弘下首兩把椅子上坐下。
黑衣秀士皮笑肉不笑的在司馬長弘對面坐下.問道:“武林盟糾合十五門派,大舉開來島上,司馬老哥在此時此地,來見兄弟,不知有何見教?”
司馬長弘道:“兄弟方才查勘了島上形勢,發現西北兩處門户,忖度北方門户,必是貴堂所在,原是想來見見馬堂主的。”
黑衣秀士森然一笑道:“馬堂主雖已逝世,但司馬老哥惠臨,兄弟同樣無任歡迎。”
他話聲甫落,突然一陣“喀”、喀”輕響,司馬長弘等三人坐的椅子,忽然從腰際伸出兩支鋼環,把人攔腰釦住!
同時足踝上也被鋼環套住,再也動彈不得!
司馬長弘臉色大變,怒聲道:“陸堂主,你這是待客之道麼?”
黑衣秀士嘿然笑道:“強敵壓境,你老哥不請自來,本堂秘道已泄,兄弟在未明老哥來意之前,不得不爾,要請馬老哥多多擔待。”
司馬長弘淡淡一笑道:
“陸堂主可知兄弟來意麼?”
黑衣秀士道:“兄弟正要請教。”
司馬長弘道:“武林盟糾合十五門派,遠上銅沙,志在一舉殲滅無名島,貴島總令主張寒裏,武功高強,白令主率領五個陰人,天下罕有匹敵,可説氣吞山嶽,尚且一敗塗地……”
黑衣秀士陰笑道:“司馬老哥是作説客來的了?”
司馬長弘道:“不然。”
黑衣秀士道:“那麼司馬老哥的來意,究竟如何?”
司馬長弘意態自如,徐徐説道:“武林盟統率天下十五門派,聲勢雖盛,但要破無名島,成敗關鍵,卻系在一個人的身上。”
黑衣秀士動容道:“此人有如此重要,想必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絕世高手無疑,不知此人是誰?”
司馬長弘大笑一聲道:
“就是區區兄弟。”
黑衣秀士看了他一眼.笑道;
“司馬老哥有此能耐麼?”
司馬長弘道:“據兄弟勘測的結果,無名島總壇並不在此;但四堂實力,卻全在於此,兄弟説的不錯吧?”
黑衣秀士不動聲色,也沒有開口。
司馬長弘續道:“兄弟能找得到其餘三堂的出入口所在,這不是兄弟誇口,因為敝師叔黃衫客所學,和兄弟相同.由他建築的地下工程,自然也瞞不過兄弟這雙眼睛。無名島四大堂主手下,固然實力雄厚,足可與武林盟一排不論那一方被消滅,但獲勝的一方,也必將付出可怕的代價……”他説到這裏,口氣微微一頓,接着笑了笑道:“但如用兄弟之計,可以不費一兵一卒,不折一劍一刀,只須反掌之勞,就可把貴島四堂實力,悉數殲滅。”
黑衣秀士冷冷道:“司馬老哥有此自信?”
司馬長弘道:“這不是自信.因為兄弟和敝師叔所學相同。”
黑衣秀士道:“就算你老哥識得機關消息,也未必能把四堂高手,一舉殺死。”
司馬長弘大笑道:“陸堂主聽説過水淹七軍麼?”
只此一語,黑衣秀士登時臉色劇變,微微點頭道:“不錯.司馬老哥能把幾處機關破去,利用潮水倒灌,咱們確是只好坐以待斃。”語到此處,突然縱聲大笑道:“司馬老哥不找來此地,確是惡毒絕計;但如今老哥自己找上門來,兄弟立時可取你性命。”
司馬長弘也大笑道:“陸堂主錯了,你認為區區鐵環,真能困得住兄弟?”
不見他有何舉動,但聽“嗒”的一聲,扣在他腰際的鐵環,竟然自動縮了回去,司馬長弘已從椅上緩緩站了起來。
黑衣秀士方是一驚,南宮珏、丁靈兩人,同樣身子一縮,從鐵環中鑽了出來。三人品字形朝黑衣秀士欺了過去。
黑衣秀士刷的一聲,從袖中撤出一柄鐵骨招扇,嘿然道:“司馬老哥身在本座黑衣堂中,要想和兄弟動手,那是自己找死。”
司馬長弘微微一笑道:“陸堂主説得極是,這裏是你黑衣堂勢力的範圍之內,黑衣堂高手如雲,要搏殺兄弟三人,易如反掌,但如果只有陸堂主一個人,你就未必是咱們師徒三人的對手。”説完,回頭朝南宮珏道:“徒兒,你露一手給陸堂主瞧瞧,好讓他知道咱們師徒,也不是好欺侮的。”
南宮珏不知司馬長弘到底有何居心,但他既然説出要自己露上一手,當下毫不猶豫的答應一聲,揚手一指,朝黑衣秀士迎面點到。他使的正是北嶽絕學“天罡指”,但聽“嗤”的一聲輕響,一縷指風,鋭利如箭,激射過去。
黑衣秀士久經大敵,聽出風聲有異,急急向旁側閃了過去。指風擦身而過“篤”的一聲,好像是一支勁急長箭,射在石壁上所發出來的聲音一般!
黑衣秀士忍不住回頭看去,但見堅硬的石壁上,被指風擊中之處,居然印上了一個一二分深的指印!
這一下直瞧得黑衣秀士臉色煞白,若非親眼目睹,他真不敢相信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童,竟有這等驚人之藝。心中想着,身不由主的後退了幾步,身子往右首一堵石壁靠去。
司馬長弘望着他微微一笑道:“陸堂主不用費心了,你想把兄弟師徒囚禁在石室之中,對是不對?但兄弟可以告訴陸堂主一聲,就是在兄弟進入這間石室之前,早已略施小技,把啓閉石室的機關扭轉,除了兄弟,只怕誰也無法開啓,就是連敝師叔黃衫客在內,因為繼承師祖衣缽的不是他,而是區區兄弟。”
黑衣秀士自然不信,伸手在石壁上連按了兩按。
這原是開啓石壁的樞紐.只須輕輕一按.石門立可開啓,但如今他連按兩按,石壁依然是一堵石壁,根本紋風不動。心頭更震驚無比,鐵骨摺扇當胸.緩緩説道:“司馬老哥要待如何?”
他自知武功不是人家對手,石室門户又已關閉,口氣就軟了下來。
司馬長弘笑道:“陸堂主請坐,兄弟想和你好好談談。”
黑衣秀士果然坐下來,冷然道:“司馬老哥要和兄弟談些什麼?”
司馬長弘也緩緩回到原來的椅子上坐下,笑笑道:“從前馬堂主對兄弟承諾過的話,如今換了陸堂主,不知是否仍有效?”
黑衣秀士道:“馬堂主跟你老哥承諾過什麼?”
司馬長弘道:“兄弟先想知道馬堂主這項承諾,是否有效?”
黑衣秀幹道:“那要看什麼事了?馬堂主承諾的是私事,還是公事,如果是私事,兄弟就不好過問,如是公事,兄弟自然也可作主。””
司馬長弘喜道:“如此就好,當日馬堂主親自找到兄弟,要兄弟替無名島做事……”
黑衣秀士道:“司馬老哥答應了沒有?”
司馬長弘搖頭道:“價碼談不攏,兄弟沒答應。”
黑衣秀士道:“司馬老哥開價多少?”
司馬長弘道:“價錢是馬堂主開出來的,分為長期和短期兩種。”
黑衣秀士道:“長期如何?短期如何?”
司馬長弘道:“長期的終身職,擔任貴島護法名義,每月可領黃金百兩,短期三到六個月,每月酬勞黃金二百兩,兄弟一生不受拘束,自然以短期為宜,只是每月二百兩黃金,未免太少了。”
黑衣秀士道:“司馬老哥要多少?”
司馬長弘笑了笑道:“兄弟的意思,最好是以一天一天的計算,最少每天五十兩。”
黑衣秀士道:“黃金?”
司馬長弘笑道:“自然是黃金了。”
黑衣秀士冷笑道:“老哥當真是獅子大開口。”
司馬長弘道:“物以稀為貴,普天之下,學這一門的,除了兄弟,實在沒有第二人了。”
黑衣秀士道:“令師叔黃衫客就在本島。”
司馬長弘笑道:“敝師叔學的雖是地下工程,但兄弟卻是專攻機關消息,這叫做各有所長,敝師叔設計的機關消息,只要兄弟走過一次,就會全變了樣。就拿這間石室來説,你陸堂主是不是打不開麼?除了兄弟,就算敝師叔來了,他一樣打不開。”
黑衣秀士道:“司馬老哥説了半天,到底來意如何?”
司馬長弘笑了笑道:“武林盟糾合天下十五門派。直逼銅沙島;志在和無名島作生死一搏,他們邀兄弟同來.就是為了察看島上設施,找出無名島的秘密。”他緩緩口了口氣,笑道:“兄弟因此夤夜來見堂主……”
黑衣秀士道:“老哥想乘機勒索外
司馬長弘道:“陸堂主這話就難聽了,再説無名島對整個江湖,都生殺予奪,兄弟有幾個腦袋,敢來勒索?”
他口氣微微一頓,又道:“只是武林盟聲勢雖盛,只要兄弟不説,天下之大,就沒有一個人能找得到無名島,武林盟十五門派,聚會不易。等找不到無名島,自然只有各自回去,這就給了無名島的機會.可以把他們各個消滅,永絕後患。”
南宮珏聽司馬長弘口氣.似有出賣武林盟之意,不覺心頭大怒,正待罵他一頓,一指把此人除了。
丁靈卻暗暗扯了他一下衣角,要他暫時忍耐。
黑衣秀士道:“老哥來意,是要把無名島的秘密,賣給無名島?”
司馬長弘連連點頭,笑道:“是.是,陸堂主説的一點也不錯,知道貴島秘密的,只有兄弟一個,貴島一次把兄弟知道的秘密賣了過去,從此一勞永逸,普天之下,再也沒有人能找得到貴島了。”
黑衣秀士道:“司馬老哥開個價,讓兄弟聽聽看?”
司馬長弘笑着道:“不貴,不貴,兄弟決不會乘人於危,漫天討價,咱們還是老價錢,就算六個月的酬勞好了,不過一次付清。”
黑衣秀士十分惱怒,但又奈何不得,冷冷問道:“那要多少?”
司馬長弘扳着手指,笑道:“一天五十兩,十天五百兩,一個月一千五百兩,半年就是九千兩黃金。”
還説不是漫天討價,出賣無名島秘密給無名島等於一句空話,卻要九千兩黃金。
黑衣秀士冷笑道:“老哥真是財迷心竅。”
司馬長弘笑道:“這叫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兄弟若把島上機密,奉獻給武林盟,這銅沙島就會爆發一場慘烈的搏殺,武林盟高手如雲,這一場殺伐,無名島未必能佔勝算。就算是盡殲來人,無名島至少也得傷亡過半,黃、白、青、黑四位堂主,能不能剩下一兩位,都在未知之數,拿出區區九千兩黃金,可以免去一場殺伐,難道還划不來?”
黑衣秀士聽得聳然動容,微微頷首道:“老哥説的原也不錯,只是咱們如何信得過你呢?”
司馬長弘道:“事到臨頭,信得過也得信,信不過也得信。”
黑衣秀士面有怒容,哼道:“聽老哥的口氣,好像吃定無名島,九幹兩黃金非拿不可?”
司馬長弘悠然笑道:“正是如此。”接着道:“兄弟時光有限,陸堂主如是不能作主,最好儘快向你們島主請示。”
這件事,黑衣秀士自然作不了主。只見他雙眉微攢,點點頭道:“不錯,茲事體大,兄弟確實要請示一下。”
司馬長弘忽然回過頭去,朝丁靈低低問道:“小兄弟身上,可有細小的毒物?”
丁靈點點頭。
司馬長弘低聲道:“咱們要知道無名島所在,全在此舉,你可放出細小毒物,附在他衣衫之上跟他同去。”
丁靈又點點頭。
司馬長弘才回頭來,抬抬手,笑道:“陸堂主請便。”
黑衣秀士道:“這石室樞紐,被老哥做了手腳,叫兄弟如何開啓?”
司馬長弘笑道:“陸堂主只管開啓就是了。”
黑衣秀士伸手在壁上一按,一道石門果然應手而啓,心中暗暗震驚,付道:“此人對機關消息,果然有通天徹地之能。”一面説道:“司馬老哥在此稍待,兄弟去去就來。”
司馬長弘笑道:“陸堂主只管放心,九千兩黃金沒有到手,兄弟是不會走的。”
黑衣秀士冷哼一聲,舉步朝外行去。
丁靈在他轉身之時,迅快伸手一指.從他衣袖之中,飛出一條黑影,朝黑衣秀士身上激射過去。接着石門又緩緩閻起。
司馬長弘立即朝丁靈道:“小兄弟,你身上帶了多少毒物?”
丁靈道:“不太多,但也不會太少。”
司馬長弘道:“如此就好,你此刻可以放出一件毒物,向你師傅報訊,你師傅得到消息,自會傳告盟主。”
南宮珏道:“司馬伯伯,原來你和那姓陸的堂主,説的都是假話?”
司馬長弘笑道:“自然是假的,難道老朽還會出賣盟主?只是敝師叔精擅地下工程,非我所及,據我勘查所得,這裏只有四堂,真正的無名島.並不在此。所以要了小兄弟把毒物附在黑衣秀士身上,跟着他去.咱們就可憑這點線索,測知無名島的所在位置了。”
丁靈道:“老前輩要我放出毒物,給師傅報訊,這裏已在海底,毒物如何出得去?”
司馬長弘笑道:“不錯,這裏已是海底,但若是沒有通風的地方,住在這裏的人,豈不早就窒息死了,小兄弟放出毒物,可命它從通氣孔裏出去。”
丁靈答道:“老前輩果然設想周到。”説完,探手摸出一條竹筷大小的小金蛇,低頭朝金蛇一顆三角頭上,親了一下,然後放到地上。小金蛇迅快在石室中游走了一轉,忽然朝石壁縫中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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