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不到一刻工夫,汪秀判若兩人,活潑多了,話也多了,活潑裏透着慧黠,話雖多卻保持着一定的分寸。
李玉麟對汪秀,本來第一眼就有好感,如今他更覺得跟汪秀投緣,就這麼邊走邊聊,沒一會兒工夫,連稱呼都改了,還是汪秀自己的主意。
他道:“對您,我斗膽改個稱呼行不行?”
話説完,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緊盯着李玉麟的反應。
李玉麟道:“當然行,我求之不得,我原就受不了‘長老’這個稱呼。”
行了,汪秀更放得開了。
“本來嘛!您這麼年輕個人兒,長老、長老的把您都叫老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叫您長老,我老覺得彆扭。雖然我福薄緣淺,沒見過本幫的長老什麼模樣,可是我總覺得長老應該臉賽雞皮的白鬍子老頭兒。”
李玉麟笑了。
“乾脆,我叫您李少爺。”
李玉麟未必愛聽這個稱呼,他剛要説話,汪秀突然停了步,抬手往前一指,道:“到了。”
李玉麟忙也停了步。
抬跟望去,只見自己跟汪秀立身處,是個衚衕口,就在立身處衚衕口的斜對面,坐落着一家茶館兒,店面不大,生意挺好,進出的人不在少數。
招牌黑底金宇,掛的是“君子居”。
這店名別緻,也挺雅。
正隔街打量着,只聽汪秀道:“我不過去了,人家是老江湖、明眼人,招子雪亮,只瞟見我一點兒影兒,待會兒您進去打聽一下,他就準知道您是‘窮家幫’,‘通州’分舵帶來的。”
李玉麟道:“兄弟回去吧!我自己過去。”
他就要走。
汪秀伸手一攔,道:“您當然不在乎,可是我不能不讓您心裏先有個底兒,那個主兒,個頭兒賽半截鐵塔,脾氣也不怎麼好……”
李玉麟微一笑:“謝了,兄弟,我自會小心。”
他沒再多説什麼,邁步過街而去。
汪秀望着李玉麟過了街,人往後一退,縮進衚衕裏不見了。
李玉麟過了街,跨步就邁進了“君子居”,的確生意好,座兒都上了八成。
店面不大,不過人多,兩個夥計忙得滿頭汗。來往像一陣風,兩手各託茶盤、茶杯,還有花生、瓜子各一碟。
漆木茶盤對杯、碟底,硬碰硬,都夠滑的,可是兩個夥計在人堆裏,桌於縫兒之間穿梭如飛,茶盤裏的壺,杯、碟連動都不動一下,不含糊的真功夫。
櫃枱裏坐着一個,瞧模樣,應該是帳房。
四十來歲年紀,中等身材,白白胖胖的,一張臉細皮嫩肉,繃得緊緊的,簡直是-碰就破,細細的一雙眼,唇上還留着兩撇小鬍子,一雙白胖的手,撥弄面前的算盤子,的溜響,不是算帳,是閒着無聊。
李玉麟看見了他,當然他也看見了李玉麟,微一怔,一雙細目也為之一亮,似乎是為“通州城”從沒見過這樣俊逸的人物,有着一剎那間的驚訝。
也只是一剎那,一剎那之後,他很快的收回目光,把臉轉向一旁。
李玉麟當然看見了,可是他裝沒看見,找了一付角落的座頭坐了下去。
汪秀先在他心裏打了個底兒,櫃枱裏坐的是這麼個人物,當然不是“君子居”的東家丁回回。
夥計過來了一個,帶着滿頭汗,堆着滿臉笑,一哈腰,説了話:“這位,您喝什麼茶?”
李玉麟道:“香片。”
“您稍候,馬上來。”
夥計扭頭要走。
李玉鱗道:“茶什麼時候來不要緊,我想見見寶號的東家。”
夥計微一怔,打量了他一眼,又一聲:“您稍侯!”
轉身走了。
李玉麟看得清清楚楚,夥計直奔櫃枱,跟櫃枱裏那個白胖小鬍子低低説了兩句。
白胖小鬍子微-怔,一雙目光投射過來,深深的看了-眼,可是沒再發亮。
他擺擺手,夥計往後去了。
他則站起身.出櫃枱直走過來。
李玉麟站了起來。
白胖小鬍子到了桌前雙手一拱:“是您要見小號的東家?”
李玉麟道:“不錯,還請行個方便。”
白胖小鬍子抬手讓座,兩個人往下一坐。
白胖小鬍子凝了目:“請教。”
李玉麟道:“不敢,李,十八子李。”
白胖小鬍子有着很輕微的一絲變化,輕微的幾平看不出來,但旋既就恢復了正常:“原來是李朋友,朋友似乎是外地來的?”
李玉麟道:“不錯,我不是本地人,也是頭一次到貴寶號來。”
白胖小鬍子道:“我説嘛!朋友太眼生,就覺得從沒見過。”
頓接道:“小號‘君子居’,就是在下開的,朋友有什麼見教?”
李玉麟微一怔,但是他馬上明白了,白胖小鬍子欺他不是本地人、不是熟客。竟然冒充了丁回回。
他微一笑,道:“據我所知,貴寶號的東家姓丁!”
白胖小鬍子微一怔,旋即點頭道:“朋友知道的不少,小號的東家是姓丁,朋友你怎麼知道我不姓丁”
李玉麟道:“閣下要是願意姓丁,我當然不便説什麼,不過,據我所知,貴寶號那位姓丁的東家,個頭兒相貌不是你閣下這個樣子。”
白胖小鬍子唇邊浮出一絲笑意,是冷笑:“朋友,誰個兒、相貌怎麼樣,哪會有人比他自己清楚。”
話倒是不折不扣的實話。
李玉麟揚了揚眉梢兒,臉上仍帶些許笑意:“這不是待客之道,更不是對待外地人的態度,閣下你是號人物,我也不算太俗,有什麼話何妨直説?”
白胖小鬍子看了看他,一點頭道:“倒不失為快人快語,就衝朋友你這句話兒,老實説,朋友你姓錯了姓,只要不是排在‘趙’、‘錢’、‘孫’後頭那個字,小號對朋友你絕不是這樣。”
李玉麟不由為之怔了怔:“這麼説,貴寶號對姓李的有成見?”
“可以這麼説!”
白胖小鬍子承認了。
李玉麟目光略一環掃:“這麼多客人裏,閣下能擔保沒有另一個姓李的?”
白胖小鬍子道:“這不敢擔保,不過他們是喝茶來的,不是來見小號的東家。”
李玉麟的目光一凝,道:“貴寶號吃過姓李的虧?”
“那是我們的事。”
“可否容我請教,”
白胖小鬍子道:“白。”
李玉麟道:“白朋友,奈何姓氏傳自祖先,不能更改。”
姓白的白胖小鬍子微一笑:“沒人讓朋友改姓,我們也不敢。不過,衝朋友你這個姓,見不着我們東家,朋友千萬諒宥。”
話落,他就要往起站。
李玉麟隔桌伸手,搭在姓白的白胖小鬍子肩上:“白朋友,不要急着走”
姓白的白胖小鬍子臉色一變,似乎仍要往起站,但是旋即他神情震動,臉色大變道:
“我走眼了,沒想到朋友你是這麼一位高人。”
李玉麟淡然一笑:“高人不敢當,論年歲,我該是後生晚輩,還仰仗白朋友行個方便。”
姓白的白胖小鬍子臉色發白,兩眼發亮,逼視李玉麟,冷然三個字:“辦不到。”
“要是我非要見貴寶號那位東家呢?”
“朋友,不要看我們做小生意,在市井中混飯吃的,還個個都是寧折不曲的性子。”
果然不愧是昔日鐵霸王手下弟兄。
李玉麟為之暗暗點頭,道:“白朋友,天下姓李的多少家,只有我這個姓李的與眾不同。”
姓白的白胖小鬍子道:“我倒覺不出來。”
“我這家姓李的,早年跟北六省江湖道有着相當的淵源,白朋友,我這家姓李的,早年住在遼東。”
姓白的白胖小鬍子,神情猛震,臉色大變,他幾乎要竄起來,奈何他連站都站不起來。
只聽他聲帶激動地道:“朋友,姓雖不能改,但願你是任何一家姓李的。”
李玉麟猛地為之一怔:“白朋友,你怎麼説?”
“姓白的話説得不算含糊,你也應該聽清楚了。”
“但是我不懂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應該懂,只要你知道早年的淵源。”
“我……”
姓白的白胖小鬍子截口道:“性李的,我們自知惹不起,但總應該躲得起?”
李玉麟不由地收回了手,訝異地道:“白朋友,這話究竟從何説起?”
姓白的白胖小鬍子站了起來,冰冷道:“姓李的,我們是做生意,不敢轟趕客人,但是希望你喝完這頭一杯之後,馬上請出走路,這壺茶,算小號請客。”
他轉身走了,走回了櫃枱。
李玉麟坐在那兒怔住了。
難怪他怔,他自以為表明來路,對方一定會馬上改變態度,請他跟丁回回相見。
照李家昔年跟鐵霸王的交情,也的確應該如此。
豈料,理雖如此,事卻不然。
對方的態度是馬上變了,卻變得跟他“遼東”李家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他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不過,有一點似乎可以得到了證明,從這個準也是昔年鐵霸王手下弟兄的姓白的態度,想見得那個郝老三跟他妹妹的被劫有關聯,已是有八九分可能。
這幫昔日鐵霸王手下的弟兄,為什麼會仇視他李家人?他不知道便罷,既然知道了,怎麼能不弄個清楚?
他看見,就在櫃枱邊上有一扇窄門通往後頭。
他以為,後頭必是住家所在,那位“君子居”的東家丁回回,必然就在後頭。
他站了起來。
姓白的白胖小鬍子回到櫃枱之後,沒事人兒似的,原已不再看他,可是這當兒他一站起來,姓白的白胖小鬍子一雙目光馬上就盯住了他。
李玉麟他毫不在意,直到櫃枱前,一句:“不能不跟你打個招呼,我要往後闖了。”
話落,轉身就往窄門走。
姓白的白胖小鬍子,猛可裏站起來,伸手就攔。
李家三大絕藝冠絕宇內,李玉麟的“天龍身法”何等快速,櫃枱裏剛伸手,他人已閃進了窄門,沒驚動任何一個其他的人。
姓白的白胖小鬍子顯然急了,他也象一陣風似的捲進了窄門。
他並沒有出聲叫喊喝止,想是他也不願意驚動別人。
進門是一條狹長的走道,沒什麼光,盡頭另有一扇門,門縫裏透着光亮。
李玉麟推開門一步跨過去,亮得很,是一個小院子。
東廂堆滿了成包的茶葉,還有成套的茶壺茶杯,西廂房熱氣騰騰,似乎當作了燒水做飯的廚房。
上房屋垂着簾,靜悄悄的。
剛這麼看着,腦後生風,姓白的白胖小鬍子如飛趕到,探掌就抓,抓的是李玉麟的後頸。
李玉麟哪會讓他抓着,腦後像長了眼睛,腳下橫跨半歲,那一抓,立時落空,姓白的白胖小鬍子人擦身掠過。
他霍然一個大旋身,就要二次出手。
李玉麟道:“我沒有出手,是因為看昔年情份,尤其,我也不願這樣。”
姓白的白胖小鬍子怒笑道:“我話説得夠清楚,你還硬往後闖。”
李玉麟還待再説,
一個粗沉話聲從上房屋傳出,道:“-飄,什麼事?”
垂簾一掀,上房屋裏跨出了半截鐵塔也似的一個人,濃眉大眼絡腮鬍,威猛懾人,這一個準是丁回回不會錯了。
白胖小鬍子一飄身軀倒縱,人到了半截鐵塔似的那一個身邊,附耳低低説了一陣。
那一個,立即濃眉軒動,目閃怒光,抬起毛茸茸的大手衝外一指:“我就是姓丁的,姓李的,你馬上給我出去。”
李玉麟道:“出去不難,可是我要弄清楚,你們為什麼仇視我‘遼東’李家?”
丁回回道:“談不上什麼仇視,我們只是不敢再高攀,不願再交你李家這種朋友,至於為什麼,你的長輩應該告訴你,要是沒有告訴你,回去問你的長輩。”
李玉麟道:“論起輩份來,我應該叫各位一聲叔叔……”
丁回回沉聲道:“我們當不起,話説得已經夠清楚了,出去。”
李玉麟道:“我剛才也説過,出去不難……”
“姓李的!”丁回回怒喝:“我們已經是夠隱忍了,沒想到二十年後的今天,你李家人還上門逼人,欺人太甚。”
他騰身直撲過來。
這時候,西廂房跑出兩個年輕漢子,手裏各拿鐵棍,丁回回他左手一揮道:“不關你們的事,滾進去。”
右掌一抬,當頭就拍李玉麟。
毛茸茸的大手。蒲扇似的大巴掌,要是讓他結結實實的拍一下,恐怕還真不是鬧着玩兒的。
李玉麟仍然腳下橫跨半步,躲了過去。
他是躲了,奈何丁回回猱身欺進,揮手幾掌,一氣呵成,硬是不肯收手。
泥人也有個土性。
李玉麟幾曾受過這個,躲了幾掌,在最後一掌上出手,一把扣住了丁回回的腕脈。
白一飄一驚,就要動。
李玉麟冷喝道:“誰敢動?”
或許是懾於李玉麟的威態,再不就是猛想起丁回回的安危,白一飄身軀一震,硬是收勢停住。
丁回回可不服氣,他性情剛烈,也受不了這個,沉哼聲中,蹲身沉腕,想掙。
奈何,李玉麟扣在他腕脈上的五指,適時微微用了些力。
只是微微用了些,丁回回只覺得血脈倒流,半邊身子為之立時痠麻無力,一點勁兒也用不上了。
他既羞又怒,切齒咬牙:“姓李的,你……”
李玉麟淡然截口:“丁掌櫃的,你自己明白,我是被迫無奈,出手自衞。”
丁回回鬚髮微張,大叫如雷:“好,好,好,技不如人,姓丁的認栽,你最好殺了我,把我這兒的人殺的一個不留。”
李玉麟道:“無冤無仇,我為什麼要殺人,更何況有早年那段交情……”
“住口!”丁回回霹靂大喝:“不提當年那段交情還罷了,提起來我們就……”
倏然住口不言。
李玉麟道:“就怎樣?”
丁回回叫道:“我不想説。”
李玉麟雙眉微剔,一點頭道;“好,本來我只想問一件事,現在我不得不多加一樁,家父跟鐵霸王二十年前訂交,交稱不凡,為什麼二十年後的今天,鐵霸王的弟兄用這種態度對待李家人?”
丁回回道:“你李家人自己明白。”
“就因為不明白我才問你。”
“我不想説,提起來髒我丁某人的嘴。”
李玉麟陡揚雙眉:“你……”
“你什麼,你除非殺了我。”
李玉麟硬把怒火壓了下去,道:“不要緊,這件事我不愁不明白,我再問你,你們之中有個郝老三……”
丁回回叫道:“不知道,你什麼都不必問,也什麼都不必再説,你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殺了我們這些人。”
李玉麟剛壓下的怒火又為之往上一衝,但是他真能下那個手麼?
當然不能,既不能下那個手,就只有一忍再忍。
他吸了口氣,道:“好,我不再説,也不再問,但是最後一句我不能不在臨走之前説明,二十年前,鐵霸王是傷在滿虜鷹犬手裏,李家人始終想不出,有任何理由,二十年後的今天,使他手下的弟兄,用這種態度來對李家人。”
他振腕微揚,丁回回一個半截鐵塔般高大雄偉身軀踉蹌倒退了三步,然後,他轉身就要走。
而,就在他振腕微揚的當兒,只聽“叮!”地一聲,一樣東西從身上掉下,落在地上了。
正是美道姑出塵給他的那塊非金非鐵的牌子。
他發覺了,丁回回、白一飄也看見了。
白一飄猛一怔。
丁回回兩眼暴睜,搶步上前,就要彎腰伸手。
李玉麟手一伸,地上那塊牌子立刻倒飛人手,他看也不看丁回回,轉身又要走。
丁回回震聲大喝:“站住!”-
陣疾風,半截鐵塔般雄偉身軀已擋在面前。
又是一陣風,白一飄也到了身後。
李玉麟只好停住,道:“丁掌櫃的,我已經不為已甚……”
丁回回截口道:“你哪來的那面牌子?”
李玉麟這才明白,原來是為了那面牌子,道:“那面牌子怎麼了?”
“我問你哪兒來的?”
“我有必要告訴你麼?”
“你……”
丁回回激怒暴叫,卻是沒敢出手,不知是自知技不如人還是怎麼?
只聽白一飄在身後道:“我們問你,自然有我們的道理,那是我們爺昔年戚震北六省的令符。”
鐵霸王當年的令符?
李玉麟為之一怔,心頭也為之一跳。
他又想起了美道姑出塵,他似乎可以肯定她是當年的那一位,因為只有她才可能當面獲得鐵霸王的令符。
只聽丁回回喝道:“你聽見沒有,説!”
李玉麟一定神道:“既然是鐵霸王當年威震北六省的令符,我從哪兒得來的,似乎並無關緊要。”
白一飄在身後道:“我們爺當年共有令符六面,可以用來同時號令北六省,但二十年前我們爺被害之後,只留下五面令符,那一面始終沒有找到,原以為是落進了滿虜鷹犬之手,證以時日又發現不對,因為自二十年前那件事後,滿虜就沒對我們採取任何行動,於是我們又開始找尋,但是直到二十年後的今天……”
李玉麟道:“怎麼知道,不是當年鐵霸王贈給了家父?”
“不可能!”白一飄在身後道:“我們知道,秦五爺也從沒有看見過。”
李玉麟知道,秦五爺,指的是長隨鐵霸王身邊的秦玉松。
李玉麟道:“那麼我告訴你們,這面令符是位道姑給我的,她自號出塵,如果我沒料錯,她極可能就是當年的那位萬海若萬姑娘。”
丁回回、白一飄脱口驚呼:“萬姑娘!”
李玉麟道:“不錯。”
只聽白一飄道:“萬姑娘是我們爺一生中唯一的-位紅粉知己,若是我們爺當年贈給她一面令符,我們信。”
李玉麟道:“既然你們信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丁回回忙道:“不行,你得把那面令符還給我們。”
李玉麟雙眉一剔道:“這面令符是那位出塵道姑贈給我的,想要回去,你們只能找她……”
丁回回道:“我們只問持符人,不管是誰給你的,我可以告訴你,我們不惜個個血濺屍橫,也要收回那面令符。”
李玉麟聽得暗暗眉鋒一皺,火兒也往上一衝,腦中閃電百轉,正想怎麼應付。
只聽白一飄道:“還有一個辦法,見符如見我們爺,你把令符還給我們,我們也告訴你你想知道的。”
李玉麟想起了美道姑所説,這面牌子或許會對他有所幫助的話,他明白了,那句話就應在眼前,就應在這件事上。
他點了頭:“這倒不失為公平交易,那麼你們答我那頭一問……”
丁回回道:“你先還我們爺的令符。”
李玉麟道:“為什麼你們不先回答我的問話?”
丁回回怒聲道:“我們弟兄個個輕死重一諾……”
李玉麟道:“李家人也一言九鼎。”
丁回回就待發作。
只聽白一飄道:“好吧!你那頭一問,只因為我們爺是為你李家被害,而你李家卻能不替我們爺報仇雪恨。”
原來如此。
李玉麟驚聲道:“你們誤會了……”
白一飄道:“二十年的積怨,不是憑你一個人、一句話就能夠消除的。”
李玉麟心想也是,不能急於一時,也不必急於一時,遂住口不言。
白一飄道:“你那第二問,我們弟兄之中有個郝大魁,他在家行三,我們弟兄之中,也只有這麼一個姓郝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個郝老三。”
李玉麟道:“那容易,只問是不是曾經在‘山海關’龍家車行待過?”
白一飄道,“那大魁有沒有在‘山海關’龍家車行待過,我們不清楚,因為郝大魁早在半年前就跟我們弟兄失去聯絡,不過……”
“不過怎樣?”
白一飄道:“不過最近聽説,郝大魁在京裏出現,而且是剛到京裏不久。”
李玉麟道:“京裏?”
丁回回道:“你找這個郝老三幹什麼?”
李玉麟沒有隱瞞,把找郝老三的原因説了出來。
丁回回一聽臉上就變了色:“姓李的,你不要含血噴人,我們北六省的弟兄還不屑幹這種事,要報復我們早就動了,何必等到今天。”
李玉麟道:“郝老三究竟是不是郝大魁,還不得而知,你們弟兄之中,只有郝大魁沒有郝老三,是不是?”
丁回回一時為之啞口無言。
只聽白一飄道:“你放心,儘管我們對你李家人有所怨憤,這種事我們還不會幹,要是郝大魁真是就是那個郝老三,要是他真的幹了這種事,我們北六省的弟兄也饒不了他,你只管上京裏找郝大魁求證去,我們也會給你個交待。”
丁回回道:“現在,可以歸還我們爺的令符了吧?”
李玉麟沒再多説,也毫不猶豫,立刻把那面上刻虎頭,非金非鐵的牌子遞了出去。
丁回回、白一飄立即神情一肅,單膝點地,丁回回伸雙手接了過去,接過之後,又立即站起。
李玉麟沒説什麼,也沒等他倆説什麼,一抱拳:“兩位大叔,告辭。”
他念在當年那段交情份上,很客氣,也帶份尊敬,而丁回回、白一飄這班人,似乎對他李家積怨已深。
就在他要走的當兒,丁回回伸手一攔,冷然道:“這檔子事,到此為止,咱們兩不相欠,你最好不要再去打擾我們的其他弟兄。”
李玉麟畢竟年輕氣盛,一聽這句話,心裏的氣不由又是往上一衝,但是他還是忍了下去,一聲沒吭,邁步走了。
從哪兒進“君子居”,又從哪兒出“君子居”。
過了街拐進了衚衕裏,正猶豫要不要上“窮家幫”“通州分舵”辭個行,説一聲,人影一閃,汪秀已帶着一陣風站在了眼前。
正好!
李玉麟微一怔之後道:“兄弟還沒有回去?”
汪秀一咧嘴,道:“您還沒出來呢!我怎麼敢走?”
李玉麟含笑道:“是不敢走,還是捨不得走?”
汪秀臉一紅,笑了:“您沒聽我師父説麼,我最愛湊熱鬧?”
算是個半大小子了,還有一份未泯的童心。
李玉麟也笑了。
汪秀忙又道:“李少爺,情形怎麼樣?問出什麼來沒有?”
除了丁回回這幫鐵霸王的昔年手下弟兄對他李家的誤解與積怨,李玉麟把進“君子居”
見丁回回、白一飄的經過告訴了汪秀。
汪秀一聽就瞪大了眼:“怎麼,人在京裏?”
“不錯。”
“這麼説,您這就要趕到京裏去?”
“是的。”
“不是説那個郝大魁究竟是不是您要找的那個郝老三,還不能確定麼?”
李玉麟道:“他們是這麼説,相信也是實情,不過我卻有八成把握,郝大魁就是曾在‘山海關’龍家車行待過的那個郝老三。”
汪秀沉吟着點頭道:“您既然有這個把握,那恐怕就錯不了了。”
李玉麟道:“我這就離‘通州’趕上京去,分舵主那邊我不去辭行了,麻煩兄弟代我致個意。”
汪秀道:“怎麼敢當您這麻煩二字,只是……您什麼時候再到‘通州’來?”
李玉麟當然懂,汪秀顯然是對他依依不捨,他又何嘗不覺得這個小兄弟投緣?
他拍了拍汪秀肩頭道:“兄弟,有緣必有後會,把事情辦完之後,我一定會拐到‘通州’來一趟。”
汪秀道:“那……我送您出城。”
李玉麟道:“別,兄弟,有過‘君子居’這檔事之後,讓人看見咱們倆走在一塊兒不好,你還是趕回去跟分舵主説一聲去吧!我走了。”
他又拍了拍汪秀,轉身走了。
汪秀站在那兒沒動,一直到看不見李玉麟,然後轉身疾掠,箭頭兒也似的不見了。
口口口
一出“通州城”,李玉麟就加快了腳步。,
以他腳下的功力,“通州”離“北京城”,已經是很近了,再加上他急着趕進京去找那個郝大魁,所以不到頓飯工夫,“北京城”己然是遠遠在望。
他聽過不少有關“北京城”的人與事,但這卻是他生平頭一回來到這古老的城池。
望着坐落在遠處那雄偉的城池,他心裏泛起一股莫名的振奮,卻也泛起了一股壓抑不住的傷感。
就在他心神振奮、傷感交集的當兒,一陣輕微、清脆的鈴聲傳自空中,疾掠而過。
他定神抬頭,只見一隻鴿子帶着鈴聲劃空掠過,直指“北京城”方向,轉眼間便已遠去。
李玉麟何許人,他一看就知道那是一隻帶有傳書的信鴿,但是這隻信鴝究竟是從哪兒放的,何許人放的,那就不知道了。
他沒在意,收回目光就要走。
也就在這時候,一聲雕鳴,起自半空。
他心想要糟,急再抬眼,他看見了。
他只想對了一半,雖然只想對了一半,但對那隻信鴿的命運來説,卻是一點分別也沒有。
就在高空那隻振翅疾飛的信鴿下方,一點白影沖天飛起,直奔信鴿。
在那點疾如閃電的白影旁,另有一條黑影,流星趕月般也直奔信鴿。
李玉麟他何等目力,馬上看出,那點白影是隻雕鳥,不是普通的雕鳥,赫然是產自天山絕峯的玉翎雕。
這種玉翎雕,個頭兒比鷹小、比隼略大,但是靈性、兇猛卻是鷹隼難望項背,尤其飛行快速,撲獵時更令人咋舌,一雙鋼爪,就是天山的猛獸也懼怕三分,任何飛禽,只碰上它,便絕無生理。
而那一條黑影,則是枝發自弓弦的鵰翎箭,箭是箭,卻比一般的箭短約半尺。
玉翎雕飛行、撲獵之快速,已是疾若奔電,何況此刻那隻玉翎雕是先沖天飛起。
但,那枝鵰翎箭卻更是疾如電光石火,一閃便已超越了那隻直撲信鴿的玉翎雕。
雙重襲擊,一樣也難逃過。
李玉麟就知道那隻信鴿要糟,就在他心頭剛震之際,那枝鵰翎箭已不偏不倚的射中了信鴿,而且是立即貫穿。
信鴿被箭力所帶,往上一衝,還沒有落下,那隻玉翎雕已緊跟而至,兩下里一碰,它便帶着被箭貫穿的信鴿俯衝而下,一閃便沒了影兒。
這種玉翎雕,只離開天山,放眼天下便不多見,能豢養來行獵的人更少,再加上那種高絕的箭法射術,那射落信鴿的人,必非常人。
信鴿是傳書,不論官家所蓄,民間所養,既帶鈴放出,便是帶着緊急消息、重要信函,除了在飛行途中遭遇猛禽,或停下來休息為獸類所乘之外,一般人都不會加以截殺,否則於官,那是犯法,於民,那是犯忌。
這是何許人,竟獵殺明知正在傳書的信鴿為戲?
這雙重想看看是何許人的意念,使得李玉麟動了心,好在,看方向就在前面不遠,也不至於耽擱行程。
有此一念,李玉麟雙眉微揚,立即吸一口氣飛掠撲去。
“天龍身法”不愧李家傲誇當世的三大絕學之一,轉眼百丈,剛繞過一片樹林,一陣豪笑聲便已傳入耳中。
循聲望去,一眼便看見了。
那是五人五騎,五匹馬全是蒙古種健騎,四黑一白,黑的潑墨般,白的雪白。
四匹黑馬上,清一色蒙古豪族勇士打扮,個頭兒一個賽一個壯,鞍邊,左邊是刀,右邊是弓箭。
那匹白馬上,則是個一身黑,連肌膚都顯得黝黑的精壯結實的年輕人。
他,鞍左掛一具長而粗圓的革囊,看不出裏頭裝的是什麼,不過一看就知道,那東西一定相當沉重。
鞍右,一張黑黝黝的弓,-壺鵰翎箭。
左臂,纏皮革護臂,架着一隻火眼金晴、羽毛賽雪,極其威猛的玉翎雕。
右手,正拿着那隻被一箭貫穿的信鴿。
也就在李玉麟剛一眼看見這五人五騎的當兒,驀地-聲雕鳴,那隻玉翎雕振翅飛離黑壯年輕人左臂,健翅再振,化為雪影一點,疾若奔電,直撲過來。
李玉麟絕沒想到,那隻玉翎雕通靈到這種程度,在人還在茫然無所覺的時候,它已然發覺生人,立即飛起撲擊。
玉翎雕再兇猛,他可沒放在眼裏,但是他愛惜這隻玉翎雕,正打算在不傷至玉翎雕的情形下,出手擒住它。
只聽一聲沉喝震人心神:“回來。”
那隻玉翎雕可真是通靈,就在李玉麟聽見沉喝的同時,它雙翅一斂,沖天而起,半空裏展翅轉身。
只見雪影一點,倒射而回,一眨眼間又落回黑壯年輕人左臂上,頂毛豎起,一雙金睛直盯着落身丈餘處的李玉麟。
這時候,人當然發現了。
四匹黑馬上,四個健壯蒙古勇土,就要抽刀催馬。
黑壯年輕人又一聲沉喝:“慢着!”
四匹健騎十六隻鐵蹄像釘在地上,紋風不動,這,沒有高絕的騎術絕辦不到。
然後,黑壯年輕人打量李玉麟,他瞪大了一雙環眼:“沒想到京裏還有這種俊逸人物,咱們不虛此行,你,幹什麼?”
李玉麟只覺黑壯年輕人不但有一種隱隱逼人的威猛氣勢,還有一種特殊的粗獷豪邁,的確非常人。
就因為這,使他頓時對黑壯年輕人產生了幾分好感。
他道:“那要看你在幹什麼?”
此言一出,四名健壯蒙古勇士臉色倏變,只聽其中一名沉喝道:“大膽,誰跟你呀我的……”
喝聲中,他就要催馬上前。
黑壯年輕人又一聲輕喝:“不要亂動,不一定人人都懂那一套,也不能要求人人都懂那一套,老爺爺的威名都讓你們敗壞了。”
那名健壯蒙古勇土沒敢再動。
黑壯年輕人話鋒微頓,凝目再望李玉麟,道:“問你幹什麼,你説要看我在幹什麼,什麼意思,我沒懂。”
蒙古人,能説流利的京片子,或許對關內的語言未必真懂那麼多。
李玉麟道:“我指你手裏的鴿子……”
黑壯年輕人道:“呃!我明白了,鴿子是你養你放的?”
李玉麟道:“不是,也不必非是我養的、我放的。”
黑壯年輕人道:“又繞着圈兒説話了,既然不是你養的、你放的,你指我手裏的鴿子是什麼意思?”
他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
李玉麟道:“或許你來自蒙古,不懂,那麼現在我告訴你,擊殺信鴿,不但為官家所不容,在民間也算犯忌。”
黑壯年輕人微一怔:“一隻鴿子有什麼了不得的,也讓官家不容,犯民間大忌?”
李玉麟道:“你來自蒙古,或許不知道信鴿不能獵殺,但是你總該知道,信鴿是幹什麼用的?”
黑壯年輕人道:“你真是瞧扁我了,這我還能不知道?信鴿是傳信用的呀!”
李玉麟既有點好氣,也有點好笑,道:“不錯,信鴿是傳信用的,那麼你就該知道,獵殺一隻信鴿,會耽誤人多大的事。”
黑壯年輕人怔了一怔,旋即點了頭:“説了半天,我總算明白了,你們這兒的人,説話真能繞圈子,你打頭兒就直説,我不是一聽就懂了嗎?”-頓,接問道:“你是吃糧拿俸的官家人,還是民間的江湖人?”
李玉麟道:“只要碰上獵殺信鴿,人人可以管。”
黑壯年輕人道:“不,這回該你沒懂我的意思了,我是説,你要是吃糧拿俸的官家人,我的事你還管不着,叫你大得到了頭兒的上司來見我。你要是個民間江湖人,那我就不願落個拿官勢壓你,信鴿是我獵殺的,錯在我,該賠多少,我就賠多少。”
這,李玉麟還能聽不出來?
這位來自蒙古的黑壯年輕人,論衣着、氣勢、排場,本就該是個有來頭的,如今一聽這話,可知道他的來頭還不小。
但是,他倒是個能認錯、肯講理的人,卻是頗為難得。
李玉麟那原本有的幾分好感,頓時又增添了幾分,道:“能要説賠,你未必能賠,也未必能賠得起。”
黑壯年輕人濃眉一軒,環目放光,道:“你又瞧扁我了,當今世上,還沒有我賠不起的,別説這一隻信鴿,就是千隻萬隻……”
李玉麟截口道:“我不是指鴿子,我是指鴿子腿上帶的信件,你知道那是大事還是小事?”
黑壯年輕人為之一怔:“這倒是,那我怎麼知道……”忽一凝目,接道:“可是你又怎麼知道,這隻鴿子一定帶有什麼信件?”
李玉麟道:“容易,你可以打開鴿子腿上的環箍看看。”
黑壯年輕人左臂微揚,輕喝一聲:“去,找他們去。”
那隻玉翎雕立即展翅飛起,只一掠,便落在一名健壯蒙古勇士的肩頭上。
然後,黑壯年輕人伸手在那隻信鴿腿上取下一枚環箍,捏開環箍,立即現出一個卷得緊緊的小紙卷兒。
他脱口道:“喲!還真是有。”
説着,他兩指捻開了那個小紙卷兒。
凝目-看,他笑了:“還好,不算什麼大事,只是讓找個人,問問別人家的事兒,你看。”
他手腕微揚,那片輕飄飄的小紙條兒,竟似變成了一塊小鐵片,脱弓之矢般電射向李玉麟。
或許,他是想試試李玉麟的深淺。
李玉麟雙眉揚處,伸兩指夾住,夾住的同時,他覺出,小紙條兒來勢雖疾,但是力道既不猛也不重。
他知道了,黑壯年輕人並沒有惡意,而且也知道,黑壯年輕人修為不俗,手底下很有兩下子。
因為,收發由心,力道把握恰到好處,並不是一件容易事。
他這裏心念甫動,那邊傳來黑壯年輕人的驚訝輕叫:“我沒走眼,你挺不錯嘛!”
李玉麟淡然一聲:“誇獎。”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片小紙條上,只一眼,他立即為之心頭跳動猛-怔。
那片小紙條上,寫的是蠅頭般十個小字,寫的赫然是“速找郝大魁,查問李家事。”
他忍不住脱口道:“怎麼會是他們……”
只聽黑壯年輕人道:“什麼意思?他們?你認識?”
李玉麟定了神,抬眼道:“不錯,我認識,我沒想到竟會有這麼巧的事。”
黑壯年輕人道:“他們是速找郝大魁,查問李家事,什麼意思?郝大魁是幹什麼的,李家事又是什麼事?”
他記性倒真不錯,雖只短短十個字,能記這麼清楚,應該可以稱得上是過目不忘了。
只是他問的太多了,就他來説,沒有必要問這麼多,顯得交淺言深,可也更顯示他坦然、率直,沒有一點心機。
李玉麟道:“一時間説不完,你也用不着問這麼多,反正紙條兒上所寫的事跟我有關就是了,至於獵殺這隻信鴿的事,説不定你等於幫了我一個忙,我該謝謝你,告辭。”
他一抱拳,轉身要走。
黑壯年輕人忙一伸手道:“等等。”
李玉麟回過身,他沒説話。
當然,黑壯年輕人既叫他等等,必然是有後話。
只聽黑壯年輕人道:“我這個人有個怪脾氣,越是讓我管的事,我未必會管,可是越是不讓我管的事,我倒又非管不可。不過,既然你説我是等於幫了你一個忙,我心裏總算稍安了些,可是就此不問不管,只是……”
話鋒微頓,接道:“我也説不上來為什麼,總覺得跟你挺投緣的,你這個人不俗,我也還過得去,你應該不會笑我,我想跟你交個朋友,怎麼樣?”
敢情,他跟李玉麟有同感。
人家一番好意,李玉麟自不便拒於千里之外,何況他第一眼就對這黑壯年輕人有幾分好感。
當即道:“我不反對,而且頗感榮寵。”
黑壯年輕人似乎沒料到李玉麟會這麼容易就點了頭,倏地一臉驚喜色,大叫聲中,騰身離鞍下馬,兩步便到了李玉麟跟前。
滿臉是笑,也滿臉真誠:“既然願意交朋友,就別這麼客氣,這一套我不懂,也不喜歡,我叫察鐸,蒙古來的,你呢?”
李玉麟道:“李玉麟。”
黑壯年輕人一怔道:“李玉麟,你姓李?巧啊!我家都喜歡姓李的,我爺爺早年在京師就交上個姓李的朋友,聽説很了不得,可惜那時候還沒有我,沒能見着。”
他笑了。
笑着,突然一怔:“李,剛才那張紙條兒上説什麼查問李家事,你又説那事跟你有關,難不成那李家就是你家的……?”
李玉麟道:“沒錯,所謂查問李家事,就是我家的事。”
“你傢什麼事?那個郝大魁又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找他查問?”
李玉麟猶豫了一下,沒馬上回答。
“別怪我交淺言深,咱們總算是朋友了,我只是想知道一下,看看有沒有要我幫忙的……”
李玉麟道:“好意心領了,幫忙不必,你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個大概。”
他説了個大概。
察鐸聽得濃眉連軒:“有這種事,這是哪個混蛋,怎麼擄你妹妹一個姑娘家,別説我幫不上忙,我幫得上,而且一定要幫,咱們現在是朋友,你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
不過初交,就這麼熱誠,着實讓李玉麟感動,他道:“謝謝你,不過你不能插手。”
“為什麼?”
“你來自蒙古,沾上官家,對不對?”
“不錯。”
“這是江湖事,你插不上手……”
察鐸一咧嘴,笑了:“你錯了,你不知道,我這個蒙古來的沾官的,可不全是官,我們家從我爺爺開始,就沾了一半江湖氣,也可算是半個江湖人,説起來,那還是因為我爺爺當年那個姓李的江湖朋友,我剛不是跟你説過麼,他很了不得,是江湖人,卻沾一半官,他還幫先皇帝除過鰲拜呢!”
幫先皇帝除過鰲拜,姓李,那不是
李玉麟為之猛一怔,急道:“這麼説,令祖就是當年那位‘神力鐵鷹王’?”
察鐸道:“是啊!你知道?”
李玉麟心裏一陣激動,想告訴察鐸,他的祖父李燕月,也就是鐵王當年那位很了不得的朋友,曾經幫康熙除過鰲拜的那個姓李的。
但是話剛到嘴邊,轉念再想,李家已遷離遼東,不問世事近二十年,他這趟出現江湖,純是為了找尋遭人劫持的妹妹,不想跟外人,尤其是官家多打交道。
何況當年祖父李燕月、父親李紀珠又都是在那種情形下離京的,少一個人,特別是官家人知道他是“遼東”李家之後,應該是少一份麻煩。
是故,話到嘴邊,他馬上又改了口,道:“‘神力鐵鷹王’一代虎將,威鎮朝野,江湖上哪有不知道的。”
察鐸一聽這話,當然很高興,一高興,也就沒有從李玉麟的這個“李”,聯想到別的了。
其實也難怪,他哪會想到世間事有這麼巧,兩家的第三代又在京城外碰了面,而且一見之下,彼此那麼投緣。
他笑了,笑得驕傲:“我爺爺的確是個叱吒風雲的人物,不過他老人家早在當年就回了蒙古,過他的逍遙自在、無拘無束日子去了。如今他老人家的王爵傳給了我,這一代就要看我的了,我不敢説要超越他老人家,至少,我也要追個跟他老人家一樣。”
李玉麟道:“將門虎子,那還錯得了,能高攀神力小王爺,是我的榮幸,我還有事,不能久留,就此告辭,有緣再謀後會。”
他沒有等察鐸再説話,一抱拳,倒射掠起。
只見察鐸伸手便抓,叫道:“你別走。”
“神力小王爺”承襲王爵,必是蒙古一等一的好手,他出手不能説不夠快,但是他沒能快過李玉麟。
當他探出手掌的時候,李玉麟人已在一丈開外,等他話聲落後,李玉麟人似天馬行空,已經走得不見了。
察鐸怔住了。
那名架着玉翎雕的蒙古勇士道:“小王爺,放雕追他!”
察鐸抬手攔住了他,怔怔説道:“記得我要來的時候,爺爺説關裏沒幾個人能躲得過我這抓,我也知道這是實情,可是怎麼我剛碰上的頭一個就躲過了,而且我連他的衣角都沒撈着。”
那架雕蒙古勇士道:“小王爺,您不會看不出來,您碰上的這頭一個,很了不得。”
察懌道:“我當然看得出,只是這了不得怎麼全讓姓李的佔去了。”
架雕蒙古勇士沒説話。
察鐸兩道濃眉忽揚:“不管了,反正他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他的事我也非管不可。走,咱們進城。”
他一扔信鴿,騰身掠起,落上馬背,抖繮磕馬,坐騎昂首作龍吟長嘶,撥開四蹄,脱弩之矢般馳去。
那四名蒙古勇士一聲吆喝,催馬追去。
剎時間鐵蹄翻飛,轉眼間五人五騎已沒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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