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倩倩笑了笑,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傾了五粒藥丸,隨手遞去,一面説道:
“這是解毒藥丸,對已經中了‘蚩尤毒霧’的人,雖然只有暫時抑制毒性,但對預防毒霧,卻頗為有效。”
為首道人望望畢倩倩,問道:
“姑娘……”
畢倩倩冷冷一笑道:
“三位相信我的話,就把藥丸帶着,進人霧室之前,先行吞服,如果心存疑懼,那就等中了‘蚩尤毒霧’發覺不對,再行吞服,但到了那時,我這藥丸,只能暫時抑制毒發,維持兩個時辰了。”
她不待對方發問,接着道:
“這裏一共有五顆藥丸,除了你們三人之外,霧室中還有令師葉道長和峨嵋天破大師二位,他們中毒已深,但一顆藥丸,可以維持他們離開霧室,兩個時辰,不致毒性發作,也許兩個時辰之內,我會找到解藥了。”
為首道人聽她這麼説,就恭敬的接過藥丸,稽首道:
“姑娘如何稱呼,能否見示?”
畢倩倩道:“不用問我是誰,你們快走吧!”
為首道人又是一個稽首,説道:
“姑娘賜藥之惠,貧道謹此致謝。”説完率同兩個道人,退了出去。
卓玉祥忍不住問道:
“畢姑娘,霧室中的天破大師和葉道長,是真是假?”
畢倩倩嫣然一笑道:
“自然是真的了,就因為天破大師和崑崙葉道長在三個月前闖人龍宮,結果失陷在霧室之中,郝總管才想到着人假冒華山商掌門人和清音師太,裝作無意闖人霧室,她本意只想借商掌門人和清音師太,試探峨嵋、崑崙兩派虛實,後來你們來了,正好藉此脅迫你們兩人……”
卓玉祥道:“原來如此。”
北煞卜元慶道:“賢侄女,咱們時光寶貴,你現在可以説出當上龍君的經過了吧?”
西煞畢元道:“倩倩,事到如今,你要實話實説,不可再隱瞞什麼了。”
畢倩倩道:“女兒知道。”
西煞畢元道:“那你快説。”
畢倩倩應了聲“是”,説道:
“那是一年之前,女兒趕赴百丈峯(東煞紫氣山莊),在績溪(安徽)附近,遇上郝總管……”
畢元道:“那是去年春天的事。”
“是的。”畢倩倩續道:
“她一見女兒,就説是奉她主人之命,前來接我,要我立即動身。女兒問她主人是誰?
到什麼地方去,她説到後自知,女兒看她神情詭異,心中已經有了警覺,就説如果她不説出原因,我不會跟她久的,她笑着説,主人決定之事,無人能夠違抗,怎能不去?女兒看她笑的古怪,要待不理她,不知怎的,心頭一陣恍惚,就失去了知覺……”
東煞上官相道:
“她可是把你劫持到龍宮來了?”
“是啊!”畢倩倩道:
“女兒醒來之時,就坐在一間佈置華麗的起居室,邊上侍立着一個青衣使女,看到女兒醒來,含笑説道:
‘姑娘醒來了。’女兒覺得奇怪,叫她:
‘這是什麼地方?’
那使女道:‘這裏就是龍宮,主人方才吩咐過,等姑娘醒來,立時請姑娘入內相見,小婢這就替姑娘帶路。’
女兒摸摸身邊,佩劍、暗器,全在身上,並未被他們搜去,心頭就寬了不少,再則對他們行動如此詭秘,也有了強烈的好奇之心,這就點點頭,站起身問道:
‘你們主人現在何處?’
青衣使女道:‘姑娘請隨小婢來。’
她把女兒引入寢宮,錦榻上半靠半坐,坐着一個白髯過腹的瘦小老人……”
上官相道:“他就是龍君?”
畢倩倩道:“女兒進入寢官之時,青衣使女已經悄悄退去,女兒正待開口詢問,那白髯老人已經點點頭,有氣無力的道:
‘畢倩倩,你來了麼?’
女兒聽他聲音,似是病的很重,忍不住問道:
‘老人家是什麼人?’
白髯老人道:‘老夫是統治武林的龍宮之君,你一定聽你爹和你義父説過龍頭吧,老夫就是昔年主持毒龍盟的龍頭,現在你明白了吧?’女兒聽的大吃一驚,只好朝他行了一禮,説道:
‘老前輩召見小女子,不知有什麼吩咐?’
白髯老人道:‘老夫行將就木,這龍宮之君,不可一日無主,必須挑選一個繼承人,經老夫挑選的結果,決定由你繼任。’
女兒聽的又是一驚,道:‘老前輩要小女子繼任龍頭?’白髯老人道:‘不錯,不過你在繼任龍君之前,必須在宮中勤修三個月武功和用毒之術,另外老夫要郝總管教你學習老夫的一舉一動,和聲音、笑貌。’隨着話聲,從他大袖之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手抄本子,遞給了女兒,説道:
‘這是龍宮秘笈,你必須在三月之內,把它練會,其餘的事,自有郝總管會給你安排的。’他不待女兒多問,舉手擊了三掌,郝總管就走了進來,領着女兒退出……”
大家聽她説得神秘曲折,因此誰也沒有打岔,只是靜靜的聽她述説。這時她口氣一頓,西煞畢元問道:
“後來呢?”
畢倩倩道:“女兒在龍宮之中,每天按照龍君那冊小本子勤練武功、毒藥,和由郝總管指點學習龍君的言行舉動,幾乎沒有一點空閒的時間,這樣整整過了三個月之久,有一天,郝總管又領着女兒進入龍君的寢宮。”
大家聽到這裏,已纖進入重要關鍵,更是聚精會神,所有目光,也全都凝注在她臉上。
畢倩倩伸手掠掠鬢髮,續道:
“龍君依然靠坐在錦榻之上,看到女兒,目光之中流露出欣慰之色,徐徐説道:
‘很好,你沒有令老夫失望,龍大已經燈盡油幹,就要去了,今後你就是龍宮之君,要好自為之,郝總管追隨老夫多年,有許多事,你不懂的,叫以叫郝總管,們她必須聽命於你,不得擅作主張……’
郝總管已經跪了下去,女兒也跟着在榻前跪下。龍君一陣喘息,又道:
‘郝總管,是時候了,你把老夫頭面取下來吧!’郝總管應了聲是,走近榻前,替他除下了頭面……”
畢元急急問道:
“他除下面具,你一定看到他的真面目了,他是怎樣一個人?”
這問題,正是在場每一個人要問的話!
畢倩倩道:“他取下面具,依然是一個白髮老人,只是雙目下陷,臉色枯黃,已經瘦得不成人形……”
上官相道:“你看出他有什麼特徵麼?”
畢倩倩道:“沒有,他只是一個風燭殘年,久病已在彌留的老人。”
畢元道:“後來如何?”畢倩倩道:
“女兒就在榻前,郝總管就把那張頭面,連同長鬚,一起給女兒戴上,這時女兒只看那白髮老人緩緩閉上了眼睛,臉上笑容漸漸逝去,臉色也漸漸變成死灰,郝總管伏在地上,叩了幾個頭,就扶着女兒站起,替白髯老人蓋好棉被,然後要女兒按動榻前的一個樞紐。女兒按了一下,但見那張錦榻,緩緩的往地下沉去,地上立時恢復原狀,但地底隆隆之聲,經久不絕。據郝總管説,龍君已經進入龍穴,從此長眠於地下了,女兒也從那天起,正式當上了龍宮之主的龍君。”
南煞戚建公道:“賢侄女擔任龍君,已經一年多了,何以當時不找咱們商量,過了一年之後,才想到要把老夫等四人找來呢?”
畢倩倩道:“龍宮規律極嚴,侄女早已立下重誓,雖親若父母兄弟、夫婦,都不準泄露隻字。”
上官相道:“那麼你現在怎麼全説出來了?”
畢倩倩道:“女兒當了一年龍君,發現我只是一個徒有虛名的傀儡,郝總管明裏是女兒的手下;實則是暗中監視我的人。這一點,我早就知曉了,只是隱忍着沒説,主要就是為了追究她身後有沒有主使的人……”
上官相問道:
“你查出來了麼?”
畢倩倩搖搖頭道:
“沒有,女兒用盡心機,始終找不出一點眉目,但女兒堅信郝總管一定是受人指使的,最使女兒忍無可忍的她在名義上,是龍宮的總管,大小事情,都由她決定了再告訴我,我不忍也不行,女兒不願再做他們傀儡,再三思維之下,只有把爹爹、義父,和二位伯伯請來,共商對策。”
戚建公道:“你可是覺得在你幕後,另有一個龍君,指揮着郝總管麼?”
畢倩倩道:“幕後有人,那是毫無疑問的了,但不一定是龍君,因為龍君只是一個名號而已,任何人戴上這付頭面,都可以成為龍君。主要是這人既能指揮郝總管,何不自己直截了當的出來當龍君,卻要這般費事,由女兒來承繼龍君,當他們的傀儡。”
畢元沉吟道:“此中也許另有隱情。”
畢倩倩道:“所以女兒發誓要查出這幕後主使的人是誰,他這麼做,目的何在?”
戚建公一手捻鬚,點頭道:
“好,老夫四人,自然會全力支援你的,只不知你是否已有計劃,如何對付這一幕後之人?”
畢情倩嫣然一笑道:
“侄女自然想到了,只是對付一個武功、智慧,高過侄女的人,而又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之下,侄女一個人,是對付不了他們的。”
上官相道:“説説你的計劃看?”
畢倩倩道:“女兒這一年來,處處留心,發現龍宮之中,似乎另有密室,不然郝總管不會逃走的這麼快法。女兒之聲,咱們步步為營,搜索全宮,務必找出他們存身之處,只要找到他們,以咱們的實力,也不用怕他們了。”
畢元目光一亮,問道:
“你可知密室在哪裏麼?”
畢倩倩道:“女兒察看全宮,始終沒有發現可疑之處,只是……”
畢元急急問道:
“只是什麼?”
畢倩倩道:“只有那間霧室,女兒沒有仔細查勘過。”
畢元道:“為什麼?”
畢倩倩道:“據郝總管説,霧室盡頭處,原是一出雲口,經常冒着雲氣,龍頭利用出雲口,在下首開鑿了一個石槽,槽中放了一百斤以上製造‘蚩尤毒霧’的毒藥,利用雲氣從石槽上湧出,混合毒氣,才闢了這間霧室,作為囚人之室。
女兒也曾進去過,但裏面全是瀰漫的雲氣,太黝黑,就是點燃了燈火,也只能看到一二步以內的景物,女兒不敢深入,就退了出來,如今想來,那裏面可能有着蹊蹺!”
上官相沉吟道:“你可有解藥?”
畢倩倩道:“解藥就是女兒方才給崑崙門下的藥丸,據郝總管説,在進人霧室之前,預服一九,兩個時辰之內,可以無事。但如已經中了毒霧之人,此藥那就只能暫時抑制毒性發作,無法解去身中之毒了。”
上官相道:“如此説來,只怕另有解藥了。”
畢倩倩道:“女兒也懷疑另有解藥,問過郝總管,但她矢口否認,説‘蚩尤毒霧’,無藥可解,這就是解藥了!”
畢元忽然發出狼嗥般一聲大笑,説道:
“她控制解藥,不肯給你,正是不讓你去覷探霧室,可見他們的隱密,關鍵就在霧室無疑。”
卜元慶道:“畢元説得有理。”
畢元道:“倩倩你身上還有多少解藥?”
畢倩倩道:“本來還剩二十粒,方才給了崑崙門下五粒,一共還有十五粒。”
“夠了。”華元道:“咱們這裏,一共七人,一顆解藥,可以在霧室之中,停留兩個時版,咱們每人各分兩顆,就可在霧室中停留四個時辰,有四個時辰,還怕找不出眉目來麼?”
畢倩倩道:“爹爹説得極足。”
上官相道:“咱們還要多準備一些火種。”
畢倩倩道:“這個女兒早已準備好了。”
説到這裏,回身朝屏後叫道:“吟風。”
只見青影一閃,一名勁裝青衣使女迅快從即奔出,躬身道:“小婢在。”
畢倩倩道:“你把千里火筒拿來。”
那使女躬身而退,不大工夫,手中捧着七個亮銀鏤花火筒走出!
畢倩倩自己取了一個,命她分給每人一個,一面説道:
“這是龍宮特製的火筒,火力特強,可以連續燒六個時辰以上。”
一面取出解藥,每人分了兩顆。卓玉祥心中暗道:
“看來她好像早已準備好的。”
畢元催道:“咱們現在可以走了。”
要知龍宮藏寶,傳聞數十年,不知有多少人喪生在蛇谷之中。四方煞神當年就是為了藏寶,才找到蛇谷來的。
今晚不但在蛇谷中發現龍宮,而且發現龍宮之主竟是他女兒,如今又進一步要去搜索龍宮的秘室。
財帛動人心,這教西煞畢元如何不急着要去?
畢倩倩道:“女兒帶路。”眉眼盈盈,看了卓玉祥一眼,當先舉步朝廳外行去。
畢元朝上官相等人抬拍手道:
“三位請進!”
上官相道:“畢兄不用客氣,咱們多年兄弟,隨便走的好。”
畢元也就不推讓,緊隨女兒身後走去。卓玉祥、慕容貞兩人走在最後。
慕容貞低低的道:
“大哥,我看畢倩倩心裏有鬼。”
卓玉祥道:“這話不能隨便説。”
慕容貞哼道:“你怎麼老是幫着她説話。”
卓玉祥道:“目前情況,好象愈來愈詭異,大概只有你我二人是局外人,咱們要保持冷靜,不可稍存成見。”
慕容貞嘟嘟嘴道:
“我有什麼成見?我最冷靜也沒有了。”
姑娘是犯了小性!不!她看不慣畢倩倩對卓大哥眉來眼去的,心裏有些酸溜溜的,不大自在。
霧室,依然瀰漫着白茫茫濃霧,伸手不見五指。一行人進入霧室之前,早已把藥丸納入口中,因此不懼霧中有毒。
畢倩倩打亮火筒,走在前面,大家才發現“霧室”果然名不虛傳,她手中拿着火筒,而且火簡是特製的,但她只往前走了兩步,跟在她後面的人,已經只能看到濃霧中有一圈熒熒火光,連她人影,都有些模糊不清。
於是後面的人也相繼打亮了火筒。
七支火簡一齊亮起,在濃重的霧氣之中,也只能照亮一丈光景,四處還是灰濛濛,一片黝黑,不知這間霧室,究有多大?
畢元低聲道:
“大家小心,這霧室之小,如果有人突襲,敵暗我明,情況只怕比方才大廳上更糟。”
上宮相點頭道:
“不錯,咱們眼下處境,確實兇險異常,隨時隨地,都有遭遇伏擊的可能,咱們還是把人手分散開來,免得目標集中。”
畢倩倩回頭笑道:
“乾爹説的,是平常應敵的方法,眼前情形有些不同。”
説到這裏,忽然叫道:
“卓玉祥,你過來。”
卓玉祥聽她出聲呼喚,只好走上幾步,問道:
“什麼事?”
慕容貞一賭氣,就沒跟着上去。
畢倩倩低聲道:
“別出聲,你跟在我身後不會錯。”
她話聲説得極輕,也極為急促。
上官相問道:
“倩倩,你説此時如何不同?”
畢倩倩道:“咱們一共只有七個人,室中一片濃霧,只要走出幾步,就分不清人面,霧中真要有人伏擊,力量分散,極易為人所乘,依女兒之見,咱們應該集中一起,才可應付突來的變化。”
上官相聽的點點頭道:“你説的也有道理。”
只聽一個蒼勁的聲音接口道:“那也未必。”
上官相發覺這聲音來自自己左首,而且極為陌生!
自從進入霧室之後,為了保護畢倩倩,他和西煞畢元,一左一右,並肩而行,他在畢元的左首,形麼在他左首,自然不會有人,這説話的,自然是敵人無疑。
東煞上官相成名多年,見過多少陣仗?心念一動,故意回身問道:
“戚兄,你説什麼?”’
轉身之際,突然揮手一掌,朝左首發話之處,凌空劈擊過去。
他這一掌,蓄勢而發,一道強猛勁風,出手如潮,朝橫裏卷撞而出。就在他出手的同時,另有一股暗勁,無聲無息,從斜刺裏朝南煞戚建公衝到。
戚建公和上官相相距不過兩步,驟不及防,拳風撞中左肩,被震的橫跨了一步,手上火筒,突然熄滅。
他因上官相回身説話,只當是上官相出手襲擊,不覺怒哼一聲道:
“上官相,你怎的向兄弟下手了?”
上官相一掌擊了個空,聞言不禁一怔,忙道:
“戚兄大概也聽到了,兄弟左首有人發話,兄弟是故意和你説話,掌力擊向發話之處,怎會襲擊戚兄?”
戚建公沉吟道:“這很難説。”
就在此時,右首黑暗之處,突然飛起一道劍光,快得如同閃電般朝北煞卜元慶急刺過來。
卜元慶早已有了戒備,右手竹杖呼的一聲,往下疾落,壓住了刺來長劍,口中洪喝道:
“什麼人敢偷襲老夫?”喝聲中,竹杖一壓即揚,朝前急挑而起,直搗出去。
但那發劍之人,一刺即退,已經隱入了濃霧之中。
畢倩倩急急叫道:
“大家快熄去火種,以靜制動,不可自亂陣腳。”
她果然不愧是龍宮之主,四方煞神,誠然全是她長輩,但她在此刻卻儼然成為眾人之首,説出來的作戰方針,就是久經大敵的四方煞神,也暗暗點頭,六支火筒(戚建公的一支已經熄去,並未重燃)立時依言熄滅。
霧室之中,頓時恢復了一片黑暗。
上官相在火光乍熄之際,他功布全身,不使衣角有半點飄動,迅快飛閃出去,寧神靜息,施展天視地聽之術,聽察對方動靜。
當然,這火光一熄,本來敵暗我明之勢,已經消失,因此雙方的人,都停止了下來,誰也不肯搶先出手,因為只要誰稍微一動,立可被對方發覺。
就在此時,突聽北煞卜元慶暴喝一聲,呼的一杖橫掃出去。他這支用竹節鋼漆成了綠色,看去極似竹杖,重逾數十斤的兵刃,出手勁道,何等凌厲?一杖掃出,同時但聽“錚”
的一聲,兵刃激撞之聲,相繼傳出。這一下,卜元慶已知對方存身所在,右手一掌,緊隨着推出。
那人使的敢情是一柄長劍,和卜元慶沉重杖勢相接,已經封架不住,卜元慶這一記掌風,更是承受不起,口中悶哼一聲,一個人隨掌飛摔出去。
上官相正在查聽之際,突然聽到左側不遠,微風一動,似是有人朝自己立身之處閃來。
雙方在剎那之間,已接近到不過數尺距離,而且對方似乎是無意中迫到近處,根本還沒有發現自己!這一機會,上官相豈肯錯過,正待發掌!
那人忽然身形一旋,唰的一劍朝另一方向刺去。判斷他出劍的方向,極可能是攻向戚建公。
上官相心頭暗暗冷笑,身形移動,斜閃了一步。他對敵經驗豐富,算準了對方退路,只要對方退下來,自己和戚建公正好前後夾擊,把他截住。
在黑暗之中動手,敵人自然是除掉一個好一個。
果然黑暗之中響起了戚建公一聲沉喝,闊劍嘶風,還擊過來。那人刺出一劍之後,突然向旁側退去。他這一退,上官相但覺對面風聲颯然,相距極近,果然不出所料,對方朝自己這邊退來了!
上官相這回早已蓄勢而待,那還怠慢,右手長劍疾發,橫掃而出,左掌用足十成功力,悄無聲息,朝對方猛擊過去。
這一劍、一掌,劍勢如電,掌力如山,煞是凌厲,但對方在退下之際,敢情也已發現對面有人,在上官相發劍的同時,也陡然劈出一劍,身形飛旋閃開。
兩柄劍一橫一直,像閃電般一接,就錯了開去,但戚建公卻大喝一聲,闊劍劈風,嘶然有聲,追擊劈到!
上官相十成掌力的一記劈空掌,也正好朝戚建公身前湧到。中間那人急急旋開,上官相和戚建公剛好撞上。
戚建公追擊過來的人,陡覺一股強猛無匹的掌力,撞上身來,上官相也已發覺森寒劍氣迎面劈到。
戚建公猛吸一口真氣,把往前追撲過去的身子硬行剎住。
上官相也及時長劍疾舉,使了一招“橫架金梁”,鏘的一聲,架住了闊劍,大聲道:
“戚兄是我。”
戚建公劍勢一收,道:
“上官兄恕兄弟失手。”
就在戚建公説話之時,上官相突聽呼的一記掌風,從右首擊來。上官相怒嘿一聲,反手一掌,劈了過去。
這一剎那,四方煞神似乎全受到了敵人的襲擊。但聽喝叱乍起,四面響起一陣陣急驟的劍劍相撞,拳風掌嘯,此起彼落,互擊不已。大家在一片黑漆的霧室之中,眼睛看不到,僅憑耳朵聽風辨位,出手搏擊。
畢倩倩眼看這一情形,幾乎和方才大廳上的一場搏鬥,如出一轍,對方似是有意藉着黝暗,挑起大家出手,使敵我難分,形成混戰,然後他們的人暗暗退下,就讓你們去自相殘殺!
心念閃電一轉,立即伸手一拉卓玉祥,往後退下兩步,然後嬌聲喝道:
“我們的人,都快停手,不停手的,就是敵人,這一來,豈不很快就可以發現敵人了麼?”
她喝聲方出,大家果然立時住手。
畢倩倩心頭暗暗一笑,立即附着卓玉祥耳朵,説道:
“你快去把慕容姑娘拉過來,咱們立時就要發動攻勢了!”
卓玉祥聽的暗暗一怔,但還是依言往後退下幾步,口中低低叫道:
“貞兒,你在哪裏?”
慕容貞冷冷偽道:“什麼事?”
卓玉祥聽到她的聲音,急忙壓低聲音道:“你快過來。”
伸手拉住慕容貞的手,迅快退到中間。
這時畢倩倩也身形連閃,和四方煞神低低的説了幾句,迅快回到中間。
就在雙方沉默之際,一行人以畢倩倩為主,和卓玉祥、慕容貞三人居中,由四方煞神佔了四象方位,列成了一座方陣。
只聽畢倩倩在黑暗之中,嬌聲喝道:
“右!”
她喝的是“右”字,但四象方陣即以最快速度向左移動,七個人齊一步伐,向左飛衝過去。這一下發動得極其快速,本來隱伏在他們左首的敵人,本待伺機出手,但此刻突然間反客為主,偷襲過去,他們在毫無準備下,一時之間,竟然手足無措,連閃避都來不及。
方陣衝到,頓時響起兩聲悶哼,有兩個敵人和上官相、戚建公撲去的人撞上,中掌倒地。
另有三個敵人,閃避不及,落人四象方陣之中。
這三人武功雖高,但如何是西煞畢元、北煞卜元慶的對手,一個被畢元銀拂纏頸,一個被卜元慶一記“黑煞掌”擊中要害。
剩下一人,遇上卓玉祥,只打了一招,就被跟上來的畢倩倩一指點了他的“笑腰穴”,咕咚倒了下去。
眨眼之間,就解決了五個敵人。四象方陣動作奇快,放倒了五個敵人之後,畢倩倩又是一聲嬌喝:“前!”她喝的是“前”,但七個人卻以最快速度,朝霧室右首猛衝過去。畢倩倩喝“右”向左,喝前向右,正是早就和大家約好了的暗號。
以陣勢攻擊對方四周伺伏的敵人,正是以團結的力量,攻擊零散之人,這是掃蕩戰,也必然穩操勝算。
方陣迅疾向右衝去,怒喝悶哼,頓時連續響起。緊接着但聽掌風、拳勁,呼嘯如濤,刀劍交擊,相繼激盪而起,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遭遇戰。
混戰中,突聽西煞畢元發出一聲狼嗥般的長笑,和北煞卜元慶的一聲暴喝。緊接着響起兩聲慘叫,和“卟嗵”倒地之聲,顯然在摸黑拼搏中,已有二人受創倒地。
戚建公也在此時洪喝道:
“好哇,你敢偷襲老夫。”呼的一股拳風,直搗過去。
一個陰冷的聲音哼道:“有何不敢?”蓬然一聲大震,兩人身前,急風迴旋,大概是那人也拍出一掌,硬接了戚建公的一拳。
“蓬”聲方起,戚建公忽然發出裂帛似的一聲狂笑。那人雖然接住了戚建公的一拳,但他沒防到戚建公右手還有一柄闊劍。笑聲未歇,慘嗥已起,那人立被攔腰斬成兩截。
霧室雖然甚是寬敞,但他們七人橫移的陣勢,何等迅速,這一段話原不過一瞬間的。二個敵人被殲滅之後,喝此狂笑和慘叫之聲,同時停止,霧室中重歸靜寂。但仍有二個人,一言不發,拳掌並施,拼鬥並未停止。
突然“喀”的一聲,畢倩倩打亮了火筒。火光一亮,只見一片白霧間,兩人拳來掌往,打得激烈無比!
那是卓玉祥和一個青衣漢子拼搏方酣,雙方武功似是極為接近,因此一時,尚難分出勝負。
畢倩倩冷喝道:
“住手。”
火光一亮,那青衣漢子已然看清四周霧氣之中,隱綽綽的人影,自己已落在人家包圍之中!
尤其畢倩倩那聲冷喝,聲音威重,使他為之一愣,果然依言住手。
畢倩倩又喝道:
“你是青衣衞領班何東昇麼?”
這句話的聲音,冷森之中,依然甚是威重,不像出於一個少女之口。
青衣漢子在濃重霧氣之中,看不清畢倩倩的人影,他神色忽然變得相當恭敬,望着緩緩走近的畢倩倩,驚異的道:
“你是什麼人?”
畢倩倩哼道:“何東昇,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麼?”
何東昇悚然躬下身去,説道:
“屬下不知龍君在此,屬下該死。”
畢倩倩緩緩走到他面前,説道:
“何東昇,你現在可以抬起頭來,看看我是誰了?”
何東昇俯首道:
“屬下該死……”他終於抬起頭來。
這下,何東昇給怔住了!
不,一臉俱是驚駭之色,比方才他聽到龍君的聲音,還要駭異!
那是因為他看到的龍君,並不是童顏鶴髮,白髯垂腹的老神仙,而是一個眉眼盈盈,臉含嬌笑的妙齡女郎。何東昇腳下不自禁的後退一步,説道:
“你……不是龍君。”
畢倩倩如花笑靨,突然一沉,冷肅的道:
“何東昇,你好大的膽子,找就是龍宮之主,誰説我不是龍君?”何東昇細聽她的聲音,果然又是龍君,一時深感真假莫辨!
上官相沉喝道:
“姓何的?龍君平日都戴着面具,你們認不出來,但老夫等四人,豈會不知,如果她不是龍君,咱們會擁護她麼?”他這話説的很有力量,四方煞神追隨龍君數十年,豈會盲從?
何東昇這一想,果然再次恭敬的躬下身去,説道:
“龍君恕屬下不知之罪。”
畢倩倩咯的笑道:
“不知者不罪,我怎麼會責怪你呢?”
這幾句話,卻是聲音嬌脆,柔美悦耳,何東昇嚇得又是一怔!
畢倩倩問道:
“何東昇,方才襲擊我們的,就是你手下的青衣衞士麼?”
何東昇惶恐的道:
“啓稟龍君,屬下聽郝總管説的,霧室之中,有外人闖入,要屬下儘快率領青衣衞士趕來……”
畢倩倩一擺手道:“不用説了,我並無責怪你們之意。”
她探手入懷,摸出竹令符,一手遞了過去,又道:
“青衣衞的人,是否全都來了,你持我命令,把他們全叫出來。”
何東昇本來還有些懷疑,但此時看到竹令符,心中疑慮盡去,躬身接過令符,恭敬的道:
“屬下遵命。”
話聲一落,立即手持竹令符,大聲喝道:
“青衣衞聽着,本座奉龍君之命,着全體人員,速即出來,參見龍君。”
接着但見茫茫白霧中,人影閃動,整齊的排成一列,躬身道:
“青衣衞士拜見龍君!”
畢倩倩又以威重的口氣説道:
“免禮,你們一共還有幾人?”
何東昇躬身道:“啓稟龍君,屬下一共帶來了一十六人,傷亡九人,尚餘七人。”
畢倩倩道:“很好,你要他們守護此室,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任何人入內,包括郝總管在內,如敢違抗,一律格殺勿論。”
何東昇手持竹令,躬身道:“屬下遵命。”
轉過身去,一揮手,率領着七名青衣衞士,朝門口退去。
卓玉祥心中暗道:
“那老龍君要她接替龍君,果然有些眼光,此女確實有統御之才。”
畢倩倩攏攏披肩秀髮,回身説道:
“看來這霧室之中,已經沒有其他的人了,咱們現在可往裏去了。”
卓玉祥道:“不知峨嵋天破大師和崑崙葉道長等人,去了那裏?”
畢倩倩冷冷一笑道:
“他們當日進入龍宮,就直闖霧室,可見他們必然有為而來,只因霧中有毒,才把他們一直困居此室,方才我給了他們解藥,我想他們未必是退出龍宮去的。”
卓玉樣道:“不是退出龍宮,那會去了哪裏?”
他並沒有聽出畢俏俏話中之意來。
畢倩倩看了他一眼,冷笑道:
“他們到龍宮來的目的,志在霧室,你想他們會在那裏去了?”
上官相接口進:
“這麼説,他們也是為了龍宮隱秘來的了。”
畢倩倩道:“龍宮隱秘,與他們並無多大關連,他們來意,只怕志在藏寶吧?”廠畢元狼嗥般笑道:
“天破大師和葉道長不但是武林一代高人,而且也是出家人,難道他們也起了貪婪之念?”
北煞卜元慶洪聲道:
“財帛動人心,天破老和尚和葉老牛鼻子也是人呀!”
一行人由畢倩倩領頭,大家口中雖在説話,但腳下並未停住,筆直朝霧室裏首行去。
這霧室略呈長方,左右約有七八丈寬闊,但前後之間卻有十一、二丈的縱深。
大家此刻已經走到北首盡頭。
畢倩倩腳下一停,回身道:
“大家點上火筒,出雲口就在前面了。”
大家聽到她的招呼,果然一齊打起了火簡。舉目看去,到了此處,但見霧氣更濃,每人手上,雖然舉着火筒,但火光受到濃重霧氣的壓迫,竟然火光如豆,連近身之處,視線都有些模糊不清。但覺滾滾雲氣,迎面直湧而來,風力雖然不強,但火光搖曳,手中火筒,幾乎就要熄滅。
畢倩倩道:“大家靠左首站立,那出雲口,因天然形勢,稍向右偏,咱們靠近左壁,風勢就小得多了。”
上官相道:
“此處有風吹入,出雲口外,莫非是一個出口不成?”
畢倩倩道:“這個女兒也不知道了。”
大家退到左首壁下,齊集了七支火筒,這才看清這裏雖是霧室盡頭,但已自成一間。
霧室左右足有七八丈寬廣,這裏已不過一、二丈寬,形似一條弄堂,不知距離出雲口,還有多遠?”
畢倩倩熄去火筒,從懷中取出一顆明珠,託在掌心,當先緩步走去。這樣深入了七八丈光景,風勢漸強,霧氣也愈來愈濃,迎面噴來的,幾乎已是黑霧。
除了畢倩倩手中託着的明珠,其餘六人手上火筒,全已先後熄沒。
上官相道:“倩倩,這裏你可曾來過?”
畢倩倩道:“女兒到過,因火筒熄沒,就沒有再深入了。”
上官相沉吟道:“這麼説,你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形了?”
“是啊!”畢倩倩道:
“女兒只是從種種跡象推測,這出雲口,可能隱藏着龍宮的隱秘,但此行也許會遇上十分兇險之事!”
她走在最前面,此刻已走到離出雲口不過一丈多遠。
她雖然儘量貼着左壁,但從出雲口湧出來的雲氣,十分濃重,你根本不知道出雲口已經近在咫尺,只是在張口説話之時,感到雲氣迎面湧來,無法開口,因此説話必須別過頭來,才能開口。
畢倩倩忽然轉過身去,説道:
“大家各在原地停住,暫勿移動。”
説話之時,伸出纖纖玉手,拉住了卓玉祥的手,朝前急行兩步,才附着他的耳朵,低低説道:
“你記着,從這裏起步,向左行三步,再向右行七步,就是出雲口了,如果我料得不錯,那出雲口頂上,必有九根可以用手攀的東西。那時你就得躍身而起,身子懸空,驀着那東西行完九步,才可落地,用腳尖一點之勢,縱身飛到洞口,然後再居中行過五步,才可無事!”
卓玉祥道:“姑娘之意,可是要在下進去瞧瞧?”
畢倩倩輕輕捏着他的手,笑道:
“不,你聽我説完了再問,因為這不過是我根據龍宮各處佈置的根基,推想出來的,實際如何,還不知道。現在我先進去,也許這裏面有一段很長的路,無法和大家通話,等我進去之後,必須聽到我的嘯聲,那就證明我的想法沒錯,你可把此行走法,告訴你身後之人,方可進來。如果我進去之後,聽不到一點聲音,那就是我已經遇上變故,也許已經死了,你們就及時退出龍宮去吧,不可再涉險了,還有……”
慕容貞本來一直跟在卓玉祥的身後,他們每一個人,差不多都保持着五尺距離,萬一遇上情況,有進退的餘地。
她沒有畢倩倩的大膽,雖在霧氣沉沉的黑暗之中,也不敢伸手去拉卓大哥。
此時忽然發覺卓大哥已經不在自己前面,她摸索着跟上一步,只聽霧氣之中,隱隱傳來畢倩倩和卓大哥正在咿咿説話,也不知他們説些什麼?心裏幾乎氣得要哭,大聲叫道:
“卓大哥,你在那裏?”
卓玉祥道:“貞兒,你站着別動,等畢姑娘進去之後,你才能過來。”
慕容貞但見濃重的霧氣之中,淡淡一暈珠光,隱約可見兩個人影,靠得極近,心中更是有氣,哼道:
“我不會過來的。”
畢倩倩自然聽得出慕容貞的口氣,嗤的輕笑一聲道:
“你妹子不高興啦,喂,我方才説的,你都記住了?”
卓玉祥道:“在下記住了。”
畢倩倩低低的道:
“還有,你身邊那顆念珠,可能是闢毒珠……好,我先走了。”
話聲一落,右手放開了拉着卓玉祥的手,身形一閃,朝左掠去,珠光在霧影之中閃了幾閃,就倏然隱沒。
卓玉祥回身叫道:“貞兒,你現在往前跨上兩步。”
慕容貞心裏暗道:“你們説完了,才要我上去,我才不上去呢。正因心裏有氣,就沒有理他。”
卓玉祥沒聽到慕容貞的回話,又叫道:
“貞兒,我説的話,你聽到了麼?”
慕容貞還是沒有作聲。
只上官相的聲音,以“傳音入密”在耳邊説道:
“慕容姑娘,倩倩已經進入出雲口去了,你快趕上去,才是正經,別耽誤了大事!”
慕容貞聽的臉上不禁一熱,只好依言走上兩步。卓玉祥忙道:
“妹子,你怎麼不回答我,我還當你沒有聽到呢?”
慕容貞還是沒有説話。
卓玉祥伸過手去,拉着她纖手,低低的把畢倩倩説的一番話,一字不漏的告訴了她。慕容貞本待掙脱他拉着自己的手,但聽他這麼一説,心中暗道:
“原來這站立的位置,不能稍偏,必須進去一個,後面的人,才能填補上來,那是自己錯怪大哥了。”
想到這裏,不覺柔順的問道:
“畢姑娘進去之後,要多少時間,咱們才能進去?”
卓玉祥道:“目前還不大知道,畢姑娘到了地頭,她會以嘯聲為號……”
話聲未落,只聽出雲口,隱約傳出一聲輕嘯。那嘯聲十分隱約,似是離出雲口已相當遙遠。
卓玉祥喜道:“畢姑娘推斷不錯,貞兒,你都記住了?”
慕容貞看他聽到畢倩倩的嘯聲,就有這般高興,心頭又大是不快,嘟嘟嘴道:
“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這是九宮之義,有什麼稀奇的?”
卓玉祥道:“你記得就好,那該我進去了。”
慕容貞聽説該他進去,心頭又有些放心不下,説道:
“卓大哥,你要小心些。”
卓玉祥道:“不要緊,畢姑娘已通過,大概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廠,哦,貞兒,等我進去之後,你別忘了通知身後的人。”
慕窖貞道:“我知道。”
卓玉祥道:“那我走了。”話聲出口,人已縱身朝左掠去。
他依照畢倩倩的話,閃身落到左首,朝前走了三步,再縱到右首,朝前走了七步。
走完這十步,只覺迎面湧來的雲氣,如絮如團,森寒逼人,幾乎連呼吸都有些透不過來!
這自然已是到了出雲口了,他不加思索,身子往上躍起。
但因此處一片幽黑,什麼也看不到,自然不知道洞窟究有多高,一時不敢縱得太高,只是騰身而起之時,右手往上探去。
這一探,手指果然觸到了洞頂橫樑似的石梗,五指一攏,正好攀住。當下右管用力,懸空穩住了身子,正待張口告訴慕容貞,走完十步,縱身上躍,不過二丈來高,就有一道右梗伸手就可以抓住。但他只張了張口,被從洞口湧進來的雲氣,堵住了口,那裏還能開口説話?
只好身子往前一蕩,伸出左手,朝前摸去,果然觸手之處,不是石梗,而是正好有一條石隙,容你抓手。
現在他放心了,心知前面必然也會有抓手之處,就這樣身子凌空,雙手輪換,在洞頂懸空渡過了九步,心中也隨着明白過來了。他曾聽畢倩倘説過,龍君利用出雲口天然形勢,終年有云氣湧出,他在出雲口下面,盤成一道石槽,投了百斤以上配製“蚩尤毒霧”的毒藥。
這一來,雲氣從洞口湧出,自然和“蚩尤毒霧”的毒氣相混合,才闢成這間“霧室”。
那麼,由此可見,這身子懸空的九步,正足從貯存毒藥的石槽上飛渡過於。心中想着,右手五指一鬆,身形往下飛落,腳尖一點,再次往前縱起,掠山一丈來遠,才輕輕到地上。
石洞中雖然幽黑如墨,雲氣如潮,但他已經渡過較為艱險的一段,如今只要再走完五步,大概就可以出洞了!當下站起身子,正待舉步!
只聽外面傳進畢倩倩的聲音,叫道:
“卓玉祥,聽着,你只能朝前走三步,就要停住,然後轉過身,向你後面的人,發出長嘯。再轉過身,向右斜行五步,就可看到珠光,再直行三步,斜行五步,這樣直斜交差,對着珠光走來,不可弄錯。”
卓玉祥只聽到她的聲音,那裏看得到珠光?當下答應一聲,朝前,走了三步,就轉身向洞口發出一聲長嘯。
然後依着畢倩倩的話,向右斜行了五步,果然看到朦朧霧氣之間,隱約有着一點光亮。
到了這裏,眼前雖然依然一片黝黑,已可嗅到清新的空氣,大概此身已在洞外無疑。
卓玉祥也不多説,依着她説的,直斜交差,一路走去。
這回他又發現了一件事,原來你只要依着畢倩倩的話,落腳之處,就有石椿,但如不照她所説,那麼就空蕩蕩的沒有落腳之處了,正因四面霧氣瀰漫,不知下面究有多深?
卓玉樣暗暗叫了聲:“好險。”
他依着直三斜五,走了一百多步,突然眼前一亮,珠光照耀,自己已經到了一道峭壁間的洞窟外面。畢倩倩上身微俯,掌心託着明珠,含情脈脈迎着嬌笑道:
“卓相公,快進來。”
卓玉祥舉步跨入石窟,長長吁了口氣,他此時無暇打量洞內景物,急急説道:
“畢姑娘,後面……”
他要説:“後面的人,也快出洞口了。”
畢倩倩沒待他説完,咯的一聲嬌笑,説道:
“我的卓相公,你先歇息,我不會讓你心上人躍下萬丈深淵去的。”説完,就朝洞外探出頭去,高聲喊道:
“慕容貞,你聽仔細了……”
她和方才告訴卓玉祥的走法一樣,提高聲音,重複説了一遍。
過沒多久,只見洞外人影一閃,慕容貞已經跨了進來,目光轉動,問道:
“卓大哥,這條路好險,我們好像渡過了一個山峽。”
卓玉祥還沒開口,畢倩倩回過頭來,搶着笑吟吟的説道:
“卓玉祥,現在該換你來了,我喉嚨都快叫破了呢?”
卓玉祥答應一聲,走近洞口。
畢倩倩問道:
“你還記不記得?”
卓玉祥點點頭道:“在下記得。”
畢倩倩把掌心明珠交到卓玉祥手上,説道:
“你探出頭去,面向左首,用真氣把話聲傳過去,不然,後面的人會聽不到,右手握蛛儘量把手臂伸出洞外。”
卓玉祥道:“在下記下了。”
他探首向外,依照畢倩倩説的走法,向後面的人,把話聲傳了出去。
不過頓飯時光,東煞上官相、西煞畢元、南煞戚建公、北煞卜元慶,也相繼渡過危崖,跨進石窟。
卓玉祥要待把明珠還給畢倩倩。畢倩倩美目睨着他,嫣然笑道:
“你拿着吧,咱們一行人,都要一起行動,誰拿都是一樣。”
卓玉祥聽她這麼説了,只好仍然把明珠託在掌心。反正是替大家照明嘛!
但慕容貞心裏可大大的起了反感,覺得卓大哥遇上畢倩倩,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只要畢倩倩説的話,每一句都如同綸音,奉命惟恐不謹!
“哼!”她心裏暗暗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畢倩倩好像並未注意,眼睛一溜,説道:
“咱們的人,都到齊了,現在可以走了。”説完,回眸朝卓玉祥道:
“卓玉祥,你拿着珠子,仍跟在我身後來。”
卓玉祥也覺得自己既拿着珠子,替大家照明,自然該走在前面去,聞言果然跟了上去。
慕容貞更覺有氣,嘟嘟嘴,並沒跟着上去。
東煞上官相一手摸着黑髯,説道:
“慕容姑娘請啊!”
慕容貞坐在一方大石上,抬頭道:
“前輩先請,我再等一等。”
上官相多年老江湖,那會看不出來,微微皺了下眉,就跟着卓玉祥身後走去。
一行人魚貫而行,慕容貞因和卓玉祥嘔氣,故意走在最後。’這座洞窟,甚是高大,只有一個人口,深入數丈之後,洞勢漸形逼壓,只容得一人可以通行。
兩邊石壁,凹凸不平,石徇峻峭,似是未經人工修鑿的天然石窟。一行人由畢倩倩帶路,又行十數丈,景物突然一變。只見逼仄的洞徑,到此突呈開闊,成了六七丈方圓的一個大右室,中間放着一張白石圓桌,和七八個石凳。
卓玉祥手託明珠,珠光雖然只能照到一、二丈遠近,但以幾人的目力,已可看清四面的景物。
南煞戚建公目光朝石首壁角間一注,沉喝道:
“什麼人?”
經他一喝大家也看清楚了,壁角暗陬,果然盤膝坐着兩個人,那不是峨嵋天破大師、崑崙葉道長還有誰來?
西煞畢元不覺一怔道:“他們也進來了?”
這話,確實也提醒了大家,如此隱秘、詭異,且又曲折串變的路徑,沒有人指點,他們又是如何進來的呢?
東煞上官相濃眉微皺,問道:
“倩兒,這條路如此曲折離奇,你如何知道的?”
畢倩倩道:“女兒不是説過麼?龍君在易簣(臨終)之時,交給女兒一冊武林抄本麼?
最後一頁,曾隱約提到一條密徑的走法。等到女兒走出出雲口,就想到書上所指,可能就是這裏,試按書上所説,走了幾步,果然絲毫不錯,就是這條秘徑了。”
上官相問道:
“這本冊子,郝總管可曾看過?”
畢倩倩道:“沒有,這是龍君親手交給我的,只有繼承龍君的人,才能研讀,她只是龍宮中一名執事頭兒,自然沒看過了。”
這幾句話的工夫,大家已經走近石壁。
南煞戚建公問道:
“二位怎麼了?”
天破大師緩緩睜開雙目,合十當胸,低喧一聲佛號,説道:
“阿彌陀佛,貧僧和葉道友,是服用瞭解藥之後,一到此地,毒性復發,故而只好運功逼毒,把奇毒逼聚一處,再作道理。”
畢倩倩道:“這怎麼會呢?”
上官相問道:
“大師二位,是如何進來的?”
天破大師輕嘆息一聲道:
“貧衲和葉道友是聽到有人以‘千里傳音’之術,告知出雲口處,另有秘徑,才能到此,只可惜葉道友下三位高足,卻不慎墮下懸崖去了。”
西煞畢元問道:
“大師可曾聽出那説話之人是誰麼?”
天破大師微微搖頭道:“不知道,那人以‘千里傳音’之術,把聲音送入,依貧僧推測,那聲音可能是從出雲口傳進來的。”
北煞卜元慶道:“這就奇了,出雲口,只是兩山之間一個絕壑,下臨千丈,不可能有人……”
正説之間,忽聽有人輕“啊”了一聲。
要知深入這詭秘的洞窟之中,每一個人誰都提高警覺,深懷戒心,這聲輕“啊”雖然不響,但大家都聽得一凜,急急回頭瞧去。
只見慕容姑娘左手扶額,一個搖搖欲倒。
卓玉祥吃了一驚,急忙掠近她身邊,伸手扶住,急急問道:“貞兒,你怎麼了?”
慕容貞道:“我……有點頭昏……”
卓玉祥扶着她走近石桌,移過一個石凳,説道:
“你快坐下來,歇息。”
慕容貞在石凳上坐下,還是支持不住,兩手交疊,一顆頭枕着手肘,緩緩閉上眼睛。卓玉祥驚惶的道:
“貞兒,你還有什麼地方不舒適的?”
南煞戚建公道:“依老夫看來,她好像是中了毒!”
“中毒!”卓玉祥更是惶急,搓着手道:“這怎麼辦呢?”
畢倩倩走到慕容貞身邊,用手輕輕翻起她眼皮,仔細察看了一陣,又看看她的指甲,説道:
“奇怪,她果然是中了毒!”
就在此時,突聽上官相厲聲喝道:
“倩兒,你方才給咱們服下的解藥,可是真的解藥麼?”
他説的聲色俱厲,臉上也籠罩了一層濃重的怒氣和殺氣!
這可聽得大家齊齊一愣!
在進入霧室之前,畢倩倩確曾每人分了兩顆預防“蚩尤毒霧”的解藥,據説,一顆解藥的有效時間,為兩個時辰,因此大家除了當時服用一顆之外,還隨身帶了一顆,以作不時之需。
畢倩倩愣然道:
“女兒分給大家的,自然是解藥了。”
上官相盛怒的道:
“只怕不是吧?”
他此話一出,聽得大家又是一怔!不是解藥,那會是毒藥不成?大家心頭這一起了懷疑,不由的立即暗暗運功檢查。
這一檢查,在場幾人,莫不臉色大變!
只有卓玉祥心急慕容貞的安危,並未運氣檢查,因此也只有他一個人的臉上沒有變色。
西煞畢元發出狼嗥般一聲大笑,緩步朝畢倩倩走了過去,目中厲芒閃動,沉聲喝道:
“倩兒,你果然毒辣得很,連生身之父,都要毒死了才放心。”
他這一步步的逼去,雙手提胸,已經凝聚了畢生功力,敢情他要把畢倩倩立劈掌下。他自知這出於一擊之後,必將立即毒發而死,但他已經下了決心,在自己未死之前,非把這懺逆不孝的女兒擊斃不可。
畢倩倩駭異的道:
“爹,女兒給大家服的確是解藥,不是毒藥。”
畢元臉色獰厲,喝道:
“你還要狡賴!”手掌已經緩緩舉了起來。
畢倩倩哭道:“女兒説的是實話,你老人家怎麼連女兒的話,都不相信了呢?”
畢元怒聲道:
“你當了龍君,心目中還有我這個爹?你明明誘騙大家服下你的毒藥,還不承認?”他越説越氣,舉起的手,正待劈去。
南煞戚建公突然沉喝道:
“畢兄且慢,此事魯莽不得!”
畢元道:“事實俱在,戚兄何用再幫她求情?”
戚建公道:“畢兄歇怒!萬一令嬡真的並不知情,豈非冤枉?再説,畢兄劈出了這一掌,可知後果如何?”
畢元道:“咱們一身功力,幾乎已被毒藥消散了十之五六,目前大概憑各人的修為,勉強還能再發幾掌而已。”
戚建公道:“這就是了,你沒弄個清楚,就這樣一掌擊斃令嬡,你也賠上一條老命,划得來麼?”
上官相接口道:“戚兄説得不錯,小不忍則亂大謀,咱們應該先問問清楚,再作計較才是。”説到這裏,回頭問道:
“倩兒,你這藥丸,是那裏來的?”
畢倩倩含淚道:“這是龍宮專掌司藥的藥師依方配製的,據説已經配製了有幾年之久,女兒這一瓶藥丸,共有百粒,如今已經用的只剩下二十粒,應該不會有問題。”
上官相從身邊取出剩下的一粒,隨手遞了過去,一面説道:
“諸位身上,也各有剩下一粒,大家都拿出來,給倩兒仔細看看。”
於是畢元、戚建公、卜元慶、卓玉祥都把身上藥丸,取了出來,交還給畢倩倩。
只有慕容貞敢情功力較淺,伏在石桌上,一動不動,卓玉祥自然不便從她懷中取藥,並未交出。
畢倩倩也從瓷瓶中傾出兩顆藥丸,一齊放在掌中,聞了一聞,就着珠光,再仔細察看了一陣,説道:
“這是解藥,一點沒錯,藥丸的氣味,顏色,大小,都和女兒平日用的一模一樣。”
上官相道:“你再仔細看看。”
畢倩倩為難的道:
“女兒實在看不出這藥丸有什麼不對了。”説到這裏,忽然取了一顆,仔細的用指甲把藥丸齊中切了開來。
那藥丸不過梧桐子大小,這一切開,發現有一顆米粒大小的黃色藥粒,嵌在藥丸中。
畢倩倩神色微變,小心奕奕用指甲挑起,湊着鼻子聞了聞,但這黃色藥粒太小了,聞不出什麼氣味來。”
畢元道:“這顆黃色的,是什麼東西?”
畢倩倩道:“女兒聞不出來。”
她一面説話,一面低下頭去,用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這一舔,頓覺舌尖驟然一麻,心頭不禁吃了一驚,急急吐去口水。
上官相問道:
“畢倩倩,可是毒藥?”
畢倩倩連吐了幾口口水,才道:
“是的,是一種迷人慾醉的烈性毒藥‘迷迭香’,和另一種敬功毒藥配合而成……”
她在説話之時,已把其餘幾顆解藥,一一用指甲剖了開水,果然每顆解藥之中,都嵌着一粒黃色的毒藥。
畢元怒聲道:
“解藥之中,如何又會內藏毒藥?”
畢倩倩抬頭道:“女兒也覺得事情太過奇怪,百思難解……”
她接下去續道:“這藥瓶一直收藏在女兒房中,那一定是郝總管做的手腳了。”
南煞戚建公緩緩在石凳上坐下,嘿然道:
“畢兄,令嬡當上龍君之事,你當真一點都不知道麼?”
他這句話,又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畢元目光一動,冷然道:
“怎麼?戚兄懷疑兄弟什麼?”
戚建公大笑一聲道:
“畢兄,事已至此,兄弟覺得已經不用再隱瞞什麼了?”
畢元雙目精光進射,怒聲道:
“戚兄此話是什麼意思??
戚建公道:“兄弟不信畢兄事前竟會毫不知情。”
畢元道:“這麼説,戚兄認為是兄弟父女,設計毒害諸位了。”
卜元慶沉聲道:
“不錯,親若父女,焉有不知情之理?”
説到這裏,突然目注畢倩倩,洪聲喝道:
“畢大姑娘,咱們都已經中了劇毒,也許再也無法生離此地,你似乎用不着再裝作了。”
畢倩倩神色冷峻,説道:
“卜伯伯,你這話侄女就不明白了侄女就算有什麼陰謀毒計,總不至於拿毒藥毒害生身父親,和自小一直疼愛我的義父。”
卜元慶聽的一呆,説道:
“不是你父女設下的毒計,難道會是我卜某不成?”
東煞上官相微微一笑道:
“兄弟從種種跡象看來,就事論事,覺得真正的幕後主使人,就在咱們身邊,至低限度,也在這座石室之中。”
卜元慶道:“上官兄説的是誰?”
上官相道:“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咱們四方煞神了。”
畢元看了上官相一眼,忽然點點頭道:
“上官兄,兄弟明白了。”
上官相道:“畢兄明白什麼?”
畢元狼嗥般一聲長笑,説道:
“你自小最疼愛倩倩,故而向兄弟把倩倩要去,過繼在你膝下,如今倩倩居然當上了龍君,這不是你一手造成的,還會有誰?”
畢元是畢倩倩的生身之父,這話由.畢元口中説出,自然極具份量。
上官相微微一怔,説道:
“畢兄居然懷疑到兄弟頭上來了。”
畢元道:“咱們沒有找出真正的主使人之前,誰都脱不了干係。”
戚建公冷冷道:
“四方煞神中,比較起來,自以二位嫌疑最大了。”
卜元慶接口道:“這話兄弟同意。”
畢倩倩忽然撲的跪了下去,説道:
“爹爹,義父,二位伯伯,你們四位老人家都不用爭吵了,解藥之中,暗藏毒藥,女兒實在毫不知情,但卻害怕四位老人家互生猜忌,女兒不孝,願以一死謝罪……”突然右手一招,拔出長劍,正待往喉間抹去。
上官相出手奇快,一下奪了畢倩倩手中長劍,往地上一擲,沉喝道:
“倩兒,你這是何苦?目前是非未明,真相未白,你死了豈非白死?”
畢元冷冷説道:
“上官兄,你還救她則甚,逆女縱然不是幕後主持人物,也是傀儡幫兇,咱們四人中毒,全都由她而起,她一死謝罪,也是應該的了。”
上官相道:“畢兄此言就不對了,倩兒受人利用,已經坦白説出經過,何況這解藥之中,另有毒藥,她並不知情,一個已經悔過,不甘再作傀儡的人,咱們應該原諒她,鼓勵她,怎好忍心看她自絕在你面前?”
卜元慶道:“上官兄説的也是不錯,畢大姑娘為了不甘受人利用,才求助於咱們四人,如果她説的不假,她已經算是背叛了這幕後主使之人,咱們目前,主要是要找出這幕後主使的人來,並非要逼死畢大姑娘。”
戚建公道:“咱們找得出來麼?”
卜元慶道:“方才上官兄已經説過,嫌疑最大,是咱們四方煞神。”
戚建公道:“依你看,咱們四人之中,是否真會有一個是幕後主使之人?”
卜元慶目光掠過三人,説道:
“這就很難説了,但除了咱們四人,別人似乎更不可能。”
畢元道:“兄弟倒想到了一個辦法。”
卜元慶道:“畢兄想到了什麼辦法?”
畢元道:“咱們身中奇毒,只怕生存的機會已是不多,四方煞神之中,如果確有一個是幕後主使之人,咱們既然找不出來,又都有很重的嫌疑,最好的辦法,就是咱們四人手拉着手,各以內功,震斷心脈,自絕於此。”
上官相點頭道:“卜兄説的也是有理,咱們四人之中,如果真有一個是包藏禍心的幕後主使人,那麼縱然多賠上三條性命,自然也是值得,但如若咱們四個人,都不是幕後主使之人,這般自絕於此,豈不死的太可惜了?”
戚建公道:“這話不錯,那幕後主使之人,就是因為咱們四人再活下去,可能會妨礙到他正在進行的某一件事,非把咱們除去不可,咱們若是自絕於此,豈非正中他的下懷?”
上官相道:“那麼依戚兄之見呢?”
戚建公一手摸着蒼髯,説道:
“兄弟覺得咱們要找出幕後主使的人來,咱們必須先活下去。”
卜元慶道:“咱們目前身在絕谷之中,中的又是散功奇毒,此時只不過憑仗平日的修為,還能保住幾成功力。別説無法和人動手,就算是較為劇烈的行動,也一樣不成,既無法化解劇毒,如何活得下去?”
戚建公淡淡一笑道:
“咱們此刻至少還保持了四五成功力,只要不妄動真氣,不使劇毒流散,及時把它逼聚一處,總還辦得到。”
卜元慶道:“這個自然可以。”
戚建公笑了笑道:
“這就是了,咱們只要把劇毒逼住了,不使它再惡化下去,再慢慢設法,也許可以把它退出體外,一時縱然辦不到,但以咱們的功力,時間稍長,也許可以。”
卜元慶點頭道:“這倒可以一試。”
戚建公道:
“豈止一試,咱們必須死中求活,保住性命,才能揭穿此一陰謀!”説話之時,已是在地上盤膝下坐,緩緩閉上了雙目艮。
卜元慶也依言坐到地上,自顧自運功逼毒。上官相看了畢元一眼,説道:
“畢兄,咱們舍此之外,確也別無善策,還是先把劇毒逼住了再説。”
於是上官相、畢元也各自席地坐下,運起功來。畢倩倩一直耽心爹等四人,由互相猜忌,進而會演出一場自相殘殺的局面。她雖然也懷疑四人之中,可能真有一個是龍宮的幕後主使人,但又確不定此人是誰?
當然,她思前想後,覺得爹爹、戚伯伯、卜伯伯,都有可能,但更不希望在他們四人之中,真會有一個是幕後主使之人。此人真要就在四人之中,那就太可怕了!
此時眼看四人都已盤膝坐下,閉上了眼睛,一時心頭總算稍稍放下了一塊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大石。就在此時,她忽然發現了一件奇蹟!
那就是同樣服下了暗藏毒藥的解藥,功力高如爹爹、養父等四人,都已支持不住,但經過這許多時間,自己竟然會一點感覺也沒有!
一念及此,心頭不禁大感奇怪,再想也想不出所以然來,急忙回頭看去!
這一陣工夫,她注意力全在四方煞神身上,沒有回顧卓玉祥一眼,因為他正在照顧着伏在石桌上的慕容貞。
此時這一回過頭去,但見卓玉祥一個身子,伏在石桌之上,似是也已支持不住!心頭不禁一急,慌忙走了過去,低低問道:
“卓相公,你怎麼了?”
卓玉祥低沉的道:
“在下感到睏倦得很。”
“迷迭香”迷人慾醉,散功毒消散武功。
他沒有四方煞神那樣深厚的功力,自然會感到睏倦欲睡了。畢倩倩看他毒性在發作,這比她自己毒性發作,還要憂心如焚!
突然間,她腦際靈光一現,想起了一件事來。
那是數月前,郝總管向自己請頒“竹令符”,通令四方煞神、八大使者,通緝一個華山門下的卓玉祥,自己問她為什麼對一個初出道的華山門人如此重視?而且還要勞動四方煞神、八大使者?
郝總管先前還不肯説,經不住自己的追問,她名義上,總歸只是龍宮一名總管,迫不得已,才説出卓玉祥身上,有一顆珠子,好像對龍宮具有極大威脅。
龍君,數十年來,幾乎已統治了江湖上三分之一的勢力,但大部份都是以毒制人。對龍宮具有極大威脅,莫非那珠子能解龍宮之毒。
“對了,卓玉祥的父親君子劍卓立方,臨死之前,把那顆寒鐵念珠緊緊握在左手掌心,莫非有人協迫他交出此珠,或是他已中了某種劇毒,正在以此珠解毒,左手不正是手少陰心經……”
她這一思索,不禁恍然大悟,心頭暗暗一喜,不覺看了席地而坐的四方煞神一眼,急忙側過身子,以“傳音入密”
説道:
“卓相公,你不要説話,快把身上那顆寒鐵念珠取出來,握在左手掌心,然後緩緩運功,氣走十二經脈,千萬不可露出形跡。如果能把劇毒化解,也坐着不可稍動,只要長長吁一口氣,作為暗號我就知道了,此事十分重要,現在我擋着他們視線,你快伸手把珠取出來。”
她要用“傳音入密”説話,那是因為四方煞神中,可能有一個人就是隱身幕後之人,這話當然不能讓人聽見。
卓玉祥只是感到神思睏倦,神志並不昏迷,其實慕容貞也並未昏迷,只是方才和卓玉祥賭氣,才伏在桌上,沒有説話。
他聽了畢倩倩的話,心頭猛然一動,依言探手入懷,取出寒鐵念珠,悄悄交到左手。畢倩倩也在此時,伸手扶着他身子,低低説道:
“卓相公,我扶你坐下來,快些運功把劇毒逼住才好。”
卓玉祥故意低沉的應了一聲,由她扶着在地上盤膝坐定。
只聽畢倩倩又以“傳音入密”説道:
“卓相公,我不知怎的,並未中毒,只要你照我所説,能把劇毒逼出體外,長長吁一口氣,我就知道你已經沒事了,今日之局,十分兇險,只有全仗你我二人合作,但你千萬不可露出破綻,縱然發生什麼變化,你一由聽我咳嗽為號,方可起來,而且我也要仔細的想一想。”
卓玉祥聽得心頭大為震驚,聽畢倩倩口氣,似乎她已發現這羣人中,真有可疑之人,這會是誰呢?
“哦,她要自己把寒鐵念珠握在左手掌心,緩緩運氣,似乎可以解身中之毒,父親臨死,左手掌心,不是也握着這顆寒鐵念珠麼?自己莫要上了她的當。”
“不會,她若要加害自己,此刻儘可下手,何用如此轉折費事?”
“不錯?自己本已中毒,若無解藥,功力也必將盡失,何如聽她的話試試,寒鐵念珠如果真能解毒,就可證明她説的不假了。”想到這裏,也就澄心淨慮,納氣調息,運起功來。
石室中,所有的人,全已盤膝坐下各憑功力,希望能把已在逐漸發作的毒藥逼住。
這就像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誰的修為深,功力厚,誰就能把奇毒逼聚一處,暫時不讓它發作,但這只是理論而已,誰也沒有把握,能把體內的這兩種奇毒逼住。山腹石室,一片寂然,幾乎連呼吸都聽得到。畢倩倩雖然沒有中毒,但她也已經盤膝坐了下來。
今日之局,已是成敗所繫,她需要靜靜的加以思索,也需要對每一個人,詳加分析,才能把他從眾人之中找出來。
她首先把今天一連串發生的事故,一件一件的重複想了一遍,然後又把每一個人言行舉動,一一作了精細的檢討。
終於給她發現了某一個人的可疑性,覺得只有他的嫌疑最為重大!她有了這一發現,心頭不禁驚然驚凜,此刻大家體內奇毒,都在發作之中,如果他此時突然發難,只有自己一人並未中毒,只怕絕難是他對手。那麼在場之人,都死定了。
她越想越覺可怕,卓玉祥身上那顆寒鐵念珠,是否真能解毒,可説毫無把握,因為那只是她從種種跡象,推想來的—結論。
如果自己推想錯誤,那麼這石室之中,自己一個人豈不就陷於孤立無援,孤掌難鳴!一時之間,不由的急出一身冷汗!
就在此時,突聽耳邊響起了一縷極細的聲音説道:
“畢姑娘,承蒙指點,在下體內劇毒,果然全已消失了!”
這是卓玉祥的聲音,他以“傳行入密”説的話!
畢倩倩聽得精神為之一振!
卓玉祥接着仍以“傳音”説道:
“在下試試,是否能把貞兒也救醒過來,咱們就可多一個幫手了。”
畢倩倩方自一驚,對方是個老狐狸,如果稍露破綻,豈非前功盡棄,要待以“傳音入密”,加以勸阻,已是不及!
只聽卓玉祥呼吸沉重的喘了兩口氣,突然雙眼一睜,在地上連爬帶喘口中大聲叫道:
“貞兒……貞妹,憑咱們……這點功力,只怕……壓不住了……咱們……死……也要……
死在一起……”
他搖搖晃晃的扶着石凳,用力抓住石桌,站了起來,一下撲到慕容貞的身上,一面急忙以“傳音入密”説道:
“貞兒,你如果還清醒的話,快和我一起倒下去。”
他這一撲,堪堪抓住慕容貞的手臂,也許用力太猛,腳下一個踉蹌,身子搖了兩搖,兩個人砰然一聲,雙雙滾到了地上。
但他一隻左手,緊緊握住了慕容貞的右手,口中一陣喘息,叫道:
“貞妹……貞妹……是……我害了你……”
他左手掌心,緊握着一顆寒鐵念珠,暗暗抵住了她右手掌心,一面仍以“傳音入密”説道:
“貞兒!不可説話,快些運氣功,讓我助你先把體內劇毒解了再説。”説話之時,暗暗運功,把一股真氣,透過寒鐵念珠,緩緩朝她掌心輸去。
慕容貞雖然體內劇毒已在逐漸發作,但這兩種毒藥,發作的極為緩慢,心頭還有些明白,聽了卓玉祥的話,果然不敢多問,暗暗提聚真氣,和他輸人的真氣會合,但兩人卻像毒發昏迷,手拉手倒在一起。
好一對同命鴛鴦!
此時大家都在運功逼毒,只道兩人功力較淺,毒藥發作的較快,是以也沒有人懷疑他們。
畢倩倩一顆心幾乎一直提到了胸口,直到此時,眼看卓玉祥裝作的極像,才算鬆了口氣。
這樣又過了頓飯工夫,慕容貞體內奇毒,果然也盡祛,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也以“傳音”問道:
“卓大哥,這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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