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西門飛霜道:“沒想到你會碰上一個生就這麼一付熱心腸的人,既然你體內的餘毒已經祛除盡淨,那就是藥正對症,恐怕也是‘無影之毒’的唯一解藥了!”
李玉樓入耳一聲“無影之毒的唯一解藥”,不由心頭一動,正想問。
西門飛霜卻話鋒又轉:“你到這間茅屋來幹什麼?你認識這間茅屋主人?”
李玉樓一聽這話,正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忽地心中再動,忙凝目問道:“姑娘怎麼知道這間茅屋別有主人?”
西門飛霜道:“因為我認識這間茅屋主人。’李玉樓心頭猛跳,忙道:“姑娘是説──”
西門飛霜道:“金瞎子。”
李玉樓心頭再跳:“姑娘也愛聽他説書?”
西門飛霜道:“他説書轟動整個江南,我卻沒聽過他説書,一回也沒聽過,他到金陵來近二十年了,從不跟任何人交往。
而秦淮燈船上的無垢,卻是他唯一的朋友,無垢的燈船,也是他閒暇時唯一的去處,不過他都是在別人不在的時候去,自己帶一壺酒,跟無垢相對談詩,壺中酒盡,立即離座下船,從沒多留一刻。”
李玉樓心頭狂跳:“姑娘對他知道多少?”
西門飛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是個説書的,不同世俗,胸藴奇廣,但他以前絕不是個説書的,他一定有難言之隱,他從不説,我也從不問,如此而已。”
連西門飛霜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可見金瞎子掩飾之慎密、高明。
那也就是説,西門飛霜跟這件事扯不上關連,其實本來就扯不上,不然西門飛霜怎麼會救他,怎麼會為他下船奔走?李玉樓下意識的心頭一鬆,又忙道:“那麼,姑娘可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
西門飛霜道:“我知道,恐怕問遍金陵,也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了!”
李玉樓急道:“姑娘是不是可以告訴我?”
西門飛霜美目之中疑惑之色多了三分,但是,她並沒有多間,也沒有遲疑,道:“能,不過我告訴你也沒用,那地方不好找,除非我帶你去,否則你絕找不到。”
李玉樓道:“不敢勞動姑娘,姑娘只管告訴我──”
西門飛霜道:“對金陵一帶,你熟?”
李玉樓道:“我可以沿途打聽。”
西門飛霜道:“要是那個地名是他自己取的,連金陵土生土長的人都不知道那個地方呢?”
李玉樓不信,可是他不敢説出口。
只聽西門飛霜又道:“不要緊,你要是不信,可以試試,他住的那個地方,取個名字叫‘虛無飄渺’,往西走,到‘清涼山’下,尋小徑登山,到半山繞向山北,那個地方就在山北。’
李玉樓一抱拳道:“多謝姑娘,日後必當有所報答,告辭!”
他沒多説什麼,也沒等西門飛霜説話,跟小紅、小綠打了個招呼,邁步出門而去。
西門飛霜臉色如常,坐着沒動。
小紅可揚了眉、沉了臉:“這個人怎麼這麼不通人情世故,早知道這樣,您就不該下船來東奔西跑的找他,活該讓他傷在少主手下。”
西門飛霜點頭道:“小紅,別這麼説,我本不指望他對我怎麼樣,所以下船來找他,也只是求個心安而已,畢竟,他是為我傷在少主手下。”
小綠道:“姑娘,您的脾氣怎麼突然間變了這麼多,他對您這樣,您還護他?什麼了不得的事,生怕人知道似的,要是您對東方玉琪這樣,怕東方玉琪不趴在地上磕頭──”
西門飛霜話聲微冷,道:“不要跟我提東方玉琪,他不是東方玉琪。”
小綠道:“就是換任何人也一樣,只要您稍加辭色,看那些人不受寵若驚,喜得發瘋才怪!”
西門飛霜道:“他也不是任何那些人。”
小紅道:“是啊!就不知道他是個幹什麼的,偏他福命兩大造化大,處處都有人救助,能逢凶化吉。
咱們頭回救他不死,接着又有人二伸援手,不但治好了他的傷,還把他體內的餘毒祛除盡淨,您現在也可以安心了,咱們回船上去吧!”
西門飛霜緩緩站起,嫋嫋往門外行去。
小紅、小綠雙雙跟了出去。
出了茅屋,西門飛霜轉向西。
小紅忙道:“姑娘,您不回船上去?”
西門飛霜逕直往前走,道:“不要多問,跟我走!”
小紅沒再多問,小綠沒敢開口,她們揹着西門飛霜互望一眼,那兩雙目光滿含着不解與詫異。
口口口口口口
清涼山,在金陵西廓,原為石頭山支脈,因半山築寺而得名,清涼寺旁有一佛祠,相傳為宋名士鄭俠的讀書處。
鄭俠為北宋上流民圖人,被讒謫而後罷官,時兩袖清風,身外無長物,乃擇清涼寺旁讀書,後人景仰鄭俠的高風亮節,改草椽為“一佛祠”,以為紀念。
清涼山最佳的眺望處,為山西南的“掃葉樓’,樓原為明末遺臣龔半千“半畝園”遺蹟,龔善畫有“僧人掃葉圖”,故名“掃葉樓”。
集名士題詩云:“最是江南堪憂處,城中面面是青山’。由此內望,則城內萬家燈火,外望,則大江如帶,船帆不絕。
李玉樓如今就站在北面的半山腰,他照着西門飛霜告訴他的,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這兒,但是到了這兒就沒路了。
眼前大片的密林,滿山遍野,看不見一點人煙,聽不見一點聲息。
真是這兒麼?西門飛霜應該不會騙他,可是那兒是“虛無飄渺”?“虛無飄渺”又是那兒?他還不信這個邪,飛身掠上樹梢,茂密枝葉如蓋,覆掩滿山,什麼也看不見,穿入密林找尋,深淺微寬近百丈,除了遍地的枯枝敗葉外,什麼也看不見。
由不得他不信了,再折回去找西門飛霜,不好意思,一去一回也費工夫。
正懊惱間,只聽一個輕柔甜美的女子吟聲,從高處傳了下來:“最是江南堪憂處,城中面面是青山。”
他聽得心頭猛跳,不是西門飛霜的話聲,還有誰?他身不由己,循聲飛騰而上。
繞到西南,“掃葉樓”中正站着三個人兒,不是西門飛霜跟小紅、小綠是誰?-⌒『臁⑿÷塘成微寒,看見他跟沒看見他似的。
西門飛霜則面對樓外,雲發飛舞,衣袂飄風,綽立若仙。
他忍不住叫道:“姑娘──”
西門飛霜轉了過來,深深一眼道:“找到了麼?’他只得實話實説:“沒有。”
“相信我的話了麼?”
他為之赧然,道:“煩請姑娘帶路。”
西門飛霜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再説,走過來從他面前經過,出樓行去。
他聞到了一股蘭麝般幽香,他轉身跟了去,當他轉身的時候,聽見身後小紅低低道:
“咱們姑娘這是圖什麼?”
他心底泛起了一絲不安,還有一絲異樣的感受。
又到了那滿山遍野的密林前,西門飛霜卻沒有進入樹林,繞着樹林的邊緣走,沒有路,但卻明明是一條羊腸似的小徑,空蕩、寂靜之中東彎西拐了好一陣,約莫盞茶工夫,來到一處,西門飛霜停了步。
眼前的景色,使得李玉樓不能不為之暗暗稱奇,就在半山上,半圈樹林、半圈山壁,眼前畝許大一塊方圓,卻籠罩在一片輕紗似的迷濛薄霧之中,就在薄霧之中,山壁之下座落着一椽茅舍。
只聽西門飛霜道:“是不是‘虛無飄渺’,那間茅屋就是他的住處,你去吧!”
李玉樓聽得微一怔,道:“姑娘──”
西門飛霜道:“我不進去了!”
李玉樓當然明白人家為什麼不進去,他忍不住心中一陣激盪,毅然道:“不,姑娘既是他唯一的朋友,應該一起進去!”
西門飛霜霍地轉過嬌靨,一雙美目中盡是異采:“你讓我一起進去?”
李玉樓道:“是的。”
西門飛霜沒再多問,其實又何必多問?李玉樓這種答覆,已經説明一切了,她那清麗的嬌靨上,飛快地掠過一絲激動神色,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不進去了,我在這兒等你!”
李玉樓沒想到她現在反而不要進去了,怔了一怔,道:“姑娘──”
西門飛霜柔聲道:“我只知道你姓李,叫李玉樓,也就夠了,去吧!”
李玉樓忍不住也為之一陣激動,深深一眼,道:“對姑娘,我也多認識了一層。’他沒再多説,轉身行去。
西門飛霜站着沒動,她望着李玉樓那走進了薄霧中的順長的身影,一雙美目中,再度閃漾起令人難以言喻的異采……
轉眼工夫,李玉樓到了那座茅舍之前,茅舍一明兩暗,前面種的有花,左右是兩片小菜圃,兩扇門關着,聽不見一點聲息。
憑他的聽覺,他聽出來茅舍裏沒有人,好在他是能找到金瞎子更好,否則則指望能在金瞎子的住處,找到些有關金瞎子,或者是有關金瞎子去處的蛛絲馬跡,即便是明知裏頭沒有人,也不能不先打個招呼。
於是,他揚聲道:“金先生,李玉樓求見!”
茅舍裏沒有反應,一點都沒有。
他抬手推門,門竟是虛掩着的,一推就開。
門開處,目光所及,他為之一怔。
門裏,是廳堂,就在廳堂裏,正對着門坐着一個人,赫然竟是金瞎子,他睜着兩眼,目光發直,一動不動。
李玉樓剛才聽出茅舍裏沒有人,憑他的聽覺,絕不會錯,除非茅舍裏的人練成了“龜息大法”。
他曾經出聲招呼,茅舍裏也沒有反應,如今他推開門,跟金瞎子面對面,金瞎子卻也像沒看見。
這是──
李玉樓心頭震動,一步跨了進去。
“別動他!”
身後傳來一聲甜美嬌喝,跟着是一陣香風,西門飛霜已來到他的身邊,美目凝注,滿臉驚容:“他已經死了!”
找到金瞎子了,可是人已經死了,完了,那兒再找線索去?
李玉樓睜開了眼,揚起了眉,冷怒之威逼人。
西門飛霜輕聲道:“別這麼嚇人!”
李玉樓立即驚醒,倏斂威態,他沒有説話,如今他還能説什麼?西門飛霜上前一步,細看金瞎子,嬌靨上再現驚容:“竟看不出他是怎麼死的,既沒有外傷,也不像有內傷,除非他是中了一種奇特的毒,不然不會這樣死法,難道會是‘無影之毒’?”
李玉樓心頭一震,旋即道:“不可能,他不會是中了‘無影之毒’。”
西門飛霜轉過臉來道:“何以見得?”
李玉樓道:“因為對我暗施‘無影之毒’的,就是他。”
西門飛霜猛一怔:“怎麼説,他對你暗施‘無影之毒’?”
李玉樓點頭道:“不錯。”
“這也就是為什麼你要找他的原因?”
“那天晚上,他約我在秦淮之旁的小茅屋見面,離開小茅屋之後,我發覺中了毒,最後支持不住,栽入河中,承蒙姑娘施救,保住性命。
今天我找到書棚去,他沒有開棚,我打聽不出他的住處,只好到小茅屋去,希望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沒想到在那兒碰見了姑娘──”
靜靜聽畢,西門飛霜搖了頭:“不可能,他不可能是那種對人暗下毒手的人,尤其是對你這麼個人。”
李玉樓道:“我也認為不可能,我也不信,無如──”
他住口不言,沒説下去。
西門飛霜目光一凝,道:“你跟他可有什麼仇怨?”
李玉樓道:“毫無仇怨,反之,他倒是個來踐二十年之約的朋友。”
西門飛霜詫聲道:“二十年之約?”
她當然詫異,二十年前,李玉樓才多大?李玉樓道:“二十年前,他跟我一位老人家有約。”
西門飛霜輕“哦”了聲道:“原來是跟你一位老人家有約,我説嘛──”
話鋒一頓,接問道:“你可知道那是什麼約?”
李玉樓沉默了一下,道:“不願再瞞姑娘,二十年前,先父母遭逢變故,雙雙被害慘死,他是唯一知道真象的人。
當時我在襁褓中,被位老人家路過救去,他親口答應那位老人家,化名金瞎子,隱於金陵‘夫子廟’,候我二十年,告訴我先父母被害的真象──”
西門飛霜驚歎出聲:“原來如此,世間竟有他這種人,怪不得他從不跟人交往,原來他是化名,為了等你,為了履行一個二十年的諾言──你那位老人家,就這麼信得過他?”
李玉樓道:“是的,他對我那位老人家,絕不會,也絕不敢食言背信。”
“既是這樣,他又怎麼會暗施‘無影之毒’害你?”
“我就是想不通,可是我確是跟他見過面之後中的‘無影之毒’。”
“那除非當年令尊、令堂的被害跟他有關,當時你被人所救,他無法趕盡殺絕,所以才隱忍下來苦等你二十年,真要是這樣的話,他的深沉與毅力,也就太可怕了!”
“不可能,我那位老人家知道他,也絕不會看錯他!”
“那麼,就在這二十年之間,他遭逢了什麼變故,改變了他?”
李玉樓苦笑道:“我也曾這麼想過,可是──”
西門飛霜道:“你説金瞎子是他的化名,那麼他的真名實姓是──”
李玉樓道:“司徒飛。”
西門飛霜一怔:“俠盜司徒飛?原來他竟會是──我聽説過,怪不得武林中説二十年前司徒飛突然離奇的失蹤了,原來──他經常到我船上去,我也算是他唯一的朋友,我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話鋒忽然一頓,目光急凝:“你我去得晚,加以他二十年前就失了蹤,所以你我都沒見過他,對不對?”
李玉樓道:“不錯!”
西門飛霜道:“那你怎麼知道他就是司徒飛?”
李玉樓道:“姑娘是説──”
西門飛霜道:“就不會有人知道他隱姓埋名,要苦等二十年──”
李玉樓截口道:“姑娘的意思我懂了,不可能,我頭一次到書棚裏找到他的時候,他問我的幾句話,都是當年跟我那位老人家約定的,司徒飛他有可能被害,有可能被人假冒替代,但他卻是個極重信義,寧死不屈的人!”
西門飛霜道:“要是這樣的話,他就更不可能在二十年後的今天暗施‘無影之毒’害你了。
即便是他,以為害你之後也難逃一死,一個武林中人,自絕的方法很多,又怎麼會選擇住處,當門而坐,這麼個死法?”
李玉樓苦笑道:“我實在想不通──”
西門飛霜忽然截口道:“會不會另有第三者,知道先前無法假冒他,取代他,一直隱身左右。
等到你來跟他連絡,約期再見之後,因為時機成熟,先殺他滅口,然後又假冒他害你,在二十年後的今天趕盡殺絕?”
李玉樓道:“我想不出還有第三者,姑娘跟他交往過一段時日,是否知道──”
西門飛霜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從不跟人交往,沒有朋友。”
李玉樓皺皺眉。
西門飛霜又道:“我雖然想不出是怎麼回事,可是根據你所説的,加上我對他的認識,我敢説他絕不會暗施‘無影之毒’害你,一定有第三者。”
李玉樓道:“可是──”
苦笑一聲,住口不言。
西門飛霜美目中忽現奮光:“慢着,自當年親口許諾後,他就要苦等你二十年,二十年不是短時日,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福禍,生老病死人誰能冤,他能不預作防範──”
李玉樓忙道:“姑娘是説──”
西門飛霜道:“我是説,以他這麼個人,不會想不到這一點,他應該預作防範,預作安排,也就是説他應該把要告訴你的,預留下來,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寫下來──”
李玉樓心頭一陣跳。
只聽西門飛霜叫道:“小紅、小綠,進來幫忙分頭找。”
小紅、小綠應聲走進來。
四個人分頭找,金瞎子的住處就這麼一明兩暗,三間茅屋,傢俱陳設也都相當簡陋,四個人几几乎找遍了,只差沒把地皮翻過來了,可是,休説是片紙隻字了,就是一點可疑的東西也沒找到。
四個人相對默然,默然片刻之後,西門飛霜突然道:“你能確定你所中的毒,是‘無影之毒’?我的意思是説,那位水飄萍,確實告訴你,你中的是‘無影之毒’?”
李玉樓沒覺得她這句話問得有什麼不妥,當即點頭道:“是的。”
西門飛霜道:“你可知道這‘無影之毒’的出處?”
李玉樓道:“我不知道。”
西門飛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以你的修為跟所學,你不應該不知道,你的師門也不應該不告訴你。
因為‘無影之毒’是毒中之最,令人聞風喪膽,太有名了,一般人所以不知道它,是因為它難躲難防,甚至防不勝防。
也因為能認出它來的人太少,更因為中了‘無影之毒’的人,沒有獨門解藥,必死無疑,十有八九都滅了口,但是你不知道‘無影之毒’的出處,我還是相信你──”
李玉樓並沒有因為能博得西門飛霜的相信,而有什麼特別的感受。
因為他現在沒那個心情,是故西門飛霜的話聲至此,他立即截口道:“聽姑娘的口氣,似乎知道‘無影之毒’的出處?”
西門飛霜微頷螓首,道:“不錯,我知道,放眼天下武林,知道它出處的人,多得不可勝數。
我剛才説過,它太有名,太可怕了,難只難在能認出它的人太少,只要有人認出它是‘無影之毒’來,那麼十有九個都知道它的出處。”
李玉樓忙道:“那麼姑娘能否賜告──”
西門飛霜道:“我既然問起了你,也承認我知道它的出處,當然會告訴你,我的意思也就是要你循這條線索查查看,不過在我告訴你之前,有些事我不能不讓你知道一下──”
李玉樓道:“什麼事,姑娘請説,我洗耳恭聽。”
西門飛霜看了他一眼:“不要跟我這麼客氣──”
話鋒一頓,旋又接道:“近百年來,眾所周知,四川唐家,是用毒的大家,但是唐家要比起這一家來,那就太微不足道了。
四川唐家之毒,因為千百種,固然也會令人畏懼,但這一家只這一種‘無影之毒’,已使四川唐家的千百種毒黯然失色。
這一家的‘無影之毒’向不輕用,也一向神秘詭異,絕少跟外界有所往來,甚至,武林中沒人不知道這一家,也都知道這一家在什麼地方,但是從沒有人能找到這一家,或許是因為沒人不怕‘無影之毒’,而不敢輕易挨近,所以當你循這條線索去查的時候,務必謹慎,因為一念之差足以鑄成大錯。”
只聽小紅道:“姑娘,你怎麼還幫──”
西門飛霜輕叱道:“我説話,不要插嘴。”
小紅住口不説。
只聽西門飛霜又緩緩道:“你們不是不知道,損人利己的事,我不屑為,一切聽天由命,冥冥中自有定數,我也不願勉強,何況,我這是就事論事,難道不是?”
小紅微抬眼望西門飛霜,口齒啓動,似乎還想説什麼,但卻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沒有説出口。
李玉樓聽見西門飛霜説的話,而且是字字清晰,但他卻沒在意,沒玩味,可惜。
只聽他道:“多謝姑娘指點,李玉樓不是衝動莽撞的人,敢問姑娘,那一家是──”
西門飛霜緩緩道:“你知道武林中的一府、二宮、三堡、四世家、八門派?”-鈑衤ド袂檎鴝了一下,道:“這我知道。”
西門飛霜道:“我説的那一家,就是二宮裏的‘九華宮’。”
李玉樓神情再震,道:“怎麼説,是‘九華宮’?”
西門飛霜道:“人人都知道,‘九華宮’座落在巫山深處,但由於巫山十二峯長年雲封霧鎖,卻誰也不知道這座‘九華宮’究竟座落在巫山什麼地方?”
李玉樓雙眉微揚,道:“多謝姑娘賜告,只要踏遍巫山十二峯,應該不愁找不到這座‘九華宮’。”
話聲方落,人微一怔,兩眼冷電飛閃,轉眼往外望去,顯然,他是聽見了什麼?
就在這時候,身旁響起了西門飛霜的輕柔話聲:“我也聽見了,不可能有人到這兒來,這種地方不乏飛禽走獸。”
李玉樓似乎要説話。
西門飛霜一個眼色遞過去,輕喝道:“小紅、小綠!”
李玉樓沒看見西門飛霜的眼色,他看見小紅、小綠像兩隻飛燕似的掠出去。
轉眼工夫之後,小紅,小綠又雙雙掠了回來,兩個人微一欠身,飛快的也遞了一個眼色道:“啓稟姑娘,是隻野兔子。”
李玉樓仍然沒看見這個眼色,他兩眼冷電飲去,道:“是我聽錯了,有勞兩位姑娘了!”
小綠道:“李相公您客氣,婢子們不敢當。’一聲“相公”、“婢子”聽得李玉樓微一怔,西門飛霜清冷的嬌靨上飛閃異樣神色,剎那間,茅屋裏有着一份令人不安的靜寂。
但是,這份靜寂很快就被西門飛霜打破了,只聽她道:“那麼你打算──”
李玉樓一定神道:“既蒙姑娘告訴我了這條線索,我打算馬上趕到巫山去。”
西門飛霜道:“別説我交淺言深,要不要我陪你去!”
李玉樓忙道:“姑娘怎麼好這麼説,姑娘的好意,我只有感激,只是千里迢迢,怎麼敢勞動姑娘──”
“千里迢迢,勞動?”西門飛霜道:“你把我當成閨閣弱質了,我只是秦淮畫舫不能再待了,閒着也沒事。
‘九華宮’又是我向往已久的神秘地方,我也想看看,它究竟座落在巫山十二峯什麼地方,不過你要是不願意,我當然不能勉強。”
這叫李玉樓怎麼説?只聽他道:“有姑娘為伴,該是我的榮寵,怎麼會不願意?只是,只是──”
只聽西門飛霜道:“也是,我還是不要跟你作伴的好,我哥哥一定還在到處找我,我已經給你惹了麻煩了,怎麼能再──”
她那裏一個“再”字剛出口,李玉樓這裏倏揚雙眉,道:“姑娘輕看李玉樓了,不要説姑娘對李玉樓有援手之德活命恩。
就算是一個緣僅一面的朋友,李玉樓也絕沒有怕這種事的道理,只要姑娘不嫌餐風宿露奔波苦,我願意請姑娘同行。”
小紅、小綠站在西門飛霜身後,互相一眼,偷偷的笑了,可惜李玉樓仍沒看見。
只聽西門飛霜道:“武林世家、江湖女兒,怕什麼餐風宿露奔波苦,就這麼説定了,今天天色已晚,咱們明天一早啓程,人死一了百了,入土為安,咱們把他埋了就離開這兒吧!”
李玉樓微點頭,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