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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南柯夢醒

    陰小卿、石玉屏兩人並肩進了抱犢寨,石玉屏突然一沉皓腕,掙脫了陰小卿的掌握,陰小卿一怔,旋即笑道:“瞧你,誰不知道你已是陰家少主夫人了,幹什麼還……”

    石玉屏嬌靨一紅,嗔道:“不許你說。”

    陰小卿忙道:“好,好,好,不說,不說,我不說,玉屏,你到龍姑娘那兒去一趟吧,我去瞧瞧大哥醒了沒有,待會兒我再去找你去。”

    石玉屏忙道:“夜這麼深了,你還去找我?”

    陰小卿道:“我恨不得時刻跟你在一起,一離開你心裡就像少點什麼,想跟你對坐燈下,作竟夕之談,怎麼,不願意麼?”

    石玉屏白了他一眼,道;“夜那麼深了,你還到我房裡坐坐,也不怕人說話!”

    “誰敢?”陰小卿雙眉一揚,惡威怕人。“你已是陰家的人了,只不過還沒過門而已,怕什麼,誰又敢說些什麼,再說只要咱們心地光明……”

    石玉屏皺眉擺頭,道:“好了,好了,我不要聽,別說了,你去找哥哥去吧,我去看龍姑娘。”

    話落,她徑自轉身而去。

    望著那無限美好的身影,陰小卿他笑了,笑得有點激動,還有一種令人難以意會的意味,隨即,他也轉了身。

    半個更次之後,石玉屏臉色木然回到了自己的房裡。

    大姑娘還在那兒,等得人都困了,她一見石玉屏回來,忙站了起來,睜著困眼道:“姑娘,你怎麼去這麼久,剛才陰少主……”

    石玉屏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了,你去睡吧。”

    大姑娘應一聲道:“你要不要吃點什麼?”

    石玉屏搖頭說道:“我不餓,你去吧,要什麼我會叫你。”

    大姑娘答應了一聲走了,她剛走,門外又響起了步履聲,石玉屏一聽就知道是陰小卿來了,她剛一皺眉,陰小卿就在外面說道:“玉屏,我來了!”

    石玉屏只得說道:“門沒拴,你自己進來吧!”陰小卿推門走了進來,笑問道:“怎麼,還沒睡?”

    石玉屏道:“我敢麼,你要來,我得恭候大駕呀!”

    陰小卿笑道:“了別別罵人了,剛回來。”說著話,他自己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妝臺前。

    石玉屏也坐了下去,“嗯”了一聲。

    陰小卿道:“她怎麼說?”

    石玉屏道:“你想她還能怎麼說,她說她只求早一點離開這兒……”

    陰小卿道:“我明天一早就送她走,你沒對她說麼?”

    石玉屏道:“說了,我怎麼會不說,她起先還不相信呢!”

    陰小卿道:“那難怪,華玉鱗的事……告訴她了麼?”

    石玉屏道:“說了,為什麼不說,也好讓她知道一下,除了她那貴為九門提督的爹之外,她已經沒了依靠了.”

    陰小卿道:“說的是,她怎麼樣,又一次的打擊……”

    “打擊?”石玉屏冷笑說道:“也不知道她是堅強還是無動於衷,李劍寒的死她倒頗為悲痛,華玉麟的死她聽來像個沒事人兒一般。”

    陰小卿兩眼微睜,寒芒暴閃,道:“她堅強的怕人……”

    石玉屏道:“你以為她是堅強?”

    陰小卿道:“是的,玉屏,她堅強的怕人,我對她又有了新估計。”

    石玉屏搖頭說道:“我不以為然。”

    陰小卿微微一笑道:“不提她了,玉屏,你知道今夜我為什麼到你房裡來麼?”

    石玉屏下意識地一驚忙道;“為什麼,你不是說要跟我作竟夕之談麼?”

    陰小卿道;“不錯,玉屏,我來告訴你兩件事……”

    石玉屏忙道:“你來告訴我兩件事?什麼事?”

    陰小卿道:“頭一件事是關於趙姑娘的,她不是被石家擄來的,是她自己,跑來石家莊找你哥哥的,也就是說……”

    石玉屏訝然說道:“你怎麼說,是她自己跑來石家莊找哥哥的?”

    “不錯!”陰小卿道:“也就是說,她自己願意嫁給你哥哥……”

    石玉屏詫聲說道:“她,她自己願意,這是為什麼?我不信……”

    陰小卿道:“不信你可以去看看,她如今正跟你哥哥依偎在一起,卿卿我我呢,跟以前的趙佩芳完全像兩個人……”

    石玉屏直了眼,道:“這,這怎麼會……”

    陰小卿道:“我不說過麼,不信可以去看看!”

    石玉屏臉色忽地一變,道:“別是哥哥他用了什麼迷藥……”

    陰小卿道;“你錯了,玉屏,你哥哥沒有用任何迷藥,那樣只能佔有趙佩芳的人,卻無法佔有她的心,你哥哥是個聰明人,他不會那麼做,也不會那麼做,再說,趙佩芳既是自己找來的,也用不著施什麼迷藥。”

    石玉屏驚訝欲絕地道:“這,這怎麼可能……”

    陰小卿道:“我說過兩遍了,你可以去看看。”

    石玉屏道:“這……這是為什麼呀!”

    陰小卿道:“以我看李劍寒給他的打擊太大,她所以這麼做,只是為了報復李劍寒!”

    石玉屏叫道:“報復李劍寒?”

    陰小卿道:“是的,玉屏,你不是對我不屑一顧麼,自有人求我要我,在這種想法的趨使下她就來了石家莊。”

    石玉屏道:“真的麼?小卿。”

    陰小卿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

    石玉屏道:“她不知道趙家鏢局的事……”

    陰小卿道:“誰會告訴她呢?”

    石玉屏點頭說道:“不錯,是沒人敢告訴她,只是,小卿,你對我說這些是……”

    陰小卿道:“你不必再想辦法去救她了。”

    石玉屏一驚道:“救她,小卿,你這話……”

    陰小卿笑了笑道:“玉屏,我並不是個糊塗人,你雖是石家的人,但你卻會想辦法救龍、趙二女,如今龍素梅已經用不著救了,就剩下了一個趙佩芳……”

    石玉屏驚聲忙道:“小卿,你可別胡說,我怎麼會救她……”

    陰小卿微微一笑道:“承認不承認在你,我只是告訴你用不著再費心機,弄巧成拙,招惹你哥哥,進而惹你爹生氣,好在你的心思也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石玉屏道:“小卿,你……”

    “好了,玉屏,”陰小卿手一抬,道:“話我已經告訴你了,這件事就此打住,行麼?”

    石玉屏暗暗驚駭地抬頭說道:“不行,小卿,這件事我一定要說清楚……”

    陰小卿目光一凝,道:“你真要說清楚?”石玉屏暗一咬牙,猛然點頭,道:“當然,我不能蒙這不白之冤。”

    陰小卿道:“沒人會把你怎麼樣,玉屏,只要我不說什麼,也沒人敢,而你要救龍素梅也好,要救趙佩芳也好,跟陰家毫無關係,對我也沒有什麼損失,我可以裝作不知道……”

    石玉屏叫道;“小卿,你在說什麼……”

    陰小卿一點頭,道:“好,玉屏,既然你要弄個明白,我就把話說個清楚……”

    一頓,接道;“你哥哥不明白,我知道,你假戲真做,對李劍寒有了真心,動了真情,對不對?”

    石玉屏大驚忙道;“小卿,你可別胡說,這,這是誰說的……”

    陰小卿道;“我說的,當你知道龍素梅跟趙佩芳同時落在石家後,你心裡很不安,也很是愧對李劍寒,所以你留書跑了回來,對你哥哥,你說大功告成,時機成熟,要讓李劍寒到石家莊來,實際上你只是回來伺機救龍素梅跟趙佩芳的,可對?”

    石玉屏剛要說話,陰小卿已接著說道:“可巧李劍寒他糊塗,也難怪他糊塗,他誤會了你,不知伊人用心良苦,含悲帶恨找來了石家莊……”

    石玉屏道:“小卿,你……”

    陰小卿沒理會,接著說道:“你慌了,你急了,你暗示他趕快離開這石家莊院地,恨只恨李劍寒他誤會太深,點之不透,在拼鬥之際,你眼見李劍寒沒機會拔劍,要喪生在我跟你哥哥劍下,你找機會叫了一聲,引得你哥哥跟我手慢四顧,使得李劍寒乘機拔出兵刃,後來他中了我的暗器,你看見了,我卻不知道,於是你又以怕逼急他為由誆我放他下了抱犢寨……”

    石玉屏道:“小卿,你,你胡說……”

    陰小卿淡然一笑道:“是麼,你再聽下去……”

    話鋒微頓,接道:“更巧的是他出去之後就碰上了唐家兄弟,逼得他只得投入河裡,人算不如天算你沒能救了李劍寒,他死了,你悲痛,你傷心,更恨透了你哥哥跟我,當然,你哥哥是你的胞兄,你不能對他怎麼樣,最多你也只能不認他這個胞兄,而對我就不一樣了,你可以殺我,甚至於可以把我挫骨揚灰,可是表面上你又不能顯露出來,所以你只好強顏為歡,裝得像個沒事人兒一般等待著機會……”

    石玉屏大聲叱道,“小卿,你……”

    陰小卿含笑問道:“全對了,是麼,還有呢,再說華玉麟,你是跑到河邊去悼念李劍寒的,而不是見有人影才出去探視的,對華玉麟,你怕我動手,所以你裝著跟他拼鬥,而在我要殺他的時候,你又搶先出手把他擊落河中救了他……”

    石玉屏叫道:“你知道,他死了!”

    陰小卿道:“他死不了,他沒受多重的傷,假如他不會水被淹死,那是他倒黴,是你殺了他,而不是我……”

    石玉屏機伶一顫,脫口說道:“不,不,我不……”倏然有所警覺,連忙閉上櫻口。

    陰小卿笑道:“行了,玉屏,假如李劍寒沒死,這件事我不會放過,如今他已經死了,我就不願再追究了,我真心愛你,我也不忍再對你怎麼樣……”

    石玉屏顫聲說道:“你認為他,他一定會死麼?”

    陰小卿道:“他要沒中我的暗器,這話我不敢說,可是他中了我的暗器,毒性也已經蔓延開來,我有把握他絕活不了!”

    石玉屏低下了頭,接著捂上了臉……

    好半天,石玉屏才放下一雙玉手,緩緩抬起了頭,她臉色木木然,一點表情也沒有,看上去有點怕人:“小卿,你以為我恨你,是麼?”

    陰小卿微微一點頭道:“李劍寒死在我的淬毒暗器下,等於是我殺的,當然你會恨我,而且恨之入骨,難道不對麼。”

    石玉屏抬頭說道:“小卿,你錯了,我不是恨你。”

    陰小卿道:“可是你卻在找機會替李劍寒報仇,對不對。”

    石玉屏抬頭說道:“沒有,小卿,沒有這種事,假如我有意找機會為李劍寒報仇,我不乏機會,這你應該相信。”

    陰小卿微一點頭道:“我相信,可惜你錯過了無數次的機會。”

    石玉屏道:“小卿,這麼說你是不相信我了。”

    陰小卿道:“信如何,不信又如何,玉屏,我不是說過了麼,李劍寒已經死了,我不再追究那麼多,也不忍拿你怎麼樣,再說我也不是個心胸狹窄,不能容物的人,更不會拿你怎麼樣,不提了,玉屏,我就要回長白去了,只問你願不願意隨我走。”

    石玉屏道:“你既然不相信我,還要我。”

    陰小卿點頭說道:“要,當然要,我從長白老遠地跑到保定來,為的是什麼,憑良心說,要拿石家這點名聲,還請不動陰家的人,我是為你,如今力已出了,心也盡了,我怎麼會舍你不要。”

    石玉屏道:“你不怕我找機會下手,為李劍寒報仇麼?”

    陰小卿笑笑說道:“你已經錯過無數次機會,今後再也沒有機會了,再說,一旦你跟我成了親,成了我的人,你還會殺死自己的丈夫,為別人報仇麼,不會的,絕不會。”

    石玉屏道:“小卿,那可很難說啊。”

    陰小卿道:“除非你願意守寡,除非你願意受天下人的目指,除非你不重視你的身子,你的一輩子。”

    石玉屏美目微睜,還待再說。

    陰小卿已然接著問道:“玉屏,別說那麼多了,只答我一句,願意不願意。”

    石玉屏沉點了一下,然後說道:“小卿,可否讓我考慮一夜。”

    陰小卿笑道:“玉屏,自從你知道你哥哥的如意算盤以後,到今天你已考慮過不少夜了,對麼,何必再……”

    石玉屏道:“小卿,這是女兒家的終身大事。”

    陰小卿點頭說道:“我明白,是該慎重,無如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石玉屏道:“那你還問我願不願意幹什麼,乾脆帶我走不就是了。”

    陰小卿抬頭說道:“話是這麼說;可是這不是別的事,最好是兩心相許,兩情相悅,過於勉強了並不好,再說我這個人也不願意看人勉勉強強,彆彆扭扭,我愛聽你說句願意……”

    石玉屏緩緩抬頭說道;“別問我,也別讓我說什麼,帶我走就是。”

    陰小卿道:“玉屏,這麼說你是願意……”

    石玉屏道:“帶我走就是。”

    “好吧。”陰小卿點頭笑道:“有這一句應該行了,我何必苛求那麼多,玉屏,你已經點了頭了,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是陰家的少夫人,陰家的兒媳婦了,玉屏……”

    石玉屏截口說道:“小卿,讓我清靜清靜,我現在需要清靜。”

    陰小卿目光一凝,道:“玉屏,你哥哥跟趙佩芳依偎在一起,那卿卿我我的恩愛纏綿令我怦然心動好生羨慕。”

    石玉屏道,“只等到了長白,你也會有這麼一刻的。”

    陰小卿道:“我這個人沒有那麼好的耐性,把它提早一些不行麼。”

    石玉屏沒有說話,陰小卿邁步向前,用手搭上石玉屏的香肩。

    石玉屏坐在那兒一動沒動。

    陰小卿望著那木然而冰冷,真像一泥菩薩,目中淫邪光茫漸漸斂去,突然一嘆抬頭:“玉屏,你讓我有冰炭、水火之感,奈何……”

    手無力地收了回去,道:“這種事講究一個兩情相悅,我有郎情,你無妾意,一個巴掌豈拍得響?好吧,我讓你清靜清靜……”

    轉身要走,“小卿!”石玉屏突然叫了他一聲。

    陰小卿回過身子問道:“什麼事,一念不忍,回心轉意了。”

    石玉屏像沒聽見,道:“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陰小卿道:“為求讓你換換環境,早日見著你那亦嗔亦喜,嬌豔動人的笑靨,我希望是越快越好,最快嘛就是明天。”

    石玉屏微一點頭道:“好吧,明天就明天吧,今晚上我收拾收拾……”

    陰小卿道:“東西,你不必帶一樣,只一個人跟我走就行了,陰傢什麼都有,我也早預備好了,敢說你要什麼有什麼。”

    “不。”石玉屏抬頭說道:“這些東西都是我用了多少年的,我捨不得丟棄。”

    陰小卿道:“那你就帶吧,隨你,愛帶那樣帶那樣,一輛車裝不下,我再叫他們找一輛去,你只管拿就是了。”轉身走了。

    石玉屏坐著沒動,也沒說話。

    到了門邊,陰小卿突然轉回了身,會意說道:“玉屏,你已經是陰家的少夫人了,陰家的少夫人要是在石家出了什麼差錯,石家就應該負全責的,你說對不。”說完了話,他出門走了。

    這話,別說冰雪聰明的石玉屏了,換誰誰都聽得慌,那就是警告石玉屏別“逃婚”,也別尋短見,否則他陰小卿會找她的父兄要人,到那時石家……

    石玉屏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不知道她聽見了沒有,當陰小卿的步履聲聽不見的時候,她嬌軀倏冷輕顫,失神而黯淡的目光也緩緩垂了下去,但是她沒有流淚,一滴都沒有,而她臉上的神色卻益見怕人。

    她就這麼呆呆地、靜靜地坐著,除了偶而燈影晃動,燈花輕響之外,這房裡再也看不到動的東西,聽不見聲響。

    良久良久……

    突然,她站了起來,走到妝臺前,對鏡理雲鬢,然後薄薄地施了一層脂粉,最後她娓娓走出房門。

    石玉屏她立奔乃兄的住處,後房中的一間精舍,陰小卿沒說錯,如今精舍窗兒閉,正見掩掩燈光透紗窗,窗上人影兒兩個,正在依偎纏綿,聲聲銀鈴般嬌笑達於戶外,石玉屏人到精舍前便皺了眉,旋即她輕輕咳了一聲。

    咳聲方落,嬌笑倏住,成雙的人影兒也為之立即靜止,只聽石玉在精舍喝問道:“誰呀?”

    石玉屏立即揚聲應道:“哥哥,是我。”

    石玉輕“嗯”了一聲道:“有什麼事兒麼?”

    石玉屏道:“你出來一下。”石玉道:“我忙……”

    石玉屏道:“不忙在這一刻,往後日子長著呢,怎麼有了心上人就不要妹妹了,新嫂子也得留神我這個小姑子難侍候啊。”

    紗窗上看得清楚,趙佩芳推了石玉一把,陡見石玉站了起來,人影一閃,紗窗上那一對只剩下了一個。

    她,忙著理雲鬢,整衣衫,門開了,石玉走了出來,皺著眉,滿腔的不高興:“有什麼事兒?”

    石玉屏揚著嬌靨,笑哼哼地道:“我想見見新嫂子,行麼?”

    石玉一怔道:“怎麼,你要見佩芳?”

    石玉屏道:“行麼?”

    石玉道:“你要見她幹什麼?”

    石玉屏道:“不幹什麼,她是我的新嫂子,我不該來見見她麼,難道非幹什麼才能見她麼?”

    石玉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往後有的是機會,等成了親那天再見不遲。”轉身就要往回走。

    石玉屏皓腕疾探,一把抓住了他,道;“哥哥,男子漢,大丈夫,別那麼小氣好不?”

    石玉雙肩一揚,道;“你別胡鬧,也別……”

    石玉屏會意截口,道:“也別什麼,我明天就要跟小卿上長白去了,從此便是陰家的少夫人,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石玉一怔,道,“真的麼?妹妹,你願意…….”

    石玉屏斂去了笑容,道:“有什麼不願意的,你出的好主意,我還有別的選擇麼?我是爹的女兒,你的妹妹,我不得不為石家著想,再說李劍寒已經死了,我還有什麼希望,他等於是死在我手裡,我也得攀上個陰家,以防他的那些朋友報復呀。”

    石玉臉上的不高興神色立即雲消霧散,忙道:“妹妹,那可真謝謝你了。”

    石玉屏道:“自己兄妹,同胞手足,還用得著謝謝你,當初是為一點私心犧牲自己的妹妹,如今我想想卻是因禍得福,真要說起來,該說謝謝的是我。”

    石玉紅了臉,忙道:“妹妹,你可別這麼說,你說的,自己兄妹同胞手足,用不著說什麼謝謝。”

    石玉屏道:“現在你能放心讓我見新嫂子麼?”

    石玉猶不放心,道:“妹妹,你當真……”

    石玉屏笑道:“這還有假麼;不信你可以問問小卿去。”

    石玉沉默了,旋即一點頭道:“好吧,你既然願意做陰家的少夫人,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再說我也不敢輕易招惹你這位陰家的少夫人……”

    一頓,揚聲說道:“佩芳,玉屏來看你來了。”邁步就要往裡走。

    石玉屏又一把拉住了他,道;“你幹什麼呀,女人家說話,你這個男人家夾在中間幹什麼呀,去,去,別處待一會兒去,要不然找小卿去。”石玉轉身凝目,深深一眼,道:“妹妹,你可別……”

    石玉屏道:“要這麼不放心,你就進去坐著聽去。”她鬆了手,那意思是教石玉進去。

    石玉遲疑了一下,忽一點頭道:“好吧,我聽你的。”邁步走了,很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石玉屏沒看他一眼,望著精舍門輕-叫道,“新嫂子,我這個小姑子可要進來了。”

    只聽趙佩芳在精舍裡說道;“門開著呢,二姑娘你請。”

    石玉屏道:“我可不敢當新嫂子這稱呼啊。”嘴裡說著,腳下邁步進了精舍,她沒關門。

    精舍裡,趙佩芳寒著一張臉站在床前,那張床,已收拾得一個皺紋沒有,既平又整齊。

    她一見石玉屏進門,立即淺淺一禮:“趙佩芳見過二姑娘。”

    “哎呀!”石玉屏忙還了一禮,道,“新嫂子這是幹什麼呀,折人麼,我可不敢當呀,說什麼也該我這個小姑子給新嫂子先見一禮呀。”

    趙佩芳冷冷說道:“二姑娘,那我更不敢當。”

    石玉屏沒在意,美目輾轉,滿屋子這麼一掃,嬌笑道:“哎呀,哥哥這間屋,今兒晚上倒真像個新房呀,金猊香冷,被翻紅浪,牙床玉被,繡花枕頭成雙,唔,好香啊,是新嫂子你,還是這沒燃盡的檀香……”

    趙佩芳嬌靨飛紅,道:“二姑娘的鼻子可真靈啊,這是我的意思,今兒晚上我就睡在這張蠢聰,跟你哥哥做個並頭鴛鴦,行麼,二姑娘?”

    石玉屏嗲笑說道:“怎麼不行呀,誰管得著麼,只要兩個人心裡情願就行了,我可巴不得早一天有個嫂子,所以我聽小卿一說就趕緊跑來道喜了,新嫂子,我沒來遲吧!”

    簡直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那一個也不遜色。

    趙佩芳道:“陰家少主剛才在二姑娘那兒麼?”

    石玉屏道:“可不是麼,他剛走,不過我們沒二位那麼急,一切都要等到了長白之後再說。其實還不是那麼回事兒,女兒家嘛,遲早總要跟人的,你說是不,新嫂子。”

    趙佩芳道:“二姑娘說得一點不錯,女兒家天生就是要跟人的,跟了這個也可以再跟那個,反正只要是男人……”

    石玉屏咯咯嬌笑道:“新嫂子說得對極了,有些事兒呀,就不能太認真,這個不合適就得再換那個反正都是跟人,跟誰不一樣呀,誰教咱們是女人家,有道是:‘女人無夫家無主’不跟人靠誰養活呀,早餓死了。”

    趙佩芳還待再說。

    石玉屏忽轉話鋒,笑問道:“新嫂子,你這新房,我能找個地兒坐坐麼,腿都站酸了,腳也麻了,要讓小卿知道,他不心疼死才怪。”趙佩芳冷冷說道:“這兒是石家,二姑娘儘可隨便坐。”

    石玉屏嬌笑一聲道:“新嫂子既這麼說,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走過去擰腰坐在了床沿上,抬眼笑道;“好在我也是個女人家,更是新嫂子你的小姑子,在這張蠢聰坐坐,該沒有什麼要緊,是麼,新嫂子。”

    趙佩芳冷冷說道:“我說過,這兒是石家,二姑娘儘可隨便坐。”

    她退兩步坐在了桌前。

    石玉屏瞥了她一眼,嬌笑說道:“記得當日在趙家我想見新嫂子沒能見著,這回地移石家,終於還是讓我見著了,想見新嫂子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趙佩芳淡然一笑道:“以後見面可就容易了,一家人了,彼此還怕碰不到一塊麼,只怕一天總要見三幾回的。”

    石玉屏搖頭道:“那難說啊,我明天就要跟小卿上長白了,這一走什麼時候再回來,這輩子有沒有機會再回來,可就難說了。”

    趙佩芳道:“那可真是憾事,身邊沒了二姑娘這位小姑子,少了個知心體己人,多沒意思,多難受啊,二姑娘會讓人想死。”

    石玉屏道:“真的麼,新嫂子。”

    趙佩芳道:“真不真二姑娘知道。”

    石玉屏道:“新嫂子要是真會想我,我也會想新嫂子的,只是想有什麼用,長白、保定,相差幾千裡,隔著那麼老遠……”

    趙佩芳道:“其實那也不要緊,只要二姑娘心裡有我,我心裡也有二姑娘就行了,你說是不,二姑娘。”

    石玉屏嬌笑說道:“新嫂子真可人,怪不得我哥哥神魂顛倒,一天到晚茶不思來飯不想,到晚來輾轉牙床難成眠,為新嫂子你不惜流血拼鬥,行動干戈,不惜把自己的妹妹雙手送人……”

    趙佩芳倏然一笑道:“照這麼一說,在令兄眼裡這是太重了,二姑娘卻過輕了。”

    石玉屏道:“本來就是,難道這不是事實。”

    趙佩芳道:“難道二姑娘認為跟陰家少主是委曲麼。”

    “誰說的。”石玉屏道:“一點也不,我可沒這麼想,小卿人長的好,文武雙絕,要人有人,要財有財,再說陰家家大業大,威名更大,有多少人想當陰家的少夫人還求不到的,我怎會覺得委曲。”

    趙佩芳道:“那二姑娘就不該怪令兄。”

    “哎喲。”石玉屏美目一睜,嬌笑說道:“還沒怎麼呢就那麼護,那麼向他,到底是小兩口兒啊,誰怪他了,我謝還來不及呢,再說衝著新嫂子,我也得聽哪。”

    趙佩芳不甘示弱,也毫不留情,淡然一笑道:“女人嘛,本來就是那麼回事,跟了誰那能不向誰呀有的人就是這樣,別看今天她對這個一往情深,恩恩愛愛,一旦跟了別人,她能把頭一個看成眼中釘,背上芒,恨不得拔去為快,所以有人罵咱們女人賤……”

    “可不是麼。”石玉屏嬌笑說道:“有些女人就是這樣,她就能讓親者痛,仇者……”

    趙佩芳畢竟不如冷觀音,她忍不住了,臉色一沉,道:“二姑娘,這就是你要見我的本意麼?”

    “不。”石玉屏笑了笑,搖頭說道:“這不是我的本意,這是新嫂子你抬起來的。”

    趙佩芳美目一睜,道:“怎麼,二姑娘反怪我……”

    石玉屏道:“新嫂子,怪誰都沒有什麼要緊,我哥哥躲在外頭聽了好半天,我不能不說給他聽聽,做給他看看,如今他放心地走了,新嫂子你就該問問我的本意才是正理。”

    趙佩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那麼我請教——”

    “不敢。”石玉屏道:“該我先請教,我聽陰小卿說:趙姑娘是自己來的,而不是石家的任何一個把趙姑娘擄來的。”

    趙佩芳一點頭道;“不錯,怎麼樣?”

    石玉屏道:“不怎麼樣,既然是趙姑娘自己來的,誰又能把趙姑娘怎麼樣,我只是奇怪,我只是不懂,趙姑娘為什麼要這麼做?”

    趙佩芳冷冷一笑道:“很簡單,我要證明給人家看看,這世上畢竟還有要我的男人,也畢竟還有人願意為我拼命。”

    石玉屏臉色微變,道:“我明白了,趙姑娘這是仇恨,這是報復?”

    趙佩芳一點頭道:“可以這麼說,怎麼樣?”

    石玉屏悽然一笑道:“趙姑娘一念糊塗,自暴自棄,輕視自己,作賤自己,作令人惋惜的無謂犧牲誰又能拿趙姑娘怎麼樣……”

    臉色一怔,接道:“只是,趙姑娘可知道李劍寒他為你隻身直闖抱犢寨——”

    趙佩芳道:“他是為我麼?”

    石玉屏道:“固然,他也是為了龍姑娘跟我,可是他也是為趙姑娘。”趙佩芳冷然一笑道:“盛情可感,我謝了。”

    石玉屏;“趙姑娘,你似乎無動於衷。”

    趙佩芳道:“那我不敢,趙佩芳也不會那麼不懂人情世故,只是既有今日,何必當初……”

    石玉屏道:“趙姑娘,當初如何,今日又如何?”

    趙佩芳道:“你明白,何必問我。”

    石玉屏道:“我只明白那是趙姑娘你的不是。”

    趙佩芳美目一睜,道:“我的不是,我有什麼不是?”

    石玉屏道:“趙姑娘,我不願說得太多,也沒有那麼多工夫,我只有一句話,冰雪聰明如趙姑娘者應該懂,也應該有同感。女兒家的天性是溫柔委婉,唯有柔情千縷才能緊緊掌住男人的心,唯有一個情字,才能使百鍊鋼化為繞指柔,而趙姑娘你表現得都是剛傲、刁蠻、任性,心胸狹窄……”

    砰然一聲,趙佩芳拍了桌子,她美目圓睜,抑眉倒豎。“石玉屏,你還敢說我,要不是你……”

    怒態倏斂,啞聲說道:“我只認為是你橫施狐媚奪去了他,要不是你,他早就把一顆心放在我身上男人家喜愛的不是真情,而是虛情假意的狐媚,所以我也要學學……”

    石玉屏截口說道;“趙姑娘,你錯了……”

    趙佩芳道:“我怎麼又錯了?”石玉屏道:“趙姑娘不是又錯了,而是根本就錯了,我對他並沒有施以虛情假意的狐媚,我給他的完全是真摯柔情。”

    趙佩芳目光一凝,道:“二姑娘,你給他的是什麼?”

    石玉屏道:“真摯的深情。”

    趙佩芳道:“二姑娘,我想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笑不出來。”

    石玉屏道:“趙姑娘不必笑,我並不求別人相信。”

    趙佩芳道;“你也知道我不會相信。”

    石玉屏道:“何只是趙姑娘,就連他都不信。”

    趙佩芳道:“這就是了,他都不信,我這局外人會信麼?”

    石玉屏道:“趙姑娘,當局者著迷……”

    趙佩芳道:“二姑娘,我這個旁觀的人,一樣地糊塗。”

    石玉屏道:“我本不求別人相信……”

    趙佩芳道:“那你就不必再說了,你也不配來敘說我的不是。”

    石玉屏沉默了一下,道:“有件事怕趙姑娘還不知道。”

    趙佩芳冷淡地道:“什麼事?”

    石玉屏道:“他已經死了。”

    趙佩芳美目一睜,道:“他,誰?”

    石玉屏悽然一笑道:“趙姑娘,你我一直在談他,你以為還有誰?”

    趙佩芳臉色一變,道:“李劍寒他…他死了……”

    石玉屏沒作聲。趙佩芳道:“二姑娘,這……這是真的?”

    石玉屏道:“生死大事,我不會騙趙姑娘的。”

    趙佩芳臉色煞白,嬌軀顫抖,道:“他……他是怎麼死了……”

    石玉屏道:“死在陰小卿的淬毒暗器下。”

    趙佩芳道;“我不信,陰小卿絕不是他的對手。”

    石玉屏把李劍寒闖石家莊的經過,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聽畢,趙佩芳顫聲說道:“原來是這樣,那就難怪了……死了也好,免得你爭我奪的……”

    石玉屏道:“難道趙姑娘仍然無動於衷。”

    趙佩芳道;“你要我怎麼樸,要我悲痛,要我放聲大哭,為什麼,我不會的。因為他根本就跟我沒關係。對麼,你呢?”

    石玉屏道;“我悲痛,我也哭過,我更心碎腸斷。”

    趙佩芳道:“是麼,那為什麼?”石玉屏道:“我說過,我給他的完全是真摯深情……”

    趙佩芳道:“可是他不知道,也不相信?”

    石玉屏道;“所以我更悲痛,更難受。”趙佩芳道:“你沒有愧麼?”

    石玉屏道:“有,我問心有愧,我敢於承認,你呢?”

    趙佩芳哼地一笑道:“我麼,我根本跟你就沒關係,何愧之有。”

    石玉屏道;“趙姑娘,李劍寒他人都死了,難道你還不……”

    趙佩芳冷然說道:“我還不什麼,還不醒悟?你呢,石玉屏,你有什麼臉來見我,你又憑什麼來數說我,你說你對他是真摯深情,而他剛死你就成了陰小卿的少夫人……”

    石玉屏道:“趙姑娘,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跟陰小卿麼?”

    趙佩芳道:“這還用問麼,這有兩說,一,你看陰小卿騙了李劍寒,害了李劍寒。二,你或許假戲真做,對李劍寒動了情,可是他死了,你水性楊花,下流無恥,趕快又回頭抓住了這一個……”

    石玉屏道:“趙姑娘,你又錯了。”

    趙佩芳冷笑說道:“我又錯了,是麼?”石玉屏:“趙姑娘,我為的是李劍寒,我為的是我的父兄。”

    趙佩芳冷笑道道:“為你的父兄我懂,要說為李劍寒,我可有點糊塗。”

    石玉屏道:“趙姑娘,我要犧牲自己,為他報仇。”

    趙佩芳道:“二姑娘,你怎麼說。”

    石玉屏道:“趙姑娘,你聽見了?”

    趙佩芳道:“我是聽見了,我卻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石玉屏道:“趙姑娘,信不信由你,我本不求別人相信。”

    趙佩芳美目一轉,道:“二姑娘,你以為我是誰?”

    石玉屏道:“保定府趙老鏢頭的掌珠趙佩芳。”

    趙佩芳道:“如今呢?”

    石玉屏道:“石家的少夫人。”

    趙佩芳道:“這就是了,二姑娘怎好跟我說這些。”

    石玉屏道:“怎麼不可以跟趙姑娘說這些?”

    趙佩芳道:“你不怕我把你說的話,一宇不漏地告訴陰家少主麼?”

    石玉屏道:“趙姑娘,縱然你真能成為石家的少夫人,那也是石家的人而不是陰小卿陰家的人。”

    趙佩芳道:“可是你跟我有仇,我恨不得殺了你!”石玉屏道:“我跟趙姑娘你有什麼仇?”

    趙佩芳道:“你奪去了李劍寒,使得他對我不屑一顧,簡直就厭惡我,只這一點就夠了。”

    石玉屏道:“趙姑娘,怎麼你仍不醒悟……”一頓接道:“趙姑娘,如果你真打算這麼做,你就去吧,我不攔你。”

    趙佩芳霍地站起來,“你以為我不會麼?”轉身就要往外走。

    石玉屏及時說道:“趙姑娘,陰小卿他也知道我的用心。”

    趙佩芳回過頭來道:“那你就更不應該怕我告訴他了。”

    石玉屏道:“我並不怕趙姑娘告訴他什麼,只是我請趙姑娘再聽我說幾句話後再去。”

    趙佩芳索性轉回了身,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石玉屏道:“趙姑娘,你出來的時候,府上是什麼樣,還記得麼?”

    趙佩芳道:“你問這幹什麼,當然記得。”

    石玉屏道:“我要告訴趙姑娘,如今府上的景象,跟趙姑娘當初出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趙佩芳兩眼微睜,道:“怎麼個不一樣法?”石玉屏道:“如今府上屍橫遍地,血流漂杵……”

    趙佩芳震聲說道:“石玉屏,你,你怎麼說?”

    石玉屏道:“趙姑娘,你已經沒有親人,無家可歸了!”

    趙佩芳機伶一顫,旋即倏然而笑,道:“石玉屏,你想幹什麼,你以為哉會信麼,你哥哥要的就是我,如今我自己送上門來,投入他懷抱……”

    石玉屏道:“是的,趙姑娘,我哥哥要的是你,可是陰小卿要的不是你。”

    趙佩芳道:“陰小卿他怎麼樣?”石玉屏道:“他劫擄了九門提督龍大人的愛女龍姑娘,然後以龍姑娘脅迫龍大人帶著火槍營跟官家好手以捉拿叛逆為名,夜襲趙家鏢局,結果趙家鏢局只走脫了華子鶴、時遷跟大虎,其他的無一倖免。”

    趙佩芳冷笑說道:“石玉屏,我不會相信的……”

    石玉屏霍地躍起,厲聲說道;“趙佩芳,信不信由你,只要你自問對得起慘死的令尊……”

    “石玉屏,你住口,”趙佩芳一聲厲喝,旋即臉色大變,顫聲道:“石玉屏,這麼說這是真的?”

    石玉屏也斂去悲怒之態,道:“趙姑娘,只要你有機會出抱犢寨一步,到外面去打聽一句問一聲,你就會知道我沒有騙你……”

    趙佩芳機伶一顫,道:“我只問你,石玉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石玉屏道:“就在前二天。”

    趙佩芳道:“我爹、我二叔……”

    石玉屏道:“據我所知,趙家鏢局只走脫了華子鶴、時遷,大虎三個人。”

    趙佩芳嬌軀暴顫,喃喃說道:“好個陰小卿,好個石玉……”

    石玉屏入耳後一句,神情為之一震,人誰無私心,她當初所以只說陰小卿,後說乃兄,沒說乃父率好手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就是怕趙佩芳仇恨石家,不料如今趙佩芳仍把乃兄抬了進去,她忙叫道:“趙姑娘……”

    趙佩芳嬌軀一晃,伸手扶住桌角,道:“石玉屏,你不必多說了,只告訴我,為什麼你要把這別人隱瞞猶恐不及的事告訴我?”

    石玉屏道:“那是因為我不忍坐視你一錯再錯。”

    趙佩芳道:“我知道我錯了,就在你告訴我這惡耗之後,我才知道我錯了,我有南柯夢醒之感,只是-你要我怎麼做?”

    石玉屏道:“我要你儘快地離開抱犢寨!”

    趙佩芳道:“能麼?還來得及麼?”

    石玉屏道:“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這不太難,而且也不算遲!”

    趙佩芳微一抬頭道:“謝謝你,好意心領……”

    石玉屏一怔,道:“怎麼,難道你不願意走,不願意離開這兒?”

    趙佩芳微一點頭道:“是的,二姑娘,你說對了……”

    石玉屏訝然說道:“趙姑娘,這……這是為什麼?”

    趙佩芳道;“殺我親人毀我家的是陰小卿,跟石家無關,是不是?”

    石玉屏她只有咬牙橫心點頭,“是啊,原就是陰小卿一人……”

    趙佩芳道:“那我為什麼要離開石家,我跟的是石玉,又不是陰小卿,再說我跟你哥哥已經有過肌膚之親,我怎麼能走?”

    石玉屏忙道:“可是趙姑娘你……”

    趙佩芳道:“二姑娘,話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石玉屏道;“我知道,可是你並沒有……並沒有失身,並沒有到了不能回頭的地步。”

    趙佩芳道;“二姑娘,聽你的口氣,似乎不願意我嫁給你哥哥!”

    石玉屏咬一咬牙,毅然點頭道:“不錯,我是不願意你嫁給我哥哥。”

    趙佩芳道:“為什麼?”

    石玉屏心中閃電一轉,道:“因為你對他沒有情,你所以到石家來,只為怍踐自己,只為報復,這根本就是錯誤的,再說我哥哥他也不是個專情的可靠夫婿……”

    趙佩芳道:“二姑娘,這些我都明白,無如我跟他已經有過肌膚……”

    石玉屏道:“趙姑娘,那好比在夢中,如今你夢醒了。”

    趙佩芳悲笑說道:“我的夢是醒了,可是我所沾上的,卻永遠也洗不掉,我只有自怨命薄,認命地跟你哥哥!”

    石玉屏急了,脫口說道:“趙姑娘,你不能……”

    趙佩芳搖頭說道:“二姑娘,無論你怎麼說,我都不會離開石家的,無論你怎麼說我也要跟你哥哥我心已定,意已決,二姑娘不要再多說了。”

    石玉屏叫道:“趙姑娘……”

    趙佩芳道:“遽聞惡耗,我受的打擊可想而知,我的感受二姑娘也應該能體會,請二姑娘讓我歇一歇……”

    石玉屏道:“趙姑娘,我可以馬上走,但我要你跟我一起走!”

    趙佩芳失神美目一睜,道:“二姑娘,你怎麼……請體恤我……”

    石玉屏道:“趙姑娘,我是為你好。”

    趙佩芳道:“我知道,我感激,可是我只有心領。”

    石玉屏道:“趙姑娘,無論怎麼說,你都要離開石家。”

    趙佩芳搖頭說道:“二姑娘,你不必多說了,無論如何我絕不會離開石家的,我生是石家的人,死是石家的鬼……”

    石玉屏好不為難,好不著急,雙眉一揚,道:“趙姑娘,你要不聽我的,我可要用強了……”

    趙佩芳悲笑說道:“二姑娘,休說用強,就是你殺了我,我也不會離開石家的。”

    石玉屏暗暗叫苦不已,她冰雪聰明,焉有不知道趙佩芳用心的道理,她知道,趙佩芳所以執意要跟乃兄,就跟她願意跟陰小卿去長白的心意一樣。

    她不齒乃父、乃兄的為人,可是血濃於水,人誰無私心,她不能讓趙佩芳殺了她哥哥,毀了她石家。

    她的原意是來救趙佩芳的,誰知弄巧成拙,畫虎類犬,如今卻反過來要救她哥哥、她石家了。

    權衡利害,為今之計她只有用強,而用強的最好方法,莫過於出奇不意地制住趙佩芳,也就是說制趙佩芳的穴道。

    一念及此,她咬了牙,橫了心,微一點頭道:“好吧,既然趙姑娘的心意這麼堅決,我就不敢再相強,也不便再說什麼了,趙姑娘歇著吧,我走了。”

    話落,邁步擦過趙佩芳的身側行了出去,等到了趙佩芳身後的時候,她霍然旋身,一指點上趙佩芳腰眼。

    趙佩芳沒想到她會出此一著,發覺時為時已遲,倒是輕易地被石玉屏一指點中,應指而倒。

    石玉屏心頭狂跳,探皓腕,伸粉臂抄住了趙佩芳欲倒的嬌軀,而就在這時候,院子裡傳來一聲沉喝“妹妹,你幹什麼!”

    石玉來的可真是時候,石玉屏大驚失色,差一點沒鬆手把趙佩芳摔在地上,就在這-剎那間,人影飛閃,燈影晃動,石玉已挨近精舍,瞪著一雙眼,逼視著石玉屏,道:“妹妹,你這是幹什麼?”

    石玉屏強定心神,暗一咬牙道:“你既然撞見了,我就不能再瞞你了,我預備把她帶——”

    石玉一聲冷笑道:“我早知道你沒安好心,我要不是看在你願意跟小卿份上,今天我就……”伸手抓住了趙佩芳,喝道:“放開她!”

    石玉屏忙道:“哥哥,你聽我說!”

    石玉冷然說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石玉屏道:“你要知道,她非要跟你不可……”

    石玉陰森一笑道:“那不是很好麼,你該替我高興才是,為什麼反過來壞我的好事,這就叫自己兄妹,同胞手足麼?”

    石玉屏道:“你再聽聽這一句,我把趙家的事告訴了她……”

    石玉一驚忙道:“你怎麼說?”

    石玉屏道:“沒聽見麼?我把趙家的事對她說了。”

    石玉臉色大變,驚怒喝道:“你……你該死……”揮手向石玉屏粉臉摑了過去。

    石玉屏站得近,也沒想到他驚怒之餘會出手,想跑不及,躲也嫌遲,眼看就要被乃兄摑中。

    突然,石玉像想起了什麼,永代生地沉臉收掌,怒喝說道:“你……你簡直是叛家……”

    石玉屏明白,她是沾了陰小卿的光,當即定了定神,平靜異常地緩緩說道:“哥哥,我把趙家的事告訴了她,她還願意跟你,而且死心塌地,絕不離開石家,這,你不覺得奇怪麼?”

    石玉呆了一呆道:“奇怪什麼,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石玉屏道:“你是個聰明人,你自己想吧。”

    石玉的確是個聰明人,他臉色一變,驚聲說道:“你是說她要伺機會報仇。”

    石玉屏道:“難不成你以為她真是死心塌地。”

    石玉沒說話,半響,他倏然陰笑道:“妹妹,沒錯,她是要伺機報仇,可是我不怕……”

    石玉屏一怔叫道:“怎麼,你不怕,我為爹跟你著想,為咱們石家著想,為一點私心而昧良心,你卻說不怕……”

    石玉目光一凝,道:“妹妹,你真對她說了麼?”

    石玉屏叫道:“難道你以為我是拯救她,故意這麼說騙你不成,不錯,我本來是打算救她的,我所以把趙家的事告訴她的原意,也只是希望她當所醒悟,趕快離開石家,誰知我弄巧成拙,反使她……”她閉上了櫻口,沒再說下去。

    石玉沉吟著點了點頭,道:“妹妹,我沒說不相信你……”

    石玉屏忙道:“既然相信我,那你就該……”

    石玉一搖頭說道:“不,讓她留在石家好了。”

    石玉屏一怔,道:“怎麼說,哥哥,你怎麼還……”

    石玉唇邊倏起一絲森冷笑意,道:“一句話,我不怕她找我報仇!”

    石玉屏叫道:“你不怕她找你報仇?”石玉點了點頭,道:“不錯,我不怕她找我報仇,你可以放心了麼。”

    石玉屏忙搖頭說道:“不,哥哥,不行,你不能……”

    “妹妹。”石玉目光一凝,道:“這是我的事,打起初到現在,我一直是為了她,如今她願意跟我了,我怎麼能鬆手放了她。”

    石玉屏道:“哥哥,你要明白,她萬不是真願意跟你。”

    石玉微一點頭道:“我知道,這就跟你不是真願意跟陰小卿一樣。”

    石玉屏猛地一驚,道:“哥哥,你這是說什麼,我……”

    石玉搖頭笑道:“妹妹,別瞞我了,你哥哥萬不是個糊塗蛋,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誰還不知道誰麼你所以願意跟他上長白去,那是你打算找機會為李劍寒報仇,這是你的事,我可以不管,而我的事你最好也別管。”

    石玉屏聽得心頭連連震動,石玉說完了話,她也沉默著沒開口,好半天,她才抬起眉目緩緩說道:“我承認你說對了,怎麼說咱們是一母同胞,我希望你看在手足情份上,成全我這……”

    石玉一笑說道:“我說過,我可以不管。”

    石玉屏道:“我謝謝你,可是為你、為爹、為石家,你這件事我不能不管。”

    石玉道:“妹妹,咱們這可是條件交換。”

    石玉屏目光一凝道:“你的意思是說,要是我非管你這件事不可,你就會把我的事打算告訴陰小卿是麼?”

    石玉微微笑道:“妹妹,我也不希望這麼做……”

    石玉屏冷冷說道:“你要明白,只要你把我的心意告訴陰小卿,他對付的就不會只我一個,你跟爹都難倖免!”

    石玉神情一震,臉上笑容凝住了。

    石玉屏接著說道:“你不是個糊塗人,就別做糊塗事……”

    石玉雙眉忽地一揚,笑道:“我做糊塗事,你以為你做的事又多高明。”

    石玉屏道:“那我不願說,但至少我做的事不會危及別人。”

    石石屏哈地笑道:“誰說的,陰小卿是陰太常的獨子,頭上頂著怕掉了,嘴裡含著怕化了,就不知道該怎麼疼愛他,你要是殺了他,陰太常又會放過誰,嗯。”

    石玉屏心頭一震,一顆心為之一涼,可不是麼,乃兄這話說的一點不錯,她只殺了陰小卿,石家就別想有一個活口,這是千真萬確的實情,而旋即,她這麼說:“我不是那麼傻,那麼笨的人,我自有辦法殺他,可是我不會讓陰太常知道是我殺了他的獨生愛子的……”

    石玉笑道:“妹妹,行了,你是瞧扁了陰太常……”

    石玉雙眉一削,道:“說不定我找機會連陰太常一併……”

    石玉仰頭哈哈大笑,道:“妹妹,你是把別人當成三歲孩童,還是把自己當成三歲孩童。你未免太天真了,那陰太常一身功力高不可測,只怕連李劍寒都要讓他三分,你一個女人家……”

    石玉屏道:“女人家怎麼樣,女人家要打算殺個人,他絕逃不掉。”

    石玉笑聲一斂,瞪大了眼道:“妹妹,你這是什麼意思?”

    石玉屏道:“這是我的事,你別管。”

    石玉道:“難道你打算……”

    石玉屏道:“沒聽見麼,這是我的事,你別管。”

    石玉一點頭道:“好吧,妹妹,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不管,咱們誰也別管誰,你幹你的,我幹我的萬一不幸,那是咱們石家倒了黴……”

    石玉屏臉色一變,道:“哥哥,你怎麼不但執迷不悟,還說這段話……”

    石玉冷冷一笑道:“怎麼?我說的不對麼?不能說麼。妹妹,賊船咱們是已經上去了,要想下來可就難了,乾脆,咱們就來個到底……”

    石玉屏道:“可是哥哥,咱們還有機會……”

    “沒了,妹妹。”石玉一搖頭道:“咱們已經沒機會了,除非你願意犧牲自己,真心跟陰小卿上長白去做個長久夫妻,要不然咱們石家就絕逃不過那場大難,你想想看是不是?”

    石玉屏心往下沉,臉色也跟著變得很陰沉,她道:“不用想,你說得不錯,我沒想到這一點……”

    石玉道:“所以,要是你真為我跟爹爹咱們石家著想,你就該犧牲自己,真心跟陰小卿上長白去做個長久夫妻。”

    石玉屏說了聲“可是”,隨又閉上了口。

    石玉陰陰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妹妹,我問你,在你的心目裡,你的親人跟李劍寒,誰輕誰重。再說李劍寒已經死了,就算是你能替他報了仇,雪了恨,又怎麼樣,你又能得到什麼?”

    石玉屏道:“我不求得到什麼,我只求心安。”

    石玉道:“那麼,失去你的親人,你又能心安麼?”

    石玉屏臉色倏地一變,沒有說話,半晌她才說道:“我明白了,你呢?”

    石玉道:“我怎麼,只你明白就夠了……”

    石玉屏道:“不夠,我一個人明白不夠,還得要你明白。”

    石玉道:“要我明白什麼?”

    石五屏抬頭一揚趙佩芳,道:“她要殺你,毀石家,這也是-場大難。”

    石玉笑道:“妹妹,你多戲了,也把趙佩芳看高了,她一個女人家還能把我怎麼樣,要能把石家怎麼樣……”

    石玉屏道:“你可別瞧不起女人家。”

    石玉道:“那倒不是,我是說我要是不知道,或有可能被她所乘,我既然知道了,我自會時時處處提防……”

    石玉屏道:“這叫什麼,弄這麼一個女人在身邊,又有什麼意思。”

    石玉道:“你覺得沒意思,我覺得有意思,你以為我是真心要她麼,那才是天大的笑話呢,打當初我就沒敢動真心,就算我是真心,用這麼個手法弄來的,她對我會有真心麼?”

    石玉屏道:“那你為什麼千方百計,不惜流血拼闖……”

    石玉淫邪一笑道:“妹妹,這還用我多說麼?”

    石玉屏目光寒芒一閃,道:“我算是又多認識了你一層……”

    石玉笑道:“你早就該知道了,怎麼會遲到如今才知道……”

    石玉屏悲怒不齒地看了他一眼,冷冷說道:“不錯,你只為佔有一個長得好的姑娘,你不惜犧牲你的手足胞妹,而且不擇手段,殺人全家近百麼,想這一點就夠了,有你這麼一個好哥哥,我感到很是光榮……”

    石玉笑哈哈地道:“是麼,妹妹。”

    石玉屏冷然說道:“我懶得跟你多說廢話,我只問你眼前這……”

    石玉截口說道:“一句話,她不殺我,我也不殺他。”

    石玉屏柳眉一豎,道:“那你就別怪我也這麼對付陰小卿……”

    石玉笑道:“妹妹,萬一陰小卿要是知道……”

    石玉屏道:“我不怕你告訴他,他早就知道了。”

    石玉“哦”地一聲道:“是麼,嗯,應該沒錯,陰小卿又豈是糊塗人……”

    忽地陰陰一笑道:“那隨你了,妹妹,只要你不顧父兄……”

    石玉屏道:“你自己都不顧自己,不顧爹,我為什麼要……”

    石玉笑道:“我不顧自己,那是我的事,跟別人無關,我不顧爹,那是我不孝,我該遭天打雷劈,可是要是你不顧你的父兄的話,那就是你不孝不悌……”“孝悌。”石玉屏冷笑道:“你也懂孝悌,誰顧我了,爹心裡只有你而沒有我,他看著你犧牲我而不聞不問,至於你這個哥哥………哼,我為什麼孝,又為什麼悌。”

    石玉一點頭,笑道:“說得是,妹妹,爹跟我沒把你當回事,你也可以不把爹跟我當回事,這是應該的,也是公平的,我剛才不說過麼,隨你,妹妹,一切都隨你。”

    石玉屏沒說話,她嬌軀顫抖,臉煞白,她是個善良的女兒家,有一副柔腸,有一顆善心,她的父兄可以不顧她,但是她不能不顧她的父兄,她該怎麼辦?又能怎麼辦?只有一個辦法一條路,死心塌地跟陰小卿上長白,犧牲她自己,斷送她的這輩子,父兄害了人,在騎虎難下的情形下,又害了她。

    突然,她掩著臉轉身奔出了精舍。

    石玉一怔,旋即笑了,笑得得意,笑的淫邪,目光緩緩落在昏迷中的趙佩芳臉上,他抬起了手,一揮,燈滅,剎時,這精舍裡一片黝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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