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風是幽冷的,那一片劍光刀影卻有如烈焰般璀璨熾熱,帶著泣嚎似的呼嘯卷向四面八方,彷彿欲充塞整個天地宇宙,猝然間,一抹流芒自烈焰中射出,筆直飛向旭日,在尖鋭的破空聲中,那抹流芒驀而如正月裏的花炮般爆裂開來,千百點火星四散飛揚,而正中央,正是滿臉錯愕的龍月。
“這……這……”他似是仍不敢相信地看著手中劍半晌,再望向一旁含笑而立的師父和師叔。“我……我……”
“不錯嘛!居然真的給你練成了。”端木-雲笑眯眯地奉送免費大拇指一根。
“練……練成了?”龍月喃喃重複。
“還不夠熟練,”端木淨塵善盡為人師的職責,挑剔地批評。“不過,倒是領悟完全了。”
“那就是……”龍月又呆了片刻,驟然像個小孩子一樣雀躍地又跳又叫起來。“我會了,我會了,我終於會了!”
“原以為你只是隨便説説的而已,沒想到還真的有效呢!”端木-雲嘟嘍。
“-!真是的,練劍不必認真的在家裏流汗花力氣,居然跑到外面去玩幾天就會了,這根本沒道理嘛!”
“倘若他的心境無法完全放開來,便無法真正領悟到冷日劍法的心法。”
“哦!我懂了。”端木-雲彈了一下手指。“所以你才想到要先讓他放開心胸,再來思考冷日劍法的奧妙?嘖嘖,也真虧你想得出這種不是辦法的辦法,硬是要他玩到忘了練劍這一回事,才叫他回過頭來練練看,更教人意外的是他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老實説,這方法也不全然是由我想出來的,而是九兒的話讓我靈機一動。”端木淨塵對迎面定來的龍月點點頭。“所以,別忘了九兒這份情。”
“是,徒兒記住了。”
“好了,走吧!該去吃早餐了,待會兒還要去關帝廟逛廟會呢!”端木淨塵轉身踱開。“啊!對了,龍月,你還剩多少天?”
“四天,師父。”
“只剩四天啊?唔……好吧!晚上回來我再傳你狂日七掌,你回去之後可以利用空暇時問好好鑽研一下。”
“謝師父!”龍月欣喜欲狂。
“不過今兒個出去,你可得給我好好的玩,玩得越瘋狂越盡興越好,懂嗎?”
“懂。”龍月大聲應道。“師父!”玩也能玩出成績來,這是龍月所始料未曾及的。
起初,他確實相當疑惑師父到底在想什麼,是不是教不下去了乾脆耍著他玩?想問又不敢問,誰教師父是老大,他這嘍羅徒弟也只有乖乖聽命的份,搖著尾巴跟在師父、三師叔和九姑娘屁股後頭到處去玩,免得師父一拳扁得他滿頭包。
不意十天過去,被師父拎著頸子逼迫出來的放縱,不僅在他那副拘謹的面容上添了幾許明朗,更使他在令人難以置信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越過了他苦練半年依然無法突破的關卡。
這會兒,他對師父可説是心悦誠服到五體投地的程度,即使師父要他的老命,他也會當場抹脖子給師父看。
往後他再也不敢懷疑師父了!
“好,那待會兒你就先上麗香院去吧!”
“款?!”
“去找幾個女人樂一樂啊!”
簡直不敢相信,師父居然搖頭晃腦,一本正經地説出如此曖昧的話,而三師叔竟也一搭一唱地配合説相聲。
“啊!對,最好叫她們給他來個全套眼務。”
“為什麼要全套服務?”
“這樣他就可以待在麗香院裏轟轟烈烈地玩他個過癮了呀!”
“聽起來內容想必很精采。”
“何止精采,吳儂軟語嗲勁媚功,吹吸吻吮舔含吞套,五花八門包羅萬象,管教你滿牀翻滾,樂不思蜀。”
龍月聽得滿臉通紅,差點落荒而逃。
“師師師師……師父,徒徒徒……徒兒可以不去嗎?”
“咦?你不喜歡女人嗎?哦!那……那只有委屈你三師叔,請他陪你‘玩玩’羅!橫豎他早晚是要‘嫁’進宮裏去服侍皇帝老太爺的,先讓他練習一下伺候男人的技巧也好。”
“……”
好冷的笑話!
白淨的雙頰渲染著淡淡的紅雲,興奮的瞳眸不知羞地緊盯住剛踏出清塵閣的男人,藏不住的喜悦在唇畔盪漾開來,九兒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麼坦白地透露出她的心情,
“喲喲喲!咱們九姑娘一瞧見您就臉紅呢!大哥,嘖嘖,還笑得跟兔子一樣可愛。”端木-雲賊兮兮地拿肩頭去撞撞兄長,就像個老鴇似的。“我説她是看上你羅!大哥。”
“別胡扯!”
端木淨塵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支扇子來敲了弟弟腦袋瓜子一記,手才剛收回來就被搶走了。
“端木大哥,怎麼這麼晚,都快巳時了耶!”
自他們相約一起到京城各處去閒逛的第一天,端木淨塵帶她去看了場吞火、吞劍的表演,因為緊張,她不自覺地抓緊了端木淨塵的手臂,之後又“忘了”放開他開始,不知不覺地,九兒養成了一見面便挽住他手臂的習慣,相對的,端木淨塵也似乎養成了被九兒挽住手臂的習慣。
“剛剛有屬下來向我報告一些事,所以耽誤了一點時間?”
“這樣啊……咦?”九兒奇怪地左探頭,右探腦。“龍公子呢?”
不甘心被冷落,端木-雲馬上插進一句。
“龍月昨晚宿在麗香院沒回來。”
“耶?為什麼?麗香院是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特別?”端木-雲雙眉一掀,搓著手嘿嘿一笑,臉上的表情簡直是十足十的龜奴——龜孫奴才,猥褻到不行,“當然特別,而且特別得很,否則龍月那小子怎會不想回來了呢!”
“真的?那我也要去看看!”
“好啊!我也帶你……”去特別一下。
叩!
又被敲了一記,端木-雲哎喲一聲被自己的牙齒咬到舌頭,眼角直泛淚光。
“都是女人的地方有什麼好玩的,還是去逛逛北城外的胡市吧!”端木淨塵若無其事地把話題目標轉開,並領前走去。
“胡市?”
“北地來的胡人開的市,一年就只得這十天喔!”
“咦?只有十天?那我們還不快點去!”
紫貂、北豬、人蔘、松實、蜜蠟等,這是北方特有的產物,也只有在胡市裏才有得大量交易,由得你精挑細選。
不過對九兒而言,那些胡人也挺有看頭的,蒙古人、契丹人、突厥族、党項族,不同於中原人的瘦削斯文,個個高大魁梧,滿臉落腮鬍,還有藍眼睛、紅頭髮,真是有趣到極點。
“九兒,過午了,咱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好好好,你們先去,我馬上就來。”
依據過去的經驗,這種回答必須再經過翻譯才是正確答案。
正解應該是:好好好,你們先去,我打死也不去!
懶得再浪費唇舌,端木淨塵徑自往酒館行去,很“不巧”的,九兒就掛在他手臂上,捨不得放開,又拚不過他的力氣,只好像只賴皮狗一樣被拖著定,端木-雲看得竊笑不已。
酒館內,在等待上菜時,嘴巴一時半刻也閒不得的端木-雲就問了。
“九姑娘,我看你逛街時真是跟人家不一樣,人家是閒逛,逛一條街下來半個時辰還嫌太多,你是拚老命逛,逛一條街得花上三天又三夜;人家是走馬看花蜻蜒點水,你是非得每一樣東西都看到頭昏眼花不可,就差沒吞下肚裏去了,又不買,幹嘛這麼頂真呢?”
九兒不滿地嘟著嘴,兩眼還瞠怪地斜斜瞅住端木淨塵,怨他不由著她繼續逛。
“人家跟你們不一樣嘛!人家這輩子大概就這麼一次機會好好逛逛外頭的風光景色耶!”
“幹嘛?你要出家當尼姑了嗎?”
“才不是咧!”九兒嬌嗔地更撅高了紅唇。“等姊姊進宮以後,我就得拿牌子回去幫娘移墳入祠堂,之後爹大概也不會再讓我回宗府裏去了,因此,我得找個大户人家去作婢女,否則就沒地方安身了。你們也是知道的啊!作婢女是不作興到處亂跑的,所以説,我不把握住這個機會的話,就得等下輩子了。”
“原來如此。不過……”端木-雲挪出一顆眼屎偷覷向大哥。“你就沒想過要嫁人嗎?”
九兒聳聳肩。“沒想過,就算想過又如何?我不像姊姊那麼漂亮,也不是很聰明,又沒有嫁妝,誰個願意娶我?”
嘴角突然冒出兩條狡猾的笑紋,端木-雲就像只腦門上貼著正字標記的小狐狸。“那如果我大哥願……哎喲!”他苦著臉拚命揉搓後腦勺。“幹嘛呀!大哥,又敲我!今天我腦袋上的蚊子特別多是不是?”
“不是,是蒼蠅。”端木淨塵拿扇子指指他後面。“菜來了。”
“菜來了就菜來了,幹嘛敲我嘛!”端木-雲嘟囔著偏開身子讓店小二佈置酒菜。“我説大哥,你從來不用扇子的説,怎麼突然舞起扇子來了?”
端木淨塵淺笑未語,九兒急忙舉手自首。
“我!我送的!我送端木大哥的!”説著,還搶來扇子打開獻寶。“你瞧,你瞧!”
“瞧什麼,有寶麼?”端木-雲忙定睛看去,但見扇面上題著一首詩。
甲高庭院楊花轉,閒淡春風,昨夜匆匆,顰入遙山翠黛中。
金盆水冷菱花淨,滿面殘紅,欲洗猶慵,弦上啼烏此夜同。
翻過面來,又是另一首詩。
關山夢魂長,魚雁音塵少;兩鬢可憐青,只為相思老。
歸夢碧紗窗,説與人人道;真個別離難,不似相逢好。
“這是……咦?”端木-雲很快就看出其中的玄妙之處。“金盆水冷菱花淨,淨;魚雁音塵少,塵……”抬眼,“喲,大哥,這兩首詩裏恰好各嵌進你的名字之一耶!”轉首。“九姑娘,你還真有心喔!肯定找了很久吧?”
“也沒有啦!”九兒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其實我不識字的,不過,端木大哥畫姊姊的畫像裏有落款,所以我就認得端木大哥的名字了,那我逛到扇鋪裏時剛好就瞧見了,我覺得好巧,所以就趕緊買下來羅!”
“而大哥就趕緊收下來用羅!”端木-雲戲謔地眨巴著兩眼。
“話真多。”端木淨塵收回扇子揣入懷裏,再掰下雞腿放進九兒碗內。“快吃吧,兩位!”
“不公平,大哥!”眼看那隻肥嫩嫩的雞腿直接飛進了對面碗裏,端木-雲忍不住拿筷子敲敲自己的碗抗議。“為什麼她有,我沒有?我是你的親弟弟耶!”
一聲不吭,端木淨塵默默回應了“親弟弟”的抗議。
端木-雲瞪著碗中的雞屁股,拭了拭眼角,“好偏心!”委屈地咬下一半油膩膩的雞屁股,再吸了吸鼻子。“也許我根本不是大哥的親弟弟,大概是從哪個垃圾堆裏撿來的……”
“耶?真的嗎?”九兒又信了。
“八成是!”端木-雲正經八百地點點頭。
“好可憐喔!”九兒同情地拍拍他的手。“不過,幸好你運氣還不錯,碰上端木大哥的爹孃撿你回去,他們一定很疼你,對不對?”
“他們是很疼我,可是……”端木-雲朝大哥投去哀怨的一眼。“大哥不喜歡我,因為他嫌我是從垃圾堆裏……”
“不對,是糞坑,”執起酒壺,端木淨塵漫不經心地作更正聲明。“是從糞坑裏撿回來的。”
九兒抽了口氣。“天哪!”
端木-雲也呆住了。“糞……糞坑?太慘了吧?”
端木淨塵悠悠然地為自己斟了杯酒。“當時你還差點被屎尿淹死了呢!”
九兒張口結舌,端木-雲目瞪口呆。
“記得爹孃抱你回家之後,你身上的臭味直到三年之後才消失……”
九兒噁心地嘔了一聲,端木-雲困難地嚥了口唾沫。
“……最糟糕的是,每次餵你喝羊奶,不抱你到茅房旁邊你就喝不下……”
“夠了!”端木-雲舉雙手投降。“我還是爹孃親生的就好了。”
“咦?”九兒愕然。
端木淨塵斜睨向弟弟,兩眼中輕揚起揶揄的神采。“你確定?”
端木-雲嘆氣。“確定。”早知道鬥不過金字招牌的老狐狸了!
“不後悔?”
更深的嘆息。“不後侮。”
端木淨塵逸出笑聲,頷首。“那好,記住,下次又想説你是撿來的時候,直接説是從糞坑裏撈起來的就行了。”
九兒聽得滿頭霧水。“你們到底在説什麼呀?”
“説我是笨蛋!”端木-雲喃喃道,把剩下的雞屁股塞進嘴裏。
九兒看看神情沮喪的端木弟弟,又看看唇露淺笑,眼神温和的端木哥哥,然後疑惑地湊向端木-雲耳傍低語。
“喂!三公子,端木大哥人很好啊!為什麼你和二公子好像都很怕他?”
“好?”端木-雲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不敢光明正大地給大哥好“看”,只敢偷偷摸摸瞪他一眼,還不敢太用力。“好個屁!”
九兒眨了眨眼,聲音更低了。“難不成端木大哥平常好好説話,可是一旦發起火來就很可怕?譬如會罵得人狗血淋頭,或者把人揍成一團肉泥之類的?”
“才怪!”端木-雲白眼一翻。“大哥才不會做那種傻事呢!他生平從不發火,也不罵人,更不可能揍我們。”
“那你們為什麼那麼怕他?”
端木-雲恨恨地自己扒下另一支雞腿。“因為他雖然不會罵人,也不會揍人,卻會把我們扒光光丟進城裏來亮相展覽。”
九兒呆的一呆。“款?!”
“我第一次被丟到城裏的大街上時是十二歲,那時候他還給我留了一條裏褲,比二哥好,二哥第一次被丟進城裏時,真的是全身被扒光了,請你想像一下,一個十四歲的大孩子是如何光不溜丟的從城裏逃回山莊裏去,因為沿途上那些基於同情想施捨給他一條褲子的人都被大哥阻止了。”
睜大眸子,九兒真的開始想像了,不一會兒,她突然噗哧一聲,旋即忍俊不禁地趴在桌上大笑。
“好……好慘!”
“還有更慘的呢!”端木-雲忿忿不平地咕噥。“我們最後一次被大哥扔進城裏是在我十六歲,二哥十八歲的時候,而且是全身光溜溜的一起被扔過來,就在清晨最熱鬧的早市上,還被點了穴道,別説逃了,連半根頭髮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圍在我們四周欣賞兼評監……”
九兒好似發了瘋似的狂笑。
“……被男人看還沒什麼,偏偏那些姑娘家一邊尖叫苦好像要昏倒了,卻拖拖拉拉的死也不暈過去,還一邊拚命把眼珠子丟過來……”
敲著桌子,九兒繼續狂笑。
“……最後居然有人當街拍賣我們……十兩,二十兩,五十兩……兩百兩……一千兩……五千兩……”
九兒已經笑到快沒氣了。
“……那一回之後,整整有兩年時間我和二哥都不敢踏進城裏半步。”
九兒驀然一把攫住端木淨塵的手腕,雙頰上淚痕斑斑。
“端……端木大哥,你……你好厲害!”
端木淨塵笑吟吟地舉了舉酒杯。“多謝誇獎。”
“不過……不過如果二公子和三公子是姑娘家,”九兒橫臂抹著淚水,“端木大哥就不會這麼做了吧?”
端木淨塵笑顏不改。“你説呢?”
咦?她説?
當然是不可能啦!對不對?他怎麼可能對自己的親妹妹做那種事,對不對?那太離譜了,對不對?
可是……
他為什麼笑得那麼詭譎?
笑容消失,九兒不自覺地與端木-雲面面相覷,黃豆對綠豆,忐忑不安。
可能嗎?
不,不可能!
……真的不可能嗎?
九兒驟然側過臉來瞪住端木淨塵,緊張兮兮地。
“端木大哥,無論如何請你千萬記住一件事。”
“什麼事?”
“我不是你妹妹!”
血紅的落日徐徐隱入山的那一頭,瑰麗的晚霞染赤了朵朵雲彩,遠處天際星辰悄悄眨著眼,宣告夜幕的即將來臨。
端木淨塵負手佇立於清塵閣前,小徑那頭,端木-雲輕步無聲地緩行而來。
“回去了?”
“是啊!剛剛好滿一個月,他家裏就派人來把他接回去了,盯得還真是緊。”
“那也不奇怪,他就快成親了不是?”
“所以你才叫他去麗香院開開葷,免得他在新婚之夜鬧笑話?”
見大哥微笑不語,端木-雲自己對自己聳聳肩。
“也是啦!他那些兄弟們都嘛早就大小老婆一籮筐了,玩都玩爛了,哪裏還會需要什麼特別‘指導’?而他明明是最不可能繼承龍家主子寶座的人,因此,除了他孃親之外,自然沒有人會特別去關心是否要替他娶媳婦兒,誰會想到偏偏就是他……嗤!大户人家的想法還真是讓咱們這種平凡人猜不透。”
端木淨塵依然不出聲,涼涼的欣賞夕陽美景。
“不過話又説回來,龍月都快成親了,七姑娘那邊你究竟打算如何?”
“我在等。”
端木淨塵終於再次開啓金口,卻説的沒頭沒尾,如果不是端木-雲還不算太笨,他們可能要開始玩起對答遊戲來了。
“等二哥確定心意?”
“對他而言,這種承諾是一輩子的事,不是能夠輕易下決定的。”
“説的也是,他原是那麼討厭女人……不,不對,他才不是討厭女人,以前他也是很正常的,喜歡追著漂亮的姑娘家跑,欣賞有內涵的大家閨秀,可是……”端木-雲聳聳肩。“任是誰碰上那些事,大概都會跟他一樣厭惡起女人來吧?”
日沉了,夜落了,端木淨塵徑自回身入清塵閣。
“是他不夠成熟。”
“是是是,是二哥不夠成熟來面對那些事,大哥你就夠成熟,可以不當一回事。”端木-雲嘟囔著尾隨在他後頭。“可是二哥那年也不過才剛滿二十歲而已啊!”
“所以我説他不夠成熟。”
“但是,大哥,就算再成熟,誰有辦法同時應付那麼多事一口氣撞上來嘛?”
端木-雲不服氣地爭辯。
“今天宋家小姐説二哥與她兩情相悦已論及婚嫁,明兒個單家姑娘就趕緊表明‘身分’,説二哥早巳與她私訂終身,所以她才是二哥的未婚妻;再過一天,陳府千金更説他們已在挑選黃道吉日準備成親了;接著是丁家的五小姐,她居然大黥黥地宣稱二哥和她已有夫妻之實;最後的更可怕,堂堂尚書千金竟然毫不知羞恥地大聲公佈她已懷有二哥的孩子……”
一口氣説到這兒,端木-雲喘了好幾下後才又繼續。
“可悲的是,對那些女人的妄口巴舌,大家卻都深信不疑,個個唯恐慢人一步地搶著在背後亂放批評,説二哥是個輕賤無恥的花花公子,事實上,二哥壓根兒什麼也沒幹,而那些女人只不過是因為愛慕二哥不得,才爭先恐後放出那些謊言,這樣二哥豈不是很冤嗎?為了私慾,女人竟然會變得如此陰險狡猾,難怪二哥發誓再也不相信任何女人了。”
“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如此污穢不堪,”暗影中,端木淨塵摸黑點燃了油燈。“擁有一顆善良純潔的心的女人還是有的。”
“譬如七姑娘和九姑娘?”
在書案後落坐,端木淨塵看著弟弟也跟著在一旁坐下。
“總之,現在我們只能等,這種事是急不得的。”
“那大哥你自己呢?”端木-雲舊話重提。
“我?我什麼?”端木淨塵一副年幼無知狀。
“你什麼你?大哥,請別忘了你才是老大,第一個成親的應該是你耶!”盡責的小弟弟趕緊提醒健忘的大哥,打定主意不讓他矇混過去。
端木淨塵淡淡一哂,“我不急,慢慢來即可。”
“可是……”
“你打算‘嫁’了嗎?”
大嘴張了老半天,慎重考慮又考慮,為免自己真被“嫁”進宮裏去,端木-雲終於識相地合上了嘴。
算了,隨便他愛怎麼混就怎麼混,誰教他才是老大!
“好吧!那大哥就儘管慢……”
驀而頓住,兩人四眼同時移向門口,阿全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兒。
“什麼事?”
“稟大少爺,須家小姐來訪。”
端木-雲雙眼一亮,幸災樂禍的笑容立刻爬了滿臉。
呀哈,須映梅又來了?
嘿嘿嘿,這下子看你怎麼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