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時,孫小乙圈指點出,既無鋭利風聲,也看不出什麼來,但這回因秦總管右手已經拍出,一片狂濤般的掌風應手而生之際,突然間響起一縷極細異聲來!
那是一聲悠長的“嗤”然細響,好像針尖刺破了什麼!
不,不但是刺破,而且是一直刺了進去!
這聲細響,旁人也許並不會去注意它,但秦總管卻立時感覺不對,那是自己拍出去的掌風,竟然被孫小乙的指力穿破,直射進來!
這種能穿破掌風的指力,他從未見過,心頭一凜,急忙一下躍開。
孫小乙可不知道自己指力已經穿破對方掌風,襲了過去,眼看秦總管一記如狂濤的掌風朝自己湧來,心慌慌張張的一躍避開。
秦總管這一下雖然吃了暗虧,但也證實了一件事,眼前這個孫老頭只會一招怪指,心頭暗暗咒罵:這老小子從哪裏學來的一記怪招?
心中想着,突然縱身一旋,單掌掄動,攻向孫小乙身後。
孫小乙急忙轉身,要待圈指點出,秦總管身形急旋,迅疾攻向他右手,孫小乙堪堪轉過身去,秦總掌學風又轉到他身後,秦總管這一展開快攻,來去如風,一連三掌,襲向孫小乙三個不同的方向。
孫小乙仗着本身有極佳的輕功,也累得手忙腳亂,連最簡單的動作圈指點出,都失去了目標。
玄衣女子看了一會,當然也已經發覺孫小乙除了一記指法,神奇莫測,好像不會第二式了,此時看他轉來轉去,無法招架,這就叫道:“孫老丈,我來幫你。”
點足飛身而出,搶到孫小乙的左首,雙掌倏然一分,一前一後朝秦總管攻去。
宓副總管雖然站在玄衣女子對面,但秦總管沒有作聲,他可不敢貿然出手。
玄衣女子出手快速無比,大概秦總管還擊兩掌,她至少已經攻出了三掌。
秦總管武功之高,功力之深,在江湖上應該已經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但他卻一直未為人知。
這時他連接了玄衣女子三掌之後,就沉喝一聲道:
“女娃兒住手!”
玄衣女子雙舉一停,冷然道:“什麼事?”
秦總管道:“你使的是‘飛星入户掌’?”
玄衣女子道:“是又怎樣?”
秦總管微哼道:“這麼説,你是卞藥師的女兒了?”
玄衣女子道:“你管我是誰?”
孫小乙暗道:“她是卞藥師的女兒,那是卞藥姑了,她竟然會有這麼年輕?”
“三姑”之中的卞藥姑,成名至少也有六、七年了,那時孫小乙還穿開襠褲呢?”
秦總管冷笑道:“卞藥師還要在江湖走動,你最好別得罪碧落山莊。”
“我爹已經不再行道江湖,你也用不着拿這種話來威脅本!”娘。”
卞藥姑氣憤的續道:“再説我到碧落山莊去,也只是找人而已,原先並無敵意,是體們仗着人多,逼我出手的。”
泰總管問道:“你去找誰?”
卞藥姑道:“我找朋友去的,聽説她落在你們碧落山莊的手中。”
秦總管道:“此人叫什麼名字?”
卞藥姑道:“沈雪姑。”
“沈雪姑”三字鑽進孫小乙的耳朵,心中暗道:原來她是沈仙!”的朋友。;秦總管道:“碧落山莊之中,並無沈雪姑,但你既然闖進過碧落山莊,老夫也作不了主,目前你只有兩條路可走……”
卞藥姑道:“我想聽聽是那兩條路?”
泰總管道:“一是自動隨老夫回碧落山莊,老夫自會通知令尊把你領回去。”
卞藥姑披了披嘴唇,道:“還有一條路呢?”
泰總管毫無表情的道:“那就是老夫把你擒回去。”
卞藥姑還沒有開口,孫小乙接口道:“這兩條路説來説去,還不是一樣?卞姑娘,別聽他的。”
秦總管目光徐徐轉到了孫小乙的臉上,冷聲道:“孫老兒,還有你,也是一樣,不隨老夫走,老夫也非把你擒回去不可。”
孫小乙道:“那要看你有沒有把我們擒回去的能耐了?”他説話之時,食中二指已經暗暗作勢喉備。
奏總管嘿然道:“你以為一招指法,就難得住老夫嗎?”
卞藥姑看了孫小乙一眼,道:“那就不用再説了,咱們動手吧!”
孫小乙道:“不錯,小老兒正有此意!”
秦總管道:“二位就是一起上,大概也走不出老夫十招之外。”
卞藥姑輕哼一聲道:“那你就試試看。”
雙掌乍分,倏然展開身法,身形一晃,就有一片掌影攻了過去。“飛星入户掌”果然動若流星,快捷無比!
孫小乙更不怠慢,他原以輕功擅勝,眼看卞藥姑展開身法,也立即身形一晃,從側面欺上,一面口中叫道:
“秦老兒,你先接我一指。”
左手一圈,側身進招,駢指朝秦總管“脈宗穴”上點去。
他一直練的是右手,左手只不過是依樣畫葫蘆的一記虛招,但這招指法,不需功力,只要你招式對了,就能發生作用。
秦總管忌憚的就是這一記指法,一看他指影戳來,雖是左手使出,自己一樣無法破解,急忙一個急轉,讓開來勢。
孫小乙可不知道他左手這一記使得已經中式,他心中原本把它當作虛招,只是虛晃一招的。
右手駢起食中二指,早在側身欺上之時,已經迅疾的、偷偷的劃了圈,這時繼左手點出之後,觀準秦總管“筋池穴”上點去。
秦總管堪堪轉身,正好避開孫小乙的左指,突覺左肩“筋池穴”如中尖錐,整條手臂驟然一麻!
他沒防到孫小乙這一指來得如此突然,心頭驀地一驚,立即吸了口氣,運起全身功力,朝“筋池穴”上衝去。一面又大喝一聲道:“孫老兒,老夫先劈了你!”
右掌揮動,接連劈出三掌!
他這一動了真怒,身形飛撲而來,出手如電,三記掌力,直劈橫所,掌風如山,不容你孫小乙有後退旁閃的機會。
孫小乙根本不知道自己點出的一指,是不是已經擊中?只覺對方掌風逼得自己連氣都透不出來,心頭大吃一驚,身子左左右有的只是朝壓力較輕的掌風縫隙裏鑽,左右雙手也慌慌忙忙的連圈帶點,步步後退。
卞藥姑一見有機可乘,她展開掌法,一口氣攻出了九掌。
秦總管此時僅以一隻有手,劈出三掌之後,又要對付卞藥姑攻來的九掌,如果換了旁人,已很難應付。但他功力深厚,對卞藥!”的攻勢,根本不放在他的眼裏。
你連攻九招,他右手橫立,一招“雲封巫峽”,揮出的一道舉風,就像砌成了一道圍牆,把卞藥姑的九招攻勢,一齊封住。
他注意的汪是孫小乙,這老小子左手一圈,右手一圈,雖是同樣的一記招式,卻硬是破解不得,但他究是久經大敵,自然知道如何避招進招。
孫小乙卻不知道自己左手依樣葫蘆點出去的一指,雖不純熟,也同樣管用,一心只當左手不過是虛招而已,實際要靠右手。
因此他雖中雙手同樣劃圈、點出,但遇上秦總管揮掌劈來,他慌慌張張的撤回左手,改用右手髮指。
這就是予人以可乘之機的破綻,秦總管只要在你撤回左手,改用右手之前攻出,你就勢非躲躲閃閃的避開不可。
孫小乙就在這一情形下,被逼得幾乎沒有立足之地,但差幸他右手探指之時,秦總管也心存忌憚,往往在逼進之時,不得不往後躍退。
這自然更激起秦總管的怒惱,立誓非先解決孫小乙不可,只是他也不能僅顧孫小乙一個人。
至少三掌之中,有一掌要對付卞藥姑的攻勢。
秦總管就這樣以一隻右掌記記朝兩人猛擊,一面仍然不住的提聚真氣,向左肩“筋池穴”衝去。
他要分出十分之六的功力運氣衝穴,右掌所能運用的力道,不過只是十分之四,但孫小乙和卞藥姑已是忙於應付,十分吃力了。
這樣持續了將近一盞茶的工夫,秦總管發覺左肩“筋池穴”依然麻木不仁,自己運氣衝穴,幾乎是白費氣力!
這真是陰溝裏翻船!
秦總管是個不易動怒的人,這回可也動了真怒,左肩雖然舉不起來,但憑他的功力,僅以一隻有掌,仍可置兩人於死地,心頭殺機乍起,拼着左肩不去管它,口中沉喝一聲:“老夫十招之內,不把你們兩個劈了,老夫就把秦字倒過來寫。”
孫小乙道:“秦總管,你早就説過我們一起上,也不出你十招的,但十招早就過去了。”
秦總管怒喝一聲:“你找死!”
呼呼兩掌直劈而出!這回他放棄運氣衝穴,順手劈出來的掌力,由四成變成了十成,威力自是增強了一倍有奇。
這兩道掌風,就保黃河天來,勢道奇猛,壯闊無比!
孫小乙匆忙之間,右手慌慌張張的圈指點出,一個人卻像猴子一般接連翻出三個筋斗,才算避了開去。
秦總管第三掌宛如狂瀾的掌風跟着朝卞藥姑席捲過去。
卞藥姑眼看久戰無功,也在此時掣出劍來,一片劍光堪堪繚身而起,向前推出,掌風也及時湧到!
劍光劈在掌風上,響起一陣鏘鏘劍鳴,把卞藥姑連人帶劍推出去尋丈之外,也直震得卞藥姑右臂痠麻,長劍幾乎脱手而出。
秦總管既存斃敵之心,出手何等快速?第三掌震出卞藥姑,一道人影已落到孫小乙的面前,右掌如刀,當頭劈落?
孫小乙一連翻出去三個筋斗,雙腳剛剛落地,人還沒有站起,陡覺身邊疾風颯然,心知不妙,腳尖一點,又貼地翻了回去。
他原以輕功擅長,翻筋斗更是他的看家本領,但這回他可不敢直翻,翻出去第一個筋斗,就轉了方向,向橫裏翻出。
秦總管豈肯放過,吸一口氣,雙足離地數寸,平飛過去。
孫小乙人在翻筋斗,右手卻一直駢指若戟,隨時準備出手,這回身向橫裏翻出之際,右手已經劃了個圈,等到雙腳落地,就看到秦總管比自己還快,已經跟蹤飛來,心頭一急,手指突然從雙腳之間點了出去。
秦總管最忌憚的就是他這記指法,豈會不注意他的舉動?看他人未站起,右手從雙腿之間點出。
急忙雙足一點,一記早地拔葱,往上飛躍起兩丈來高,在空中一個倒轉,雙掌驟發,轟擊而下。
孫小乙一縮頭,又是一個筋斗翻出六七尺遠。
秦總管一心要先斃了孫小乙,凌空躍起,身在半空目光如鷹,看準了孫小乙發掌。孫小乙雖然機警,一個筋斗翻出去六七尺遠。
但是秦總管居高臨下,六七尺遠近,他在撲落之勢,只須稍偏,依然可以對準你頭頂擊落。
孫小乙眼看苗頭不對,秦總管一道掌風有如泰山壓頂,還是對着自己當頭劈來,他連氣也不敢透,趕緊又是一個筋斗打橫裏翻出。
秦總管身形瀉落,再一點足,又朝孫小乙平飛過來。
他一身功力,已臻爐火純青之境,掌力自然收發由心,這下追擊過來,方掌挾着一道凌厲無比的風聲,先人而至。
大有飛瀑席捲之勢!
孫小乙這一陣連翻筋斗已經距茅屋極近,他心頭一害怕,不暇多想,立即縮起頭,迅速絕倫一連兩個筋斗,朝茅屋中翻了進去。
這一陣工夫,秦總管一直追擊着孫小乙,兩人一個來回連翻着筋斗,一個起落如飛的追擊,令人目為之眩。
卞藥姑手仗長劍,竟然跟不上去,心中空白替孫小乙着急。
再説孫小乙一下翻進大門,只聽耳邊有人説道:“小乙,不用慌張。”話聲人耳,便有一道柔和的風聲從身邊掠過,朝身後追擊而來的掌風截去。
孫小乙聽到話聲,心知來了救兵,急忙一趴而起,喜極叫道:“你來得正好,再遲一步,我孫小乙就沒命了。”
目光抬處,除了沉雷姑,南宮靖、李小云、祝小青三人也都出來了。(南宮靖、李小云此時依然易着容,以宮飛鵬、宮飛雲兄弟為名)秦總管一道掌風,原是銜尾追擊而來,孫小乙翻進茅屋大門,掌風也像電閃雷擊,湧撞到門口!
區區一座茅屋,如何擋得住來勢洶湧的掌風?但就在孫小乙一團人影滾進大門,茅屋大門內立即迎出一道無形的陰柔勁氣,正好封塞住大門。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當真是説時遲,那時快,泰總管追擊過來的掌風來勢奇猛無匹,大有把這座茅屋掀翻、劈碎之慨!
事實上,以秦總管的能耐,這一記用足了十成力道,也確有把茅屋掀翻、劈碎之能,但怎知掌風和從大門中迎出來的一道無形陰柔勁氣乍接,大概是柔能克剛吧,這一下就像撞在一個深不可測的雲堆裏,柔如流水,無處可以着力。
不,這道本來無形的陰柔勁氣,被掌風這一衝擊,立生反應,形成了極強韌的震力,你撞來有多大的力道,悉數奉還,反彈回去。
沈雪姑一掌出手,連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的內力,在短短三十天之中,竟然精進何止倍蓰?心中不禁為之一呆,同時也粉臉一熱,不禁泛起兩片紅霞!
她當然想得到自己功力精進,是最近三十天來,和南宮靖合練“太素脈訣以陰導陽”的成果。
易經上曾説:“孤陽不長,獨陰不生。”
這三十天中,自己施展“以陰導陽神功”就是把兩人體內真氣合而為一,由南宮靖督脈傳人自己的任脈,循環運行,這到坎離相交,水火既濟。
這本來是道家仙侶合藉雙修的玄功,自然可以使自己功力倍增了。
她感到羞澀的是,她和南宮靖並無夫婦之名,雖無合體之歡,但事實上,她和南富靖兩人體內,都有了對方的真氣,她本是太素純陰之體,如今有了南宮靖的幹陽真氣,南宮靖的體內,也有她的太素陰氣,豈不已和夫婦一樣了嗎?
秦總管自然更為驚凜,自己追擊過去的這道掌力,足可把孫小乙置之死地!忽然間從茅屋木門內湧出來一股無形的陰柔勁氣,不但接住了自己的掌力,還突生反彈,把掌力悉數回敬過來。
要知擊出去的舉力,如果遭受對方內力反震,一個控制不住,輕則內腑受傷,重則一身真氣立被震散,委實非同小可。
秦總管做夢也想不到茅屋之內,還隱藏着勁力不在自己之下的勁敵!一時無暇多想,立即雙腳一頓,一個人沖天而上,拔起三丈多高,反彈回來的一道掌風,宛如黃河缺口,呼然有聲,從他腳下湧撞出去。
但聽“砰”“砰”兩聲,兩個被孫小乙制住穴道的黑衣武士,手捧枯枝,定在那裏,因距離門口較近,首當其衝,被掌風撞上,像稻草人般直飛出去一丈開外,才跌落下來。
秦總管飄身落地,右掌當胸,目光直注門內,發出一聲尖細的大笑,説道:“屋內果然另有高人隱身,怎不請出來讓秦某見識見識,躲躲藏藏的算得什麼人物?”
話聲甫落,只聽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接口道:“我們一直都住在這裏,幾時躲躲藏藏了?”
隨着話聲,從木門內走出一身白衣,面蒙青紗的沈雪姑,她身後跟着南宮靖、李小云、祝小青、孫小乙等四人。
秦總管目光一注,冷然道:“老夫還當是誰,原來竟是你們。”
他在一個月前見過這幾個人,自然認得。
沈雪姑冷傲的道:“你是不是很感意外?”
秦總管右手捋須,嘿然道:“你和姓宮的小子沒死在老夫人掌下,老夫確實有些意外。”
沈雪姑冷哂道:“你們老夫人在‘九陰摧心掌’中暗含‘魔火煉形’,固可灼傷練功之人的內腑,無藥可救,但總是邪魔外道,如何能傷得了我?”
秦總管聽她一口叫出老夫人在‘九陰摧心事’中暗含‘魔火煉形’,心頭暗暗一凜,忖道:
“奇怪,此女究竟是何來歷?如何叫得出老夫人練的神功的呢?”
卞藥姑看到沈雪姑從茅屋中走出,心中大喜,急忙飛身縱來,叫道:“雪姑妹子,你果然在這裏!”
沈雪姑含笑道:“卞姐姐,你沒事吧?”
卞藥姑道:“我聽佛婆説,你失蹤已有一月,昨晚我找上碧落山莊,依然沒找到你,卻中了姓宓的一掌,幸蒙這位孫老丈及時出手相助……”
祝小青抿抿嘴,嗤的笑出聲來。
卞藥姑眼波流動,看了四人一眼,問道:“雪姑妹子,這幾位……”
沈雪姑替她一一介紹了,當着秦總管,她不好説出南宮靖、李小云的姓名來,是以依然説他們是宮氏兄弟。
大家正在寒噤之際,孫小乙忽然嗤了一聲道:“秦總管居然不戰而退,一起走了!”
大家回頭看去,秦總管和巫副總管果然業已走得不見蹤影。
卞藥姑道:“他左臂傷在孫老丈指下,如今又有雪姑妹子、官少俠賢昆仲、祝姑娘等人出現,他自知不敵,才悄悄退走了。”
孫小乙一怔道:“他左臂傷在我指下!”
卞藥姑奇道:“孫老丈沒看出來嗎?他左臂一直垂着舉不起來,只以一隻右掌應敵,老實説,若非孫老丈出其不意,先傷了他一條左臂,只怕我們更不是他的對手呢!”
孫小乙喜得跳了起來,手舞足蹈的道:“在下竟然傷了老賊一條左臂,哈哈,好不痛快?”一面卻又朝卞藥姑連連拱手道:“卞!”娘,你一口一聲的叫在下老丈,在下可擔當不起。”
藥姑悍然道:“不叫你老丈,那叫你什麼呢?”
祝小青哈的笑道:“卞姐姐,叫他孫小弟就好。”
孫小乙連連點頭道:“對,對,在下叫你卞姐姐,你就叫我孫小弟好了。”
卞藥姑望着他道:“孫、老丈説笑了,這怎麼可以?”
沈雪姑笑道:“卞姐姐還叫他老丈呢,我們這幾人當中,他的年紀最小了。”
卞藥姑驚異的道:“他臉上易了容嗎?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呢?”
沈雪姑道:“這是宮二弟的傑作,他是奇胲門的傳人。”
卞藥姑道:“宮二俠原來是奇胲門的傳人,難怪神乎其技。”
李小云道:“卞姐姐誇獎了。”
沈雪姑道:“秦總管心機深沉,他匆匆退去,連手下人都不管了,必然另有緣故,我們形跡已露,這裏已經不能再待下去了,還是走吧!”
李小云道:“大哥傷不是還沒有完全復原嗎?”
南宮靖道:“沒關係,我差不多已經好了。”
李小云道:“差不多,總是還差一點了。”
沈雪姑含笑道:“宮二弟,體不用急,宮兄三十天來,已經練會了療傷神功,子午二時,只要和我抵掌對坐,即可療治,不用再躲在地窖下面了。”
刃小乙道:“大姐,這些人被我制住穴道,要不要替他們去解開呢?解穴手法,我可不會……”
沈雪姑道:“我們只管走,讓他們留在這裏好了,我這制穴手法,被制住的經穴,六個時辰自解,用不着解了。”
卞藥姑問道:“雪姑妹子,你們知不知道這姓秦的是何來歷?”
沈雪姑道:“不知道,此人武功極高,心機極深,我們除了只知道他是碧落山莊的總管,連他叫什麼名字都沒人知道。”
卞藥姑道:“我看他武功不在我爹之下,但武林中從沒聽説過有姓秦的人,八成連他姓秦都是假的。”
李小云道:“不但秦不是他的真姓,我看連他的面貌都是假的。”
卞藥姑道:“對了,宮二俠精擅易容,所以看出他臉上易了容了。”
李小云微微搖頭道:“他不是易容,可能戴上面具。”
孫小乙道:“難怪他一臉死板板的,一點表情都沒有。”
卞藥姑道:“宮二少俠説得不錯,我和他動手之際,不止一次彈出‘難得散’,他都一無所覺,我想他戴的面具,很可能還有防毒作用了”。
祝小青問道:“卞姐姐,‘難得散’是什麼呢?”
卞藥姑笑了笑道:“那是家父特地為我配製的一種迷藥,只要彈出少許,就可以把敵人迷倒,難得二字,是取難得糊塗之意,要敵人難得糊塗,就是把他迷翻了。”
孫小乙哈的笑出聲來,説道:“讓敵人難得糊塗,妙極。”
祝小青道:“你想跟卞姐姐要了?”
孫小乙涎着臉道:“不知卞姐姐肯不肯呢?”
李小云道:“女孩子行走江湖,怕遇上壞人。萬一武功不是人家對手,就只好請他難得糊塗一次,你小老頭要他幹什麼?”
沈雪姑問道:“卞姐姐,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卞藥姑道:“自然有了,我爹前幾天接到萬大先生的請柬,説有重大事情相商,爹趕去之後,才知道萬大先生、蒼龍寧勝天和八勢門掌門人封居易、形意門舉門人金贊延、武功門掌門人崔介夫等人,都被人下了對消散。只要你用一分力氣,就消耗一分,已經不能再使武功,爹也找不出對症的解藥來,只有昔年葛仙翁的百草丹,或許可解,爹才想到妹子身上,要我來找你,不知是不是能找得到葛仙翁?”
沈雪姑沉吟道:“聽説葛師怕十年前去了東海,從此就沒有消息,只怕連家師都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蹤。”
卞藥姑道:“那怎麼辦?我爹一籌莫展,就盼望着你呢!”
沈雪姑笑道:“我去有什麼用?卞伯伯都解決不了,我更不濟事了。,’接着唔了一聲,又道:“如果能找到了因師姐的話,她可能會有辦法……”
卞藥姑急着問道:“她在那裏?”
沈雪姑道:“天台青竹底。”
卞藥姑道:“那麼我們就上天台青竹底去。”
沈雪姑道:“事情有這麼急嗎?”
卞藥姑道:“怎麼不急?據萬大先生猜測,不僅他們幾個人中了難得散,就是一月前無故失蹤,後來又被釋放回去的人,像田五常、邢鏗、暴本仁、霍五和皖南三俠等人,回去之後,就大門不出,而且連他們無故失蹤之事,都諱莫如深,不肯吐露隻字,很可能也被人下了難得散,一個武林中人,不能再用力氣,就等如廢人,再有人加以警告,自然什麼都不肯説了,這樣下去,整個武林豈不漸漸癱瘓,沒有人敢出頭,就只好任人宰割了?”
李小云聽得猛然一怔,她想起一個月前夜探碧落山莊,卞藥!”説的這些人,豈不都是老夫人釋放的人?就道:“卞姐姐説的這些人,就是被碧落山莊劫持的,釋放他們的那天晚上,我們正好去夜探碧落山莊,所以全看到了。我大哥也是那晚中了碧落山莊老夫人一掌,幸虧有大姐(沈雪姑)在場,我們才能安劃星出,這麼説,江湖上發生的事,全是碧落山莊在暗中搗鬼了?”
南宮靖一直沒有開口,直到此時才道:“這還用説?”
李小云聽到爹也可能中了碧落山莊的對消散,心頭自然十分焦急,説道:“那真該快些上天台青竹底去才是。”
沈雪姑道:“我也只是説了因師姐可能會有辦法,因為了因師姐是葛師伯從山下抱來的孤女,託家師撫養的,葛師伯曾經和家師説過,此女將來可傳你衣缽,也可以傳我醫術。我記得小時候,葛師伯曾教她讀了不少醫書。如她真的傳了葛師伯的醫術,那就可能對‘對消散’的解藥,能想得出辦法來,但也只是可能而已,不是一定有把握的耶。”
卞藥姑道:“那總是有些希望,也許她真有辦法呢?”
沈雪姑含笑道:“好吧,你們既然都這麼説,我們這就上天台山找她去。”
孫小乙道:“我們自然一起去了。”
一行人都有一身極好武功,雖是邊走邊説,腳下自然不會太慢。
但等他們遠去之後,林間忽然走出一個身穿綠袍的矮小老者,此人赫然正是碧落山莊秦總管。
他面露詭笑,雙足一頓,化作一道長虹,劃空朝來路投去,好快的身法,眨眼之間,就已失去他的蹤影。
原來他竟是一路綴着眾人身後來的。
以他的功力,縱然跟在眾人身後,而且還保持了相當距離,但只須運功話聽方才沈雪!”
等人説的話,自可清晰聽到了!
傍晚時分,沈雪姑、南宮靖等一行人趕到風陽城,在南大街的招商客店落腳。
上燈時分,鳳陽城可是萬家燈火,笙管處處,着實繁華,南大街和西橫街交叉處,是城裏首屈一指的徽州館天香樓。
現在沈雪姑、卞藥姑、祝小青三位姑娘家也都改穿了男裝,而且臉上也經李小云替她們略加修飾。本來姑娘家彎彎的柳眉,變成了兩道斜飛的劍眉,臉上也稍稍加深,就顯得男子氣概多了。
一行六人,沈雪姑依然穿的一身白衣,南宮靖、卞藥姑、李小云、祝小青四人是天藍長衫。
只有孫小乙還是扮作老頭,作了眾公子的管家。這一行人走在一起,使人一望而知是一羣進省去參加鄉試的老相公了。
走上天香樓樓梯,一名堂倍立即把六人領到東首臨街的一張桌上,哈着腰道:“公子爺,這張桌子可好?”
孫乙道:“你們還有比這裏更好的座位嗎?還不快去沖茶來?”
堂信唯唯應是,趕緊退了下去,不多一會,就端了六盞茶送上,一面問道:“諸位公子……”
孫小乙不待他説下去,一揮手道:
“公子們不喜,你去吩咐廚下,揀最好的做來就是。”
應了兩聲是,又道:“不知公子爺要喝什麼酒?”
孫小乙道:“花雕好了。”
堂倌走後,沈雪姑道:“小乙真像一個名於世故的老蒼頭。”
李小云道:“只是對人兇了些。”
孫小乙聳聳肩道:“小的這是仗着諸位公子的勢,不是這樣,人家就會瞧不起咱們。”
視小青道:“這就是一般人口中的豪奴。”
孫小乙道:“豪奴就豪奴吧!”
祝小青發現李小云一直目注大街,好像在注意着什麼,心中覺得好奇,忍不住問道:
“二哥,你在看什麼呢?”
李小云朝她微微一笑道:“你馬上就可以看到了。”
祝小青道:“你幹什麼賣關子呢?”
李小云眼角一動,低聲道:“人家已經上來了。”
祝小青回頭看去,只見從樓梯口上來一個身穿天藍長衫的英俊少年。
這人生得劍眉斜飛,目若朗星,鼻正口方,唇紅齒白,好個一表人才,加上他手中拿一柄紅色呈紫的竹扇,緩步行來,更顯得他的風流瀟灑,俊逸脱俗!
祝小青看得粉臉飛紅,輕輕喟了一口,道:
“你喜歡看,就多看他幾眼好了。”
李小云笑了笑道:“三弟,這人你應該認識。”
她們在地窖中結為姐妹,沈雪姑是大姐,李小云是二姐,視小青是三妹,如今改穿男裝,就以二哥、三弟相稱。
祝小青紅着臉道:“我應該認識?這話怎説?”
李小云附着她的耳朵,悄聲道:
“這人有雙重身份,對你來説,他的雙重身份,你都很熟。”
祝小青道:“我不懂。”
李小云道:“待會你就會懂了。”
卞藥姑道:“你們兩個説什麼悄悄話呢?”
李小云道:“這時候還不能説。”
卞藥姑道:“聽起來好像很神秘。”
這時,樓梯上又有人上來了。那是一個身穿淺紫衣衫的少年,生得臉如博粉,唇若塗朱和先前藍衫少年同樣的英俊瀟灑!
他身後緊隨着兩名青衣小童,也生得眉目清秀,十分伶俐模樣。
天香樓上一般食客,看得暗暗驚異不止,今天不知是什麼風,竟然吹來了這許多俊的少年。
先前五個讀書相公(沈雪姑一行)已是俊美少年,如今又來了兩個美少年!
大家目光忍不住看看沈雪姑這一邊,又看看上樓的兩人,幾乎沒一個不是千中挑一的人選。
所謂光風霽月,明珠玉露,都聚集在一起!
卻説那穿淺紫長衫的少年剛上得樓來,堂倌也趕忙迎着上去,剛哈着腰,叫了聲:“公子爺……”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緊隨着淺紫長衫身後的兩名青衣書童忽然閃到公子身前,左首一個叱道:
“走開,誰叫你攔着咱們公子的?”
堂倌一呆,趕緊哈着腰應“是”,退到邊上。
這時那較先上來的藍衫少年已經站起身來,用摺扇在空中指點着含笑道:“賢弟快到這裏來坐,愚兄已經等候一會了。”
淺紫長衫少年果然舉步朝他桌子走去。
祝小青要待問話,正好堂倌送上酒某。
孫小乙一把接過酒壺,道:
“諸位公子,小的給你們斟酒。”
在五人面前各自斟滿了酒,也在自己杯中斟了一杯。”
祝小青道:“在諸位公子面前,也有你喝酒的份嗎?”
孫小乙聳聳肩道:“出門在外咯,小的是陪諸位公子喝的。”
那邊淺紫長衫少年坐下之後,藍衫少年吩咐堂佰,要過酒某,等堂信退下之後,他目光掠過樓上的食客,不期而然落到沈雪姑、南宮靖等人這一桌上。
李小云悄聲道:“你當他是誰呢?”
祝小青問道:“他是誰呢?”李小云低聲道:“他就是南宮靖!”
祝小青一怔,回頭望望南宮靖(她望的是宮大哥),詫異的道:“你説他和宮大哥同姓同名?”
李小云低笑道:“不是。他和宮大哥只是面貌長得一般無二而已。”
祝小青又看了宮大哥一眼,問道:“他……”
李小云低笑道:“他現在乃是用了大哥的面貌。”
祝小青道:“你怎麼知道的?”
李小云道:“那是我的傑作,我自然知道。”
祝小青道:“哦,原來他就是……”
在地窖中,李小云早已把前因後果都説給大家聽了。
李小云攔道:“你知道就好了。”
卞藥姑看着她們兩人,問道:“你們又在説些什麼?”
沈雪姑突然以“傳音入密”説道:“二妹,他們已經在注意我們了!”一面舉杯道:
“大家快些吃吧,某上來得快,再不快些吃,就快涼了呢!”
南宮靖也舉杯道:“沈兄,我敬你”。
沈雪姑一個月來,在地窖中,脱去衣衫,和南宮靖同練“太素脈訣以陰導陽”神功,並無羞澀之心,那是專心一志的在運功療傷,但不知怎的,出了地窖之後,就和南宮靖生分了似的,很少和他説話。
那是因為地窖之中沒有天光,看不別人,還能泰然處之。出了地窖,面對了面,心裏總是有些異樣。
異樣者,也就是男女之間的微妙感應也。如果心裏沒有什麼的話,就不會有異樣了。
南宮靖和她裸裎相坐,有一月之久,見了她,心裏也難免有些異樣,好在他平日也很少説話是以大家並不覺得如何。
這回在南宮靖來説,沈雪姑一來對自己有兩次救治之德,二來是李小云、祝小青的大姐,要敬酒,自然該先敬她的了。
這也沒錯,但沈雪姑看他舉杯敬自己的酒,四日相投,不覺粉臉為之一熱,只好跟他幹了一杯。然後道:
“謝謝宮兄,我們不用敬來敬去了,我看大家還是隨意吃喝的好。”
孫小乙道:“對,對,小老兒若是敬各位公子的話,你們只喝一杯,小老兒就得喝上五杯。如果五位公子再回敬小老兒一杯,一下就喝下十杯,那不把小老兒灌醉才怪,沈公子説得沒錯,大家隨意吃的好。”
説着,就舉筷大吃起來。
那邊桌上,藍衫少年對紫衫少年似乎正在大獻殷勤。
雖然聽不到他們説些什麼,但藍衫少年不住的夾着某餚,連説話都好像十分温柔,和紫衫少年有説有笑的。
紫衫少年卻顯得有些……,酒杯只是略為沾唇,就是萊也吃得不多。
李小云看在眼裏,心中暗道:
“這紫衫少年不知是什麼人?看她舉止斯文,怎麼會和這個登徒子在一起的?”
一會工夫,他們兩人先行吃畢,由一名青衣書童取出一錠銀子往桌上一放,藍衫少年和紫衫少年便自起身下樓。
藍衫少年經過沈雪姑、南宮靖等人桌前,臉色冷峻的昂首而行,鼻中還輕哼了一聲。
沈雪姑等他們下樓之後,低低的道:
“此人好像對我們含有很深的敵意!”
祝小青道:“沈大哥,你當他是誰?”
沈雪姑問道:“他是什麼人?”
視小青咭的笑道:“他是南宮靖的面貌,但他不是南宮靖。”
沈雪姑看了南宮靖一眼(南宮靖改名宮飛鵬,臉上也易了容,沈雪姑沒有見過他的本來面貌),道:
“他是花豹侯元?”
祝小青道:“沈大哥果然聰明得很。”
卞藥姑道:“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
祝小青道:“我們説的不是啞謎。”
孫小乙道:“小老兒也聽不懂!”
祝小青就把花豹侯無意圖非禮,適逢南宮靖、李小云經過,把他制住,那時正當大家懷疑南宮靖就是旋風花,就把他臉上易成了南宮靖,大概説了一遍。
卞藥姑道:“他到現在還以南宮靖自居嗎?”
李小云笑道:“我師傅的易容藥物,沒有敝門特製洗容劑,是無法把它洗去的,大概可以維持一年之久,一年之後,才漸漸退去。”
沈雪姑沉吟道:“他當時並未看清官三弟的面貌,當然不會認出你們來,但他方才臨走時對我們似有極深敵意,還冷哼了一聲,那是為什麼呢?”
孫小乙道:“他在幾位公子面前,自慚形穢,心有嫉妒才冷笑的。”
沈雪姑微微搖頭道:“我看不會是這樣。”
李小云道:“就憑他侯元,還能怎樣?”
大家站起身,由孫小乙付帳,就回轉客店。
一宵無話,第二天繼續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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