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也騰身而起,向着坐落在遠處夜色中的“金陵城”飛射而去……
這一趟,不但有驚無險,且意外地救了一位故友,且更意外地獲悉了師仇內情,可謂收穫不小!
由“燕子磯”到“金陵”,在夏侯嵐的身法下,那該是近在咫尺,片刻之後,他便進了“金陵城”!
到了“金陵城”,他本打算往羅家去的,可是“金陵城”的另一樁怪現象吸引了他,使他臨時改了方向,馳向了“秦淮”!
那時因為本該燈火通明,鑼鼓喧天的秦淮,如今只可望見燈光上騰雲霄,卻聽不見一點鑼鼓聲!
到了“秦淮河”畔,他心頭猛然一震地怔在那兒!
偌大一片“秦淮河”畔靜悄悄地看不見一個人影,只有那滿地的果皮、紙屑在夜風中飛舞飄動!
各處的燈,仍掛在各處,仍搖晃着!
河裏的畫舫,也一艘艘地靜泊着,再看那酒樓茶館也是看不見半個人影都關了門!怪了,難道説……。不可能,這兒各處沒有一點打鬥跡象!
夏侯嵐暗暗詫異之際,正自遊目四顧,突然
“是賈老哥嗎?”一個怯怯的話聲,由他身左後方十餘丈處傳來!
夏侯嵐霍然回顧,道:“哪位……”
驀地,那十餘丈一處暗隅中飛奔出一人!
敢情,那人是秦六!
秦六白着一張臉,滿臉是驚駭色,近前便道:“賈老哥,你可來了,老天爺,你上哪兒去了,我都找遍了,也都快把我急死了……”
夏侯嵐忙道:“六哥,先別問我,慢慢説,這兒發生了什麼事?”
秦六道:“什麼事,大事,大事,大事不好了!”
夏侯嵐雙眉一揚,道:“六哥,天大的事也請慢慢説!”
秦六喘了口氣,道:“就是剛才,賽燈船正熱鬧的時候,不知是哪個狗孃養的站在橋上大叫了一聲,説來也邪門兒,鑼鼓那麼響,他那一聲竟然壓蓋了鑼……”
夏侯嵐道:“六哥,他叫了聲什麼?”
秦六道:“他叫了聲:‘羅家的人要跑了!”
夏侯嵐心中-震,道:“六哥,可曾看見此人是誰?”
秦六搖頭説道:“當時人那麼多,哪看得見?再説他這一喊,整個‘秦淮河’大亂,有的人要往羅家跑;有的人不讓去,當場就動刀殺了好幾個,都掉進河裏了,這一來嚇的人哭爹喊媽全……”
夏侯嵐急道:“六哥,那不讓去的人是誰?”
秦六道:“不認識,全是武林人,亂得很,和尚、道士都有……”
夏侯嵐道:“六哥,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秦六道:“沒多久,就是剛……”
“才”字未出,夏侯嵐已急急一聲:“六哥,找個地方躲躲去,我趕去了!”騰身而起,直撲城西羅家!
他盡展身法,轉眼間羅家已然在望,遠遠望去,只見羅家燈火通明,四下屋面站的全是人!
羅家那大廳之上也站着個人,他看的清楚,那是羅家總管“追魂手”巴天玄,巴天玄正在跟人答話!這該表示羅家尚未遭禍!
夏侯嵐心中一鬆,三不管地劃空疾射,直向羅家那高出各處屋面的大廳上撲去!
而適時,一聲冷喝劃空響起:“朋友,你想捷足先登麼?”一條人影由左近掠起,疾如鷹隼一般撲到!
夏侯嵐殺心早起,雙眉一揚,冷喝説道:“不錯,憑你也配攔我,滾!”他這裏一抖腕,那裏那人影已慘嗥飛起向一旁落去!
這一手立驚全場,有人方待再阻攔,夏侯嵐已撲近大廳,只聽巴天玄一聲大喝:“朋友,你……”
夏侯嵐截口喝道:“巴總管,是我!”
巴天玄聞聲急忙收手,喜道:“是夏……”
夏侯嵐已射落大廳之上,急截口問道:“巴總管,老人家可安?”
巴天玄忙道:“老人家與三位少爺就在大廳之中!”
夏侯嵐道:“此處由我應付,煩勞巴總管下去告訴老人家一聲,就説我已經到了,請老人家儘管放心……”
巴天玄應聲閃身掠了下去!
這時,夏侯嵐才舉目遍掃四周,這一看,看得他雙眉高挑,殺機更盛,眼前,都是些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武林豪雄,而在這些武林豪雄之中,果如秦六之言,有和尚,也有道士,那是少林、武當、峨嵋、華山、崑崙五大門派,而且是“洪澤湖”畔,亂石山上的全班人馬!
當即,他冷然一笑,道:“敢情五大門派也來湊這份熱鬧了……”
那站在他對面,羅府之外的一處屋面上的少林掌教大悲上人,白眉雙軒,截口發了話:“檀樾哪位高人……”
夏侯嵐道:“賈少遊,羅老英雄的朋友!”
大悲上人深深一眼,道:“原來是賈大……”
突然一個尖尖話聲傳了過來:“恐怕是當真的西貝貨,真假之假吧!”
夏侯嵐目中寒芒一閃,循聲望去,只見身左較遠一處屋面上,獨站着個瘦小人影,他當即問道:“閣下何人?”
那人嘿嘿笑道:“閣下怎忘了亂石山上故人!”
夏侯嵐目中寒芒暴射,道:“你便是那葛衣老兒?”
那人笑道:“正是,正是,閣下還不算太健忘!”
夏侯嵐道:“這麼説你知道我是誰?”
“當然!”葛衣老者笑道:“大名震宇內,神魔懾武林,‘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夏侯嵐命大不死,自‘洪澤湖’畔逃脱,又到了此間!”
此言一出,全場皆震動,竟有人連忙往後躍退!
五大門派掌教掌門並未動,但臉上都變了色!
只聽大悲上人驚聲説道:“檀樾是夏侯大俠?”
“不錯!”夏侯嵐傲然點頭,道:“夏侯嵐還算命大,今夜猶能再見諸位之面!”伸手扯落了那張人皮面具!
那葛衣老者嘿嘿笑道:“諸位,沒錯吧,我説夏侯嵐必來,怎麼樣?”
夏侯嵐冷然叱道:“匹夫,你連番毒計害我未死,如今竟又挑起禍端欲既害羅家又一網打盡天下武林,可……”
葛衣老者嘿嘿笑道:“夏侯嵐,你可別無中生有,血口噴人,我跟羅家一無怨,二無仇,為什麼要害他,怪只怪他不該有隻‘玉蟾蜍’,至於什麼一網打盡天下武林,我憑什麼?就憑我一個人麼?”
夏侯嵐道:“匹夫,等我揭穿你那陰謀及挑明你是誰後,我再與你辯辯羅家有無‘玉蟾蜍’……”
葛衣老者截口説道:“那麼,你先説説我是誰?”
夏侯嵐道:“你便是那‘羅剎夫人’白如冰之夫……”
葛衣老者縱聲大笑,道;“我的天,我哪來那麼大豔福?憑我這付長相,能有這般如花美眷,恐怕説給誰聽誰也不信!”
事實不差,憑他那付猥瑣長相,要説他是國色天香,美豔絕倫“羅剎夫人”白如冰之夫婿,是很難令人相信!
夏侯嵐冷冷一笑,道:“你可願意讓我將你那易容除去?”
葛衣老者身形一震,笑道:“天生這付醜陋容貌,哪來的什麼易容?”
夏侯嵐道:“我過去,或你過來都行,你敢麼?”
葛衣老者嘿嘿笑道:“我還不算太糊塗,豈會上你這個當,無論你過來,或我過去,倒黴的總是我,我都是死路一條……”
夏侯嵐霍地轉註大悲上人,道:“掌教,可能容我除去此人易容?”
大悲上人低誦佛號,道:“阿彌陀佛,事關他人安危,老衲不敢做主!”這話説得很得體!
夏侯嵐尚未説話,那葛衣老者已然笑道:“掌教説的對,即便我易過容,那也是我跟夏侯嵐間的私人恩怨,跟眼前這件事卻毫無關聯!”
“阿彌陀佛!”大悲上人目注夏侯嵐,道:“夏侯檀樾,這位檀樾所言極是……”
夏侯嵐道:“掌教,倘羅家藏有‘玉蟾蜍’事,只是此人之無中生有,血口噴人,請問掌教,這是否又當別論?”
葛衣老者嘿嘿笑道:“夏侯嵐,羅家有‘玉蟾蜍’事,並不是我説的!”
大悲上人道:“出家人不打誑語,羅家家藏‘玉蟾蜍’事,的確不知是誰説的!”
夏侯嵐道:“據我看,該就是他!”
葛衣老者笑道:“那是據你看,我還要指你無中生有,血口噴人呢,要據我看,這件事恐怕是羅家自己傳出來的!”
夏侯嵐道:“倘羅家果有‘玉蟾蜍’,豈會……”
葛衣老者道:“套你一句話,倘羅家有意以‘玉蟾蜍’為餌,欲一網打盡天下武林,那就該另當別論了!”夏侯嵐道:“羅家之實力,人所共知……”
葛衣老者點頭説道:“不錯,憑羅家之實力,稱雄一方那是綽綽有餘,若要想一網打盡天下武林,那還嫌太不夠,不過……”嘿嘿一笑,接道:“有了你這‘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助拳,那就太夠了!”
此言二出,四周屋面眾豪雄立起騷動!
夏侯嵐道:“夏侯嵐只在伸張正義……”
葛衣老者一笑截口説道:“魔中之魔伸正義,這話誰會信!”
夏侯嵐雙眉一挑,叱道:“休要賣弄你那殺人唇舌,你且聽我揭穿你跟白如冰多年來的卑鄙行徑,狠毒陰謀……”接着,就把由癲和尚那兒聽來的,全又説了一遍!
聽畢,羣豪皆動容,只聽葛衣老者笑道:“夏侯嵐,你這是顛倒黑白,一派胡言,若照你所説,夏侯一修既對白女俠毫不動情,諸多躲避,白女俠何來他那獨門‘一殘指’辣功?殺董家滿門那‘一殘指’又怎會是不諳此道的白女俠所施,分明是你居心狠毒,又要嫁禍於人!”
不錯,夏侯一修既對白如冰未加一顧,白如冰怎麼可能會“一殘指”?這,癲和尚沒説,他也忽略了!但他不愧當世奇才,腦中只一電旋,立即説道:“那很簡單,金玉容是先師摯友,他會施先師那獨門神功絕技‘一殘指’,白如冰以後嫁了金容,自然她由金玉容處可以學來‘一殘指’!”
葛衣老者搖頭説道:“夏侯嵐,看來你硬是要指非為是了,可惜白女俠不在此……”
突然一個甜美而冰冷的話聲劃空傳來:“誰説白如冰不在此地?”
葛衣老者身形一震,忙跟着羣豪循聲望去,只見東邊二十餘丈一處屋面之上,冷然站着四個人,前面那兩位,正是“羅剎夫人”白如冰,與她那愛女“萬花公主”白素貞!身後那兩個一色錦袍,左邊是軒轅極,右邊是冷天池!
“羅剎夫人”雌威震宇內,縱橫數十年,何況身後還有南北二老魔,“白骨陰魔”軒轅極,“長白翁”冷天池?
羣豪駭然色變,站的近的紛紛躍掠躲了開去!
夏侯嵐一見白如冰,立即雙眉高挑,目射煞威!
葛衣老者卻急忙拱起雙手,賠笑説道:“原來自女俠芳駕早到了!”
大悲上人也率五大門派高手微躬身形:“老衲少林大悲,見過白女俠!”
自如冰未理葛衣老者,獨對大悲上人微微頷首,道:“白如冰不敢當掌教及諸位此禮!”
大悲上人道:“白女俠來得正好,如今夏侯檀樾……”
“掌教!”內如冰截口説道:“我都聽見了!”
葛衣老者忙道:“請白女俠説句話,以釋眾……”
白如冰森冷目光一掃夏侯嵐,道:“他無中生有,血口噴人,死有餘辜!”
葛衣老者立即轉望羣豪,笑道:“各位,如何?白女俠成名多年……”
夏侯嵐接口叱道:“匹夫,住口,一丘之貉……”
白如冰冷然説道:“夏侯嵐,你説誰跟誰是一丘之貉?”
夏侯嵐抬手指點,道:“你跟他!”
白如冰嬌靨變色,目凝寒煞,道:“夏侯嵐,你……”
夏侯嵐截口喝道:“白如冰,你也住口,你單戀先師未遂,羞惱成怒之餘蠱惑金玉容強佔友妻,事後又親手殺死金玉容與先師子女,事隔多年後的今天,為一‘玉蟾蜍’殺害董家滿門嫁禍於我,復又圖殺害所有與先師有關聯之人,似你這等蛇蠍心腸狠毒女人,世上豈能容……”
白如冰氣得發抖,厲聲叱道:“夏侯嵐,我把你這個無中生有,血口噴人的……”
夏侯嵐冷笑説道:“我無中生有?血口噴人?你以‘毒手雙煞’潛伏羅家,被我識破之後又以信鴿誘我至‘燕子磯’下‘古洞天’中,你親口對我承認一切,且聲言欲殺害羅家並藉此一打盡天下武林,難道這些你也不承認?”
白如冰怒極而笑,玉手戟指,道:“夏侯嵐,我母女方由百里之外趕到,何曾派什麼‘毒手雙煞’潛伏羅家,又何曾誘你至‘燕子磯’……”
夏侯嵐冷笑説道:“白如冰,虧你也是成名多年的……”
“不錯!”白如冰道:“白如冰做事向來沒有不敢承認的!”
葛衣老者突然説道:“白女俠成名多年,威震宇內,何等聲名,何等身份,豈有敢做不敢當之理,我等皆……”
夏侯嵐冷笑説道:“你倒會為你那嬌妻説話!”
白如冰美目中煞威暴射,厲聲叱道:“夏侯嵐,你若再敢胡説,我先殺了你!”
夏侯嵐揚眉説道:“怕死我也就不來了,但得一伸正義,死又何妨,白如冰,別的姑且不談,你不承認殺害董家滿門?”
白如冰道:“事不是我做的,自不能承認!”
夏侯嵐抬手一指軒轅極,道:“這位便是昔日董家總管莫子京,諸位何妨問問他?”
軒轅極雙眉方軒,白如冰已冷然説道:“你説!”
軒轅極立即應聲説道:“老夫以莫子京身份,在董家任總管之職是實,但那旨在奪取原屬夫人的‘玉蟾蜍’,那董……”
夏侯嵐冷笑説道:“軒轅極,你説那‘玉蟾蜍’原是白如冰之物?”
軒轅極道:“不錯!”
夏侯嵐道:“夏侯嵐願聞其詳!”
軒轅極立即有了遲疑,道:“這個,這個……”
夏侯嵐冷冷一笑,尚未開口!
白如冰已冷然説道:“遲早瞞不了人,還是我來説吧!”
軒轅極應聲躬身,白如冰已接着説道:“那‘玉蟾蜍’原是我贈給夏侯一修的訂情物……”
此言一出,羣雄騷動,夏侯嵐冷笑説道:“白如冰,你畢竟承認一點了!”
白如冰未予理會,道:“如今我承認夏侯嵐所説我與夏侯一修之事,有一半屬實,當年夏侯一修與我訂情之時,他已有妻子兒女,我並不在乎居側,但他不該後來幸薄,棄我母女於不顧……”
夏侯嵐急道:“白如冰,你……”
“我什麼?”白如冰冷然説道:“我身邊這個女兒,就是夏侯一修的親骨肉!”
夏侯嵐道:“白如冰,你這話令人難信,先師豈是……”
白如冰厲聲叱道:“難道我會自辱清白,自損名節?”
夏侯嵐心中一震,道:“這麼説來,是真的了?”
白如冰道:“自然是真的!”
夏侯嵐道:“你找先師所謂尋仇……”
白如冰道:“也就是恨他薄倖,恨他棄我母女於不顧!”
夏侯嵐道:“那‘玉蟾蜍’又怎會落入……”
白如冰道:“説來你也許不信,那董天鶴就是‘千面書生’金玉容!”
羣雄個個震動,夏侯嵐勃然色變,道:“這,這是真的?”
白如冰道:“當然是真的,他一手掩盡了天下人耳目!”
夏侯嵐道:“這麼説,董家滿門果不是你殺的?”
白如冰更語出驚人地道:“他瞞過了任何一人卻瞞不過我,董家滿門近百口,沒有一個傷亡,俱都在人世!”
羣雄又起騷動,夏侯嵐失聲説道:“這,這怎麼可能,我明明看見……”
白如冰道:“那是他太以高明,他自夏侯一修處學來‘一殘指’,仿造‘一殘指’傷痕嫁禍於你,又讓那董婉若裝作一番,然後悄悄地帶着人離開了董家,改頭換面躲在江湖之中,我到處找他,只可惜找他不着……”
夏侯嵐道:“你找他幹什麼?”
白如冰道:“夏侯一修之妻,我那位柴姐姐待我如手足,我一方面要為她報仇雪恨,奪回我那柴姐姐的一子一女,另一萬面我要奪回我那‘玉蟾蜍’!”
夏侯嵐道:“先師那一子一女早在當年已……”
“不!”白如冰道:“據我所知,當年那幾具屍身,都是金玉容假作的,屍身血肉模糊,單從衣衫辨別,自然瞞過了夏侯一修,我那柴姐姐的一子一女,如今都在金玉容手中!”
夏侯嵐腦際靈光忽閃,道:“這麼説來,那位董姑娘……”
白如冰道:“你不見她跟我這女兒長得相像麼?那是因為她二人俱都是夏侯一修的親骨肉!”
夏侯嵐道:“這麼説來,那‘玉蟾蜍’至今猶在金玉容手中了?”
自如冰道:“正是!”
夏侯嵐道:“那麼你今夜趕來此間……”
白如冰道:“我一方面是來救柴姐姐的這位表兄,另一方面我要找那嫁禍羅家,更欲一網打盡天下武林之人!”
夏侯嵐道:“那麼‘燕子磯’上……”
白如冰道:“那絕不是我,我母女剛由百里外趕來!”
夏侯嵐雙眉一揚,道:“這麼説,該是金玉容那匹夫以人假扮冒充,故意……”冷冷一笑,道:“我説嘛,她怎會把這些事説給和尚聽……”
夏侯嵐忽地抬眼説道:“前輩,上官姑娘不在你手?”
白如冰搖頭説道:“不在!”
夏侯嵐道:“約我到‘洪澤湖’畔的也不是前輩?”
白如冰道:“也不是我,等我聞訊趕去時……”
夏侯嵐倏地目射寒煞,轉望那葛衣老者,道:“金玉容,如今你尚有何處可遁?”
葛衣老者平靜地哈哈笑道:“諸位同道,他二人這一對一答,十分動聽,只是,諸位相信麼?”
夏侯嵐方待説話,那葛衣老者已接着説道:“撇開別的不談,單説‘金陵’董家,董天鶴武林世家,民間善人,一家近百口齊被殺戮,僅留一個孤苦伶仃的董姑娘,他二人不但不與同情,反硬指董天鶴便是那已死了多年的金玉容,更指人是詐死,且將那無主之寶硬説是自己之物,那夏侯嵐殺人擄人,將‘玉蟾蜍’據為已有,把‘玉蟾蜍’及董姑娘藏在他這親友家中,這是十分有可能之事,如今卻反向死人身上推,諸位俱皆當今明智高人,孰可信,孰不可信,孰可忍,孰不可忍,請諸位自度之,自擇之!”他這番話説完,在場羣雄寂然無聲!
夏侯嵐冷冷一笑,剛叫了聲:“金玉容……”
“阿彌陀佛!”大悲上人突然佛號高宣,道:“夏侯檀樾請稍慢,容老衲與白女俠説幾句話……”
立即轉望白如冰,接道:“白女俠適才所言,老衲不敢不信,但老衲請教一句,白女俠跟夏侯檀樾是敵是友?”
白如冰冷冷説道:“那要看他的態度如何了!”
大悲上人道:“可否請白女俠明示?”
“不敢!”白如冰道:“我找的是夏侯一修,只要他肯説出夏侯一修的藏處,我便跟他是友,要不然我便跟他是敵!”
“阿彌陀佛!”大悲上人道:“多謝白女俠!”
轉過來望着夏侯嵐道:“夏侯檀樾怎麼説?”
夏侯嵐道:“我早告訴過白前輩,先師已然謝世多年……”
“胡説!”白如冰截口説道:“夏侯一修他是詐死!”
葛衣老者目閃詭異之色,道:“我也曾聽人這麼説!”
夏侯嵐雙眉一揚,道:“我明白了,少林掌教是先弄清我跟白前輩之間是敵是友再決定自己的態度,你這匹夫則是居中挑撥……”
葛衣老者搖頭説道:“你錯了,我的確聽人説過,夏侯一修是詐死!”
夏侯嵐目射煞威,道:“我先擒下你這匹夫再説!”話落,他閃身欲動!
“阿彌陀佛!”大悲上人突然佛號高宣,道:“夏侯檀樾請暫慢私人恩怨!”
夏侯嵐未動,目光逼視,道:“掌教,你這是什麼意思?”
大悲上人道:“少林與四大門派此來旨在護寶,容老衲先弄清楚‘玉蟾蜍’究竟在哪位手中之後,自當讓夏侯檀樾一快私人恩怨!”
夏侯嵐笑道:“好冠冕堂皇,掌教護寶是假,奪寶是真,你五大門派若要‘玉蟾蜍’,就該向跟前這金玉容……”
葛衣老者道:“夏侯嵐,莫要張冠李戴,錯把馮京當馬涼地硬要栽贓,這件事稍時不難明瞭,你如今先把夏侯一修的藏處告訴白女俠再説!”
夏侯嵐道:“匹夫,你休要挑撥離間,須知白前輩也饒不了你!”
葛衣老者搖頭笑道:“不關我挑撥離間,是夏侯一修他無情寡義太薄倖,始亂終棄,置白女俠母女於不顧,至於白女俠饒不饒我,那要看我是不是金玉容!”
夏侯嵐道:“我認為你是!”
葛衣老者道:“我卻以為你是想轉移白女俠及天下武林同道的注意力,‘五河鎮’上,你明明自己招了供,如今竟……”
“阿彌陀佛!”大悲上人突然説道:“不錯,老衲請問,檀樾在‘五河鎮’上的張貼何解?”
夏侯嵐眉鋒微皺,道:“當日在‘洪澤湖’畔,亂石山上我已經對掌教説過了,那是夏侯嵐為奪取敝友不得已所出的下策…”
葛衣老者冷笑説道:“我不以為你會拿你那紅粉知己的命開玩笑!”
大悲上人道:“夏侯檀樾,對這句話,檀樾做何解釋?”
夏侯嵐雙眉陡豎,道:“掌教,除了我剛説過的話外,我無可奉告,五大門派貪婪奪寶,在亂石山上逼我墜湖,這筆帳我尚未索還,如今五大門派又來伸那血腥之手,你當我真不敢動你五大門派麼?”
大悲上人老臉通紅,白眉雙軒,方待發話!
“無量壽佛!”武當掌教天一道長突然高宣佛號,沉聲説道:“道友,他自己張貼招供,事實如鐵,還有什麼好説的?重寶絕不可淪入魔掌,只管找他要就是!”
夏侯嵐冷冷一笑,道:“這麼説,天一掌教是不相信白前輩的話了?”
天一道長神情一震,道:“夏侯一修生前鬼計多端,心腸毒辣,你接他衣缽,自也好不到哪兒去,也許白女俠是被你瞞騙了!”
夏侯嵐未與答理,望着白如冰道:“白前輩怎麼説?”
白如冰道:“我找金玉容是為我柴姐姐報仇,你找金玉容是為夏侯一修雪恨,根本不是一回事,這件事我不管,我只要你説出夏侯一修的藏處!”
葛衣老者目閃異采,面泛詭笑!
五大門派那掌教、掌門神情為之一鬆!
夏侯嵐雙眉微揚,道:“白前輩,我無意向你求援,但無論怎麼説,白前輩與先師有夫妻之實,且生有一女,怎好任奸人……”
“住口!”白如冰寒着一張臉,叱道:“他既無情,我也無義,我跟他夫妻之情早斷,他如今是我的仇人,我恨不得吃他之肉,寢他之皮……”
夏侯嵐雙眉揚得更高,道:“白前輩,我只是看在先師份上尊稱你一聲,實際上先師並未對我提起過何時結識過白前輩!”
葛衣老者突然説道:“似這等沒良心的事兒,他豈肯對人説?”
白如冰道:“夏侯嵐,你聽見了,他代我説了!”
夏侯嵐道:“我也聽見了,可是白前輩,他就是金玉容……”
白如冰道:“這個我知道,稍時等你説出夏侯一修的藏處後,我先找他為柴姐姐報仇,然後再去找夏侯一修!”
夏侯嵐道:“白前輩,先師當真已然謝世多年……”
白如冰道:“那麼你把他埋葬處告訴我!”
夏侯嵐道:“白前輩要幹什麼?”
白如冰冷笑説道:“我去祭掃他一番,以儘儘夫妻情義!”
夏侯嵐雙眉陡挑,道:“白前輩,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又道是:‘人死一了百了’,先師再有不是之處,他老人家已然謝世多年,也就算了,白前輩怎可……”
白如冰厲聲説道:“我根本不認為他已經死了!”
夏侯嵐忍無可忍,道:“那麼,白前輩,師債徒還,有什麼仇怨,你儘管衝着我夏侯嵐伸手好了,我這身為人徒者接着就是!”
葛衣老者哈哈笑道:“夏侯嵐,這才像大丈夫口氣,今夜事單憑口舌無法解決,一切是非恩怨,何妨假諸手上見真章?”
夏侯嵐道:“匹夫,這遂了你的心願了!”
葛衣老者哈哈一笑,道:“諸位同道,正主兒就在眼前,他也已無話可辯,維護武林重寶,諸位不下手還等何時?”
“阿彌陀佛!”大悲上人佛號高宣,道:“夏侯檀樾速速交出‘玉蟾蜍’,萬莫自誤!”
夏侯嵐怒笑説道:“掌教,若擒得下夏侯嵐,何愁我不交出‘玉蟾蜍’,只是我要奉告一句,五大門派今夜勢必付出相當大之代價!”
大悲上人白眉雙軒,道:“五大門派不惜一切,誓必護寶到底!”
夏侯嵐道:“那好,夏侯嵐就在眼前,哪位要寶請先上吧!”
大悲上人方待揮手下令,驀地
“且慢!”白如冰冷然開了口,道:“讓他先告訴我夏侯一修的藏處!”
葛衣老者嘿嘿笑道:“白女俠,只要擒得夏侯嵐,何愁他不乖乖説出夏侯一修的躲藏處?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白如冰冷冷一笑,道:“那好,只是,絕不許動羅家一草一木!”
葛衣老者笑道:“這個自然,只擒夏侯嵐……”
夏侯嵐突然冷冷笑道:“別忘了,‘玉蟾蜍’原主在此,就是我把它拿出來,你們也絲毫沾它不着的。”
五大門派高手顏色方變,葛衣老者已然笑道:“不勞你提醒,武林同道旨在護寶,‘玉蟾蜍’只要不淪魔掌,無論給誰都行,你休想挑撥離間了!”
夏侯嵐方待再説,天一道長忽地冷哼一聲!
他背後,武當七劍聯袂撲出,疾如閃電地向夏侯嵐立身處撲到,十四掌齊揮,一上來便是武當派絕學!
夏侯嵐冷冷一笑,道:“武當以劍術見長,七位何舍劍不用?”
“幻影千魔掌”隨手拍出,迎向武當七劍!
一陣砰然連震,“武當七劍”悶哼而退,但並未落回原處,半空中探臂出劍,龍吟起處,二次撲到,七道匹練也似的森寒劍芒,飛卷夏侯嵐!
夏侯嵐揚眉笑道:“這才是,念七位修為不易,也是奉命行事,準全身而退,撒手!”右掌探腰一抖,一道銀光如靈蛇,劍花七朵,飛迎七劍,只聽一陣錚然連響,七道匹練沖天而起,映月生光,分向各處夜色中墜去!
再看“武當七劍”,個個面如死灰,散立於各處屋面上!
夏侯嵐手執一柄森寒軟劍,傲然卓立!
天一道長變了色,方待派十二殿主待再上!
一聲佛號直劃夜空,大悲上人身後已冒起了四條高大灰影,那是少林“四尊者”,掌拳帶起一片無儔罡風,迎頭向夏侯嵐罩下,其勢威猛,絕不可當!
夏侯嵐一笑説道:“少林伏虎神拳,‘大般若掌’,我不佔這個便宜!”
軟劍下垂,“噗!”地插入大廳瓦面,然後雙掌齊揚,向着少林“四尊者”那四個高大身形拍了過去!
砰然一聲大震,四尊者如飛倒退散落各處,各一張嘴,一口鮮血噴出,面如金紙,搖搖欲倒!
大悲上人大驚,沉聲喝道:“悟禪,接住!”大袖一揮,四線紅光投向四尊者!
四尊者伸手接住,納入口中,齊一躬身:“謝掌教!”盤膝坐在屋面上,閉目合十,一動不動!
夏侯嵐一劍退七劍,雙掌敗四僧,神威立震全場,武林羣豪個個色變,人人震懾,他目光一掃,傲然説道:“哪位還要‘玉蟾蜍’?”
全場靜默之中,葛衣老音突然説道:“諸位同道,對這魔中之魔還顧什麼武林道義,咱們最好來個羣毆圍攻,否則怕難收拾得了他!”
少林、武當此時對夏侯嵐這位魔中之魔已恨之入骨,自然齊表贊同,於是乎一聲令下,羣豪皆動!
一時刀光劍影,數十位絕頂高手齊撲夏侯嵐!
那葛衣老者也未閒着,嘴角噙起一絲森冷詭異而狠毒的笑意,跟在羣雄之後騰起了身,揚手一把藍汪汪,細如牛毛之物打向了夏侯嵐!
夏侯嵐抖起軟劍正欲迎擊羣豪,睹狀一震,身形忽地高拔而起,避過這一把淬毒暗器!
而就在夏侯嵐身形騰起之際,那大廳瓦面轟然一聲巨響,突然爆裂,一時瓦飛石走,塵霧彌空!
夏侯嵐大驚失色,身形再起,堪堪避過,倖免於難,而,聲聲慘呼之中,羣雄如斷線風箏,血肉橫飛,身起半空,然後四下墜落,剎時間血肉模糊,屍首落了一地。
其中,躲得快,倖免於難的,只有大悲上人,天一道長,武當七劍剩了五個,峨嵋二老罹難一對,華山四叟死了一雙,崑崙二翁則剩下了一個!
“四尊音”則因療傷一旁,沒有傷亡!
武當十二殿主持也只剩下了五個!
其他各路豪雄不知死了多少!
這一突變驚人,一陣靜默之後定過神來,白如冰冷叱一聲偕愛女率二護法閃身撲落羅府院中!
羅家這座大廳瓦面雖然爆炸,但其他地方卻仍是好好的,在羅家各處燈光照耀下,可以看得很清楚,羅家這座大廳之內,空空如也,哪裏有一個人影!
白如冰厲喝一聲偕女率二護法又掠上屋面,目注夏侯嵐,煞威怕人,道:“夏侯嵐,羅老英雄父子哪裏去了?”
夏侯嵐站在附近屋面,看的清楚,他也暗感震動詫異,聞言立即揚眉説道:“白老前輩問我,我又去問誰?”
白如冰氣得身形一抖,道:“我問你,這是怎麼回事?”
葛衣老音突然冷冷説道:“這還用説麼?當然是夏侯嵐與羅家事先勾結,在大廳瓦下暗埋炸藥,候得羣雄齊撲,然後加以引發,這不止是要一網打盡天下武林……”
夏侯嵐叱道:“匹夫,你休要……”
葛衣老者道:“休要什麼,剛才你恰好身起半空,羅家又無一人傷亡,你還要我怎麼想?難道這炸藥是眼下諸位同道自己埋的不成!”
夏侯嵐一時還真無話可辯!
白如冰喝道:“夏侯嵐,我問你,羅家父子呢?”
葛衣老者道:“白女俠何須多問,自然是早躲開了!”
白如冰神情微松,煞威稍斂,方得再説。
突然
“阿彌陀佛!”大悲上人身形顫抖,高宣佛號,道:“五門派如今已自知無力護寶,但這筆血債五門派勢必索報之,夏侯檀樾,老衲等告辭了!”話落揮手,率着各門派倖免的,帶着各門派罹難的,轉身如飛而去,剎時走得無影無蹤!
而怪只怪那葛衣老者不但未乘機溜走,反而在目送武林羣豪離去之後,突然仰頭哈哈狂笑!
夏侯嵐雙眉一揚,道:“匹夫,你笑什麼?”
葛衣老者笑聲忽落,道:“我心裏高興,不笑難道還哭不成!”
夏侯嵐道:“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葛衣老者道:“從今以後,你就要吃不完兜着走,東躲西藏,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江湖甚大,沒個容身之處,比死還難受,我焉得不高興,焉得不大笑、狂笑。”
夏侯嵐目中寒芒一閃,道:“這麼説來,是你”
葛衣老者一笑截口説道:“萬事須從頭説起,夏侯嵐,我問你,你聽誰説,你那從未見過一面的義母,有位表兄的?”
夏侯嵐道:“是羅老英雄親口告訴我的!”
葛衣老者點了點頭,轉望白如冰,道:“白女俠又是怎麼知道你那位柴姐姐,有這麼一位羅姓表兄的?”
白如冰道:“我是前不久聽人説,夏侯嵐在‘金凌’巧遇乃師母之表兄”
葛衣老者哈哈笑道:“看來二位全是聽人説的。”
夏侯嵐道:“難道有什麼不對?”
葛衣老者道:“何止有什麼不對,簡直大錯特錯,據我所知,柴玉霞根本沒有一個羅姓的表兄,你在‘金陵’也住過不少時日,可曾聽説過城西有個羅家?”
夏侯嵐呆了一呆,道:“我固然沒聽説過,但我有位朋友卻……”
葛衣老者嘿嘿笑道:“你是指那秦六還是指那鐵牛?”
夏侯嵐心中一震,道:“你知道他兩個?”
“何止知道?”葛衣老音笑道:“如今我不妨告訴你,秦六、鐵牛、小翠紅,都是我的人!”
夏侯嵐喝道:“你胡説,秦六跟鐵牛怎會是……”
葛衣老者淡淡説道:“話是我説的,信不信由你!”
夏侯嵐臉色一變,哼了一聲,道:“那麼這羅家……”
葛衣老者截口説道:“自然也是我的人!”
夏侯嵐熱血猛往上一湧,道:“匹夫,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葛衣老者説道:“重重圈套,你一個一個地往裏鑽,如今把你扣得死死的,你就是再明白,又有什麼用。”
夏侯嵐既羞又惱,既驚又氣,他顫聲説道:“匹夫,適才一把淬毒暗器,是你故意逼我騰身躍上半空的?”
葛衣老者點頭説道:“不錯,你又明白了一點!”
夏侯嵐道:“你也承認你是金玉容了?”
葛衣老者點頭説道:“不錯,也承認我是董天鶴、晏子風……”
夏侯嵐道:“匹夫,適才是殺我最佳時機,你為什麼反……”
葛衣老者笑道:“我若要殺你,那是易如反掌吹灰,只是,我不殺你,如今,五門派把血仇記在你的頭上,逼得你東躲西藏,偌大江湖沒一個容身之地,對你這傲稱第一的‘玉面游龍辣手神魔’來説,豈不比死都難受?”
夏侯嵐道:“恐怕難如你想象,我只消擒下你,讓你向各門派自供罪狀,這血仇就記不到我頭上來了。”
葛衣老者搖頭笑道:“片刻之後你將連縛雞之力都沒有,還談什麼擒我。”
夏侯嵐道:“你休要賣弄心智,企圖……”
葛衣老者笑道:“你錯了,記得古洞中那隻大燈麼,那燈油中摻有多量的‘無影散功散’,你已經聞夠了,再説,我若真打算困死你,豈會留一出口讓你跟那和尚脱困?”
夏侯嵐心中猛震,叱道:“我不信……”
葛衣老者道:“不信何妨等過了片刻再運氣試試?”
夏侯嵐機伶一顫,道:“這麼説那癲和尚……”
葛衣老者笑道:“他聞得久,藥力發散得也早,如今已成了我階下囚了!”
夏侯嵐厲聲説道:“匹夫,你害得先師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葛衣老者臉色倏轉猙獰,道:“他奪我所愛,害得我痛苦一生,這又怎麼説?”
夏侯嵐為之一怔,道:“你是指我那義母?”
葛衣老者搖頭説道:“不是……”
白如冰面有異色,微微低下了頭!
葛衣老者目光斜瞥,忽地改口説道:“我已夠痛苦,不願再提當年往事了!”
夏侯嵐道:“那麼,匹夫,藥力發散既在片刻之後,我如今擒你該還來得及……”
葛衣老者一搖頭,笑道:“來不及了,不信你運氣試試?”
夏侯嵐未答話,但卻突然臉色大變!
葛衣老者睹狀大笑説道:“你這一輩子別想再恢復你那高絕功力了,除非服用我那獨門解藥,可是,你想我會給你麼?”
夏侯嵐雙目赤紅,神態怕人,方待説話!
白如冰突然冷冷説道:“金玉容,你忘了,還有我在這兒!”
葛衣老者一點頭,道:“白如冰,你能動我,但你絕不敢動我!”
白如冰道:“我想不出任何理由……”
“有!”葛衣老者截口説道:“你那位柴姐姐……”
白如冰冷笑説道:“我那位柴姐姐已含恨謝世多年了!”
葛衣老者陰陰地笑了笑,道:“她是含恨而歿多年了,但是她還有一子一女如今猶高高興興的活在世上,而且都在我掌握之中!”
白如冰臉色一變,喝道:“金玉容,你敢……”
葛衣老者笑了笑,道:“我來時已有所交待,五更時分我若還沒有回去,儘管拿柴玉霞的一子一女開刀,你看我敢不敢!”
白如冰臉色又一變,道:“我可以擒下你交換……”
葛衣老者道:“你知道他們現在何處麼?”
白如冰道:“我可以問你!”
葛衣老者笑道:“你以為我會説麼?”
白如冰道:“我以為你也該怕死!”
葛衣老者笑道:“人生自古誰無死?遲早而已,我心願已了,仇恨已消,死又何妨?再説,有柴玉霞那一子一女陪死,我金玉容也不會寂寞了!”
白如冰臉色大變,默默無語!
葛衣老者一笑又道:“白女俠,我守諾把夏侯嵐交給了你,你快帶他去找夏侯一修吧,不過,事後我希望你別殺了他,讓他嚐嚐走投無路,比死還難受的痛苦,最後奉勸莫跟我,否則別怪我四處閒逛不回去,一旦過了五更,懊悔的是你,言盡於此,告辭了!”一揚手,騰身飛射而去!
夏侯嵐沒動,也沒開口,他木木然站在那兒,雙目赤紅,唇角滲血,神煞好不怕人!
白如冰突然一跺腳,飛起一指點向夏侯嵐,拉着白素貞騰身而起,軒轅極一把抄起夏侯嵐,與冷天池隨後跟起!轉眼間,都不見了!
剎時間,這羅家四周好寂靜,好空蕩!
不,有東西在動,那是死屍堆中一個滿身浴血的人,看不清楚他是誰,但是他慢慢爬起,搖晃着,步履蹌踉地走了,沒一會兒,也消失夜色中!
如今,這一片,算是真的歸於寂靜、空蕩!
同樣的一鈎冷月,同樣的昏暗月光,灑照在“金陵”近郊的”棲霞山”上,“棲霞山”原名攝山,最高處名傘山。
“棲霞山”在羣山環抱之中,林木陰翳,每屆晚秋,滿山紅葉,燦爛有如晚霞,其間溪泉山石,俱有史蹟。
有句詩云:“停車坐看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多少天涯遊子為此間陶醉。
在這“棲霞山”的深處,’有一座“棲霞古剎”,這座“棲霞古剎”歷史最古,史事最多,相傳為南齊明僧紹舍宅所建。
僧紹是宦門之後,淡於名利,終生不仕,為淡泊明志,乃建寺於此修煉,隋唐二代對此寺均增建寺殿,宋明也大事修葺,所以規模宏偉,列為當今四大叢林(崇靈巖,荊州玉泉,天台國清)。
如今,這座“棲霞古剎”內,微露幾點燈光,其中有一點,是透自寺後一間精舍中,精舍中,但見燈光,不聞人聲,空山寂寂,曲野無聲聲在樹間!
驀地裏,人影橫空,劃破寂靜夜色,這“棲霞古剎”後院內,射落一條枯瘦人影,正是那葛衣老者!
他甫一着地,暗隅中立即轉出一名面目陰沉,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近前恭謹躬下了身:“老主人回來了?”
葛衣老者微一點頭,“嗯!”了一聲,道:“姑娘睡了麼?”
那黑衣人道:“回老主人,屬下適才尚見姑娘在房中走動……”
葛衣老者一擺手,舉步向那間燈光透窗的精舍走了過去!
適時,那黑衣人也躬身而退!
到了精舍門了,葛衣老者舉手輕輕地拍了門,柔聲問道:“乖兒,睡了麼?”
精舍內,響起個甜美但略顯冰冷的話聲:“還沒有,你要幹什麼?”
葛衣老者忙道:“不幹什麼,我剛回來,看看你睡了沒有!”
精舍中那甜美而冰冷的話聲道:“還沒有,不過我就要睡了!”分明,這是不歡迎!
但葛衣老者沒在意,笑着説道:“乖兒,既是你還沒睡……”
精舍中那甜美而冰冷的話聲道:“你想進來?”
葛衣老者忙道:“是的,乖兒!”
精舍中那甜美而冰冷的話聲道:“有事麼?”
葛衣老者忙又應了一聲:“是的,乖兒!”
精舍中那甜美而冰冷的話聲道:“你剛才不是説沒事兒麼?”
葛衣老者窘笑説道:“乖兒,我是剛想起一件事……”
精舍中那甜美而冰冷的話聲道:“有話進來説,門沒有拴!”
葛衣老者忙應了一聲,推門行了進去!
這是一間佈置華麗的精舍,牆一角那張軟榻上,和衣斜倚着一個白衣少女,她清麗淡雅,像是一株雪裏寒梅!
葛衣老者在一張錦凳上坐下,抬眼望了望,道:“乖兒,你怎麼還沒睡?”
白衣少女的嬌靨上,堆着一層寒霜般冷意,卻是連看也未看葛衣老者一眼,冷冷説道:“有什麼事,説吧?”
葛衣老者遲疑了一下,臉上堆起笑意,道:“乖兒,我已被強敵識破……”
白衣少女道:“我始終就沒聽你説過強敵是誰!”
葛衣老者忙道:“今夜我可以告訴你了,就是那‘羅剎夫人’白如冰!”
白衣少女“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她?你以前為什麼不告訴我?”
葛衣老者賠笑説道:“乖兒,那是我怕你操心……”
白衣少女道:“那麼今夜為什麼又告訴了我?”
葛衣老者道:“事到如今,禍已臨頭,我該讓你知道咱們的強敵……”
白衣少女截口説道:“不是咱們,是你!”
葛衣老者一連應了三個好字,道:“是我的強仇,是我的強仇,行麼,其實,乖兒,我的強仇跟你的強仇,又有什麼分別?”
白衣少女道:“不但有分別,而且有很大的分別,因為凡是你的強仇,都該是我的朋友,你明白了麼?”
葛衣老者臉色微變,道:“乖兒……”
“別叫我!”白衣少女冷然説道:“那麼你如今打算怎麼辦?”
葛衣老者道:“這地方已不能再待下去了……”
白衣少女道:“我才在這兒安穩沒兩天,你又要我走。”
葛衣老者道:“乖兒,你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我何嘗願意東躲西藏,南遷北移,可是我怕這地方遲早會被她發現……”
白衣少女道:“那麼,似這樣東躲西藏,究竟要到哪一天為止,是辦法麼?”
葛衣老者搓了搓手,點頭説道:“我也知道不是辦法,我更不願意讓你受奔波之苦,可是,乖兒,你知道,我不是她的對手……”
白衣少女霍地轉過嬌靨,美目逼視,冷然説道:“説來説去,你仍是想要那‘玉蟾蜍’,對不?”
葛衣老者強笑説道:“乖兒,我不否認,可是……”
“可是什麼?”白衣少女冷然説道:“我不告訴過你了?‘玉蟾蜍’是我的護身符,我若一旦把它給了你,不但我爹孃的仇報不了,便是我這條命……”
“乖兒!”葛衣老者截口説道:“你仍認為你不是我的親骨血?”
白衣少女道:“除非日出西山,否則你別想讓我相信你!”
葛衣老者道:“乖兒,你難道真不……”
白衣少女道::我不得不為自己的安危着想!”
葛衣老者身形倏顫,道:“乖兒,你總有一天會懊悔的……”
白衣少女道:“我懊悔什麼?”
葛衣老者搖頭悲笑,説:“乖兒,等你明白你是我的親骨血時,就來不及了!”
白衣少女沉默了一下,忽道:“你真的非要‘玉蟾蜍’不可?”
葛衣老者目中寒芒一閃,道:“乖兒,要不是因為強仇來到,禍將臨頭,我要它幹什麼?”
白衣少女略一遲疑,毅然點頭,道:“好吧,我答應你……”
葛衣老者大喜,霍地站起,道:“乖兒,你……”
白衣少女冷然説道:“我話還沒有説完!”
葛衣老者忙道:“乖兒,你説,你説!”
白衣少女道:“我有一個條件,你要答應,我就把‘玉蟾蜍’的藏處告訴你,你若不願答應,那你我就作罷論……”
葛衣老者忙道:“乖兒,你只管説,我對你素來百依百順,恨不得能把天上的月亮摘給你,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條件?”
白衣少女道:“那我先謝謝了,把那位上官姑娘交給我……”
葛衣老者臉色一變,道:“哪位上官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