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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互逞心機

    夏侯嵐聽猥瑣漢子説有武林人物和黑三在“句容”出現,不由問道:“前天那兩個還找過你?”

    那猥瑣漢子説道:“不錯,前天,在西街一家菜館裏,但並不是找麻煩!”

    夏侯嵐道:“那是為什麼?”

    那猥瑣漢子道:“他兩個向我打聽一個人……”

    夏侯嵐心中一動,忙道:“他兩個打聽誰?”

    那猥瑣漢子道:“也是幹我這一行的,巴老爹……”

    夏侯嵐心頭一震,急道:“他兩找到了巴老爹了麼?”

    那猥瑣漢子搖頭説道:“沒有,我沒有告訴他兩個……”

    夏侯嵐心中一鬆,道:“你沒告訴他倆?這話……”

    那猥瑣漢子道:“恩公不知道,巴老爹多年來帶着他那孫女兒在‘句容’賣唱,從沒有一天間斷過,可是前幾天突然歇業了……”

    夏侯嵐忙道:“突然歇業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

    那猥瑣漢子點頭説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不能説!”

    夏侯嵐道:“那為什麼?”

    那猥瑣漢子道:“巴老爹曾吩咐過我,別把這件事説出去,所以我不能説,巴老爹是個老好人,在我這一行裏也是前輩……”

    夏侯嵐點頭説道:“對朋友講一個信義,你既曾作千金一諾,我也不便讓你為難,只是,你有把握那兩個沒找到巴老爹?”

    那猥瑣漢子笑了笑,道:“不瞞恩公説,巴老爹原先住的那地方,誰都知道,可是最近剛搬的那地方,知道的人卻不多……”

    夏侯嵐道:“那黑三他知道麼?”

    那猥瑣漢子搖頭説道:“恐怕他也不知道!”

    夏侯嵐點了點頭,道:“但願如此,這是前天的事?”

    那猥瑣漢子點了點頭。

    夏侯嵐道:“難道黑三沒向你們這一行裏打聽過麼?”

    那猥瑣漢子道:“恩公這話……”

    夏侯嵐道:“如果我沒有料錯,那些武林人所以結交黑三,其目的不外是想藉黑三打聽出巴老爹的住處,黑三他不知道巴老爹的住處,既如此,他豈會不向你這一行裏打聽?”

    那猥瑣漢子點頭説道:“原來是這回事,怎麼沒有?黑三昨天晚上就向我這一行裏打聽,可是很少人知道巴老爹剛搬的那個地方,他問起來,大夥兒都説不知道,實際上他們也真不知道,問起我,我説以前那地方我知道,剛搬的這個地方也不知道……”

    夏侯嵐笑了,道:“你是因為看出那幾個不是善類?”

    “不錯,恩公!”那猥瑣漢子點頭説道:“我不説過,幹我這行的,看過的人不少,怎會一眼看不出誰好誰壞?像那幾個,一臉的橫肉……”

    夏侯嵐笑道:“你是個難得的機警謹慎人,我還沒有請教……”

    那猥瑣漢子忙道:“不敢當,恩公我姓遲,叫一金,當地的人都叫我遲瘦子,恩公,也叫我遲瘦子好了……”一指小姑娘道:“這是我的女兒花姑,我就這麼個女兒,她娘死得早,我這個做爹的沒出息,讓她跟着我吃苦受氣……”

    夏侯嵐道:“幹哪一行的都有哪一行的苦經,尤其是拋頭露面的這一行,周旋於這些人中,長此下去總不是辦法……”

    遲瘦子苦笑搖頭,道:“恩公,您説怎麼辦?花姑是個姑娘家,我則手不能提,肩不能槓,又沒個一技之長,要不是每天唱這幾段,就怕當天就會沒飯吃,我也知道這一行幹不得,但是……”

    夏侯嵐搖頭説道:“這個不提了,待會兒我替你想個法子……”

    遲瘦子道:“恩公要替我父女想什麼法子……”

    夏侯嵐道:“如今不急,待會兒再説吧!”

    遲瘦子遲疑了一下,道:“如果恩公在‘句容’沒有別的事兒,我勸恩公還是趕快走吧,這不是什麼好地方,早走一步……”

    夏侯嵐笑道:“你是怕黑三糾眾來找我?”

    遲瘦子點頭説道:“剛才我説過,他有批武林朋友……”

    夏侯嵐笑道:“謝謝你的好意,我不能走……”

    遲瘦子忙道:“恩公還有事?”

    夏侯嵐點頭説道:“是還有件大事未辦,如今我要-走,你父女倆怎麼辦?再説,我也要看看他們究竟是些什麼人!”

    遲瘦子驚聲説道:“怎麼?恩公打算……”

    夏侯嵐點頭説道:“我是打算碰碰他們!”

    遲瘦子忙道:“恩公,他們人多……”

    夏侯嵐搖頭笑道:“我不怕他們人多!”

    遲瘦子道:“可是恩公……”

    夏侯嵐截口説道:“你知道我到‘句容’來,是來幹什麼的?”

    遲瘦子搖頭説道:“恩公沒説,我不知道!”

    夏侯嵐道:“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也是來找巴老爹的!”

    遲瘦子一怔,詫聲叫道:“怎麼?恩公也是來找巴老爹的?”

    夏侯嵐點頭説道:“不錯,我也是來找他的!”

    遲瘦子道:“恩公認識巴老爹?”

    夏侯嵐搖頭説道:“不認識。”

    遲瘦子訝然説道:“巴老爹從沒跟武林人來往過,怎麼最近……”

    夏侯嵐道:“你想知道原因麼?”

    遲瘦子點了點頭,道:“只不知恩公能不能説!”

    夏侯嵐淡淡一笑,道:“沒有什麼不可以的,我有個朋友,前幾天路過‘句容’,因為喜愛巴老爹的那位孫女兒,就把隨身攜帶的一件東西送給了她,可巧那件東西里面,藏着另一件平常人得了沒用,武林人卻視為至寶的東西,這件事要被別的武林人知道,他們一定會下手搶奪,巴老爹祖孫就可能有殺身之禍,所以我要趕快把它取回來,以免他祖孫招災引禍……”

    遲瘦子嚇白了臉,道:“原來是這樣的……”臉色一變,急道:“恩公,那幾個也打聽……這麼説他們也知道……”

    夏侯嵐點頭説道:“該是,不過據我所知,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一個,因為我那朋友只告訴我,我奇怪這些人是誰,他們又是怎麼知道的,所以我打算碰碰他們!”

    遲瘦子默然未語,半晌突一點頭,道:“那麼,恩公,事不宜遲,請跟我走……”

    夏侯嵐道:“你要帶我上哪兒去?”

    遲瘦子道:“我帶恩公去找巴老爹去!”

    夏侯嵐笑道:“這麼説,你看我不像壞人!”

    遲瘦子道:“我父女蒙恩公相救大恩……”一頓接道:“恩公既能救我父女,就足證不是黑三那一路的,既不是黑三那一路的,就不會是壞人,要是壞人,也不會救我父女了,恩公,事不宜遲,請跟我走吧!”

    夏侯嵐微微一笑,道:“既如此,偏勞二位,我先謝了!”

    遲瘦子道:“沒那一説,恩公對我父女的恩,這一輩子也報答不完。”説着,把琴住肋下一夾,向花姑擺了手,道:“走,花姑,咱們帶恩公找你巴老爹去!”

    花姑一點頭,轉身當先行去。

    遲瘦子跟着身後邁了步。

    剛踏出酒肆門,他突然一把揪住花姑停了步,隨即他連忙轉了回來,白着臉驚聲説道:“恩……公,不……好了,他,他們來了!”

    夏侯嵐當然知道是誰來了,淡淡一笑,道:“來得好,省得我再去找他們,別怕,遲老哥,一切有我,你只管跟花姑往前走就是!”

    遲瘦子有點猶豫,而且直髮抖,花姑也靠着遲瘦子縮成一團,一如遇鷹之劫幼,好不可憐。

    夏侯嵐雙眉一揚,笑道:“那麼我先出去,你父女跟在我身後!”説着,他便要邁步。

    適時,一陣風般,氣勢洶洶地酒肆門口已到了幾個人,那是幾個地痞打扮,橫鼻子豎眼,一臉兇惡像的漢子。

    有兩個架着黑三跟在後面。

    黑三的身後,卻跟着另幾個黑衣漢子,腰裏鼓鼓的,暗藏着兵刃,一望可知,身手俱都不錯。

    遲瘦子跟花姑父女倆,嚇得連忙住裏躲。

    只聽地痞中一名招手叱罵道:“孃的,遲瘦子,待會兒有你好瞧的……”手一偏,指向了夏侯嵐,道:“老三,是這小子麼?”

    黑三一臉橫相,但神色中餘悸猶存,點頭説道:“就是他,就是他!”

    那説話地痞一揮手,道:“上,剁他媽的……”話猶未完,只聽“叭!”,“哎喲!”那地痞手捧着臉踉蹌後退,血從指頭縫裏流了出來。

    夏侯嵐含笑站在那兒,像個沒事人兒一般,他道:“你幾個每人要留下一隻手,黑三怕更要……”

    一聲叱喝,那幾個地痞亮了鐵尺、刀子、鐵捧,一擁闖進了門,抖手便向夏侯嵐身上打去。

    夏侯嵐揚眉説道:“非我下手過重,實在是你們惡性重大,我若饒了你們,‘句容’的百姓今後該怎麼辦?’右掌只一探,輕易地奪過了一把鐵尺,猛然一揮,一聲悲慘大叫,眾地痞倏然暴退,各自抱着右腕,滿地亂滾,慘呼陣陣,哀號聲聲,能令人毛骨悚然,魂飛魄散。

    黑三心膽欲裂,忙扭頭顫聲説道:“就是這傢伙,諸位快……”

    他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那幾個黑衣漢子竟如大夢初醒,一個個機伶寒顫,翻身便走。

    黑三一怔大驚,忙叫道:“幾位怎麼……”

    夏侯嵐倏然而笑,道:“你幾個還想走麼?”

    他凌空跨步,一掠數丈,超越幾個黑衣漢子,霍然轉身,攔住了那幾個黑衣漢子去路。

    那幾個臉色如土,二話沒説,翻身又要跑。

    夏侯嵐鐵尺出了手,身形一閃,六個黑衣漢子剎時站住了三對,一個也沒能跑出三步。

    這一帶是鬧區,行人慌忙走避,但卻沒真走,只是躲在遠處圍在那兒看,人頭黑壓壓的一片。

    夏侯嵐沒理六個,轉望黑三,道:“黑三,你還有仗恃?”

    架着黑三的那兩個,一句話沒説,丟下黑三扭頭便跑!

    黑三沒了摻扶,砰然倒在了地下。

    夏侯嵐輕喝説道:“站住!”

    那兩個身子一抖,竟沒敢動半步。

    夏侯嵐淡然一笑,道:“誰要是不想留兩條腿走路,誰就儘管跑!”

    那兩個地痞翻身跪了下來,叩頭如搗蒜,直叫饒命。

    黑三也跟他那兩個同伴一樣。

    夏侯嵐淡然説道:“黑三,你的膽夠大,也真不怕死……”

    黑三混身直抖,一邊叩頭,一邊顫聲説道:“大俠饒命,大俠饒命,黑三下次再也不敢了……”

    夏侯嵐道:“所幸我還有點防身之技,不然的話,跪下來求饒的該是我而不是你,而且也不只是我一個,真要那樣,你恐怕會剝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

    黑三連説不敢,頭都碰破了。

    夏侯嵐道“非我無饒人之心,實在是我不能不為‘句容’的百姓着想,你惡性重大,絕改不了,我不碰上便罷,既碰上了,我若輕饒了你,那是我的罪孽,我不能讓你為害‘句容’增添我的罪孽,但我對你有個公平的辦法,我來問向‘句容’的百姓,看他們諸位要把你怎麼辦……’一頓,揚聲説道:“諸位,請説句話,黑三該怎麼辦?”

    圍觀的人那麼多,卻沒一個説話。

    夏侯嵐淡然一笑,道:“諸位要沒意見,我就放了他,我是個外來人,諸位卻都在當地生了根,有家有業……”

    只聽人叢中有人嘶聲説道:“我們受夠了,殺了這幾個賊……”

    有此-聲,立即附應四起,“殺”聲震天。

    夏侯嵐一揚手,立時又鴉雀無聲,寂靜一片。

    他目注黑三道:“黑三,是‘句容城’的百姓饒不了你,你平日的作為,由此可見一斑,説不得我只好為‘句容’除害了……”

    黑三魂飛魄散,頭一揚,便待要叫。

    夏侯嵐手中鐵尺微揚,黑三身子一軟,爬在了地上。

    那兩個地痞只當黑三已經死了,立刻嚇癱在地。

    夏侯嵐淡然一笑,揚聲説道:“諸位,國有國法,‘句容’是個有王法的地方,黑三如今四肢已廢,口不能言,比死人僅多了口氣,我一個武林人也只能做到這兒為止了……”

    跨步走近那兩名地痞,掄手中鐵尺砸了下去,那兩個一聲大叫,立即痛暈了過去。

    夏侯嵐一拋手中鐵尺,轉望那幾個猶在地上滾的地痞喝道:“平日漁肉鄉人,欺壓善良,壞事做絕,惡事做盡,眼睛裏連王法也沒放進去,僅斷一支手該能挺得住,別那麼丟人,都給我站起來!”

    這番話像聖旨,那幾個地痞連忙站起,顧不得一身塵土,個個握右腕顫抖着縮成一團。

    夏侯嵐笑了笑,道:“我是個武林人,武林人今東明西,漂泊不定,很難説什麼時候再到‘句容’來,你幾個若想跟黑三一樣下場,我走之後儘管像往日-樣橫行你們的,言盡於此,帶着你們這三個夥伴,滾!”

    那幾個,如逢大赦,慌忙抄起地上黑三等三個,狼狽而去。

    眾地痞一走,夏侯嵐向着酒肆喚道:“遲老哥,你父女請出來吧!”

    遲瘦子怯怯答應一聲,扶着花姑,爺兒倆一對顫抖地走了出來,夏侯嵐一指那六個黑衣漢子,道:“遲老哥請認一認,前天那兩個可在當中。”

    遲瘦子點了點頭,抬手指向一名面目陰沉的漢子,道:“恩公,他就是那兩個中的一個!”

    夏侯嵐笑道:“有一個也就夠了!”虛空一指點向那漢子。

    那面目陰沉漢子應指而醒,臉色慘變低下頭去。

    他沒跑,顯然,他明白,除非他會借土遁,否則就是肋下長了翅膀,也難飛起一尺。

    夏侯嵐淡淡一笑,道:“答我向話,閣下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漢?”

    那面目陰沉漢子沒説話。

    夏侯嵐笑了笑,道:“你是武林人,該聽説過錯骨分筋手法……”

    那面目陰沉漢子機伶一顫,忙抬起了頭,道:“我幾個是結義兄弟,是……”

    夏侯嵐截口説道:“這個我知道,我問你閣下是那一路的?”

    那面目陰沉漢子道:“我幾個不屬於任何門派……”

    夏侯嵐道:“你幾個該是在‘秣陵關’見過我吧?”

    那面目陰沉漢子搖頭説道:“沒有,我幾個根本沒去過……”

    夏侯嵐截口説道:“那麼為什麼一見我就嚇呆在那兒,後來定過神,為什麼忙也不幫,更不答話,翻身便跑?”

    那面目陰沉漢子臉色一變,一時來能答上話來。

    夏侯嵐笑了笑,道:“看來我若不用那錯骨分筋手法,你是……”

    那面目陰沉漢子忙道:“我幾個確實在‘秣陵關’見過你……”

    夏侯嵐道:“這就是了,再告訴我,你找巴老爹幹什麼?”

    那面目陰沉漢子一驚忙道:“我沒有……”

    夏侯嵐一指遲瘦子,道:“別忘了,現成的人證在此!”

    那面目陰沉漢子沉默不語。

    夏侯嵐道:“閣下,説話!”

    那面目陰沉漢子雙眉一揚,道:“咱告訴你,只為他那孫女兒手中那隻絲囊!”

    夏侯嵐笑道:“該説是那張‘藏真圖’。那麼,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面目陰沉漢子道:“你跟那位紅衣女子的説話,我幾個聽見了!”

    夏侯嵐眉鋒一皺,道:“也只有這一種解釋了……”一頓,忽道:“你幾個別是跟金玉容有甚關連吧?”

    那面目陰沉漢子一驚色變,但他旋即搖了頭,道:“我幾個不知道誰是金玉容!”

    夏侯嵐目中異采閃動,道:“可惜你那神色瞞不了人,我不願輕用錯骨分筋手法,你也未必願意我用錯骨分筋手法,那麼,説吧,那位董婉若董姑娘現在何處?”

    那面目陰沉漢子難掩驚駭地搖頭説道:“我實在不知道……”

    夏侯嵐淡淡一笑,道:“是麼?你若逼我非用不可,那……”緩緩抬起了右手。

    那面目陰沉漢子魂飛魄散,剛要張口。

    突然-聲冰冷輕笑劃空傳來。

    那面目陰沉漢子機伶一顫,臉色慘變,低下了頭。

    夏侯嵐雙眉一揚,循聲望去,只見看熱鬧的人羣中走出六個人,不,那該是説被推出來的。

    那六個-望可知是當地的百姓。

    那六個身後,各跟着一個佩劍黑衣人,推着那六個百姓直往裏走,可憐他六個嚇得不住哀求。

    而那六個佩劍黑衣人卻是神色冷漠,聽若無聞。

    那六個佩劍黑衣人,押着那六個百姓遠遠站定,其中一名身材高大黑衣人揚聲説道:“姓申的,咱們打個商量!”

    夏侯嵐道:“你等是……”

    那高大黑衣人道:“我等是董姑娘手下的人!”

    夏侯嵐雙眉一揚,道:“那麼你説吧!”

    高大黑衣人道:“你那裏有六個,我這裏也有六個,咱們一個換一個,你幹不幹?”

    夏侯嵐倏然一笑,道:“你是想用六個善良百姓威脅我?”

    高大黑衣人道:“事實如此,我不否認!”

    夏侯嵐笑了笑,道:“你要知道,那六個跟我毫無關連!”

    高大黑衣人冷笑説道:“換不換在你,你要不換,我一個一個地殺!”

    那六個百姓聞言跪下,叩頭求饒。

    夏侯嵐眉峯微皺,笑道:“那隨你,你殺一個,我也殺一個,咱們比比看,是你的劍利,還是我的手狠!”

    高大黑衣人道:“倘我真要劍出了鞘,躺下的不只這六個!”

    夏侯嵐目中寒芒一閃,道:“你想幹什麼?”

    高大黑衣人道:“你明白,我明白就行了!”

    夏侯嵐腦中電旋,道:“我把他六個殺了,你等有自信脱身麼?”

    高大黑衣人道:“那是我的事,不勞你但心!”

    夏侯嵐沉吟了一下,道:“董姑娘現在何處?讓我跟她當面談談?”

    高大黑衣人道:“董姑娘沒有空,你若要見她不難,等你把那半張‘藏真圖’取到手後,我自會把她交給你!”

    夏侯嵐道:“你的意思,是讓我用那半張‘藏真圖’交換董姑她?”

    高大黑衣人道:“不錯,我正是此意。”

    夏侯嵐道:“你做得了主?”

    高大黑衣人道:“我那老主人已然去世,如今我是主人!”

    夏侯嵐道:“那好,咱們何時何地換?”

    高大黑衣人道:“你取得那半張‘藏真圖’後,我自會派人跟你接頭!”

    夏侯嵐一點頭,道:“行,你我一言為定!”虛空拍開了那另五名高大黑衣人穴道,一擺手,道:“你們的主人來救你們了,走吧!”

    那六個黑衣漢子二話沒説,放步狂奔而去。

    那高大黑衣人等六人卻沒有動。

    夏侯嵐道:“你可以放那六個無辜了!”

    高大黑衣人嘿嘿笑道:“我還要跟你打個商量!”

    夏侯嵐雙眉一揚,道:“敢情你是言而無信……”

    高大黑衣人笑道:“我這叫兵不厭詐!”

    夏侯嵐威態一斂,道:“你説説我聽聽!”

    高大黑衣人道:“叫那遲瘦子父女到我這兒來!”

    遲瘦子父女倆一哆嗦,下意識地忙住後退。

    夏侯嵐道:“你想幹什麼?”

    高大黑衣人笑道:“自然是讓他倆帶我去找巴老頭兒!”

    夏侯嵐道:“你以為他父女會帶你去麼?”

    高大黑衣人道:“先前我不知道遲瘦子知道巴老頭住在哪兒,要不然那半張‘藏真圖’早到我手了,你以為我沒辦法讓他乖乖帶路麼?”

    夏侯嵐道:“我知道你有辦法,可是由我交給你不也一樣麼?”

    高大黑衣人道:“那樣我就得把董姑娘交給你了!”

    夏侯嵐道:“‘藏真圖’現已到手,我不明白你要董姑娘還有何用?”

    高大黑衣人嘿嘿笑道:“便她那麼標緻的女子,用處大得很呢!”

    夏侯嵐目中寒芒暴閃,倏又淡淡説道:“你該死,我不答應!”

    高大黑衣人道:“那我就殺這六個……”

    夏侯嵐道:“你儘管殺,他六位之中若傷了一位,你六個就別想落得個全屍,你若自信有把握逃脱盡管下手!”

    高大黑衣人目光轉動,一笑説道:“看來我只有犧牲那標緻姑娘了,咱們走!”

    夏侯嵐喝道:“放下他六個,否則你六個一個也走不了!”

    高大黑衣人回身説道:“我得讓他六個送我幾個一程,我若是放了他六個……”

    夏侯嵐截口説道:“我網開一面,放你幾個走就是!”

    高大黑衣人道:“若你是我,你會輕信麼?”

    夏侯嵐道:“我由來説一句算一句,你也只好相信!”

    高大黑衣人略一遲疑,道:“也好,反正你只一動,我還可以就近抓!”手一鬆,道:“你六個走吧!”

    那六個戰戰兢兢,恨爹孃少生兩條船,抱頭奔去。

    高大黑衣人等六個,則適時閃身撲進了人羣中,人羣為之大亂,剎時奔跑號叫,亂了整條街。

    夏侯嵐果然沒動,但站在那兒直皺眉。

    轉眼間,整條街空蕩蕩地,沒了一個人影,便連這條街上的幾個商號,也都把兩扇門關得緊緊的。

    夏侯嵐緩緩轉註遲瘦子父女,道:“遲老哥,咱們走吧!”

    遲瘦子滿臉餘悸地點了點頭,拉着花容失色的花姑,戰戰兢兢地順大街往東行去。

    在夜色裏他父女帶着夏侯嵐左拐右拐,片刻之後來到一處。

    這兒似乎是“句容”最貧苦的一方。

    眼前,是一條既髒又黑的小巷子。

    巷子兩旁,是既矮又破的小木屋。

    這些小木屋前,擺得亂七八槽,觸目皆破爛,什麼都有。

    巷子就那麼窄,卻掛着不少曬衣裳架子,另外還有幾輛破手車,夜色裏車子上正有幾個髒兮兮的孩童在跳上跳下玩耍!

    夏侯嵐道:“遲老哥,就在這兒麼?”

    遲瘦子點了點頭,道:“就在這兒,恩公,小心,別弄髒了你的……”

    夏侯嵐截口笑道:“不要緊,我也是在苦難中長大的!”

    遲瘦子沒説話,帶着夏侯盅進了巷子。

    只聽花姑話聲猶自發抖地道:“爹,這不是巴爺爺原先的……”

    遲瘦子忙道:“花姑,別多説話!”

    花姑閉上了小嘴兒,夏侯嵐卻笑道:“這位巴老爹好心智!”

    説話間,三人已來到一間小木屋前,昏暗燈光下,可以看見達間小木屋上還貼着已然退了色的春聯,由於多日的風吹雨打,字跡已難辨認了,那兩扇破木門上,卻上着一把鎖。

    看情形,該不是沒人住了,便是人出去了。

    遲瘦子卻又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隔壁一家門口,向裏面揚聲望了説:“大嫂在家麼?”

    只聽裏面響起個女人話聲:“誰呀?”

    遲瘦子應道:“是我,老遲!”

    裏面那女人“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遲大哥,進來坐,進來坐,我就出來!”

    轉眼間由裏面走出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婦人,想必正在洗東西,兩隻濕淋淋的粗手直往身上一抹。

    她一臉笑容地道:“遲大哥,多日不……”

    一眼瞥見了夏侯嵐,一怔住口,詫異地望着遲瘦子,不再言語,遲瘦子忙向她低低説了幾句。

    只見那婦人一邊點頭,一邊掩起衣角取下了一串鑰匙,交在了遲瘦子手中,然後轉身進了屋。

    遲瘦子拿着鑰匙走了回來,把琴交給了花姑,上前開了鎖,推開了門,轉身含笑説道:“恩公請進來吧!”

    夏侯嵐沒多問,一點頭,矮身行了進去。

    甫進門,一股子潮濕腐朽味兒撲入鼻中,他卻是連眉頭也未皺一皺,遲瘦子隨手掩上了門,道:“恩公,請跟我來!”

    當先向那黑黝黝的裏面行去。

    夏侯嵐仍沒説話,舉步跟了進去。

    別看這小木屋矮小像個鴿子籠,它卻是相當的深長。

    過了片刻之後,眼前突然有了光亮,原來那是一處小小天井,在這小小天井之中地上,有一塊木板蓋在那兒,遲瘦子蹲下來就在那木板上敲了幾敲。

    夏侯嵐至此始含笑説道:“遲老哥,這兒是地窖?”

    遲瘦子點了點頭,道:“是的,恩公,巴老爹對外説搬了家,其實他祖孫倆就住在這地窖之中,大門外加上鎖……”

    只聽木板下響起個蒼老話聲:“是遲老弟麼?”

    遲瘦子忙應道:“老爹,是我!”伸手掀去了那塊木板,一道微弱燈光透身而上,果然下面是一個黑黝黝的地窖,一道木梯直通下來,如今這木梯上正站着一身粗布衣褲,鬚髮已然斑白的年邁老人。

    他看見了夏侯嵐,但臉上卻毫無驚詫意外神色,他走出了地窖,遲瘦子向着夏侯嵐一指,道:“老爹,這位是……”

    巴老爹道:“老弟,秦嫂子已經對我説過了!”

    夏侯嵐為之一怔,遲瘦子忙道:“恩公,這個地窖通兩家!”

    夏侯嵐恍悟而笑。

    巴老爹向着夏侯嵐道:“小老兒還沒有謝謝尊客對遲老弟……”

    夏侯嵐截口説道:“我是武林人,這是份內事,老人家不要客氣!”

    巴老爹道:“是,是,這地方既髒又黑,小老兒不敢請尊客……”

    夏侯嵐道:“老人家別客氣,我馬上就走!”

    巴老爹轉望遲瘦子道:“遲老弟,你帶這位來是……”

    遲瘦子忙道:“恩公這會對老爹説……”

    夏侯嵐忙道:“老人家,前兩天在一家客棧中,你可曾碰見過一位穿紅衣的姑娘?”

    巴老爹點頭説道:“那位姑娘人好心好,十分喜愛小老兒的孫女兒……”

    夏侯嵐截口説道:“所以她才把一個五彩絲囊送給了令孫女!”

    巴老爹一怔,道:“尊客怎麼知道?”

    遲瘦子一旁插口説道:“老爹,這位就是那位姑娘的朋友,是來要那隻絲囊的!”

    巴老爹“哦”了一聲。

    夏侯嵐道:“要我不敢,那絲囊裏藏有一件武林人人爭奪的東西,我恐怕它為老人家惹來大禍,所以我願意用別的東西換它回去,希望老人家……”

    巴老爹搖頭説道:“尊客既是那位姑娘的朋友,小老兒本該把那絲囊還給尊客,只是尊客來晚了一步,那絲囊……”

    夏侯嵐心中一跳,忙道:“老人家,那絲囊怎麼樣了?”

    巴老爹道:“那絲囊被人用一塊玉牌換了去!”

    夏侯嵐心裏住下一沉,道:“被人用一塊玉牌換了去?”

    巴老爹點頭説道:“是的,尊客,説來都是小老兒的不是,以為那絲囊既不能當飯吃,又不能當衣穿,那塊玉牌卻可以賣不少銀子,所以小老兒就把它換了那塊玉牌,卻惹了小老兒那孫女兒好哭了一陣子!”

    夏侯嵐皺了眉,道:“老人家,這是什幺時候的事?”

    巴老爹道:“就是昨天……”

    夏侯嵐道:“老人家可認識那人?”

    巴老爹點頭説道:“認識,認識……”

    夏侯嵐剛一喜,巴老爹倏又搖了頭,道:“不,不能説認識,只能説……”赧然一笑,道:“小老兒也不知道怎麼説才好!”

    夏侯嵐微愕説道:“老人家,這話怎麼説?”

    巴老爹乾咳了兩聲道:“尊客,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大黑夜我祖孫回家的時候,在路上碰見一個受傷的人,他斷了一隻手,臉上,身上便是被火燒的一般都爛了,我祖孫看他可憐,就把他帶了回來給他治傷,據他説他是個武林人,被仇家所害,又怕他的仇家找上門,所以我祖孫連生意也不敢做了,就假説搬了家,一方面住進地窯,一方面託秦嬸子給買藥……”

    夏侯嵐道:“想必他如今傷好已走了!”

    巴老爹點頭説道:“不錯,昨天晚上剛走,他走的時候,沒什麼東西留給我祖孫,就在項間取下了一塊玉牌要留下,小老兒怎好收人這般貴重的東西,他卻説就算用那塊玉牌換了那個絲囊……”

    夏侯嵐道:“老人家,那人姓什麼,叫什麼?”

    巴老爹搖頭説道:“他沒説,小老兒也忘了問!”

    夏侯嵐眉峯一皺,道:“老人家,他長得什麼模樣?”

    巴老爹道:“左手臂斷了,臉上卻變了樣,怪怕人的,還瞎了一隻眼!”

    夏侯嵐道:“那麼,老人家可知道他往哪兒去了?”

    巴老爹搖頭説道:“他臨走的時候什麼也沒説……”

    夏侯嵐眉峯皺深了三分,默然了。

    半晌,他忽地心中一動,道:“老人家,那塊玉牌可還在?”

    巴老爹忙點頭説道:“在,在,玉牌還在……”説着,探手入懷,摸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一塊玉牌,遞向了夏侯嵐,夏侯嵐接了過來,只一眼,忽地一怔。

    那是塊玉佩,色呈翠綠。

    佩之正面鐫青牛老子像,佩之反面鐫三清九宮之名。

    顯然,這是三清弟子之物。

    三清弟子不外武當,而武當誰有此悲慘遭遇?

    他略一沉吟,把玉佩遞還了巴老爹,道:“老人家,此人可是三清弟子?”

    巴老爹愕然説道:“三清弟子?尊客是説道士,那倒不知道!”

    夏侯嵐沉吟了一下,道:“那我只好去找他了……”

    巴老爹歉疚地道:“真對不起,假如尊客願意,小老兒願把這塊玉牌……”

    夏侯嵐微笑搖頭,道:“老人家,沒有這一説,這怪不得老人家你,這塊玉佩值是值不少錢,只恐怕不宜買賣,老人家請妥為收好,不可拿它去當賣,否則的話……”

    巴老爹急道:“尊客,那為什麼?”

    夏侯嵐道:“這是三清弟子隨身佩帶的東西,用以證明自己的身份,而三清中人數武當一派,假如老人家以此物買賣,一旦被人知道,恐怕會惹來麻煩!”

    巴老爹呆了一呆,道:“那小老兒這塊玉牌,豈不是……”

    夏侯嵐淡淡笑道:“事實上只能拿它當珍寶收藏!”

    巴老爹恍然若失,默然不語,望着手中那塊玉佩直髮楞。

    夏侯嵐倏轉話鋒,道:“老人家可有文房四寶?”

    巴老爹忙道:“有,有,小老兒經常譜曲,哪離得開文房四寶,尊客敢是有什麼用場?”

    夏侯嵐點頭説道:“正是,麻煩老人家取來借我一用。”

    巴老爹道:“尊客請等等,小老兒這就去取!”説着,他轉身下了地窖。

    須臾,手捧着一隻陳舊硯盒走了上來,笑道:“小老兒這兒沒牀椅,就請尊客在這石墩上湊合一下吧!”

    天井裏,是有個小小石墩,當桌子用倒也勉強湊合了。

    巴老爹把硯盒放在石墩上,打了開來,擄起袖子磨上了墨,夏侯嵐逐在石墩旁蹲下來提筆濡墨。

    筆是一隻禿筆,硯盒裏的紙,竟也是焦黃的舊紙。

    巴老爹赧然笑道:“這些紙恐怕不合用……”

    夏侯嵐抬頭笑道:“不,正合用,我正愁沒有這種紙!”裁下了兩小塊,他提筆就寫,寫的不是字,竟是兩半幅山川地理形勢,巴老爹與遲瘦子看得直納悶。

    巴老爹忍不住向道:“尊客畫的這是什麼?”

    夏侯嵐插回了筆,吹了吹未乾的墨漬,笑道:“這就是那絲囊裏的半張圖!”

    巴老爹訝然説道:“尊客既能能畫出來,為什麼還要……”

    夏侯嵐談淡一笑,道:“恐怕這兩半張跟那半張不大一樣!”

    巴老爹一怔還要問,夏侯嵐藏好了那半張圖,探懷取出兩顆明珠放在石墩上。

    巴老爹眼一直,道:“尊客這是……”

    夏侯嵐含笑説道:“玉佩不能買賣,這可放心脱手,拋頭露面的賣唱生涯太不適宜,二位一人一顆,做些別的人買賣過活吧!”話落,經自轉身行了出去。

    巴老爹與遲瘦子跟在後面要叫,但還沒叫出口,夏侯嵐已然回身笑道:“老人家,財不露白,也別忘了你已經搬走了,不住在這裏,嚷嚷不得!”

    巴,遲二人一驚怔住,夏侯嵐一笑轉身而去。

    且不提巴、遲二人的感受如何,夏侯嵐飄然出了那小木屋,轉眼之間又出了那小巷子!甫出巷子,夜色裏只見對街屋檐下站着一人,正自對他陰陰而笑,那是個瘦高黑衣人,是那一夥裏的。

    跟的還真緊,有點像那不散的陰魂。

    夏侯嵐雙眉一揚,走了過去。

    適時,那瘦高黑衣人也走出了對街屋檐,追了過來。

    近前,那瘦高黑衣人雙手一拱,搶先説道:“申大俠,奉敝上之命,特來為申大俠帶路!”

    夏侯嵐道:“帶路?”

    那瘦高黑衣人笑道:“申大俠為何如此健忘,敝上跟申大俠有約在先,如今特敬邀申大俠至一處會合,商量交換……”

    夏侯嵐截口説道:“我沒有忘,閣下要帶我去何處?”

    那瘦高黑衣人笑道:“申大俠莫問,到時自知!”

    夏侯嵐淡然一笑,道:“説得是,貴上現在那裏麼?”

    那瘦高黑衣人道:“既然雙方有約在先,敝上也特派我前來帶路,豈有不專誠恭候申大俠俠駕之理。”

    夏侯嵐道:“那麼,煩請閣下帶路!”

    那瘦高黑衣人未動,陰陰一笑,道:“上命在身,不敢不先弄個清楚,更不敢為敝上引來禍靖,申大俠那半張‘藏真圖’到手了麼?”

    夏侯嵐一點頭,道:“還好,不虛此行。”

    那瘦高黑衣人目光一轉,道:“申大俠可否取出讓我見識見識?”

    夏侯嵐淡然一笑,道:“自無不可,也理所應當。”一翻腕,掌心中平託着那色呈焦黃的小紙卷。

    那瘦高黑衣人目中寒芒一閃,道:“我得隴望蜀,貪心不足,還想再看看……”

    夏侯嵐翻腕牧起了那小紙卷,淡然笑道:“倘閣下有過目不忘之能,我的損失可就大了!”

    那瘦高黑衣人嘿嘿一笑,道:“申大俠過於高估了我,跟我一樣,凡事總是小心謹慎一些的好,申大俠請跟我來!”

    轉身向西行去。

    夏侯嵐緊跟一步,道:“閣下的膽子不小?”

    那瘦高黑衣人微微一愕,笑道:“申大俠,這話怎麼説?”

    夏侯嵐道:“倘若我擒下閣下,逼閣下説出……”

    那瘦高黑衣人笑道:“敝上已有萬全打算,否則豈會派我來,這一路上有無數對眼睛監視着申大俠,只要申大俠稍有異動,他們會立刻飛報敝上,董姑娘將會跟我同時遭殃,這姑且不談,最主要的,還是敝上料準了申大俠不是這種人!”

    夏侯嵐淡淡-笑,道:“貴上行事高明,只是最主要的恐怕還是前者!”

    瘦高黑衣人臉一紅,笑而不語。

    夏侯嵐又道:“閣下,董姑娘如今也在那兒麼?”

    瘦高黑衣人嘿嘿笑道:“這,申大俠稍恃自知!”

    夏侯嵐沉吟了一下,道:“我聽貴上説,貴方那位老主人已然作古……”

    瘦高黑衣人搖頭説道:“我也只是聽説,詳情並不清楚!”

    夏侯嵐心知此人不但口風緊,而且人也機警,就是再問下去,也難問出個所以然來,遂閉口不言。

    默默地走了一陣子,來到了一處,這地方竟是河邊,河邊是河邊,可是距那熱鬧的碼頭甚遠,簡直難見人跡。

    昏暗的月色下,寬闊的河心,停泊着一艘雙桅大船,船上,艙門緊閉,甲板上空蕩蕩地,看不見一個人。

    瘦高黑衣人在河邊停下,道:“申大俠請稍侯!”説着他放步奔向前面不遠處一片蘆葦叢,他一頭鑽入了蘆葦叢不見,但轉眼間他卻划着一艘由蘆葦叢中駛出,直划向那距岸數十丈之遙的雙桅大船。

    夏侯嵐站在岸上未動,也未説話。

    小船在大船與河岸之間停下,瘦高黑衣人突然揚聲喚道:“申大俠到!”

    話聲方落,雙桅大船上燈光倏亮,照耀得附近水域光同白晝,那緊閉着的船艙門豁然而開,由船艙裏低頭走出了左右各四,八名佩劍黑衣人。

    然後,緊跟着又走出兩個,那一個正是那高大黑衣兒,另一個則是個身材瘦削,面貌醜陋的黑衣人。

    瘦削黑衣人緊傍着高大黑衣人像個貼身的護衞。

    高大黑衣人一出艙門,倏揚聲大笑:“閣下果然是信人……”

    夏侯嵐淡然説道:“閣下派有專人相候,我豈能不來,為換董姑娘,我也不得不來!”

    高大黑衣人笑道:“説得是,説得是,為防萬一,恕我不邀閣下過船了!”

    夏侯嵐道:“不必客氣,我站在岸上很好。”

    高大黑衣人倏轉話題,道:“閣下,那半張‘藏真圖’到手了麼?”

    夏侯嵐道:“到手了!”

    高大黑衣人道:“帶來了麼?”

    夏侯嵐道:“自然帶在身邊!”

    高大黑衣人道:“可否容我先驗看一下?”

    夏侯嵐搖頭説道:“礙難從命,閣下願意把董姑娘送上岸讓我看看麼?”

    高大黑衣人倏然而笑,目光望着那小船上瘦高黑衣人。

    那瘦高黑衣人微微點了點頭。

    高大黑衣人雙眉一揚,道:“閣下,你我如何個換法?”

    夏侯嵐道:“閣下想必已有成竹在胸,只要公平,我悉聽尊便,不過,在交換之前,我要先看看董姑娘!”

    高大黑衣人一點頭,道:“理所應當,使得……”一頓,喚道:“董姑娘,請出來吧!”

    他身後船艙中,嫋嫋行出了董婉若,她清麗一如往昔,只是神情冷漠,也消瘦了不少。

    入目夏侯嵐,她也未見有一絲驚喜。

    高大黑衣人一招手,笑道:“董姑娘在此,閣下請仔細看吧!”

    夏侯嵐突然一陣激動,道:“董姑娘,是你麼?”

    董婉若冷然點頭,道:“不錯,是我,你換我過去是什麼意思?”

    夏侯嵐道:“姑娘,你是先師……”

    董婉若截口説道:“你錯了,我不是夏侯一修的女兒,你若是……”

    夏侯嵐道:“姑娘,我一言難道盡金玉容奸謀,慢慢地你就會明白的,就拿眼前事來説,姑娘若是他的女兒,他豈會以姑娘換取半張‘藏真圖’?”

    董婉若搖頭説道:“我不管那麼多,我只告訴你,你換我過去後,一有機會,我就會想辦法脱逃的,再不然我就會想辦法殺了你!”

    夏侯嵐道:“那任憑姑娘,先換過姑娘再説吧!”

    董婉若未再説話。

    高大黑衣人突然説道:“閣下,你我一手交人,一手交圖,你把那半張‘藏真圖’交給我那個下屬,同時我另派船送董姑娘上岸……”

    夏侯嵐道:“辦法倒是好,只是有欠公平!”

    高大黑衣人道:“閣下以為何處有欠公平?”

    夏侯嵐道:“接圖也好,送人也好,卻都是你的人,倘若那送人之船在我交圖之後突然轉了回去,我豈不……”

    高大黑衣人點頭笑道:“顧慮的倒也是,只是閣下沒帶從人若之無奈?”

    夏侯嵐道:“我有個辦法可行……”

    高大黑衣人道:“閣下且説説看?”

    夏侯嵐道:“你船上可有繩索?”

    高大黑衣人點頭説道:“多的是,閣下有用麼?”

    夏侯嵐道:“你把繩索丟一段給我,然後準備兩艘空船,我把‘藏真圖’放在一艘空船中,你把董姑娘制住穴道放在另一艘空船中,你我各持一條繩,然後同時放船,各自把船拉向自己,這樣就不會……”

    高大黑衣人笑道:“雖然嫌麻煩了些,倒不失為公平的好辦法,行,就這麼辦!”

    他那裏話落一揚手,立即有人照辦。

    須臾事就,船邊一般上繫繩索,那一端握在高大黑衣人手中,大船旁一艘空船,上繫繩索,這一端掌在夏侯嵐手裏,望望兩艘空船,高大黑衣人道:“閣下,行了麼?”

    夏侯嵐道:“行了!”

    高大黑衣人側顧董婉若,道:“董姑娘,請進艙拿你的東西吧!”

    董婉若未答理,轉身進了艙,須臾她又嫋嫋行了出來,手裏,多了個小包袱,臉色始終沒有表情。

    高大黑衣人嘿嘿一笑,道:“董姑娘,我要得罪了……”

    董婉若突然厲叱説道:“我爹剛死你就敢這麼對我……”

    高大黑衣人道:“姑娘,以我看你離開我只有好,沒有壞!”抬手一指閉了董婉若穴道,一名佩劍黑衣人連忙伸手扶住董婉若,高大黑衣人目注岸上叫道:“閣下,我要放人了!”

    夏侯嵐道:“董姑娘一上小船,我馬上放‘藏真圖’!”

    高大黑衣人一點頭,那名佩劍黑衣人扶着董若攀繩梯而下,把董婉若放進了小船。

    夏侯嵐看的清楚,當下翻腕取出那色呈焦黃的小紙卷向空一揚,道:“閣下,你看清楚了!”

    高大黑衣人忙道:“慢來,慢來,太黑,我看不清,我該放一個人過看看去清楚!”

    夏使嵐點頭笑道:“閣下誠然精明,好吧!”

    高大黑衣人一揮手,適才那名瘦高黑衣人騰身掠起,在系船繩上借力,只兩個起落,飛射落在岸邊小船上了。

    他面含陰笑,向着夏侯嵐一伸手,道:“申大俠,交給我吧!”

    夏侯嵐淡然一笑,把那半張“藏真圖”遞了過去。

    瘦高黑衣人接圖在手,一揚,叫道:“放船!”

    話落,那支船被放開,夏侯嵐振腕拉船的同時,那高大黑衣人也三把兩把把船扯向江心。

    載着董婉若的這艘小船靠了岸,那瘦高黑衣人也同時飛身掠上了大船,夏侯嵐這裏把董婉若扶上了岸,抬手拍開了她的穴道,董婉若應掌而醒,冷漠地站在那兒,一句話未説。

    大船上,那高大黑衣人把那半張“藏真圖”交給了身邊瘦削黑衣人,瘦削黑衣人翻腕取出了另一半,只一對,立聽他怒叫説道:“姓申的,你敢欺騙老……”倏地改口説道:“你以半張假圖欺騙人,這叫什麼……”

    夏侯嵐一笑説道:“是麼?套你那主人一句,這也叫兵不厭詐。”

    高大黑衣人嘿嘿笑道:“好一個兵不厭詐,姓申的,沒料到你我的心思一樣!”

    夏侯嵐心中一跳,道:“閣下,這話怎麼説?”

    高大黑衣人笑道:“你何不仔細看看身邊董姑娘?”

    夏侯嵐一震轉註,而適時那位董婉若騰身欲遁。

    夏侯嵐出手如電,一把攫上她皓腕,道:“董姑娘,讓我仔細看看!”

    董婉若嬌軀顫抖,花容失色,道:“不必看了,我不是董婉若。我是‘温柔宮’裏的一名侍婢!”

    夏侯嵐道:“我不信!”

    董婉若道:“我這包袱裏有恢復本來面的藥物……”

    只聽一個甜美而冰冷的話聲,由大船上傳了過來:“申正義,別難為一個弱女子!”

    夏侯嵐霍然轉註,只見大船上站着另一個董婉若。

    他心中一震,抬手閉了身邊這位穴道:“董姑娘,這是你的高明妙策?”

    董婉若冷然點頭,道:“不錯,只沒想到你也不差!”

    夏侯嵐道:“董姑娘,你令我為你扼腕,你這高明妙策只害了你自己!”

    董婉若道:“你敢是仍認為我是夏侯一修的女兒?”

    夏侯嵐道:“是與不是,那只有姑娘體內的血可以證明,我多説無益,姑娘該為自己的處境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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