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松帶路,走“宣武門”大街,約盞茶工夫,東拐進了一條衚衕,靠北第三家,秦玉松叫開了門,帶紀珠進去直奔堂屋,堂屋內,一前一後迎出了兩個人,一個是鐵英,一個是白雪庵,
白雪庵可真是氣急敗壞。
鐵英把紀珠讓進了堂屋,轉過臉就衝着白雪庵道:“李三少已經來了,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説了!”
白雪庵忙道:“三少,芙蓉姑娘出事了。”
紀珠道:“我聽秦五爺説了,芙蓉姑娘出了什麼事了?”
白雪庵道:“她被她那位姑娘押起來了。”
紀珠微一怔,“哦”了一聲。
白雪庵接着忙道:“她那位姑娘,您不知道,我們清楚,只在她面前犯了錯,先是受盡折磨,後是死路一條,只有您救得了她,所以我只好冒險來找您了。”
紀珠道:“只有我救得了她?”
白雪庵道:“凡是犯了錯受懲處的,那邊是沒人管的。”
紀珠道:“人是四阿哥那邊的人,事是四阿哥那邊的事,我這個二阿哥的人,怎麼好出面救她呢?”
白雪庵苦着臉道:“不能出面您也得出面啊,芙蓉姑娘可是為了您呀。”
紀珠一怔:“為了我?你這話——?”
白雪庵道:“我聽見她姑娘説了,全是因為芙蓉姑娘護着您,她又敗在您的手裏,所以才遷怒芙蓉姑娘的。”
紀珠呆了一呆,一時沒能説出話來。
鐵英道:“你們別又是設好了圈套,讓三少往裏鑽吧!”
白雪庵忙道:“這回是千真萬確,我願意把我這條老命押上。”
鐵英轉眼望紀珠。
紀珠沉吟未語。
白雪庵一整臉色,道:“三少,芙蓉姑娘的死活,按説跟我沒關係,我只是覺得她是個好姑娘,也跟她共事過一段時日,心裏覺得不忍,所以才甘冒受懲處之險來找三少,至於三少這一方面,我跟她坑過三少,不管我們是不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如今她為維護三少而受懲處,兩下里也算扯平了,三少願不願救她,我不敢也不能勉強,不管怎麼説,我已經替她盡了心,盡了力了。”
這番話説完,他頭一低就要走。
紀珠突然道:“等一等。”
白雪庵停步抬眼。
紀珠道:“芙蓉姑娘,現在在哪兒?”
白雪庵忙道:“就在四阿哥的‘雍王府’裏。”
鐵英神情為之一震。
紀珠倒沒在意,道:“昨天晚上,你從地道走脱,不會是回‘雍王府’去吧?”
白雪庵道:“不是,那是離那兒不遠的另一個秘密處所。”
“芙蓉姑娘的那位姑娘,不是從那兒來的麼?”
白雪庵道:“是,可是現在她把美蓉姑娘押在‘雍王府’中。”
“她那位姑娘也在‘雍王府’?”
“是的。”
“她那位姑娘怎麼稱呼?”
白雪庵道:“芙蓉姑娘叫她姑娘,但是別人都叫她白夫人。”
紀珠一點頭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白雪庵道:“三少,我願意押在這兒——”
紀珠抬手道:“不必了,我可以再相信你一次。”
白雪庵窘迫了一陣,道:“那麼三少什麼時候——”
紀珠道:“我隨後就到。”
白雪庵道:“三少,我代芙蓉姑娘謝謝您!”
他一擦衣衫,就要拜下。
紀珠忙伸手攔住,道:“不必客氣了,你快回去吧。”
白雪庵滿瞼感激,又向鐵英、秦玉松打了個招呼,匆匆忙忙的走了。
秦玉松跟了出去。
紀珠道:“鐵大哥,已經把你給牽扯進去了,連白雪庵都會到您這兒來找我,別人不會想不到。”
鐵英笑笑搖頭:“我倒不在乎,沾了他們之間爭鬥的光,誰也不敢樹我這個強敵,我只擔心兄弟你,要知道,‘雍王府’可不是等閒的地方。”
紀珠道:“我知道,不過我還有把握,憑他‘雍王府’還沒有人能奈何我。”
鐵英道:“我是怕事情鬧大,你跟二阿哥這邊沒法交代,你想,你是二阿哥的人,跑到‘雍王府’去救個四阿哥的人,這怎麼説得過去。”
紀珠道:“這一點我也想過了,只是我輩講究的是恩怨分明受人點滴,報以泉湧,我不能讓人家一個姑娘家因我受害,甚至把命丟了,二阿哥他應該能諒解。”
鐵英忽然一笑道:“兄弟,這位姑娘奉命坑你在先,自動護你在後,這可不簡單啊。”
紀珠臉上一熱,道:“鐵大哥開玩笑了。”
他站起來,道:“我跟鐵大哥借把劍,趁不趁手都不要緊。”
秦玉松進來了。
鐵英道:“兄弟,不要帶劍,失禮後兵,真要是不行的話,憑你還不是到時候一抓就是一把麼?”
紀珠笑道:“也對,那我走了。”
他轉身要走。
鐵英道:“我跟你跑一趟。”
紀珠回身一攔道:“鐵大哥,這件事,説什麼我也不能讓你跟去。”
鐵英道:“兄弟——”
紀珠正色道:“鐵大哥,你要打算交我這個朋友,就聽我的。”
鐵英遲疑了一下,旋即點頭:“好吧,不過,兄弟,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要是你陷在了屋裏,我可是不惜動用整個北六省江湖道,登門找他們要人。”
紀珠道:“這可以。”
“好,咱們一言為定,我送你出去。”
這,紀珠沒反對,任由鐵英送出了大門外。
出了大門,紀珠剛要走,鐵英忽然攔住了紀珠道:“兄弟,你知道‘雍王府’在哪兒,怎麼走麼?”
紀珠道:“‘雍王府’在‘安定門’內,國子監之東北新橋,沒錯吧?”
鐵英道:“沒錯,不過——”
他猶豫了一下,沒説下去。
紀珠道:“鐵大哥,論你我之間,不該見外。”
鐵莫道:“我只是想告訴你,讓你心裏有個譜兒,四阿哥那邊,能人好手不少,都不等閒,他養的有密宗好手喇嘛不説,最要留意的是年羹堯。”
紀珠雙眉激揚:“此人我久仰,正可以藉這機會見識見識。”
鐵英道:“兄弟,我不多説了,最後一句,別輕敵,留意。”
紀珠道:‘謝謝鐵大哥,我知道。”
紀珠走了,直奔“雍王府”。
進“安定門”往東,一到北新橋,就等於到了“雍王府”了。
到京來之後,幾位阿哥的府邸,紀珠都沒見過,但是如今這座“雍王府”,卻令他有氣勢逼人,與眾不同之感。
這種感覺,絕不是因為這座府邸是一入深似海的王府,也不是因為它是座巨宅大院,更不是因為它門口跟一般王侯之家似的,有持槍挎刀站門的親兵。
而是,這座“雍王府”的氣勢,就是跟別處不一樣,它有一種無形的,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隱隱攝人,若非是紀珠,換個人一近這座“雍王府”,非馬上矮半截不可,甚至心生怯意,近都未必敢近。
看了着這座“雍王府”之後,紀珠邁步走了過去,剛近“雍王府”大門,站門帶隊的一名藍翎武官是喝出了聲:“站住。”
紀珠聽見了,沒理他,仍然邁步前行,一直到了石階下才停步。
那名藍翎武官急步趕下石階,到了石階下,才算把紀珠“攔住”,紀珠沒聽他喝止,顯然使他很不高興:“叫你站住,你沒聽見?”
紀珠淡然道:“我這不是站住了麼?”
紀珠的個頭兒、相貌、長得是好樣兒裏的好樣兒,像在大府評站門的這種人,狗仗人勢,擅作威福是實。
但是,十個裏有九個人都是眼皮子靈活的機靈人兒,入目紀珠這麼個人,他硬是把要發的脾氣忍了下去:“你,幹什麼的?”
紀珠道:“找人的。”
“找什麼人?”
“你們‘雍王府’的白夫人。”
藍翎武官微一怔:“您跟白夫人是——”
“你”換成‘您’了。
“朋友。”
藍翎武官馬上又微哈了腰:“您貴姓,怎麼稱呼,我好往裏通報。”
易見得,那位白夫人在“雍王府”的身份地位,的確不低。
紀珠淡然道:“我姓李,你只管通報,白夫人一定知道。”
“那——您請跟找門房稍候。”
藍翎武宮哈腰擺手,陪着紀珠由邊門進了“雍王府”。
王府的規模氣勢就是不一樣,門房所在的這一塊地兒,已經是不算小了,往裏去一堵‘影壁牆’擋着,什麼也看不見,看不見歸看不見,可是任何人都知道,往裏走去,院子也就更深更大了。
藍翎武官陪着紀珠進入門房。
門房的大小跟擺設,簡直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客廳有過之無不及,他殷勤、周到還帶點恭敬,讓紀珠坐,給紀珠倒了茶,然後才往裏通報去了。
轉眼工夫,藍翎武官帶來了三個人。
三個人一前二後,後頭兩個是包衣腳色,前頭一個則有點派頭,四十歲上下年紀,白白胖胖的,穿着打扮都不同。
藍翎武官衝紀珠擺手,向着前頭那個白胖中年人道:“就是這位。”
紀珠站了起來。
白胖的中年人搶前一步,向着紀珠拱了拱手,道:“兄弟是‘雍王府’的前院管事,請教這位——”
紀珠沒答禮,道:“李,白夫人的朋友!”
許是白夫人嚇人,這位前院管事本想多問,可是一見紀珠這態度,硬是沒敢再問,當即賠着笑就把紀珠讓上了客廳。
客廳就在前院北繞過“影壁牆”,的確好大好深的院子。
東、西兩廂一排好幾間,離得遠遠的,踏着院中的一條石板路,直通向客廳,往客廳後看,又一連高牆,牆那邊樹海森森,林木之中露幾角飛槽狼牙,那‘雍王府’的後院,還不知深有幾許呢?
客廳,比門房又強了很多,但也只是“雍王府”一個普通待客的地方。
前院管事把紀珠讓進客廳,然後自已去通報了。
兩名包衣獻上了茶之後,就垂着手站立在一旁,不但不説話,甚至他們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
紀珠抬眼四下打量,這座待客廳是相當大,但是佈置、擺設只見典雅,不見華貴,除了廳中一塊紅氈上擺着桌椅,牆角有些擺設外,就數分懸壁上的名家字畫了。
堂堂一位阿哥,一位王爺府中能不見華貴而見典雅,倒是頗為難能可貴。
但是,紀珠明白,這是這位四阿哥允禎的厲害處,也是他的高明處。
這並不是説,四阿哥允禎不尚浮華,而是在這個時候,他能這麼做,別的阿哥未必能,他能想到這一點,別的阿哥就想不到。
紀珠這裏正在看、正在想,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
那位前院管事陪着一個人進了廳,那個人,一身黑,豔若桃李,但是冷若冰霜,正是那位白夫人。
白夫人一進廳,兩道目光如霜刃,直逼紀珠:“我就猜着是你,可是我不信你這麼大膽,沒想到你膽大得包了天。”
那位前院管事為之一怔。
紀珠站了起來,一抱拳:“白夫人!”
白夫人冷不答禮。
她霍地轉望前院管事:“你們好糊塗,你們真會給王爺當差,你們知道他是幹什麼的?
他是東宮的人。”
前院管事嚇白了臉忙哈腰道:“白夫人,我們不知道,他只説是您的——”
白夫人冰冷截口:“沒人怪你們,怪你們也無濟於事,出去。”
“是,是。”
前院管事如逢大赦連忙帶了兩個包衣退了出去。
白夫人轉望紀珠,冷冷問道:“你到‘雍王府’中來找我幹什麼?難道你還沒完沒了麼,我沒有稟明王爺,沒有去找你,你就該知足了,沒想到你居然跑到‘雍王府’來找我,豈不是欺人太甚。”
紀珠淡然道:“白夫人不要誤會,我無意欺負誰,我不是那種人,白夫人也不是那種可欺的人。”
這句話頗為中聽。
白夫人的語氣好了些:“那你來找我幹什麼?”
紀珠道:“聽説芙蓉姑娘被白夫人押起來了?”
白夫人臉色一變,驚異望紀珠:“你是聽誰説的?”
紀珠道:“白夫人不必問我聽誰説的——”
白夫人沉聲道:“你是聽誰説的?”
紀珠望着她,沒説話。
白夫人雙眉陡揚,但旋即她又忍了下去,冰冷的説道:“有這回事怎麼樣?沒有這回事又怎麼樣?”
紀珠道:“我請白夫人放了芙蓉姑娘,不要遷怒於她!”
白夫人一怔。
旋即縱聲大笑,聲若銀鈴,但是銀鈴似的笑聲中卻帶着怒火:“你怎麼説?是我沒聽清楚還是怎麼着,你要我放了她,不要遷怒於她?”
“不錯。”
“這就是你的來意?”
“不錯。”
白夫人厲聲道:“你憑什麼?”
紀珠道:“無他,我憑的只是怕落個,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的這點歉疚。”
“啊。”白夫人怒笑道:“她為你,你為她,這個賤丫頭,我沒有錯怪她,她果然跟你有了私情——”
紀珠震聲截口:“白夫人——”
“怎麼?難道我説錯了?”
紀珠道:“請你不要無中生有,不要信口開河。”
“住口——”白夫人厲聲喝叫道:“我從來不會看錯人的,她是我的人,你憑什麼管我的閒事?我是四阿哥的人,你又憑什麼管‘雍王府’的閒事,李紀珠,你太過份了,你是欺‘雍工府’無人。”
紀珠淡然截口:“白夫人,不要誤解,更不要歪曲我的來意,我不是來管誰的閒事的,我是以禮而來,請求白夫人釋放芙蓉姑娘!”
白夫人冷笑道:“説得好,好一個以禮而來,請求釋放,要是照你這麼説,我可以一口就拒絕——”
紀珠淡然道:“白夫人,我從不做沒結果的事,我既然來了,就無論如何也要請白夫人釋放芙蓉姑娘。”
白夫人好然一聲拍了桌子:“李紀珠,你欺人太甚,這不是別的地方,是四阿哥的‘雍王府’,你簡直——好,我就先處置了你,再找二阿哥説話。”
話落,她就要出手。
紀珠抬手一攔,道:“慢着,白夫人,你看得見,我兩手空空,未帶寸鐵。”
白夫人怒笑道:“不帶兵刃你已經是夠數了,帶了兵刃那還得了。”
跨步欺到,抬掌就劈。
紀珠後退了一步,堪堪躲過她的一掌,道:“白大人,強迫你放芙蓉姑娘,這不是我原先的意思。”瀟湘子/掃描,aim-9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白大人道:“恐怕你非得強迫我不可。”
抬手一揮,又是一掌。
紀珠再度躲過:“白夫人——”
白夫人道:“李紀珠,我告訴你作也明知道這件事單憑唇舌解決不了。”
一口氣她攻出了六掌。
紀班連躲五掌第六掌抬掌迎接。
“砰”一聲,把白夫人震退了一步。
白夫人臉色慘變,人也為之一怔。
紀珠道:“白夫人,你明知道不是我的對手。”
白夫人一咬牙道:“可是‘雍王府’裏不見我一個。”
她就要閃身欺上。
就在這時候,人影連閃,廳裏一連撲進了四五個好手,兩個工府護衞打扮,另三個則是穿着講究、氣派的中年人
一名穿錦泡的中年人問道:“白夫人,怎麼回事,怎麼跟客人動起手來了?”
白夫人一指紀珠,道:“他不是我什麼朋友,他是東宮那邊的那個李紀珠,不知道怎麼知道我處置了綠丫頭,居然找上咱們‘雍王府’,逼我放人來了。”
一名護衞立即喝道:“好大膽地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居然仗東宮之勢到‘雍王府’鬧事來了,把他拿下送交‘宗人府’究辦。”
紀珠淡然道:“諸位,不要拿這個嚇唬我,‘宗人府’要是管得了諸位阿哥之間的事,早就天下太平了。”
“你。”
那穿錦袍中年人冷笑道:“不要跟他羅咦了,他既然這麼説,咱們就照着自己的辦法辦,私了好了。”
他一揮手,五個人齊上,連白夫人也出了手。
六個人,十二隻手掌齊攻向紀珠。
紀珠雙眉一揚:“想不到堂堂‘雍王府’竟是個倚多為勝的地方。”
他出手,李家絕學就是不同,紀珠三少也不愧在李家兄弟中稱最,兩招之內,兩個護衞先行扳倒。
三次出手。三個便服中年人之中又躺下了兩個,能站着的,就剩下白夫人跟那個錦抱的中年人了。
白夫人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厲聲道:“李紀殊,我跟你拼了。”
她就待有所行動。
突然,一個悶雷似的話聲傳了進來:“我看看是誰這麼大膽敢跑到‘雍王府’來鬧事,是不是活膩了?”
話聲震人耳鼓,甚至震得整座大廳籟籟作響。
人耳這話聲,白夫人立即收勢不動。
兩個護衞跟另兩個中年入也都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跟錦袍中年人一起垂手肅立。
不用説,那個發話之人在雍王府中的地位身份,定相當高了,至少也高過眼前廳中的這六個人。
紀珠一聽這話聲,就知道來了內家好手。
他沒動也沒説話靜等那人人廳。
豈料,那震人耳鼓的話聲又再度傳了進來:“我不想讓你的血污了這座待客的大廳,你出來。”
這個緊,當然是叫紀珠。
紀珠連猶豫都沒猶豫,邁步就走了出去。
自夫人等六人,也連忙跟出了大廳。
紀珠一出大廳就看見了,石階下,站着個豹頭環眼,獅鼻海口的紅衣喇嘛,身才高大魁偉,站在石階下。半截鐵塔也似的,一雙環目之中,精光外射,加上他的相貌和身材看上去相當逼人。
白夫人等一出大廳,急忙奔到了紅衣喇嘛身旁,恭謹躬下身去。
高大紅衣喇嘛看也沒看他們一眼,環目炯炯,直逼紀珠:“你就是來我‘雍王府’鬧事的那個人?”
紀珠一點頭道:“可以這麼説。”
高大紅衣喇嘛環目精光暴閃,仰天哈哈大笑。
他的笑聲裂石穿雲,震天攝人:“我還當是什麼三頭六臂了不起的人物呢,原來是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子——”
霍地轉望白夫人等六個,臉色微沉,沉聲道:“你們六個人連他這麼一個都收拾不下來,四阿哥養着你們是幹什麼的?”
白夫人臉色木然,沒有一點表情。
錦袍中年人則哈腰賠笑,誠度誠恐:“我們怎及得大喇嘛的神威!”
高大紅衣喇嘛冷哼道:“給我往後站。”
“是。”
錦施中年人躬身恭應,六個人齊往後退。
白夫人臉上仍沒表情。
高大紅衣喇嘛目光一凝,望着紀珠道:“我不管你為什麼來‘雍王府’鬧事,我只不許任何人對‘雍王府’有絲毫不敬,你是自己了斷,還是要佛爺我動手?”
紀珠忍不住微一笑:“長這麼大.還沒有人敢跟我説這種話。”
高大紅衣喇嘛道:“佛爺是你碰上的頭一個。”
紀珠道:“大概是個不錯的密宗好手。”
“佛爺當之無愧。”
“恐怕你不知道,對中原武林各門派的絕學我都心有敬畏,不敢輕視,唯獨對這種傳自西天竺的密宗,我是從來沒有看在眼內。”
高大紅衣喇嘛臉色一變,再度仰天哈哈大笑,笑聲比剛才還宏烈、還震人,白夫人等六個,還有圍立在外圍的十幾二十個,聽得瞼色都變了。
紀珠站在那兒卻跟個沒事人兒似的。
只聽高大紅衣喇嘛道:“小毛孩子口氣不小,佛爺心存慈悲,本來還想留作個全屍,如今,你連個全屍都落不到了,你出招吧!”
紀珠道:“你出招。”
高大紅衣喇嘛道:“佛爺跟人動手,向例不先出招,佛爺若是先出招,恐怕你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那就麻煩了。”
“怎麼?”
“可巧我的規條跟你一樣。”
高大紅衣喇嘛環目暴睜,一點頭道:“好,今天佛爺就為你破例。”
他站着沒動,大袖一擺,直揮過來。
任何人都看得出,紅衣喇嘛施袖這一揮,威力無窮,甚至也都感覺得出,一股威猛勁氣,直撞石階上的紀珠。
紅珠站着也沒動只微一笑,抬右掌微一按。
只這麼一按,紀珠還像個沒事人兒。
紅衣喇嘛的一襲紅袍,卻為之一陣狂飄。
旁邊的人為之驚歎出聲。
紅衣喇嘛臉色陡然一變:“小毛孩子,你是中原武林,哪門哪派的弟子?“紀珠道:“我不屬於任何門派,我這是家學。”
高大紅衣喇嘛道:“好個家學,你再試試。”
高大魁偉的身軀突然離地而起,平射,直撲向石階上站立着的紀珠,兩隻手掌齊揮,當頭拍下。
紀珠沉喝道:“下去。”
單掌劃半弧,輕巧拍出。
砰然一聲,紀珠仍沒動連衣角也沒動一動。
紅衣喇嘛一個身軀倒射而回,正好落在適才站立處。
紀珠道:“還用再試麼?我不把傳自西天竺的密宗放在眼裏,是不是有道理?”
紅衣喇嘛臉色大變,後喝聲中就要再次騰撲。
只聽一個清朗話聲傳了過來:“大喇嘛,等等。”
這一聲話聲不大但真有用,紅衣喇嘛立即收勢停住。
紀珠只覺這聲不算大的話聲,帶着一種自然的懾人威嚴,忍不住抬眼望了過去。
眼望處,圍觀的人羣像潮水般往兩旁退去,而目紛紛躬下身去,就連那幾個跟白夫人也躬下了身。
一個身穿海青色長袍的人,揹負着手走了過來。
這個人卅上下年紀有着一付頎長的身材,長眉風目,唇上還留着兩撇小鬍子,他,英挺之中透着威儀,隱隱懾人,幾令人不敢仰視,他,英華內藴,沉穩若靜峙中的山嶽,一望可知是位內外雙修的好手。
他走近,紅衣喇嘛上前微躬身軀,他微一抬手道:“大喇嘛少禮。”
高大紅衣喇嘛趁站直之勢,往後微退一步。
他青袍人轉經紀珠,一雙鳳目中倏觀感稜:“你的人品堪稱少見。”
紀珠跟他對望,兩眼眨也不眨:“誇獎。”
青袍人道:“放眼當今,敢跟我對望,而仍能神態泰然的還真不多見。”
紀珠道:“要是連這點膽子都沒有,我還敢進四阿哥這座‘雍正府’?”
青袍人一點頭:“説的是,外人,敢這麼進‘雍王府”的,你也是頭一個。”
紀珠沒説話。
青袍人話鋒一頓,問道:“怎麼回事?”
紀珠一指白大人,道:“自始至終都是貴府的這位白夫人所造成的,閣下何不問她,而來問我?”
青袍人轉望白夫人。
白夫人沒等問,便道:“年爺,他是東宮那邊的人。”
入耳一聲“年爺”,紀珠心頭一跳,馬上想起了鐵英的話,此人原來就是年羹堯,這就怪不得了。
只聽年羹堯淡然道:“我當然知道他不是咱們自己人,可是我沒想到東宮那邊竟有這麼一位人物,你説下去。”
白夫人恭應一聲,遂從頭説起,從白雪庵帶芙蓉出關一直説到了如今,她倒是沒隱瞞,也沒有添枝加葉。
靜聽之際,年羹堯曾經神情震動,臉色連變,等到白夫人把話説完,他一雙鳳目之中威稜閃現直逼紀珠:“我沒想到你會是遼東李家的人,更沒想到你就是遼東李家的李三少,那就難怪會是這麼一位人物了,我聽説有人向東宮推薦,而且指着名要李家的三少爺,我正想等李三少來京以後,找機會見見,沒想到今天卻在這種情形下見到了,我年羹堯。”
紀珠道:“久仰。”
“好説,年羹堯的名氣沒你李三少大。”
紀珠道:“但是四阿哥倚為臂膀文武漢絕,智勇雙全,馬上馬下稱萬人敵,少有的當世虎將。”
年羹堯淡然一笑:“看來你對我頗為推崇。”
紀珠道:“跟閣下推崇我一樣。”
年羹堯深深看了紀珠一眼:“各為其主,你似乎不該怪白夫人。”
紀珠道:“李紀珠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但是我被人整個冤枉,總不能不查個明白,也不能不跟二阿哥有個交代,所以,也不能怪我。”
年羹堯道:“我既然知道各為其主,當然就沒有怪你的意思——”
紀珠道:“盛名之下無虛士,閣下跟貴府的別人就是不同,謝謝。”
年羹堯道:“但是,白夫人懲治她的人,伺況這也是‘雍王府’的事,你似乎管不着,也不應該管。”
紀珠道:“我也知道,但是原因剛才這位白夫人説得很明白,設使你我易地而處,閣下你管不管,還是你真能袖手旁觀,不聞不問?”
年羹堯深望紀珠,一笑道:“問得好,你算是問對了人,英雄必有這種性情,為紅粉知已,哪怕龍潭虎穴,何惜頭斷血流,我要是你,我不只管,就是丟了命去,我也非把紅粉知己救出去不可。”
紀珠只覺臉上一熱,淡淡的説道:“緣僅數面,算不得什麼紅粉知己,我為的只是一個‘義’字。”
年羹堯微笑道:“她能不惜拼着受懲治為你,你又能不惜闖龍潭人虎大救她,就夠了。”
紀珠道:“既然閣下不像貴府的別人一樣怪我,那麼閣下是不是能——”
年羹堯抬手一攔,道:“我不管別的,也什麼都不問,就衝着拼性命酬知已這一點,我可以——”
白夫人忙道:“年爺。”
年羹堯轉眼凝目,道:“怎麼,白夫人不給我這個面子了?”
白夫人忙道:“屬下不敢,屬下只是怕四爺——”
年羹堯道:“四爺那裏自有我承擔,相信四爺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
白夫人香唇啓動,欲言又上,終於低下了頭。
年羹堯收回目光,望着紀珠道:“我可以做主,釋放芙蓉姑娘,但是你必須讓我瞻仰瞻仰你李家威震天下的絕學。”
紀珠雙眉微揚:“閣下的意思是説除非我能勝過閣下,否則我就難以如願以償。”
年羹堯微一笑:“四阿哥那邊我扛了,你總得讓我有個扛的理由。”
紀珠道:“恐怕我是隻有這一條路。”
年羹堯沒説話,往前走了兩步,雙手垂在身旁,一雙風目緊緊盯着紀珠,連長袍下襬都沒統起。
紀珠明白年羹堯的意思,但是他道:“閣下,我不想惹這位大喇嘛生氣,更不想讓他説我欺負他。”
年羹堯雙眉一揚,倏然而笑:“李三少,你也未免太傲了。”
話落,抬掌就抓,疾若閃電。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年羹堯這一抓,不但快若電掣,認穴絲毫不差,而且隱隱帶着令人窒息的勁氣,已把紀珠整個人罩在威力範圍之內。
紀珠雙目奇光電閃,身軀不動抬指就點,直取掌心。
年羹堯倏然變招,一剎那間攻出六掌,一氣呵成,天衣無縫,威勢連綿。
紀珠也突然間運掌如飛,兩個人腳下,身軀都分寸未動,全憑一隻右掌搏鬥,只見兩隻手掌矯捷吞吐,閃電交錯,令人眼花撩亂,目不暇接。
突然影斂掌停,兩個人的右掌握在了一起,但是一握就放,立即分開。
紀珠神情如常。
年羹堯臉色有點異常,凝望紀珠道:“為什麼?”
紀珠道:“何必説,説出來就沒意思了!”
年羹堯道:“既是這樣,我就説一句,東宮那邊,會辱沒了你。”
紀珠淡然道:“這座‘雍王府’裏,我只認閣下,別的人我還不認識。”
“不必認識,聽也該沒聽説過。”
“我聽説過,而且常聽人説,二阿哥仁德。”
“是實話,但是太過了,流於優柔,並不適宜治國。”
紀珠道:“是實情但是李家教人的力薦,我不能那樣對人家。”
“不能太為別人——”
“不李家無所求,昔年欠故人一份情,只是來還這份情而已。”
年羹堯凝目深注,一點頭:“好吧,那我就不多説什麼了,白夫人,帶芙蓉姑娘。”
白夫人一怔,詫聲叫道:“年爺,您並沒有——”
年羹堯冷然截口:“我讓你帶芙蓉姑娘。”
白夫人不願意,但是她不敢不答應:“是。”
她微一抬手,身旁如飛去了兩個。
轉眼間芙蓉姑娘被架了出來。
又一夜工夫沒見,芙蓉姑娘變了樣,人昏迷不醒,臉色蒼白虛弱,衣衫不整,一頭秀髮蓬鬆凌亂。
紀珠心裏竟為之一陣抽痛,火也往上一冒。
年羹堯為之一怔,臉色倏變:“白夫人,你太過了。”
白夫人低着頭,硬沒敢吭聲。
年勇堯沉聲道:“拍醒她。”
“是。”
白夫人低低應了一聲,走過去一掌拍醒了芙蓉姑娘。
芙蓉無力地睜開眼,入目紀珠,先是猛一怔,繼而蒼白的嬌靨上浮現起難以言喻的表情,但卻沒説話。
年羹堯道:“人在這兒,你帶她走吧!”
紀珠一怔,一時沒能説出話來。
芙蓉姑娘叫了聲:“年——爺——”
年羹堯截口道:“這位李三少,他不忍心你為他而受罪,特地趕來救你,我做主,你可以跟他走。”
紀珠想説話,但人目姑娘的模樣、表情,到了嘴邊的話卻不忍出口。
姑娘像是受了極大的震撼,望望紀珠,睜大了眼,失色的香唇邊閃過抽搐,無神的美日中湧現了淚光,雙唇顫動,半晌才進出一句話:“不,我不能跟他走。”
紀珠一怔。
年羹堯跟白夫人也一怔。
年羹堯道:“怎麼説?你不願意跟他走?”
姑娘芙蓉流淚搖頭:“我不跟他走。”
年羹堯道:“你不是為了護他而獲罪的麼?”
姑娘芙蓉道:“我不能不承認當時我是不願眼見他喪在姑娘的獨門淬毒暗器之下,可是那是為的一個‘理’字,而我總是姑娘的人,身受姑娘多年厚恩,這輩子,我生是姑娘的人,死也是姑娘的鬼。”
紀珠入耳這番話,對這位美蓉姑娘,打心底裏生出敬佩,只覺這位芙蓉姑娘,不愧是位重義輕生死的女子。
只聽白夫人一下冷笑:“不用説的那麼好聽,你的心我早看透了,我對你失望,也累了心,全當沒養你這個人,既然是年爺做主你就跟他走吧,我不少你這一個。”
芙蓉姑娘神色一悽,突然跪在地上,淚如泉湧悲聲道:“姑娘要是不要芙蓉,不如殺了芙蓉,美蓉情願死在姑娘手中。”
白夫人臉色一變,眉宇間閃漾起殺機:“殺你,你以為我捨不得下不了手?”
她右手方動,年羹堯輕輕哼了一聲,別看白夫人兇狠,入耳年羹堯這一聲輕哼,她忙又垂下了手,躬下身去。
紀珠不願意再看下去了,也看不下去了。
他並不怪芙蓉姑娘,只覺得這一起“雍王府”闖得窩囊,趁勢一抱拳道:“既是芙蓉姑娘不願離開‘雍王府’,閣下似也不必勉強,好在我也並沒有要芙蓉姑娘跟我走的意思,告辭!”
話落,他轉身要走。
只聽年羹堯道:“代我送李三少,任何人不許無禮。”
轟雷般的一聲答應,有個中年漢子帶幾個人跟了出去。
只聽一個清朗的話聲傳了過來:“小年。”
年羹堯一擺手,道:“白夫人,帶走芙蓉姑娘,可以看管,不許施罰。”
白夫人恭應一聲,當即帶走了芙蓉姑娘,她們這一走,沒人敢在旁圍觀了,剎時間走了個乾淨,就只剩下了年羹堯一個人。
這時候,從廳裏一前一後出來兩個人,兩個人一老一少,年輕的,身材頎長,穿一件藍組長袍,外罩團花黑馬褂,高額隆準,長眉細目,帶着雍容華貴,眉宇間也透着一股子逼人的陰整之氣。
老的,説老不算太老,五十上下年紀,瘦削的身材,清瘦的臉龐,留着稀疏疏的幾終鬍子,眼眶深陷,眉骨高起,鼻樑挺直,鼻端微鈎,一望可知是個極具心機的人物。
年羹堯站着沒動,道:“四爺、舅老爺,把您二位也驚動了。”
一老一少下階近前。
年輕人含笑道:“前頭都吵翻了天了,只差沒把我這座‘雍王府’翻過來了,我們還能聽不見?”
年羹堯沒説話。
被稱為四爺的年輕人目光一凝,道:“小年,你這件事做差年羹堯道:“我這件事怎麼做差了?”
年輕人道:“我這座‘雍王府’,豈是任人要來就來,要走就走的?這麼一來,豈不把別人給慣了?”
年羹堯道:“我這是為四爺,四爺不會當真怪我吧?”
瘦削老者傲一笑道:“怎麼樣,老四、我説你唬不了小年吧?”
年輕人一笑道:“舅舅深知小年,也料事如神,還是您説吧。”
瘦削老者抬眼望年羹堯:“老四明白你的用意,用人之際,良才難求,為此,他不會沒有容人之量,只是我看這個人不是那麼容易延攬的,你有什麼好主意?”
年羹堯道:“拉攏此人,恐怕還要借重那個芙蓉——”
一頓喝道:“傳令,白夫人廳裏渴見四爺。”
遠處傳來一聲恭應。
年羹堯一拾手道:“走吧,咱們廳裏坐去。”
年輕人跟瘦削老者互望一眼,轉身登階,年羹堯邁步跟了上去。
口口口
紀珠不快不慢的往外走,他知道後頭有人跟着送,可不知道都是一些什麼人,他也懶得回頭看。
而就在他走完前院的石板路,要轉過“影壁牆”的當兒,他眼角餘光瞥見西邊三間廂房,中間那一間的門口,有個人影一閃進去了。
他看見了那個人的側面,也看見了那個人的背影,他心頭為之一震,腳下也為之一頓,但那隻不過是一頓,並沒有停下來旋即他又邁步轉過了“影壁牆”。
他頭也沒回的出了“雍王府”的邊門,後頭那幾個停在了門口,沒聽見他們説話。
剛到“雍王府”門口那條街的街口,一眼看見了個人,赫然竟是鐵英手下的那位小鬍子五爺秦玉松,他馬上就明白秦玉松是來幹什麼的,心裏好生感動。
秦玉松似乎是想走避沒來得及,只好過來招呼。
紀珠答了一禮,道:“請五爺轉奉鐵大哥,就説我已經平安出來了。”
秦玉松道:“您請過去坐坐去。”
紀珠道:“我還有事兒,改天吧,也許我一會兒就去,可是我得先回去一趟。”
秦玉松聽紀珠這麼説,也沒有強邀,當即兩個人就分了手,秦玉松覆命去了,紀珠則直回鏢局。
口口口
廳裏,年輕人居中坐着年羹堯跟瘦削老者一左一右。
白夫人快步入廳,趨前施禮:“王爺、舅老爺,年爺!”
年輕人被稱王爺,不用説準是四王爺皇四子允禎。
雍王叫瘦削老者為舅舅,那瘦削老者當然也就是隆科多了。
隆科多跟年羹堯沒説話,也沒有任何表示。
雍王卻抬了手:“你坐。”
白夫人受寵若驚,謝過座後,坐在了下首。
雍王看了看年羹堯:“是你説,還是我説?”
年羹堯道:“我説,不如四爺説來得鄭重。”
雍王道:“你説還不就是我説,偏你這麼羅嗦,好吧,我説。”
話鋒微頓,轉望白夫人:“我想把那個李紀珠拉過來。”
白夫人猛一怔,要往起站。
雍王抬手按了按,示意她坐着不要動,接着又説道:“我這是為了大局,希望你能捨棄個人成見。”
白夫人臉上陰暗了一下:“屬下不敢。”
雍王緩緩的道:“你也別這麼説,我當然不會委屈你的,只要能把他拉過來,對你,我會重謝。”
白夫人又一怔,漠然道:“王爺怎麼説對屬下——”
雍王截口道:“你應該看得出,這件事恐怕要借重你那個芙蓉。”
白夫人神情一震,一時沒能答上話來。
雍工道:“你認為怎麼樣?”
白夫人一定神,忙道:“王爺的意思屬下懂,屬下不敢不敬遵令諭,全力以赴,只是,怕只怕那個丫頭不肯。”
雍王一搖頭道:“不會,她能為你給予她的恩情而捨棄自己的性命,只用這一點扣住她她絕不會不肯。”
白夫人忙道:“多謝王爺指點。”
雍王道:“那麼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我希望很快能聽到佳音。”
白夫人欠身道:“是。”
雍王道:“我是個急性子,你這就去交待芙蓉吧。”
白夫人欠身恭應,離座而起,施禮而退。
望着白夫人出了廳,雍王含笑站起:“舅舅,你再去幫我做點事兒。”
隆科多跟年羹堯站了起來隆科多道:“讓我從裏頭借他們的手,把他往這邊推。”
雍王雙目之中飛間陰騖異采,一笑道:“舅舅真不愧是我的軍師。”
隆科多笑了。
年羹堯臉上卻沒有表情,他沒提不是紀珠拉他一把,他非當場落敗、當場出醜不可,而,雍王也始終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