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曉風沉默一下,接着説道:“不瞞三少説,老朽祖孫來自山東,老朽所以帶着他們姐弟來京,是為找他們的娘,早在小鳳四歲,小虎不滿週歲的時候,老朽的兒於季少昆突然暴斃,他們的母親同時失蹤,打聽了多少年,才打聽出他們的母親現在京裏,來京近一年,好不容易才多少有點眉目,所以小鳳最怕在這個時候出點什麼事”
紀珠道:“我明白了,不怪鳳姑娘,換了是我,我也怕在這時候出任何差錯,只是老人家打聽出風姑娘與虎兄弟的令堂現在”
季曉風道:“聽説她現在在親貴豪門,只不知道可靠不可靠。”
紀講道:“老人家是怎麼打聽出他兩位的令堂現在親貴豪門的?”
季曉鳳道:“小鳳。”
姑娘小鳳從衣袋裏摸出一物,雙手遞給了季曉風,季曉風接過去道:“當年的那一夜,我不在家,回來發現小兒暴斃,兒媳失蹤,並在卧房年前發現此物,幾經打聽,才有人認出此物出自京城權貴豪門,三少請過目。”
他隨話遞出手中物。
紀珠接了過去,只見那是顆血紅的珊瑚珠,雕紋樓花,刀工極其精絕,當即點頭道:
“這的確不是尋常百姓家的東西,不知道老人家是否打聽出是哪一家親貴豪門?”
季曉風道:“打聽出來了,是貴為皇子的八阿哥府。”
紀珠心頭一震,道:“八阿哥府?”
季曉風點了點頭道:“不知道可靠不可靠,八阿哥貴為皇子,深居內城府裏禁衞森嚴,沒有明確證據不敢登門尋找,想暗中潛人查訪,也不能近老朽近日正在設法,但卻苦於一籌莫展。”
紀珠道:“老人家找她是為”
季晚風道:“當然是為小鳳跟小虎有母,能一家子團圓,不過,那得看小兒的暴斃跟她無涉才行,否則”
他鬚髮皆動,沒有説下去。
姑娘小鳳頭垂得很低。
小虎也微微低下了頭。
紀珠也為之震顫了一下,道:“老人家令媳姓什麼,叫什麼,有多大年紀了?”
季曉鳳道:“她叫趙桂琴,算算該有卅五、六了。”
紀珠道:“我來替賢祖孫找她,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小鳳、小虎猛抬頭。
李曉風忙道:“三少如今已經離開親貴之門了,還能”
紀珠一怔道:“老人家也知道我已經離開二阿哥府了?”
季曉風道:“老朽忙於打聽他們姐弟的母親,自是難免跟親貴門人經常接觸,所以才知道三少已經離開了二阿哥之門。”
紀珠為之釋然,道:“這個老人家放心,就算我已經離開了二阿哥之門,打聽起這件事來,也要比老人家方便。”
季曉風道:“既是如此。老朽祖孫當然願意,只是麻煩。”
紀珠道:“説什麼麻煩,咱們總算有緣,何況我還欠虎兄弟的援手情。”
季曉風道:“三少,大恩不敢言謝,小鳳、小虎”
姑娘小鳳跟小虎一聲沒吭,上前就拜。
紀珠忙站起,橫劍一架,架住了兩個:“老人家,這是幹什麼?”
季曉風激動站起,道:“三少,此恩此德,理應受她姐弟一拜。”
小鳳、小虎仍要拜月就是拜不下去。
紀珠道:“咱們不要在這俗禮上計較了,現在我既然不急着馬上走了,鳳姑娘是不是可以給我找個地方,讓我借住一宿。”
姐弟倆一聽這話,喜得顧不得拜了。
只聽季曉風道:“好極了,應當,應當,小鳳快去收抬。”
小虎不等姑娘動,就扯着喉嚨叫了起來:“睡我屋,睡我屋。”
鳳姑娘白了小虎一眼,喝道:“你那屋既髒又亂還能住人,也不怕人家笑話。”
小虎眼一瞪。就待再説。
鳳姑娘一把拉住了:“不管睡哪屋,你總得幫忙跟我收拾去,走。”
她沒容小虎再説,拉着就走。
望着姐弟倆出了堂屋,李曉風皺了皺眉,轉過臉來賠上強笑:“隔輩人,本就嬌慣,沒爹沒孃的孩子更可憐。難免放縱了些,三少千萬不要見笑。”
紀珠道:“老人家千萬別這麼説以您一個人能把他們姐弟倆帶這麼大,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話剛説完,他兩眼寒芒電閃。
季曉風猛然站了起來道:“三少別出屋,我去應付。”
話聲方落,院子裏響起一個男於話聲:“主人別誤會,北六省總瓢把子鐵英手下弟兄求見。”
紀珠站起來伸手攔住季曉風:“老人家.是自己人。”
只聽季曉風喝道:“小鳳、小虎不許無禮。”
想是季曉風聽見那姐弟倆有所行動了。
紀珠道:“紀珠在此,來的是五哥麼?”
院子裏響起的,正是秦玉松的話聲:“三少,正是秦玉松。”
紀珠道:“主人也在這兒,請進來吧!”
“是”
一陣輕捷步履聲,秦玉松掀簾進了堂屋,先向紀珠抱拳恭身:“三少。”
紀珠一抬手:“五哥,見見主人季老。”
秦玉松馬上又抱了拳:“季老。”
季曉風忙答禮:“不敢。”
紀珠道:“老人家,這位是”
季曉風道:“三少,鐵總部把子麾下的秦五爺,我是仰名已久了。”
秦玉松笑道:“咱們對‘濟南府’的‘金刀蒼龍’季老的大名,更是如雷貫耳。”
季曉風呆了一呆:“總瓢把子知道”
秦玉松笑道:“我們本來只知道這條衚衕裏住進來一位不等閒的人物,剛一聽三少説季老,才知道原來是‘金刀蒼龍’。”
季曉風道:“五爺高抬了,‘金刀蒼龍’這一號,在北六省這些爺們兒的眼平,實在算不了什麼。”
一頓輕喝:“還站在外面幹什麼?還不快收拾屋去?”
紀珠早就知道那姐弟倆在外頭站着了,他倒沒在意,道:“五哥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秦玉松笑道:“鐵爺聽説外頭的事,又知道這兒住位人物,琢磨了一下,讓我進來碰碰運氣着,沒想到我的運氣還真不賴。”
紀珠道:“鐵大哥呢?”
秦玉松道:“還在外頭等着呢。”
顯然,鐵英不但懂禮.還絕不拿那總瓢把子壓人。
紀珠為之暗暗佩服。
季曉風敬佩之情更形於色,忙道:“哎喲!這不是讓季曉風失禮麼。”
搶步就要出去。
秦玉松伸手一攔道:“季老,我去請吧。”
季曉鳳道:“不”
紀珠道:“老人家,就讓五哥去吧!”
季曉風沒再堅持,但是秦玉松出了堂屋,他也跟了出去,紀珠掀起簾子,就站在堂屋門口沒出去。
秦玉松請進了鐵英,季曉風就在院子裏迎上,季晚風問許人,秦玉松剛在外頭已經稟知鐵英,所以兩下里客氣一番,寒暄幾句,就並肩行向堂屋。
紀珠叫道:“鐵大哥。”
鐵英道:“兄弟,你真讓人好找。”
進了堂屋,落了座。
鐵英帶笑道:“我傳出了話去,各處回報都説沒見你出城,接着就聽説這條衚衕裏出了事,我一琢磨,就讓玉松進來碰碰運氣,哈,真是老天爺幫忙。”
紀珠微微一笑道:“鐵大哥知道我要走了?”
鐵英道:”她去找我了?”
紀珠瞼色變了一變,沒有説話。
季曉風何許人,立即站起來道:“三位坐坐,我去看看他們收拾得怎麼樣了。”
鐵英忙道:“季老請便。”
季曉風出去了鐵英轉過臉道:“兄弟,你這是何苦。”
紀珠雙眉微揚道:“不能怪我,她既然去找鐵大哥了,鐵大哥就應該知道原因。”
鐵英道:“她既然去找我,自然是有什麼説什麼,再加上你安排的那個趙君平,原因我是都知道了。”
“鐵大哥既然都知道,怎麼還説我問苦。”
“兄弟,她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雍王府’方面是為愛才,他們之間的爭鬥,本就不擇手段,也無可厚非。”
“這麼説不怪他們任何一方面,只怪我了。”
“那倒也不是,可是我要知道,兄弟你是怪她那一點?難道説她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也不能原諒?”
紀珠強笑一下道:“鐵大哥是不是心軟了?”
“不,兄弟,我是對事不對人,不偏不向。”
“她身不由己,可以不怪她,但是她裝得太像了,騙得我好苦。”
鐵英道:“或許她什麼都騙了你,有一點卻是真而不假沒騙你。”
“哪一點……”
“她對你的情。”
紀珠心頭震動了一下,道:“鐵大哥”
鐵英道:“既然看得起,叫我一聲鐵大哥,就別把我當外人。”
紀珠沉默了一下,道:“既然都是假的,怎麼見得這點就是真的?”
鐵英道:“我相信,至於你信不信,聽她當面跟你説。”
紀珠神情一震,道:“鐵大哥,你沒把她帶來吧?”
“我怎麼會那麼做,她還在我那兒等消息呢!不過她求我,無論如何讓她見你一面,就算你再掉頭而去也不要緊,我答應了她。”
“鐵大哥”
“我承認,一方面是因為我心軟,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相信她。”
“那麼鐵大哥可以告訴她,我已經走了。”
“兄弟你沒聽見?我答應了她。”
紀珠口齒自動,欲言又止。
“當然,我答應只是我答應,兄弟你要是不給我這個面子,我也沒法勉強你,不過她説了,真要你已經走了,她馬上趕去遼東,無論如何也要再見你一面。”
紀珠心頭震動了一下,道:“沒有這個必要,她對我怎麼樣,那只是她對我,我對她——”
鐵英笑了:“兄弟,別動這種意氣,這種意氣有時候會讓人抱恨終生。”
紀珠雙眉一揚:“鐵大哥,不要不信,我是真”
“真什麼?我還是真不信。”鐵英道:“兄弟,別拿你這個鐵大哥當傻子,我不是個老粗,也不是個魯男子,這方面的事我還懂,而目絕不比你差,真要是像你説的那樣,你就不會這麼氣了,這麼怪她了。”
紀珠心頭猛跳,臉上一陣紅熱。
鐵英看了看他,又道:“兄弟,給你鐵大哥這個面子,出道這麼久,我就沒對誰失過信,你要顧全我,我保證,等你見過她之後,你要是還要走我絕不會攔你,行麼?”
“鐵大哥”
“兄弟,聽我的,你不會後悔的,現在聽我的,將來有一天你會多敬我兩杯。”
紀珠沉默了一下,道:“我暫時不會走,我許諾幫季老個忙。”
“什麼事?”鐵英道:“沒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紀珠把結識這祖孫三人的經過説了一遍。
靜靜聽畢,鐵英濃眉轉動,道:“原來如此,怎麼有這種事?”
“鐵大哥,你是不是知道老八允祀那兒,是不是有這麼個人?”
鐵英道:“老八允把的貝勒府裏,坤道不少,確是有幾個是從山東道兒上來的,只是不知道姓什麼叫什麼?”
紀珠道:“季老自己打聽的,應該有它可靠的地方。”
“那你是打算”
紀球道:“老八那兒不會不缺人,像我這樣的人,應該很受歡迎。”
鐵英神情震動,道:“兄弟,你打算”
紀珠點點頭,沒説話。
鐵英道:“兄弟,你要知道,眾家阿哥之間,雖然彼此勾心鬥角,互逞機鋒,但是,誰也沒把現在這位東宮二阿哥放在眼裏,眾家阿哥分作了蘭派,一派是二阿哥允切跟三阿哥允扯,一派是四阿哥允禎,十三阿哥允祥,十七阿哥允禮,一派是八阿哥允祀,大阿哥允提,九阿哥允像十阿哥允科,十四阿哥允稱,真正勢均力敵的,是四阿哥這一派跟八阿哥那一派,也就是説,這兩派之間最在乎對方,你懂我的意思嗎?”
紀珠懂但是他裝不住,淡然道:“鐵大哥的意思是”
鐵英道:“老四這邊拉你,不遺餘力,歷盡心機,而你卻主動投向老八那邊”
紀珠雙眉微揚:“鐵大哥是怕我得罪老四?”
鐵英道:“那倒不是,咱們不能不為芙蓉,而且,老四跟年羹堯,才是真正的當今天下的英雄。”
紀珠道:“鐵大哥我不求異日的榮華富貴。”
鐵英道:“當然。你不是那種人,我也不是,不過,兄弟英雄總是惜英雄。”
紀珠沉默了一下:“可是我要是不去,幫起季老的忙來,就沒那麼便當。”
鐵英道:“兄弟,能不能先取得老四方面的諒解?”
紀珠雙眉一剔:“有這個必要麼?鐵大哥!”
鐵英道:“當然,兄弟,真撒開了手,別説是你了,就連我也誰都不在乎,只是這中間夾個美蓉,何況老四跟年羹堯,都是很敬慕你的真英雄。”
紀珠道:“如果他們是真英雄,不必我去取相他們的諒解,他們就應該諒解。”
鐵英沉默了一下,微點頭道:“好吧,這件事不提了,芙蓉,你打算什麼時候用她見面?”
紀珠猶豫着沒説話。
鐵英道:“這樣好了,人現在在我那兒,你過去跟她見上一面。”
紀珠道:“不行,我現在從這兒出去,萬一讓外頭的人瞧見,連累了季老祖孫”
鐵英一拍胸膛:“等閒小事,包在我身上,要是連累了季老祖孫,你唯我是問。”
這紀珠相信,鐵英不是説大話,這種事,鐵英有絕對的把握,只要鐵英話出了口,那是儘可以放心。
他道:“可是季老這兒已經替我準備了住處”
“不要緊。”鐵英道:“咱們跟李老打個招呼,待會兒我再送你回來。”
紀珠道:“如今夜已經那麼深了,再讓人家等”
鐵英道:“不礙事的,兄弟,這個朋友既然交定了,朋友之間還在乎這個?走,咱們這就出去跟季老打個招呼去。”
他站了起來。
鐵英往起這麼一站,紀珠也只好跟着站起,秦王松轉身先出了堂屋。
三個人到了院子裏,只見東廂房裏的燈亮着。
鐵英當即叫道:“季老,季老。”
季曉風快步走出了東廂房,道:“怎麼,總瓢把子要走了?”
鐵英道:“我們跟季老打個招呼,我跟紀珠兄弟出去辦點事,待會兒再送他回來,有我在,吃公事飯的那些人。季老儘可以放心。”
季曉風忙説道:“總瓢把子既然是這麼説,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總瓢把子跟三少只管去就是。”
鐵英道:“那麼我們走了,老五,出去打點一下。”
恭應聲中,秦玉鬆快步先出去了。
鐵英、紀珠跟着行了出去。
東廂房裏,出來了小鳳跟小虎,小虎道:“爺爺,他們怎麼走了?”
季曉風道:“你沒聽見麼,他們兩位要去辦點事。”
“什麼事?”
“不知道。”
姑娘小鳳道:“爺爺,鐵總瓢把子真還會迭他回來?”
“鐵總瓢把子既然這麼説了,就一定會送李三少回來的再説他們這也沒有騙咱們的必要啊。”
姑娘沒再説話,可是臉上的神色,還帶着不放心。
鐵英跟紀珠出了門,衚衕裏空蕩、寂靜,只在門口兩邊站着兩個黑衣壯漢。
兩個人一躬身左邊那名道:“稟爺,五爺已經前行開道去了。”
鐵英道:“那就走了,你們倆留在這兒,萬一吃公事飯的往這兒查,請他們抬抬手,往別處去。”
兩個黑衣壯漢恭應聲中鐵英轉臉笑道:“走吧,兄弟,這一路,我保你再也碰不見一個吃公事飯的。”
還真一點也不假,從季曉鳳家到鐵英的住處,這一段路不算近但是一路上空蕩、寂靜,再也沒有碰到一個“五城巡捕營”的。
鐵英這幫人神通之廣大,令人不能不佩服。
等到了鐵英住處大門口,秦玉松已恭恭敬敬的候在那兒。
鐵英、紀珠並肩進門,秦玉松在後頭跟了進來。
一路往裏走,紀珠只覺自己一顆心跳得很厲害,到了院子裏,鐵英道:“老五,請姑娘上我書房去。”
“是。”答應聲中,秦玉松拐了個彎,鐵英跟紀珠則繼續往後走。
兩個人進了書房,鐵英點上了燈,道:“兄弟,你在這兒等會兒吧,我不陪你了。”
他沒等紀珠答話,轉身又出去了。
紀珠只覺自已的心跳得更厲害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正在這兒緊張時,一陣急促步履聲飛快的由遠而近,跟着,書房門口出現了姑娘芙蓉。
四目接觸那一剎那,芙蓉停住了,兩個人互相凝視了一下,紀珠只覺好彆扭,好彆扭,他忍不住先開了口:“聽鐵大哥説,你一定要見我。”
芙蓉兩眼凝住,走了過來:“我一定要跟你解釋。”
紀珠避開了那雙令他心悸的目光,沒説話。
芙蓉道:“我承認,趙君平告訴你的,都是真的。”
紀珠仍沒有説話。
“我不怪你生氣,也不怪你難過,甚至不怪你恨我。”
紀珠仍靜靜聽着。
“我不願意告訴你我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我願意自己承當一切的過錯,可是我不能不讓你知道,我對你,至少有一點是真的,那就是我對你的情……”
紀珠心猛跳。
芙蓉話聲突然起了顫抖:“話是我説的,信與不信,那還在你,最後,我還要告訴你,不要怪四爺跟年爺,眾家阿哥之間,是個無形的戰場,每個人都各出奇兵,每個人都不擇手段,他兩個愛才,對你愛惜得不得了,這不是罪過,也沒有錯。”
紀珠只是不説話。
“我的話説完了,你聽見了麼?”
紀珠不得不開口了:“我聽見了。”
“那我就放心了!”
姑娘她頭一低,轉身要走。
紀珠道:“芙蓉。”
姑娘立即收勢停住,但是沒有馬上轉過身來。
紀珠強忍緊張,抑制住激動,道:“鐵大哥已經都告訴我了,我也要告訴你,我來了,而且暫時還不會走。”
姑娘嬌軀劇顫,香肩猛然聳動,突然轉過身,滿臉淚水,香唇張了幾張,才叫出了聲:
“紀珠。”
人隨着話聲,猛然撲進了紀珠的懷裏。
紀珠心頭猛一震,情難自禁,也抱住了姑娘。
只聽姑娘道:“只要你知道、你相信,我死都甘心。”
紀珠想説些什麼,一時卻不知道説什麼好.
半晌,姑娘自動挪離了嬌軀,紅透耳根,頭垂得很低,輕輕的道:“有什麼話,回去以後再説吧。”
紀珠道:“我不能回去,情況恐怕要有所變動。”
姑娘連忙抬起了頭。
紀珠沒等姑娘説話,就把答應幫季氏祖孫的事,以及自己的做法,説了一遍。
靜靜聽畢,姑娘釋然了,也放心了:“有這種事?那人家這個忙是該幫,只是你的做法,恐怕要從長計議。”
紀珠道:“你是不是擔心四阿哥那邊”
“不,到現在為止,你還沒有答應進四阿哥的門,做什麼事只是隨自己的意願,任何人無權干涉,所以也不必在乎任何人。”
***
她的看法,居然跟紀珠一樣。
她這也是為紀珠着想。
紀珠心裏,有一份安慰,也有一份感動,道:“那麼你所説的從長計議’笑蓉道:“別輕看八阿哥跟大阿哥,就拿大阿哥來説吧,他爵封直郡王,又曾經是撫遠大將軍,帶兵遠征,除了他們自己名不等閒之外他們身邊也養着不少異人奇士。你要是不經安排,就這麼投向他,他未必敢貿然接納,就是接納了你,也一定會給你出個難題試試你。”
紀珠道:“難題?”
芙蓉道:“譬如説,他讓你下手二阿哥,或者是四阿哥,你怎麼辦?”
紀珠雙眉微揚,道:“不是我自抬身價,像我這種的,他們應該是歡迎都來不及,還會給我難題?”
“給你難題,試的不是你的才能,而是你的忠誠,如果不夠忠誠,就算是再有才能的,不但不會為他們所用.很可能還是個禍害他們敢要、能要麼?”
紀珠眉鋒微皺:“這倒是那麼,怎麼個安排法呢?”
芙蓉道:“我已經管你想好了,由於接近我這個‘雍王府’的人,你不見容於二阿哥由於你殺了樂振天並使趙君平離奇失蹤,又不見容於四阿哥,這些理由應該很夠了。”
紀珠道:“不行,這樣得‘雍王府’配合”
芙蓉道:“我可以馬上見年爺。”
紀珠雙眉激揚。
芙蓉道:“這不是尋求‘雍王府’的諒解而是請他們配合,請他們幫這個忙的。”
紀珠道:“如果是這樣,他們會答應麼?”
芙蓉道:“你這麼做,雖是幫季老的忙,又何嘗不等於幫‘雍王府’的忙,順水人情落實惠,他們何樂而不為?”
紀珠沉默了一下:“芙蓉,我不如你。”
芙蓉自鳴地意看了他一眼道:“我這就去見年爺,我走之後,你就可以回季家去,明天你先別直接到八阿哥那兒去最好能去趟‘天橋’。”
紀珠道:“去‘天橋’?”
芙蓉道:“你忘了那個姓喬的‘萬能手’了?”
紀珠心裏一跳,道:“我明白了,不過經過那一次的事情後,他是不是還敢在‘天橋’待就很難説了。”
芙蓉道:“不要緊,‘天橋’是個龍蛇雜處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各種消息來源,任何一方面都會在那兒安插人,即使‘萬能手’不在了,他們也一定另外有人。’紀安道:“任何一方面都會在那兒安插人,‘雍王府’也在那兒安插了人?”
芙蓉淡然的道:“據我所知是有的,不過我不知道是誰,凡是‘雍王府’派出去的人,都是隻在一線,彼此之間,誰也不知道進,不過,店裏的人也好,派出去的人也好,都直接聽命於年爺。”
對‘雍王府’這種工作的手法以及其嚴密機密,紀珠又多了一層認識,而且也有着一份佩服。
紀珠道:“如果八阿哥那方面已經換了人,我不就不知道是誰了?”
芙蓉道:“你是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如今的你,還怕人家不知道你是誰麼?”
“你是説,他會主動找我。”
芙蓉道:“你是個頂尖兒的好手,如今同時不見容於二阿哥跟四阿哥,你想八阿哥那方面會怎麼辦?”
紀珠道:“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既然不見容於二阿哥跟四阿哥,而我還能在京城裏晃,兩方面都不對我採取行動,你以為八阿哥方面會怎麼想?”
芙蓉道:“這一點我想到,你放心,我會替你安排。”
紀珠還待再説。
芙蓉忙道:“明天你只管上‘天橋’去逛逛就是了。”
紀珠沒再多説點頭道:“好吧。”
芙蓉深深看了他一眼:“一旦你進了八阿哥府再想跟你見面就不容易了,而且至少要有些時日,我這是何苦。”
剎時間,紀珠心裏泛起了一股憐惜之情,情不自禁,伸手握了握姑娘的手。
芙蓉嬌靨微配身軀也泛起了一陣輕顫,頭一低,道:“我走了。”
她還是説走就走,話聲一落,轉身行了出去。
紀珠站着沒動他聽見外頭有人説話。心知那一定是鐵霸王跟英蓉。
果然,轉眼工夫之後。鐵英走了進來,滿臉帶笑什麼都沒説,只道:“走吧,兄弟,別讓人家祖孫久等,我這就送你回去。”
鐵霸王之所以沒有多説,當然是怕紀珠不好意思,儘管如此,紀珠玉面之上,仍然紅熱了一陣子。
鐵霸王跟秦玉松循原路把紀珠送了回去。
只送到季家門口,然後兩個人就走了。
紀珠剛一敲門,就有人來開門了,開門的是姑娘小鳳,小虎沒搶着來開門,還好嘮叨了一陣子。
照姐弟倆的心意,都還不想去睡,可是季曉鳳説了話,只好分頭安歇了。
季曉風把紀珠帶到了東廂房、東廂房雖不華麗可是住的絕對舒服。
小鳳姑娘已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
這時候,季晚風才告訴紀珠這東廂房原是小鳳住的屋。
紀珠一聽,好生不安從實,如今跟當初大人同了,如今,他根本就可以不必在人家家裏借風。
可是事已至今怎麼辦,總不能辜負人家小鳳姑娘的一番好意,只好睡下。
第二天早上,他醒了,人家祖孫日起來了,小虎給他打了洗臉水,小鳳做了一頓不算豐盛但很順口,很舒服的早飯。
吃過早飯紀珠把劍寄放在季家要去‘天橋’。
小虎畢竟小几歲,不經事,只當是去逛,也要去。
季曉風是個老江湖,他當然知道紀珠必不是去玩玩,也絕不會在這時候去玩,當即喝止了愛孫。
於是,紀珠一個人去了‘天橋’。
這個時候‘天橋’還不熱鬧,但也不算冷清有些個買賣已經開市了,有些個練把式賣藥的,也擺上了攤兒。
紀珠揹着手,逛了幾個棚子,看了幾個攤子,別説有人來找他了,連個看着可疑的角色都沒有。
逛着迎着,他進了一家茶館。
這地方熱鬧,京裏的人,有個習慣,早上起來什麼都不幹,非先喝茶不可,而且講究一點的人都是自帶茶葉。
五行八作,也就趁這時候聚在茶館裏談生意。
所以,茶館是一早上最熱鬧的地方。
還沒進茶館,老遠就聽見各種的鳥叫了,一進茶館,鳥籠子並不比人少,畫眉、百靈每天免不了比上一番,每天免不了評頭論足一陣。
在外頭逛半天沒事兒。
可是,一進入茶館兒馬上就不同了,紀珠清晰地感覺出,四道目光從他進門的頭一步就盯上了。
紀珠目光環掃,四道目光馬上避開了。
可是紀珠已經看清那四道目光的來處了。
頭兩道閃光,來自靠窗的一付座頭,是個託着畫眉鳥籠的中年人,瘦瘦的,穿件大褂兒那籠畫眉還真不賴,蛤煌頭、鐵砂爪、黃蛐嘴,兩道眉雪白,毛色黃甲泛亮,站在砂根上,昂頭貼尾,鳴聲不絕。
另兩道目光,來自靠東的一付座頭,精壯箇中年漢子穿一身夏布褲褂兒,還卷着袖子。
紀珠意不在喝茶也沒心情聽鳥叫。
問好的一壺茶,喝了不到半杯,他就扔下錢走了。
他是個明白人出茶館專找僻靜處走。
果然
往南走剛離二道壇門不遠。
“朋友,等等。”
身後響起了個低沉話。
紀珠停步回身,人已迫近五丈來的是那個精壯中年漢子。
“叫我?”紀珠問。
“不錯。”
“有什麼見教?”
“你姓李?”
“是的。”
“遼東來的?”
“你對我很清楚。”
“還不夠清楚,得先問問,怕找錯了。”
“找對了麼?”
“找對了。”
“那麼”
那漢子伸了從懷裏掣出一把匕首,挺腕就扎。
紀珠一閃躲開:“這是”
“你自己明白。”
又是一下。
紀珠又閃身躲開。
那漢子冷笑道:“沒想到你還挺滑溜的。”
連紮帶劃一口氣三下。
他可能常玩,手底下乾淨利落,而已既快又狠。
紀珠左右閃動,又連躲兩刀,第三刀上他出了手把刀讓過伸手抓住了那漢子腕脈,鋼鈞般五指一緊。
那漢子悶哼一聲,身軀為之一矮,儘管夠他受的,但是他還是沒撒手,沒丟刀
紀珠沉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李紀珠跟你什麼仇、什麼恨?”
那漢子額上已經見了汗,但仍咬牙切齒,一臉狠相:“什麼仇、什麼怨,你問問你自己你既然已經離開東宮的門,為什麼還管‘雍王府’的閒事,‘雍王府’派人在東宮卧底,關你什麼事了?”
剎時,紀珠明白了,這一定是芙蓉的安排,幫他做戲的。
做戲歸做戲,做得太像、太真了點兒。
當然,不像、不真,怎麼能讓人相信?
既然是雍正派的,既然是來幫着做戲的,他可以像、可以真,紀珠絕不能真傷他,當即五指微松,道:“原來你是‘雍王府’的,我所以挑了那兩個卧底的是因為他們害了我,對你我不願多位無辜,也念你奉命行事不得已,你走吧。”
紀珠把那漢子微一帶然後鬆了手,轉身就走。
紀珠是微一帶,那漢子卻踉蹌出去好幾步,紀珠以為完事了哪知道他剛走一步,只覺身後風生,金刃破空之聲直襲腰後要害。
可以適可而止,見好收住了為什麼還這麼像、這麼真簡直是要他的命。
紀珠心裏有點惱了轉身一腳飛了出去。
那漢子仰身後栽,一跤摔倒,臉朝下,摔了個結實,人着地,悶哼出聲,竟然沒有再動。
紀珠看出來了,那漢子持刀的右手,恰好壓在身子的底下,他明白過來了心頭為之猛地一震。
他想走過去看看那漢子還有沒有救,腳下剛要動,他忽然有所警覺,兩眼寒芒一閃,轉身要走。
就在這時候一個話聲傳了過來:“朋友,等一等。”
紀珠停步回身,只見一個人走了過來,手裏提着個畫眉籠子正是茶館裏那個瘦漢子。
他一見紀珠回過身,立又説道“北京城天子腳下,不能説是個沒王法的地方,這可是一條人命啊!”
紀珠冷然道:“怎麼樣?”
那瘦漢子道:“在北京城殺了人是跑不掉的,你想會怎麼樣?”
紀珠道:“在北京城殺了人跑不掉,那是因為有人看見了,要是沒有人看見,那應該是另當別論。”
瘦漢子神情一緊腳下不由微退一步:“朋安,你別誤會,我對你無害。”
“是麼?”
“當然我不但對你無害,甚至還可以指點你一條安然無恙的道路。”
紀珠‘呢!”地一聲道:“你是”
“不瞞朋友,”瘦漢子道:“我在八阿哥的‘貝勒府’裏當差。”
紀珠依然一笑道:“你大概知道我是什麼人,”
瘦漢子道:“李紀珠,遼東李家的三少爺。”
紀珠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誰,就不該用這麼來對我。”
瘦漢子道:“我不懂李三少的意思。”
紀珠道:“我剛到京星來的時候,曾經到‘天橋’來找過一個八阿哥府的人,他是‘萬能手’喬,不是你,”
瘦漢子一笑道:“就因為李三少你找過他所以府裏把他撤換了。”
紀珠道:“這倒也説得過去。那麼你所謂指點我一條路是……”
瘦漢子道:“三少您稱奇當今,不該有這麼一問。”
紀珠淡然一笑道:“你是讓我投效八阿哥?”
瘦漢子道:“東宮沒知人用之人能,容不下您,四阿哥‘雍王府’方面,您又前後結了這麼兒檔子怨,你不認為如今能走的,只有這麼一條路?”
紀珠淡然道:“既然知道我李紀珠,你就不該説這種話,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去的,我李紀珠又何只這麼一條路?”
瘦漢子道:“三少,您誤會了,我是説,要求個出身,求個飛黃騰達,榮華富貴是隻有這麼一條路可走,當然,您要是那麼誤會,我也可以説,民不跟官鬥,胳膊別不過大腿,跟雍正這麼一位皇子結了怨,就算您天下去得,今後也未必能安寧,何必呢,如今有這麼一條安寧的路,您又何樂而不走?”
紀珠沉默了一下,然後淡然道:“我怎麼知道你確是八阿哥貝勒府的人?”
瘦漢子聽出事有轉機,一喜忙道:“這容易”
把畫眉籠子往地上一擱,隨手從腰裏摸出面銅牌來,雙手一遞,道:“這是八阿哥貝勒府的腰牌您請過目。”
紀珠接過來看了一眼。
他沒見過八阿哥貝勒府中的腰牌,不過銅牌製作得非常精緻,上頭確刻着“貝勒府”字樣是沒錯。
他把腰牌還了過去道:“你們八阿哥,他敢要我?”
“敢不敢要您是什麼意思。”
“我不見容於東宮,結怨於‘雍王府’,難道八阿哥他不怕人笑話,不怕‘雍王府’的人找上門?”
瘦漢子道:“我剛説過,您不見容於東宮,那是東宮沒知人用人之能,有人笑,他只會笑東宮的;至於後者,要是怕‘雍工府’找上門,也就不會有今大這種局面了。”
紀珠道:“那麼你打算怎麼安排我?”
瘦漢子忙道:“您能不能跟我走一趟?”
“什麼地方?”
“我的住處,離這兒不遠。”
紀珠沉默了一下,旋即點頭:“你帶路。”
瘦漢子忙不迭地恭聲答應,提起畫眉籠子,轉身走了。
紀珠邁步跟上,跟瘦漢子走了個並肩:“你怎麼稱呼?”
瘦漢子賠笑道:“我叫魏中。”
“原來是魏兄。”
“不敢,不敢,我這怎麼敢當,您連名帶姓一塊兒叫好了。”
紀珠道:“你這籠畫眉不錯,是原毛還是齊毛?”
魏中一怔:“三少,您也玩畫眉?”
紀珠微一搖頭:“好,可惜沒工夫,因為好所以懂一點。”
魏中一聽碰見了同時,馬上精神大振,眉飛色舞,從他的籠子説起,籠鈎、籠布,外來食罐、水罐,無一不是珍品,然後是他的畫眉體形、毛色眉眼、頭,爪,簡直就把他那籠畫眉捧成了鳥王。
都到了他的住處,開了門進了屋了,他還説個沒完呢!
不過他有個好處,閒篇兒歸閒篇兒,不忘正事,掛好了鳥籠子,把紀珠讓坐下,然後又給紀珠倒上一杯茶,一哈腰,説了聲:“您坐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轉身就又出去了。
紀珠坐在那兒,想笑沒笑,只覺魏中這個人聽言談話語,起先似乎頗為奸詐,可是一提起他的畫眉,卻是馬上變得毫無一點心機,一下子就讓人近了很多,看樣子,畫眉鳥的魔力還真不小。
不知道是路近。還是魏中辦事夠利落。
沒多大工夫,他就回來了。
一進門就道:“累您久等,已經給您安排好了,還得勞您駕跟我走一趟。”
紀珠道:“現在?”
“是的。”
紀珠站了起來。
魏中恭謹地把他讓出屋,關好門,然後又帶着紀珠走了。
是路不遠,出‘天橋’,拐進條小衚衕左邊第三家,不過是後門。
叫開門帶紀珠進去,開門的是個中年漢子他帶着兩個人往裏走進了一間屋,屋中站着個人,四十多年紀,中等身材,長的不怎麼樣,穿的挺不錯。
那人滿臉堆笑的迎了過來,衝紀珠一抱拳:“李三少。”
紀珠答禮道:“李紀珠。”
“對您的大名,我們是如雷貫耳,只恨一向福薄緣淺”
魏中在一旁道:“三少,這位姓王負責這一帶。”
這話紀珠懂,道:“失敬。”
“不敢,三少您答應為八阿開放力,那真是天助八阿哥,只等您進了門,怕不是貝勒府的頭一位?今後還仰仗您多提拔。”
“好説。”
“您請坐一會兒,我已經派人往府裏送信去了,只等一有回話,馬上就送您進府。”
姓王的恐怕是飛騎通報,紀珠坐下一杯茶還沒喝完,一陣急促的蹄聲由遠而近。
姓王的忙道:“回話來了。”
轉眼工夫之後,一名中年漢子匆匆走了進來,看了紀珠,向着姓王的射了身:“王爺俯裏的令諭,請李三少馬上進府相見。”
姓王的立即滿臉堆笑站了起來,道:“是八阿哥的洪福,也恭喜三少,府裏既來了令諭,我不敢多留您,請吧。”
紀球站了起來剛進來那漢子道:“府裏派了車來在外頭等着呢。”
姓王的跟魏中陪着紀珠行了出去,一路往前走着,兩個人一左一市,不住的奉承巴結,無非是希望紀珠以後多照顧,多提拔,紀珠也只好虛與應付。
走出大門,一輛黑斗篷套馬車停着趕車的是個一身黑衣的精壯漢子。
魏中道:“請您坐車進府。一方面是表示對您的禮遇,另一方面也是為避免讓人看見,您不知道這幾位彼此間一舉一動都被盯得緊緊的。”
姓王的道:“您請上車吧,我們還不夠資格陪您進府,府裏既然派出車來接見等您到了之後,自會有人招待。”
紀珠遠遠的瞧見街角站着個人,他一眼就看出那是鐵霸王手下的弟兄,他裝沒看見就登上了馬車。
姓王的跟魏中真周到,還過來給放下車帶。
鞭梢兒脆響聲中馬車馳動。
算算快到街角了紀珠掀開廠車簾一角鐵霸王的那個弟兄還在那兒站着,紀珠向他施了個眼色,又放下了車簾。
馬車一上大街,馳勢由慢而快,説快也只是比剛才快一點,卻並不是一路狂馳。
天子腳下,京城重地,別人或許可以快車快馬,這幾位阿哥里倒不敢,他們不是怕守城的步軍,也小是怕巡城御史,而是怕宗人府知道,引起皇上查問,影響了他們的爭寵,所以,暗地裏儘管爭鬥激烈,但是表面上無不規規矩矩。
路徑無須牢記,往後也不怕不知道。
紀珠懶得往外看,索性閉目養神。
閉目養神歸閉目養神,可是憑他敏鋭的聽覺,他可以聽出,沒一會兒就進了內城,又過了不久,馬事停在一座宅院前的一扇門户前,聽見開門聲,然後馬車上馳進去聽見關門聲之後,馬車停住了。
只聽趕車的黑在漢子在車轅上道:“到了,請下車吧。”
紀珠掀開了車轅,他看見了,車子停在一個空曠的院子平,或好是八阿丹貝勒府的偏院、跨院,但絕不會是正院。
離馬車丈餘處,一前兩後站着三個人。
後頭兩個足兩個佩着長劍的黑衣漢子,前頭那個,則裏個穿黑抱的瘦高中年人,兩眼精光閃現,一看就知道是個內外雙修的好手。
紀珠跳下馬車瘦高中年人帶着兩個佩劍黑衣人迎了過來,上下一打量紀珠,説道:“李三少!”
紀珠見他既沒拱手也沒抱拳所以也垂着手沒動,道:“不敢,李紀珠。”
瘦高中年人道:“跟我來。”
他轉身行上。
兩個佩劍黑衣人站着沒動,等紀珠邁步跟上去,他兩個才緊跟在紀珠身後邁了步。
當然,這是為監視紀珠。
這是紀珠沒想幹什麼,要是紀珠真想幹什麼,又豈是他們監視得住的。
紀珠裝作不知道,跟在那瘦高中年人後頭走,只見瘦高中年人走向一扇門,過了這扇門,又是一個院子這個院子不大,但是花木扶疏,房舍幾間,清靜幽雅,而且院子裏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瘦高中年人帶着紀珠直向坐南朝北,一排三間房的居中一間行去,到了畫廊外瘦高中年人停了步,一躬身,揚聲道:“總座,人到了!”
那間屋裏,傳出個低沉話聲:“帶他進來。”
紀珠心裏有點不是味道,但他忍住了。
只聽瘦高中年人禁應一聲,頭也沒回地道:“跟我進去。”
他邁步上了畫廊。
紀珠跟了上去。
瘦高中年人上前推開了兩扇門。
紀珠看得為之微一怔。
門裏一邊各四,站着八個佩劍黑衣人,最裏頭,正對着門,井排三張高背椅,上面坐着二個老者。
從立而不頭一個,穿白袍,白白淨淨,禍福泰豐,長眉細目,面如滿月;第二個,穿錦袍,清擺、冷峻、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煞威逼人;第三個也就是右邊那一個,穿黑袍,豹頭環眼闊日虯髯,頗為威猛。
瘦高中年人帶着紀珠走了進去,兩個佩劍黑衣人留在門外瘦高中年人往上一躬身,讓向一旁。
三個老老六道鋭利目光,立即齊集紀珠一身。
然後,中問那空錦袍,神情冷峻的老者開了口,話聲跟神情一樣的冷峻:“你就是遼東摩天嶺李家,行三的那個李紀珠?”
紀珠筆直地站着,出冷然道:“不錯。”
錦施老者道:“老夫梁洪,職司貝勒府護衞總班領
向着白袍老老微一抬手:‘花位是莫副總班領莫桐。
又向着黑格老者做一抬手:“這位是雷副總班領雷鈞。”
紀珠微點頭:“梁總級領、莫副總班領、雷副總班領。”
雷鈞許是個剛烈暴躁人物,他臉色陡然一變:“後生晚輩傲慢無禮,這就是你遼東李家的家教。”
紀珠淡然道:“李家的家教,只教我敬重知道自重的人,而且,我李紀珠是受八阿哥禮聘,並不是來求職的。”
雷鈞虯髯一張,就要往起站。
梁洪伸手一攔,兩眼威稜直逼紀珠,冰冷道:“或許是找上你的人沒説清楚,再不就是你弄錯了,無論是誰,進了八阿哥這座‘貝勒府’,都要從一個起碼的護衞幹起。”
紀珠道:“那麼,最好請八阿哥另請高明。”
他轉身要走。
身後響起震震似的一聲暴喝,道:“站住,八阿哥這座貝勒府,豈是任你要來就來,要走就走的。”
紀珠沒回身,道:“我是要走,哪位如果不讓我走,儘可以試着攔着,不過最好先問問自己有沒有把握,否則面子上可不大好看。”
他要邁步。
另一個平和語氣適時又從身後響起:“李紀珠你既不見容於東宮,又傷了‘雍王府’人,京裏哪裏還有你的去處?”
紀珠道:“我並不貪戀京城,大可以回遼東去,還不相信有誰攔得住我。”
他又要邁步,座上二個老者霍地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那話聲傳了進來:“八爺着梁、莫、雷三老帶來人敞廳相見。”
梁洪、莫桐、雷鈞立即並肩往外行去。
越過李紀珠之後梁洪道:跟着來。
紀珠沒説話邁步跟了出去。
梁洪、莫桐、雷鈞一個人,出屋順着畫廊向右轉,到盡頭再折向南,過一房門,進另一個院。
這個院子氣勢就不同了,隔幾步就是一個佩劍黑衣人,手撫劍柄,站在那兒泥塑不雕似的,一動不動。
敞廳就在正北,跟剛才那院子隔着一堵院牆,外頭站的佩劍黑衣人更多,戒備之森嚴,如臨大敵。
到了敞廳外,梁洪向着裏頭恭聲發話:“稟八爺,梁洪、莫桐雷鈞告進。”
只聽敞廳裏傳出個清朗話聲:“進來。”
又一聲恭應之後梁洪、莫相、雷鈞帶着紀珠走了進去,紀珠看敞廳,只覺它富麗堂皇,佈置得皇宮也似的。
抬眼裏望,有個穿長跑馬褂的年輕人居中高坐。
這個年輕人相貌平庸,但卻有一種自然流露的華貴氣度。
他身後,還站着四名佩劍黑衣人。
他打量了紀珠一眼,道:“你就是李紀珠?”
紀珠道:“是的,想必就是八阿哥當面?”
長袍馬褂年輕人一點頭,道:“不錯,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只能説老二跟老四都沒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
紀珠道:“八阿哥是否可以準我直説一句?”
八阿哥道:“你説。”
紀環道:“八阿哥也未必高明。”
八阿哥一怔。
梁洪、莫現,香鈞三人同聲暴喝:“大膽。”
八阿哥一抬手,攔住三人:“李紀珠何以見得?”
紀珠一指梁洪等三人:“這三人傲慢無禮,仗勢欺人,此其一。”
梁洪三人絕沒想到紀珠會直指他們,間言臉色又一變,齊聲暴喝:“李紀珠”
八阿哥目光一掃:“是我讓他説的,難道你們沒聽見?”
梁洪,莫桐、雷鈞三人立即又忍了下去。
八阿哥轉望紀珠:“這還是以其一,想必還有二?”
紀珠道:“但是八阿哥用了他們,不僅用了他們,還給以高位,付了重任,此其二。”
八阿哥道:“還有其三麼?”
紀珠道:“如今正值用人之期,八阿哥本應禮賢下士,以延攬才能,但是八阿哥卻重用這麼三個倚老賣老,狂妄自大的江湖未流,以前把多少才能屏諸於八阿哥門外我不清楚,但是以後如若他們三個不痛改作風,我敢斷言,賢能之士必望八阿哥之門生畏,而盡投於別位阿哥的門下。”
一番話,聽得梁洪、莫洞臉色鐵青。
雷鈞鬚髮系張暴叫道:“貝勒爺,您不能容這麼個乳員未乾的黃口小兒這麼無禮這麼羞辱我們”
紀珠淡然截口:“三位怎麼有羞辱人之能,卻沒有接受指正之量。”
“住口。”
雷鈞剛一聲後喝就被八阿哥攔住了。
八阿哥道:“洪總班領,以你們三個之見”
梁洪道:“他既出狂言,必有所持,請容屬下等跟他放手一搏,死傷不怨。”
八阿哥眉鋒微皺還沒有答話。
只聽一個清朗話聲傳了進來;“怎麼回事啊?這是”
八阿哥入耳這清朗話聲,欠身站了起來。
梁洪等儘管在盛怒之際,仍然微躬身軀。
紀珠知道,必然是大阿哥直郡王來了。
他心急方動,隨着輕捷步履聲,敞廳之中走進個人來,好英武的相貌。
來的這位,看年紀,比八阿哥大上幾歲,論個子,也比八阿哥高上個頭,身材頎氏穿一件海青色長袍,劍眉星目,英武之中還透着幾分瀟灑意味。
只聽梁洪三個齊聲叫道:“王爺。”
果然是國封直郡王的大阿哥允。
大阿哥直郡王抬了抬手望着紀珠道:“老八,這個就是八阿哥道:“大哥,他就是李紀珠。”
紀珠趁勢微一欠身道:“李紀珠見過王爺。”
“好,”直郡王目現異彩,一點頭,道:“單看這相貌儀表,就知道是個真正的好樣兒。”
一頓,轉望八阿哥接問道:“怎麼回事,剛才是誰在這兒要死要活的?”
八阿哥當即把剛才的經過説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