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何筆真的醉了。
腦子裏昏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只是不斷反反覆覆叫着紀雯的名字。自從他進入江湖以來,只有紀雯是真心待他的,最後又獻身給他。現在她在哪裏,該不會遭毒手吧?
他想到傷心之處,忽然伏在桌上,放聲痛哭起來,哭得就象是個孩子似的。連掌櫃的看着都心酸了。
天已亮了,太陽還未升起,門外傳來馬蹄聲。
掌櫃的心想:這是什麼日子,有這麼早來住店的?他過去開門,忽然間,砰、砰、砰,三聲大震,三面窗子都被踢碎了,三個人一躍而入,另一人站在門口,手持一柄冷森森的長虯臉色卻比劍還青、還冷。
他正是朱雀神武門的總管龍飛何筆似無感覺,還是坐在那裏,痴痴地望着天花板,低聲地呼着紀雯的名字,他是真的醉了。
從左窗躍入的朱烈,他眼睛裏發着光,笑道:“想不到殺人如麻的何筆,居然還是個多情種子。”
於重冷笑一聲道:“難怪我們姑娘要殺他了,白費我們家姑娘一片痴心,他想的卻是別人。”
何筆聽到有人説話,忽然抬起頭來,瞪着於重,其實他也許什麼也沒有瞧見,但眼神看起來那麼可怕。
於重被他瞪得發怵,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尤炳小聲道:“莫等他清醒了,快出手。”
喝聲中,他手中鐵棍已化為閃電,向何筆頭部打下。
此時,何筆也許並不知道尤炳這一棍就要他的命,本能地隨手一揮。只聽啪的一聲,他手裏不知什麼時候,抓起了兩支竹筷,竟恰巧地迎着了尤炳的鐵棍。
這位名震天下的高手,竟被兩根竹筷,震得後退二步,手中的鐵棍都幾乎抓不住了。
朱烈見狀,臉色變了。他自從成為四大使者之一之後,武功雖未精進,氣派卻大了不小,無論走到哪裏,從來也沒有人看見他帶過兵刃。但此時,他卻從腰間取出了一柄精細軟劍,畫了個圓弧,不但身法架式漂亮,氣度更是從容瀟灑。
他是天火使者,所施展的武功,講究的是以靜制動,以逸待勞,以守為攻,以慢打快。
他劍方出手,只聽急風一聲,一柄青銅劍已搶在他的前面,向着何筆的滄海穴刺了過去。
總管龍飛看來十分穩重,但出手卻真是又狠、又準、又快。
朱烈自恃身分,故作從容,出手一向是求穩。
這時他瞧見龍飛這一招攻出,他手腕突地一震,就勢劍挾鋭風,斜斜地刺向何筆左頸的血管。
只要這一劍得手,何筆必將血流如注,至死無救。
另一邊的尤炳還沒有喘過氣來,就又揮棍補上。
他是以棍法著稱,他的棍法,本以迅捷兇狠見長,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是立刻要取人的性命。
何筆自出道以來,從未敗過,無論誰能殺了他,都是件了不起的事,無名的人必將立刻成名,有名的人名聲必將更盛。
是以,這三人都在爭先出手,象是生怕被人搶去這份光榮。
只聽到鐺的一聲,火星四起,龍飛的劍竟然迎上了采烈的劍,何筆卻已自劍鋒下滾了出去。
雙劍相擊,朱烈和龍飛兩人臉上有些發紅,他們隨手抖出個劍花,正準備轉身追擊。但是,砰的一聲,何筆的身子突然飛了起來,撞上了櫃枱,鼻子、嘴角都已沁出血來。
他實在醉得太厲害了,竟未看到站在角落裏的於重。
龍飛、朱烈、尤炳,這三人搶着出手,誰知道反而被於重撿了一個大便宜,搶了頭功。
尤炳板着瞼,冷笑道:“於兄的三十六路大摔碑手,果然不虛傳,以後有機會,我少不得要領教領教。”
於重的臉上本來就不見笑容,此時他冷冷地道:“機會必定有的,在下隨時候教。”
就在這時,傳來刷的一聲。
原來就在兩人説話時,龍飛見機會難得,怎肯錯過,一挺手中劍,便向何筆頭頂的百會穴刺下。
誰知朱烈的劍在這時也剛好刺了過來。
也不知有意,是無意,劍鋒碰劍鋒,龍飛這一劍就刺歪了,但是他的劍乃是青銅劍,分量極重。
而朱烈的劍卻被震得斜飛了上去。兩人目光相遇,雖然都想勉強笑一笑,但那神情卻比哭還難看得多。
尤炳笑道:“我曾聽人説過,若要證明一個人是否真的死了,只有一個法子,就是先割下他的頭瞧瞧。”
朱烈也笑道:“不錯,這句話我也曾聽過,而且、而且從未忘記。”
於重冷笑道:“這到是簡單得很,此刻,就是三尺童子,也能割下他的頭來。”
龍飛怒聲道:“這隻怕未必吧?”
於重道:“未必,什麼未必?”
他目光一轉,臉色卻變了。
何筆的目光,還是朦朦朧朧的,佈滿血絲,雖然還帶着有七分醉意,但睜得很大。
一個人若是快死了,眼睛絕不是這個樣子。
朱烈眼珠一轉,冷冷地説:“姓何的朋友,你中了於重大俠的大摔碑手,本該閉上眼睛去死才對,為何睜大眼睛在這裏發笑。”
“哈哈……哈哈……”
何筆突然大笑起來,笑得他透不過氣來。
於重雖然沉着,此刻也不禁被笑得變了瞼色,怒喝道:“你笑什麼!”
何筆道:“什麼大摔碑手;你以為你真象他所説的有那麼厲害麼?”
説着,不等於重回答,突然站起來,挺着胸膛,大笑道:“來,來,來,我不妨再讓你在這裏打二掌試試!”
於重臉色由紅變青,陰着瞼,冷聲道:“這可是你自己在找死,怨不得我!”
他説着肩不動,腰不晃,腳下向前踏出了一步,掌尖前探,將要觸及何筆的胸膛,掌心才突然向外一吐。
這正是內家的掌力,可以擊石成粉。
但是,何筆竟然也不閃避,偏偏就硬硬地接了他這一掌,只聽砰的一聲,再看何筆,他仍然穩穩地站在那裏,動也不動,簡直就象是有個釘子把他釘在地上一般。於重卻已臉色發白,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他的確已將大摔碑手練到九成火候,一掌擊出,只要是血肉之軀就不可能捱得住。
哪知,何筆這個人竟象鐵打的。
於重在那一掌拍上何筆的胸膛時,就覺得有一股潛在的反力而出,若不是他下身站得穩,只怕已被這一股反激之力震倒。
朱烈、龍飛面面相覷,雖然他倆有些幸災樂禍,但究竟是共同對敵,心裏也是驚駭多於歡喜。
何筆笑嘻嘻地瞧着於重,過了半晌,忽然笑問道:“你練的這功夫,真的叫大摔碑手麼?”
於重氣得面色發白,怒哼了一聲。
何筆笑道:“以我看這絕不會是大摔碑手,而是另一門功夫。”
朱烈瞟了於重一眼,故意問道:“卻不知是哪一門功夫?”
何筆目光迴轉,笑道:“這門功夫我恰恰也學過,我練給你們瞧瞧。”
桌上恰好有一盤紅燒豆腐,是方才他同西門元、小刺蝟叫的,雖然吃了,還留下了一大半,放在桌上。
他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伸手將那豆腐拿了過來,翻過盤子,往下一摔,豆腐自然立刻稀爛。
他一本正經地板着瞼説:“這門功夫叫大摔碑手,是同路功夫,只不過是師孃教出來的。”
別人本來還不知他究竟在幹什麼,聞言之後,才知道何筆不但功夫高明,臭人的本事,更是高人一籌。
龍飛此刻忍不住,第一個大笑起來。
此時此刻,乃是性命攸關之際,誰能笑得出來。
但是,他們想到於重方才臉上的反應,也就忘了危險,忍不住就笑了出來,而且笑得特別厲害。
別人一笑,何筆也忍不住笑了。
須知,近二十年來,死在於重大摔碑手下的人,已不知有多少,何筆捱了他一掌,其實內傷已很重了。
何筆若在清醒時,絕不會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去硬接於重那一掌,只可惜他喝醉了,也和別人沒有兩樣。
龍飛雖然在笑,但何筆的一舉一動他都很注意。
薑還是老的辣,龍飛究竟比別人多活了二三十年的,因此他這二三十年可並不是白活了。
他從二十歲起就跟着神武尊者洪承緒走遍了大江南北,也經歷了大小百餘場戰爭,能熬上朱雀林武門的總管,決非是僥倖偶然的。
是以,他臉上雖然是在笑,而眼睛裏卻全無笑意。
他突然説道:“這門功夫,我倒也曾學過。”
何筆大笑道:“哦,你是不是也想來試試?”
龍飛道:“正有此意。”
他話方出口,掌中的青銅劍也已刺出。
只見他手腕震動,一柄劍忽然分成三柄劍,分別刺向何筆的前胸玄機、乳泉、將台三處大穴。
龍飛以一柄利劍稱雄海內,朱雀神武門無人不服。就他這三潭印月一招刺三穴,放眼天下,很少能有人比得上。
何筆的身子根本沒有動,右手如抓蒼蠅,向外一抓,那柄青銅劍就莫名其妙地到了他的手裏。
這一來,龍飛的臉一下子就變得比紙還白。
何筆大聲道:“我只喝酒,並不剁肉,這劍大鈍,剁肉都用不上。”
他説着雙手一抖,似乎想將劍折斷。
他忽然大喝一聲,只聽嘣的一聲,劍尖部分被抖得射了出去,打在牆上,扎進去五寸。
但在這時,何筆卻噴出一口血,這口鮮血全部噴在龍飛的身上。
此刻劍光一閃,朱烈的劍已如電閃般地刺入何筆肋下,何筆倒下了,在牆角下喘着氣。
他的眼睛雖然是眯着,似乎已經無力張開似的,但是他的目光卻很清澈,他的酒終於醒了。
酒不醒反而好些,酒一醒,他忽然覺得全身都痛苦得彷彿要裂開了。酒,已化為冷汗流出。
龍飛忽然頓住笑聲道:“且慢。”
朱烈道:“且慢,還等什麼?”
龍飛笑道:“是我擊倒他的,怎麼勞動朱兄去割他的腦袋?”
朱烈哈哈笑了兩聲,道:“龍總管鈍劍已斷,還能管用麼?”
龍飛臉色變了變,冷笑一聲,説道:“若非老夫那招三潭印月,你的劍只怕沾不着他的衣裳。”
突然何筆長長嘆了一口氣,喃喃地道:“看這樣子我這腦袋值錢得很。否則這些人怎麼你搶我奪,狗搶骨頭似的。”
四個人臉上轉青發白,誰也説不出話來。
何筆道:“我正頭痛得要命,有人能將頭割下來,我正求之不得,你們有膽子的,就來割吧。”
他説着,忽然看着龍飛笑了笑道:“你既然真有把握能割下我的腦袋,為何不來一試……”
龍飛臉色發白,竟不由自主向後退了半步。
何筆忽又大笑起來。
朱烈忍不住問道:“你笑什麼?”
何筆道:“我笑的是你們這四個無膽匹夫,其實我這顆頭早已等着你們來割了,你們四個人無論誰來下手,我也無力反抗,可笑你們竟無一人有這膽量。”
四人被何筆罵得臉上陣陣發紅,抬不起頭。
朱烈冷冷地道:“我們本就不是什麼英雄豪傑,若非早知道你已經爛醉如泥,根本就不敢來這裏。”
何筆道:“這倒是句實話。”
朱烈笑了笑道:“你想知道,我們是怎麼知道你醉了麼?”
何筆臉色突然變了,厲聲道:“怎麼知道的?”
朱烈冷笑道:“朱雀神武門的大小姐,西門世家的新娘子,她要我們來將你亂刀分屍,所以她才將你灌醉了。”
“小刺蝟!”何筆突然狂吼一聲,站了起來。他那傷口上的血本已凝結,這時一用力,傷口又進裂開來,鮮血一下又流了出來。
朱烈見狀揮劍上去。只聽啪的一聲,他的虎口已震裂,掌中劍也難持住,整個人都被震麻了,兩腿一軟,跌了下去。
何筆接着第二劍又已砍下。
朱烈心膽皆在,再也顧不得什麼身分氣派,就地滾出了七八尺,砰地撞在櫃枱角上,額角立刻被撞出了大洞,血也流出來。
何筆又追了過來。
這時的朱烈魂已嚇飛,只見何筆劍已揚起,突然啪的一聲,劍跌落地上,他身子搖了搖,也隨着倒下了。何筆畢竟不是鐵打的,他傷口的血流個不停,力氣也耗盡了。
朱烈一滾,順手便抄起了他剛剛掉在地上的劍。突然霹靂一聲,暴雨傾盆而下,天色都變得黑了。
朱烈劍已揚起,正準備刺向何筆,一陣狂風自窗外席捲而來,眼前什麼東西都看不見了。
采烈的手,緊握着劍柄,他以為何筆就在他腳下。
就在這時,屋外大雨如注,似乎有人從暴風雨中突然進來,在尋找什麼。
只見電光一閃,那是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渾身濕透,披頭散髮,瞪大眼睛,站在門口,目光中充滿了驚惶和悲憤。
那女人瞧見了朱烈。突然將手一揚,一束金絲暴射而去。
朱烈沒有看清楚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只感覺胸前一陣奇痛,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那女人飄進房中,從地上扶起何筆,衝了出去。
龍飛大喝一聲:“那是什麼人?”
倒地受傷的朱烈,沒看清楚。
龍飛長長嘆了一口氣,道:“縱虎歸山,他小子這一走,日後我們就怕難免一個個死在他的手上了。”
於重怒聲道:“我們就眼看着他被人救走麼?”
“是呀,咱們追下去,反在他也走不動。”尤炳道。
於是,四人追了下去。
雨下的更大了,雨點打在人身上,就好象一粒粒石子。黑暗之中,他們根本瞧不清路,更不知人逃向何方。
荒山,洞穴。
那女人抱着何筆,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洞穴井不深。她緊緊抱着何筆,身子拼命往裏縮,脊背已觸及堅硬的石壁,她用力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喘息。
雨水掛在洞口,就象一重水晶簾子。
她此刻忽然覺得自己就象一頭野獸,一隻被惡狼追擊的小動物。她雖然沒有真的看清那些人,但她知道,那幾個人絕不會放過他們。
她顫抖地伸出手,按在何筆的胸口上。還好,何筆的心還在跳,還有呼吸。
她閉上眼睛,長長嘆了一口氣。
但是無論人或野獸,都會有一種錯覺,到了一個可以避風雨的地方,就會覺得自己安全得多。
過了一陣,何筆的身子突然發起抖來,牙齒也在咯咯地打顫,他很冷,額頭燙手。
她把他抱得更緊,漸漸地何筆在她的懷抱中平靜下來。
雷聲和閃電停止了,除了風雨聲外,聽不到什麼聲音了。
何筆在昏迷中,喃喃地發出吃語:“雯姐,你在哪裏?”
那女人聽到,脱下了頭上雨帽,柔聲道:“好弟弟,姐姐就在你身邊。”
那女人當真是紀雯。她的聲音是那麼單調卻又是那麼温柔,她眼淚漸漸流出。
何筆在這時醒了,他的身子微微震動了一下,然後輕聲道:“雯姐,真的是你?”
紀雯柔聲道:“是我,真的是我。”
過了很久,何筆才輕輕嘆息了一聲,道:“你……怎麼來的?”
紀雯道:“我找遍了杭州總算找到了你,但是還是來晚了。”
何筆道:“他們一定會找到的。”
“他們為了什麼一定要殺你?”紀雯不解地問道。
何筆苦笑道:“因為我若死了,他們就可以活得更安全,更霸道。”
紀雯心中一動,試探道:“是不是隻有你才知道他們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
何筆沒有回答。
紀雯長長嘆了一口氣,道:“其實,你用不着告訴我,我現在也看清了這些人的真面目了。他們説的,跟他們做的,完全是兩回事。”
何筆道:“所以他們為了殺我,不惜各種手段。”
洞外,雨停了。
何筆忽然道:“我們走吧。”
紀雯道:“現在還不能走,敵人就在外面,我們一出去,只怕就要……”
何筆道:“那倒不怕他們,不過我們也會找到機會的。他們知道我已受了重傷,無力反抗,可惜他們算錯了一件事。”
“什麼事?”紀雯問道。
何筆道:“他們不知道,野獸對傷痛的忍耐力總比人強些。”
紀雯苦笑道:“他們更不知道你的忍耐力比野獸還強!”
何筆道:“所以,只要我算得不錯,以我們兩人之力,就有機會將他們一個個殺死。”
他這句話,帶有殺氣。
紀雯問:“你若猜錯了呢?”
何筆笑了笑道:“我們至少有機會走出山洞。現在哪裏都不去,就等在這裏,引他們來。”
紀雯遲疑地道:“可是……可是……”
何筆沒有聽她説下去,道:“這樣做,雖然很冒險,但至少是在以逸待勞。現在的氣力有限,已不能再浪費了。”
紀雯聞言後,凝神地望着他,目光充滿愛慕。她覺得何筆的確是個男人,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大男人。
何筆忽又笑了笑道:“我現在只是在猜想第一個找到我們的是誰?”
紀雯道:“你猜會是誰?”
何筆道:“朱雀神武門的總管龍飛。”
紀雯道:“你為什麼猜的是他。”
何筆道:“他的江湖經驗最豐富,輕功也不比別人差,你懂得嗎?第一個找到獵物的,一定是隻老狐狸。”
紀雯道:“他若來了,我該怎麼辦?”
何筆沉吟道:“老狐狸難免會有疑心病。”
紀雯道:“我們就要對這種毛病下手。”
何筆笑道:“一點也不錯。”他忽然話音變得很低很低,除了紀雯之外,誰也聽不到。
他已發現有人來了。
何筆沒有猜錯。第一個找來的,果然是龍飛。他也果然是一個人來的。
紀雯坐在山洞前一塊石頭上,望着黑黑的天空,似在發呆,彷彿一點感覺都沒有,龍飛來了,她也似乎沒有瞧見。
龍飛一眼就看見了她,卻沒有瞧見何筆。他想:何筆莫非躲在山洞裏了。
他遲疑着,慢慢走了過來,故作驚訝道:“紀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裏?”
紀雯這才抬頭瞧他一眼,然後笑了笑道:“是龍飛總管呀,你怎麼到現在才來?”
龍飛目光閃動道:“紀姑娘在等我嗎?”
紀雯道:“我迷了路,正等着有人來陪我離開這裏。”
龍飛道:“那位何少俠呢?”
紀雯嘆口氣道:“唉!他已死了,早知道他已經活不長的話,真不該救他。”
龍飛慢慢地點了點頭,也嘆息道:“是呀!他受的傷確實很重,但若是請名醫治療,還是很快就會恢復的。”
紀雯道:“可是我不是名醫。”
龍飛忽笑道:“卻不知道他的屍體在哪裏,也許還未真的斷氣呢?”
紀雯的目光,有意地向山洞瞟了一眼,立刻又低頭道:“我跑了半天,救了一個死人出來,實在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只得將他屍體拋棄了。”
龍飛道:“屍體拋棄在哪裏了?”
紀雯訥訥地道:“黑夜之中,我也不知道拋到哪裏了,慢慢地找,也許還可以找得着。”
龍飛笑道:“一定可以找到的。”説話間,突然把臉一沉,人已到了山洞前,高聲道:
“姓何的小子,事已至此,你躲在裏面又有什麼用。還是老老實實出來吧!”
山洞裏沒有答應,紀雯臉上卻露出驚惶之色。
龍飛眼珠一轉,突然躍到紀雯身旁,説了聲:“得罪了。”飛手扣住了紀雯的手腕。
紀雯道:“你想幹什麼。”
龍飛笑道:“沒有沒有,只是想請姑娘陪我進山洞瞧瞧而已。”
紀雯臉色都變白了。
龍飛將紀雯推進山洞,厲聲道:“姓何的小子,紀姑娘已落在老夫手裏,你若敢玩什麼花招,我就叫你們連死都不得好……哎呀……”
他最後一個“死”字,尚未吐出,接下去便是一聲修叫。
他只覺得好象有千萬只蜜蟀,一齊叮入他後頸和脊背上,紀雯乘機掙脱,反手一拳擊出。
龍飛踉蹌後退幾步,趕忙退到洞口。突然轉身,卻發現何筆站在桐口外,笑嘻嘻地瞧着他。
龍飛氣得連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咬着牙道:“你……你這小賊!”
何筆笑道:“不錯,我是小賊,你卻是個笨賊。”
龍飛道:“你……你……你用的是什麼毒器?”
何筆笑道:“當然是斷魂針了,毒性很強呀!”
龍飛死灰色的臉,突然一陣扭曲,便倒下了。
就在龍飛倒下的時候,何筆也倒下了。
紀雯連忙奔了過來,扶起他道:“你沒有事吧?”
何筆笑道:“沒有事,我只怕我自己會先倒下來,我若先倒下,他只須多支持一會兒,你我就危險了。”
紀雯嘆了一口氣道:“一個人若到生死關頭,無論在做什麼事,都會比平時做得好些的。”
龍飛自從倒下之後,就再也沒有動。
何筆瞧着他,喘息道:“幸好老狐狸的疑心病很重,否則哪有我們的活路。”
紀雯道:“我將他拖到洞裏去好不好?”
何筆道:“不好,他還有用。”
何筆閉上眼睛道:“第二個來的,一定是朱烈。”
紀雯並沒有問他從哪點判斷的,因為她已完全相信他。
何筆道:“朱烈的為人,聰明又狡猾。聰明的人總有個毛病,就是自作聰明;狡猾的人大多膽小。”
紀雯道:“你準備怎麼對付他?”
何筆聞言沉思了一陣,把自己的對策告訴了紀雯。
何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道:“不怕他來,只怕他不來。”
話音剛落,突然一個人冷笑道:“果然是妙計!”
何筆大吃一驚,來人卻是尤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