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天,我沒碰見李珊藍。
我不怎麼擔心她會消失不見,因為小狗還在。
決定先回老家一趟,順便把一些行李帶回。
在老家待了三天,除了跟親友敍敍舊外,也辦了很多雜事。
這些雜事都跟出國有關。
第四天,我坐火車回台南。
從台南車站回家的路上,會經過成大,我心血來潮便走進校園。
信步在校園走着,走着走着,走到以前上《性格心理學》的教室外。
選羊的柳葦庭、選老虎的劉瑋亭、選狗的榮安、選牛的機械系室友、
選孔雀的施祥益和我,曾經共同在這間教室待過。
屈指一算,離開這裏也已經八年了。
「你在森林裏養了好幾種動物,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
你必須離開森林,而且只能帶一種動物離開,你會帶哪種動物?」
教室內突然傳來教授熟悉的聲音,我心裏一驚,停下腳步。
沒多久教室內便是一陣嬉鬧,八年前的景象突然近在眼前。
「選馬的同學請舉手。」
又聽到“馬的”,我淡淡笑了笑,便走開了。
我在隔壁棟大樓走廊內的水泥欄杆上坐了下來,回想逝去的日子。
葦庭已嫁人,劉瑋亭和我都在今年拿到博士學位,榮安現在在宜蘭;
至於施祥益,雖然希望他事業失敗,但聽説他的補習班又多開了兩家。
正在感慨時,迎面走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
『老師好。』
我從水泥欄杆上彈起。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微笑説:「你上過我的課吧。」
『嗯。』我點點頭。
「你在森林裏養了好幾種動物,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
你必須離開森林,而且只能帶一種動物離開,你會帶哪種動物?」
『老師。』我回答,『我選孔雀。』
他仔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帶着些許好奇。
雖然知道接下來的問題可能有些不禮貌,但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問:
『老師,這個心理測驗準嗎?』
他把手中的課本隨手擱在水泥欄杆上,然後説:
「RogerBrown曾經講過一段話。」
『他是誰?』
「他算是一個有名的心理學家,我常在課堂上提到他。」
『對不起。』臉上微微一紅,『我不是個用功的學生。』
「沒關係。」他反而笑了笑。
「這段話的大意是:心理學家往往在即將可以用一個機械式理論解釋
人類複雜的心理歷程時,感到雀躍不已。」
他説到這裏時頓了頓,然後像怕我不懂似的補充説明:
「人類的心理歷程其實是富有智能與彈性的心理歷程。」
『嗯。』我點點頭,表示理解。
「但有時在最後一刻,這種機械式理論被證明出來不僅完全無法解釋
人類的心理歷程,還會突然迸出一些無法捉摸的現象。」
他説這段話時,臉上始終帶着祥和的笑容。
我不發一語,默默思考他的話。
「讓我回到你問這個心理測驗準不準的問題。猜猜看,我選什麼?」
『我不會猜。』
「猜猜看嘛,猜錯我又不會當人。」他笑了笑。
『難道老師也選孔雀?』
「沒錯。」他點點頭,「因為在這五種動物中,只有孔雀是兩隻腳。
我覺得牠也許會被其它動物排擠而沒有朋友,所以我選孔雀。身為
老師,總會特別關心坐在角落、看起來很寂寞的學生。」
『那老師像……』我有些難以啓齒,『像選孔雀的人嗎?』
他聽完後哈哈大笑,笑聲停止後,説:
「我放棄台北的高薪,跑來台南教你們這羣不用功的學生。你説呢?」
原來教授、李珊藍、Martini先生、施祥益、我、即使包括金吉麥,
雖然都選了孔雀,但我們各自有不同的選擇理由。
這其中有的是地道選孔雀的人;有的則完全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