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當天下午,快要山銜落日的時刻。董卓英和何小宛來到了城南的利民當鋪。
利民當鋪開在一條巷子的頂頭,氣派雄偉,牆高院大,兩扇紅漆的大鐵門,顯得又厚又重。血紅的一個大“當”字,高高懸掛在大門上方,老遠就看得到。如果説這個“當”字,是用鮮血染的,那一定用的是窮人的血。
董卓英和何小宛走進了利民當鋪的大門。
董卓英輕輕抖落身上的雪花,向櫃枱內瞄了一眼,故意拉開破鑼似的嗓門,嚷嚷道:
“老闆!老闆?”
這時,由櫃枱內走出一個老朝奉,抬手將老花眼鏡向鼻樑上移一移,眯着一雙老鼠眼,打量了二人二眼,道:“二位有何貴幹?”
董卓英胸脯一挺,大聲道:“到這兒來還有什麼好乾,當東西呀!”
何小宛接道:“你不是老闆吧!”
“不是又怎麼樣?是又怎麼樣?”
“不是的話,就叫你們老闆出來。”老朝奉板着臉孔,極不高興的道:“二位要當什麼東西,跟我説一樣。”
董卓英道:“不成,你作不了主,最好叫你們老闆出來,親自成交。”
何小宛在一旁也道:“咱們這一筆買賣,大得不得了,等閒人物不敢沾手,只有貴東家才拿得準。”
老朝奉傻了眼,如果説不相信他們吧!看他們二人一表人才,衣冠楚楚,不像是誑騙之徒。
如果要相信他們嘛!憑自己數十年來的精深門檻和閲歷豐富,卻看不出他們身上有什麼值錢的當品。
老朝奉不由懷疑的看着他們,沒有搭腔。
何小宛一臉正經的,又催道:“你最好快點、不然,我們換別家去了!”
老朝奉只得耐着性子問道:“二位到底要當的是什麼東西,能不能先拿出來,讓老朽看看,如果真作不了主……”
董卓英道:“你看有個屁用,那種價錢你作得了主嗎?”
老朝奉狠下心,咬了咬牙道:“好,你們等着,老朽這就進去一趟。”隔了不到半響時光,從裏面傳出了一陣雜亂腳步聲。
董卓英伸出三個指頭,表示出來的是三個人。
何小宛眼珠一轉,笑笑點頭。
首先出來的是一個彪形大漢,四十多歲年紀,一臉橫肉,眉粗而黑,活像兩把毛刷子似的。
身上穿的可是講究得很,團紋的長錦袍,看樣子是上等綢緞。
隨在他身後的是一個八字鬍的冬烘老先生,瓜皮帽下的兩隻鼠眼,深如寒潭,透露出一份精明和二份世故。
另外一個就是那老朝奉了。
三人魚貫前行,快步走了出來。
錦袍人未開口,先打了個哈哈,笑道:“在下程天寶,外號錦上花,二位財神爺上門,敝店榮幸之至。”
何小宛端詳了對方一下,開口道:“程大老闆,聽説你春風得意,嫌進了不少金銀珠寶,所以人家才稱呼你‘錦上花’,是嗎?”
程天寶哈哈笑道:“這是商場上朋友開的玩笑,哪能當真?”
何小宛道:“好,過去的暫且不談,咱們兄弟二人,今天來到寶號,正是也要給貴寶號來上個‘錦上添花’。”
程天寶笑眯了眼答道:“承二位瞧得起,程天寶敢説句大話,只要拿出來的東西好,再大的價錢,敝店也出得起。”
站在程天寶後面的那位老冬烘,鼠眉一揚,上前一步,扶一扶老花眼鏡的鏡框,道:
“對,敝東家説的沒錯,兩位客官,請先把東西讓老朽鑑賞一下。”
董卓英微微笑了笑,道:“沒問題,保證看了滿意。”説到這兒,他故意提高聲音道:
“難道是在這兒看?貴寶號的規矩是一定要站着看?”
程天寶抱歉的道:“對不起!請至內廳奉茶!”一行人魚貫的走向內廳。
董卓英沿途留意,發現在幾處隱暗之處,有不少破綻和疑問。
他心中暗想,這家當鋪的確不單純。
等到進入內廳之後,下人送上了香茗。
首先第一個開口説話的,仍是何小宛,她掃視了眾人一眼。淡淡一笑道:“程大老闆,現在該看你的了!”
程天寶道:“做生意的還是一句老話,見了貨色才談價錢。”
董卓英面孔一肅,接着向自己一指道:“貨也就在這裏!”
程天寶一楞,道:“你説什麼!”
董卓英指着自己的鼻子,大聲道:“大老闆不是説看貨色嗎?區區就站在這裏了!”
程天寶,老冬烘,老朝奉三人同時大吃了一驚,他們幾乎以為耳朵聽錯了,哪有毛遂自薦,自己把身體送上來當的!
老冬烘面色一板,厲聲喝道:“小夥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董卓英道:“沒什麼意思,區區看上了貴寶號財大勢大,特來當我自己,想混一碗安穩的飯吃。”
老冬烘雙目突然一睜,寒芒倏閃,厲聲道:“小夥子,原來你是來撤野的!”
董卓英皮笑肉不笑的道:“冬烘先生,你最好少開尊口,程老闆還沒有表示意見,用不着你窮嚷嚷。”
程天寶沉吟了片刻,才緩緩的開口説道:“年輕人,你坦白的説,你進到我家來的目的是什麼?”
何小宛輕笑了一聲,姍姍的向前走上一步,嬌聲説道:“這些問題,在下最清楚,是想一見閣下真面目。”
程天寶眉頭微皺,道:“就這麼簡單?”
“也想借此機會肯定一下自己的身價。”
“所以你們就要求見我的面,把自己當給我?”
“不錯。”
“你知道這種當品,是有違常規的!”
“知道。”
“知道了還敢來!”
“我還知道程大老闆,現在正需要傑出人才。”
“你有什麼傑出?”
何小宛回顧了董卓英一眼,道:“夥計,你表演一手給人家看看。”
董卓英答應了一聲:“好。”然後他故意龍行虎步,走到了客廳中央,雙臂下垂,肩不動,腿不搖,人卻如鵝毛般向空中浮升了一丈左右。
程天寶和老冬烘雙雙傻了眼,他們沒想到這年輕人,竟有如此高明的輕身功夫。
老朝奉不懂武功,只會打算盤,此時兩眼如鈴,翹起八字鬍,心裏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董卓英輕輕的從空中落下地面,隨即雙掌交握,反覆搖擺了三下。
只聽他喝了一聲“打”,右掌掌心向前推出。
掌風呼呼,打向了對面五尺遠的一個大理石涼牀。
眾人定睛一看,涼牀“砰”的發出巨響,從中斷裂為二段。
這手大力金剛散手玄功,登時震懾住了場中各人,連何小宛也感到膛目結舌。
程天寶面色陰晴不定,只見他見風轉舵的哈哈一笑,讚道:“好人才,好功夫,這當品我要了。”接着,他向董卓英道:“尊駕的價錢,請開出來吧。”
董卓英目注何小宛,道:“談生意你比較在行,還是由你開口吧。”
何小宛笑笑道:“大老闆真要了?”
“不錯。”
“不後悔!”
“在下不喜開玩笑,説話算話。”
“那你也不問問我們當物的動機?”
“沒有必要。”
“為什麼?”
“因為我這個人有個毛病,除了愛錢財以外,還愛人才。”
“説得好,真不枉我二人跑這一趟。”
“兩位一起當,還是這位小兄弟一人當?”
“你大老闆有這麼大的胃口?”
“不瞞二位説,敝店不怕人才多。”
“也不怕價錢高?”
“承二位瞧得起,我已經説過,再高的價錢,我都要付清。”
“好,不過……”
“不過什麼?”
“還有一個附帶條件。”
“什麼條件?”“程大老闆必須把殺害喬高奎的那個傢伙先交出來。”此言一出,程天寶面色大變。
老冬烘倏的拔出腰圍上的軟劍,劍挾雷霆,疾劈而出,罩向何小宛,大喝道:“果然是兩個搗蛋的鼠輩,姓喬的就是老子殺的!”
何小宛不退反進,左右雙手如穿花蝴蝶,一面空手接招,一面嬌笑連連道:“老冬烘,怎麼説翻臉就翻臉,咱們生意還沒談成呢?”
董卓英縱身一躍,同時衝向程天寶劈面就是一掌。
程天寶喉嚨間發出一陣怪笑,長袍如行雲流水,五指如鈎,沉馬坐身,雙掌以十成功力平推出去。
説起這位老冬供,穿着煞像鄉村裏小學究,完完全全只是偽裝騙人。
原來他就是當時在西南廣西梧州的獨行大盜淳子桓,生平作惡無數,殺人如麻,不但白道中無法容忍他,就是黑道中人也看不過去。
最後他不得不改頭換面,化裝成現在這個模樣,託身躲藏在程天寶的庇廕之下。
他倆暗中收受賄賂殺人越貨,以開當鋪為幌子,臭味相投,還豢養了一批殺手,專做害人利己之事。
程天寶在這種情形下,怎能交出老冬烘淳子桓?董卓英一上來就採取猛攻,連施煞手,一道撼山栗嶽的勁氣,匝地卷向了對方,勁氣之強,駭人聽聞。
老朝奉嚇得一聲驚叫,登時驚動了當鋪內其他隱伏的人手,眾人頓即把客廳的兩道門,阻得水泄不通。
然而,室小人多,地形狹窄,場中四個高手,捉對兒廝殺,別人也幫不上忙,只得側立旁觀。
就在此時,場中的一對,先己分出了勝負。
董卓英精靈,看準了程天寶的弱點,專門以小巧的貼身動作,繞着程天寶的下三路,一招三式,招招不離他的雙腿。
程天寶幼時雙腿曾得有暗疾,確實在緊張時刻,會有不良於行的痠麻感覺。
驀地,突傳出一聲低沉而沙啞的慘號,悲切悽迷,慘不忍睹。
接下,程天寶踉蹌地挪動腳步,身體搖搖晃晃的有如醉酒的酒鬼,雙腿一巔,便栽了下去。
主子一死,兩側門外的眾人,下意識膽寒了起來,董卓英一聲暴喝,人如天馬行空,彈身撲了過去。
這時,不斷的慘號哀叫之聲,此起彼落,門外的走道,又栽倒下了四個精壯漢子,個個面孔扭曲,瞠眼突睛,都是被他以重手法劈死。
此時,淳子桓已漸漸招架不住了,黃豆大的汗珠兒,從額頭上不斷掉下,臉色蒼白得嚇人。
何小宛身形飄逸,把對方逼到一個死角里。
淳子桓氣喘如牛,兩眼翻白,自知必死,不過此人心狠手辣,臨死時還想撈回本,我個陪葬的。
何小宛焉能放過他,及時使出一招“笑指天南”,如劍的指風,點向敵人的腰脅,右腳迸踢飛出,正踢中了淳子桓的後背心。
這一腳,直把這個西南巨寇,作惡多端的獨行大盜,踢飛到丈來高,人如斷線的風箏。
“叭達”一聲淳子桓跌落在地,張口吐出血拄般的鮮血,一陣痙孿之後,便不動了。
何小宛拍拍手,道:“好了,任務完成,其他的人就不必計較了。”其實,利民當鋪再也我不出一個人來,不論老少都已跑光了。
董卓英嘆了一口氣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何小宛悠然道:“這大抵就是人性黑喑的一面。”董卓英好像沒有聽進去,自顧自的説道:“在下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不能再耽擱下去了。”何小宛依依不捨地道:“你走得這麼快”董卓英何嘗不是依依不捨,但他不能,只得毅然道:“在下身負血仇,寢食難安,其他事務均在次要,在下就此告別。”何小宛急道:“董少俠,你……”話未説完,董卓英的身影已去遠了……一幕一幕的往事,湧上心頭。
大約是雙方邂逅之後的一個月光景,道經陳州,在旅店中聽見了一件驚人血案,皖豫鑣局局主“七海游龍上官予”的獨生子,在新婚之夜,被新娘所殺,還有四名僕婢罹難,而新娘子赫然正是“芙蓉仙子”何小宛。
據説,雙方當年是指腹為婚的,她不但心狠手辣,而且水性揚花,這種蛇蠍女子,豈堪交往?幸而自己發現得早……董卓英呆立墓地仍然想着往事,卻被何小宛一聲“董哥哥”打斷了。
“芙蓉仙子”姍姍上前數步,悽怨地道:“董哥哥,你到底為什麼不理我?”眼眶登時發了紅。
董卓英冷冷地道:“以後請姑娘別叫我董哥哥,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明白,過去的,忘了它吧,只當我們當初不認識,你是你,我是我。”“芙蓉仙子”粉腮遽變,道:“我到底做了什麼?”“不必提了…”“我要你説。”“反正你的事與我無干,我不想過問!”
“你……面冷心冷,薄情寡義,…”“何姑娘,還説不上吧?你還是請便。”“董卓英,你另結紅顏知己?”“那是在下的事。”“你……”“正如在下不管姑娘的事一樣!”“你…
你…騙了我的感情…”“姑娘,也許説你騙了在下才對,請便吧!”“芙蓉仙子”嬌軀簌簌而抖,淚水在誆中打轉,厲聲道:“董卓英,我何小宛並非路柳牆花,你別看錯了人,你當我是什麼?任你欺負麼?”董卓英雖也感於對方的痴情,她在此守侯了十天七夜,買香紙祭拜,代理“君山二老”後事,説起來是相當難得的。
但是,一個女子如敗了德,便什麼都不足取了,當下硬起心腸道:“在下配不上姑娘,這總可以了?”“芙蓉仙子”眸中陡現殺機,霍地拔出長劍,咬牙切齒道:“我要殺你!”
董卓英心頭一震,暗忖,她露出本來面目了,自己餓久神虛,還可能真的不是她的對手呢!但求饒麼?那是絕對辦不到的事,當下冷冷地説道:“姑娘要這樣做,也是沒辦法的事,要殺…儘可動手。”
“芙蓉仙子”的淚水,終於滾落粉腮,但眸中殺機未減,淒厲地道:“你以為我不敢麼?拔劍!”
董卓英一咬牙道:“不必,姑娘出手就是!”他自己心內明白,以目前情況,根本無法運用“石紋神劍”,那需要充足的內力,心氣神合一,才能發揮威力。
“芙蓉仙子”柳眉一豎,大喝一聲:“你太目中無人了!”劍芒暴展,一招“丹鳳朝陽”出了手,劍至中途,突又改為“三春花柳”,罩向董卓英全身要害大穴。
董卓英疾展師傳“流雲身法”,從劍幕中飄了出去。
“芙蓉仙子”一擊不中,怒哼了一聲,突出奇招,連董卓英也叫不出名堂,但見劍尖幻成了點點寒星,虛實莫測。
每一個方位,都在控制之中。
由於飢疲過度,力不從心,身法自然遲滯,一聲悶哼,董卓英只覺左臂一陣劇痛,血水自袖管直流。
“芙蓉仙子”劍尖指上了他的咽喉,瞪着淚眼道:“我要殺死你,你,…不還手是活該!”董卓英俊面起了抽搐,想不到甫出生天,又毀於一個女子之手。
他本來充滿恨意的眼睛,此刻恨意更濃了,寒聲厲吼道:“何小宛,你下手好了,我決不皺盾。”“芙蓉仙子”粉腮泛青,持劍的手在急劇顫抖,僵持了好半響,突地嚶嚀一聲,掉頭飛奔而去。
董卓英大感意外,怔怔的望着她嬌俏背影自視線中消失,喃喃自語道:“你今天不下手,以後要殺我董卓英便難了。也好,就這樣解決了吧!”目光觸及那些香燭紙錢祭品,心頭又泛起了一層莫名的倀惘。
她是痴倩的,但這份情令人不敢領受,她能殺指腹為婚的夫婿,誰知道她將來會做出什麼來?望着祭品,喉嚨裏又翻起酸水,饞蟲在肚子裏搔爬得更厲害,一陣陣眼花繚繞,四肢痠軟得幾乎不能動彈。
終子,他忍不住坐下去伸手抓食,猶如風捲殘雲,剎那工夫吃個乾淨,他這才苦笑一聲站起身來。
人是鐵,食物是鋼,肚子一飽,精神立刻振作起來。
董卓英檢視了一下手臂上的創傷,並不重,皮肉之傷,看來何小宛並沒存心要殺人,只是氣急而為罷了。
他重新坐下,運功調息。
半個時辰之後,業已功力盡復,氣血暢行。
就在此刻,耳畔突傳破風之聲,董卓英心頭一震,站起身來,隱入一尊石翁仲之後,身形方才掩好,來人己到墓前。
目光掃處,登時血脈賁張,殺機雲湧。
來的,赫然是自己認定的仇人“誅心員外”他來此作什麼?心念之間,只見“誅心員外”在墓門前徘徊了一陣,然後取出一個粗如兒臂的尺長圓筒形之物,走近墓門,看了又看。
一會,他又抽出長劍,在墓門邊沿隙縫中挖切,一會工夫,挖了一個深洞,然後把圓筒塞了進去。
董卓英驚詫不己,對方到底在弄什麼玄虛?“誅心員外”回頭發現了墓前的香紙殘屑,口裏驚“噫”了一聲,目光四下一掃,喃喃自語道:“奇怪,這千年古冢,會有人祭掃?”
呆了片刻,他又取出了一個小布袋,取出一根長繩,插在墓門的那圓簡上,然後取出千里火晃燃……董卓英恍然而悟,對方要炸開墓門,目的當然是要探自己的死活。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是要斬草除根麼?心念之間,閃身出去,寒聲道:“老匹夫,你來得太巧!”“誅心員外”大驚回顧,駭然退了兩個大步,栗聲道:“你…竟然還活着!”手中千里火掉落地上。
董卓英冷冷地道:“我若死了,豈非蒼天不仁?”
“誅心員外”聲音變得十分柔和地道:“孩子,你説,你娘到底在何處?”
董卓英冰冷的面孔抽動了數下,咬牙切齒地説道:“我娘在等你,每時每刻都在盼望着你!”
“真的,她……在等我?孩子,她在等我?”
“不錯,我娘等着見你的六陽魁首!”
“誅心員外”衫巾蒙面,臉上的表情無法看出,但露出孔外的雙目,卻泛出了極其悽慘的神色,像是自語般的道:“是的,我該死,早就該死,但有些話必須告訴她,一定要告訴她,否則死不瞑目!”
董卓英陡地拔出了“石紋神劍”,怨毒至極地道:“老匹夫,我要用這劍剌穿你那顆沒人性的心,然後割下你的六陽魁首,去見我娘!”
“誅心員外”目光再變,近乎哀求地説道:“孩子,領我去見你娘,我説完我該説的話,自己了斷!”
董卓英目眥欲裂地道:“辦不到!”
“求求你……”
“説什麼也是枉然!”
“誅心員外”不由厲聲道:“我不願與你動手,你知道為什麼嗎?你娘恨我到這種地步麼?”
“她恨不能食你的肉,飲你的血!”
“是的,她應該恨我……”
“你自己明白就好。”
“但,…我是不得己啊!”
“我要殺你了,現在你準備自衞。”話聲中,“石紋神劍”斜斜揚起,真力一運,劍身發出圈圈白色光圈,擴及八尺範圍,令人見了不寒而慄。
“誅心員外”目露駭芒,向後疾退數步,手中劍不期然地作出了戒備之勢,栗聲道:
“你一定要動手?”
董卓英厲哼了一聲道:“這話問得多餘,拿命來!”隨着喝話之聲,一砰白濛濛的劍氣,罩向了“誅心員外”,“誅心員外”舉劍前來格架。
“波!”地一聲震耳巨響,“誅心員外”手中劍直盪開去,人也踉蹌地退了三四個大步,目中露出極度駭震之色,驚呼道:“石紋神劍!”
董卓英是初次使用這柄上古仙兵,這一試出威力,不由信心大增,身形一欺,道:“老匹夫,你死定了!”喝聲中,神劍再次出手。
“誅心員外”不敢接架,電閃彈了開去。
董卓英如影附形而上,第三次出手“誅心員外”被迫出劍封架。
又是“波!”然一聲巨響,劍氣迸飛,“誅心員外”被震得倒撞了七八尺遠,長劍幾乎脱手。
這場面是相當驚人的,“誅心員外”是當今武林之中令人喪膽的人物,竟毫無還手之力?董卓英的“石紋神劍”隔尺許指着對方的心窩,冷厲地道:“只要我一運勁,劍氣便可透穿你的心,現在,除下你的蒙面巾!”
“誅心員外”長嘆了一聲,道:“孩子,別逼我,這面巾要在見到你娘時才除下,這是我的誓言。”
“為什麼?”
“我不能告訴你。”
董卓英面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目中的恨芒使人股慄,切齒地叱道:“你再見不到她了,她死了,含恨而歿。”
“誅心員外”身軀猛地一震,晃了兩晃,幾乎栽了下去,狂吼道:“她死了!她…竟然死了!啊……”
舉手一抓,除去了蒙面巾、露出了本來面目。
隱在蒙面巾之後的,是一張奇醜的臉,左右兩頰,各有一個交叉的惡疤,看來是被利刃劃的。
但從他整個面孔的輪廓與眉眼來看,他當年是個美男子。
由於面上肌肉抽搐,牽動了疤痕,那形態可就難看極了,可以説是怒形怪態,令人觸目心驚。”董卓英驚怔地退了三四個大步,面色一變再變,最後期期地道:“對不起,在下找的不是閣下!”“誅心員外”大感意外,也同樣的愕住了。
好半響,他才道:“你找的不是我?”“不是閣下,開罪之處,還請海涵!”説着,拱手一揖,收回了“石紋神劍”。
“誅心員外”把董卓英看了又看,和緩的説道:“不要緊的,我們可以談談,令堂叫什麼名字?”“對不起,這一點不便奉告!”“你找的又是什麼樣的人呢?”董卓英心念疾轉,自己要找的人下落不明,“誅心員外”是老江湖,説不定將得到蛛絲馬跡。
心念之中,便道:“在下要找的人,並非泛泛之輩,當年曾是叱吒風雲的人物,他便是池州慶雲山莊莊主‘一指擎天’司徒業!”
“誅心員外”栗聲道:“什麼,你要找司徒業?”
董卓英劍眉一挑,道:“閣下知道此人?”
“誅心員外”目中射出了恨火,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這可巧了,老夫也是正在我他!”
“什麼,閣下也在找司徒業?”
“不錯,天涯海角,老夫必須找到他……”
“為的是什麼?”
“算一筆帳,你呢?”
“與閣下一樣。”
“那可好了……”
“閣下可有他的線索?”
“沒有,老夫曾經去過慶雲山莊,但那裏己成廢墟,司徒業生死下落不明,老夫已找了他五年……”
“五年?啊!他…是否還在人世呢?”
“他死了也要找到他的墳墓,否則此恨難消。”
“慶雲山莊何以成為廢墟?”
“這是一個謎,無人知道,‘長恨生’,我們找的是同一個人,可否來個君子協定?”
“什麼君子協定?”
“我們之中,無論誰先找到、必留活口,等另一方來到,再當頭對面,各算各的帳,這樣如何?”
董卓英沉思了片刻,毅然道:“好!一言為定。”語鋒一頓之後,又道:“我們如何聯絡呢?”
“誅心員外”毫不思索地道:“如我先找到,我會找人通知你,如果你先得手,你可就近通知任何丐幫舵堂,消息自會傳到,不過,請守協定,務必要留活口!”
董卓英正色厲聲道:“這是當然了,閣下……與丐幫是什麼淵源,竟能與所有舵堂通聲息?”
“丐幫總舵主‘乾坤神丐’與老夫相交莫逆,他下令全幫的弟子,助老夫尋找司徒業……”
“哦!原來如此,丐幫弟子遍天下,這多年時間,竟未能找到司徒業下落,這老匹夫當真狡詐如狐。”
“任他是飛天玄狐,老夫也要將他找出來,話就這麼説定了,老夫得走了!”説完,重行戴上蒙面彩巾,又道:“老夫將立即聯絡丐幫,如發現可疑仇蹤,直接通知你,必要時,你也可以直接向丐幫要求支援!”
董卓英點點頭,道:“很好,在下會照辦。”
“誅心員外”拱了拱手,疾奔而去。
董卓英望着對方逝去的背影,心頭激動不已,想不到錯有錯着,結識上一個有力的同路人。
突地,他想起“誅心員外”曾問自己“…你只有母親,父親不詳……”他是怎麼知道的呢?是巧合麼?他為什麼一直追問孃的姓名下落?他聽説娘死了,何以如此激動?重重疑雲湧上心頭,使他百思莫解。
他把“石紋神劍”佩在外衫之內,這樣,便不大顯眼,不然這柄奇形劍與一般的劍不同,人人一望便知。
自己得此劍的消息,不用説也會傳遍江湖,給自己增添麻煩。他不由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望着那些已被風吹散的紙箔,不期然又想起“芙蓉仙子”何小宛,她很美,麗質天生,她很痴情,但,她的靈魂齷齪,使人不敢領教。
慧劍斬情絲,讓這曇花一現的情愛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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