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們到銀樓買了一隻金戒指,才花了兩千多塊。
這隻金戒指的樣式很簡單,不過是單純的圓,沒任何裝飾和圖樣。
筱惠説這隻金戒指很像電影《魔戒》中那隻充滿神奇力量的魔戒,
兩者都是單純的圓,只不過魔戒上面多刻了一些文字而已。
「也許威力越強的戒指,造型越簡單。」她把玩着那隻金戒指,笑説:
「戴上它後,搞不好會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幫助我們白頭偕老呢。」
32歲那年3月,我和筱惠到法院辦了公證結婚。
結婚後三天,我、筱惠和米克搬進了屬於我們三個的新房子。
前任屋主據説移民到加拿大了,因此電器和傢俱都沒搬走。
這些電器和傢俱雖然有點老舊,但還堪用,我們便留了下來。
等將來有錢後再一樣一樣換新。
搬過來的東西大致整理完後,我和筱惠就帶着米克到附近公園走走。
牠似乎對這座公園有極大的興趣,我一直被牠拉着跑,筱惠在後面追。
看來米克很喜歡這裡,搬來這裡真是搬對了。
蜜月旅行前夕,我和筱惠把行李裝進一個很大的行李箱。
照理説度蜜月應該是很快樂的事,但我們整理行李時卻有些不安。
這種不安似乎感染了米克,牠一直繞着行李箱來回走動。
自從養了米克3年半以來,每個夜晚我和筱惠起碼會有一個陪牠過夜。
如今米克即將要獨處三個夜晚,因此我們的心裡都很不安。
出發前一天,我跟朋友借了車,打算先送米克回老家,隔天再去機場。
我老家在南部,而且我們是從高雄小港機場出發到香港,所以順路。
我開車上了高速公路,筱惠在後座安撫似乎有些不安的米克。
『護照、機票確定都帶了吧?』我問。
「嗯。」筱惠笑説,「也記得帶了米克。」
『我們再想想看,是否還有什麼東西忘了帶?』
「呀!」筱惠突然叫了一聲,「忘記帶行李箱了!」
我差點緊急煞車。
新家在四樓,開車出發前我先將行李箱搬到公寓一樓鐵門邊,
沒想到竟然忘了搬上車。
我趕緊下了交流道,在路上迴轉後,再上高速公路往回走。
當看到行李箱還好端端的放在一樓鐵門邊時,我和筱惠同時放聲大笑。
這件只記得帶米克卻忘了帶行李箱的糗事,被朋友們嘲笑了好多年。
我把行李箱搬上車後,再重新開上高速公路回老家過夜。
隔天天色才濛濛亮,我和筱惠便像小偷似的輕輕打開大門準備離去。
米克發現後衝了過來,我趕緊將門關上,牠只能隔着門吠叫。
米克吠了幾聲後,沒聽見我們的回應,便開始發出嗚嗚聲。
筱惠很心疼,不斷在門邊説:「米克乖,媽媽很快就回來了。」
「你們趕快走吧。」被米克吵醒的媽媽説,「別誤了飛機航班。」
不知道別的夫妻蜜月的第一晚會如何度過,我想一定浪漫到無盡頭。
也許女生會穿上糖果內衣或巧克力內褲等。
「米克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筱惠問。
『應該還好吧。』我説。
「你也不確定嗎?」
『嗯。』我説,『不過我媽一定會好好照顧牠。』
結果我們蜜月的第一晚,卻是在擔心米克是否安好的氣氛下度過。
從香港度完蜜月回台灣,才剛回到老家門口,便聽見米克在門邊狂吠。
媽媽開了門,米克火速衝出來先撲到筱惠身上,連續撲了三次後,
再轉身撲向我,嘴裡一直叫個不停。
米克的叫聲很有喜極而泣的味道,我猜想牠可能原以為被遺棄了。
媽媽説米克這幾天幾乎沒吃,整晚守在門邊,連續三晚都是。
「米克。」筱惠蹲下身緊緊抱住米克,「媽媽不會再丟下你了。」
蜜月旅行結束後,我們三個開始進入新的生活軌道。
客廳的落地窗外有小陽台,擺了洗衣機,也在那裡曬衣服。
主卧還算寬敞,窗外有窗台,我們在窗台上種了盆金桔圖個吉利。
主卧牆上沒什麼裝飾,只掛着那張米克也入鏡的結婚照。
另一個小房間當成我的工作室,裡面擺了電腦和周邊設備。
晚上米克睡在我們牀邊,至於是哪一邊就很隨機了。
但如果牠睡前躺在我這邊,早上就會躺在筱惠那邊;
反之睡前如果在她那邊,早上就會在我這邊。
米克偶爾會説夢話,睡夢中會哼哼阿阿亂叫,我懷疑是夢到貓。
每天早上要出門上班時,米克會走到門邊看着我坐下來穿好皮鞋。
「爸爸要上班了。」我穿好鞋,摸摸牠的頭,「米克要好好看家喔。」
然後米克目送我站起身,開門離去。
下班回家時米克就激動多了,我剛爬上四樓就會聽見牠的叫聲。
我一進門,牠咬起我的室內拖鞋就跑,我脱下皮鞋後便開始追牠。
我得和米克在房子內追逐幾分鐘牠才會停下來,然後牠咬着拖鞋頭、
我抓着拖鞋尾,再互相拉扯一分鐘。
最後我才慢慢掰開牠的嘴,把拖鞋拿出來穿上。
這過程包含了牠最愛玩的遊戲——拔河和追逐。
搬進這裡後筱惠發明了一項可以跟米克玩的新遊戲。
她會先向我使眼色,我收到暗號後趁米克不注意時躲起來。
「米克。爸爸呢?爸爸在哪裡?」筱惠假裝很驚慌,「快去找爸爸。」
牠便會焦急的在屋子裡四處又嗅又找,一旦發現我後便撲向我,
然後再跑回筱惠身邊搖尾巴。
有時是筱惠躲起來,我叫米克去找媽媽。米克的動作順序還是一樣。
筱惠説這叫捉迷藏,不管玩了多少次,米克每次總是很認真找。
除了出門散步時得用繩子拴住牠以便牽着牠外,我們從沒拴住米克,
更別提用籠子之類的東西關着牠。
牠是家裡的一份子,牠愛待哪就待哪,想睡哪就睡哪。
但如果有工人來家裡裝修時,我得先將牠關進小房間,以免牠傷人。
米克會狂吠而且前腳不斷抓着房門弄出很大的聲響,房門佈滿了爪痕。
「你們的狗好凶。」工人要離去時似乎心有餘悸。
朋友如果來家裡作客時就不能把米克關進小房間了,不然會很吵。
我只好把米克緊緊抱住,不斷説:『米克乖,這是爸爸的朋友。』
過了十分鐘左右,如果米克停止低吼,我便會試着慢慢放開牠。
在我隨時保持警戒下,米克會走近朋友身邊嗅一嗅,再走回我身邊。
朋友只要來過兩次,第三次再來家裡時我便不必再抱住米克。
牠只會走到朋友腳邊嗅了嗅,有時還會搖搖尾巴。
但朋友不管來過多少次,我都會叮嚀他們千萬別摸米克。
由於住的是公寓,同一層樓裡還有其他三户。
每當同一層樓的鄰居經過我家大門前時,米克總會衝到門邊,
俯下身朝着門縫,隱隱發出低吼聲表示警告。
還好這時米克不會神經質似的狂吠,不然鄰居抗議的話我就傷腦筋了。
有次在門外碰見隔壁的男主人,他説他經過我家大門時總會繞個圈。
我只能跟他説抱歉,家裡的狗太兇,希望不會對他造成困擾。
「沒關係。」他笑了,「倒是我太太很羨慕這種天然的保全系統。」
附近的公園只要走3分鐘,因此我和筱惠幾乎每天都會帶米克去公園。
如果那天我們很忙或很累以致沒帶牠去公園時,牠便會一直望着我,
嘴裡還發出細微的嗚嗚聲。
後來只好天天都帶牠去公園,風雨無阻,即使是颱風夜也一樣。
刮颱風的夜裡,我會讓筱惠待在家,然後我一個人帶米克去公園。
我穿着雨衣、左手撐傘(傘用來幫牠遮雨)、右手牽着米克,
頂着狂風暴雨在公園裡散步。
説是散步,其實是狼狽地搖搖晃晃行進。
在這樣的風雨中,傘根本無法完全遮雨,米克總是淋得全身濕透。
但即使全身濕透,也絲毫不減米克逛公園的興致。
由於這公園不拒絕狗進入,因此很多養狗的人會來這裡遛狗,
也常聚在一起聊聊養狗經,但我和筱惠通常不會加入。
一來他們養的是血統純正的名犬,而米克是mix;
二來我怕米克萬一咬傷了他們的狗,我會賠不起。
我們一家三口只是單純來公園散步而已,沒有養狗經可聊。
也許是因為來這公園的狗大多是各式各樣具純正血統的名犬,
所以米克這隻溷種狗反而特別。
「這是什麼血統的狗?」他們通常好奇地問,像是發現新大陸。
『只是溷的。』我總是這麼回答。
「喔。」他們應了一聲,語氣有些失望。
米克只是溷種狗,牠的爸爸和媽媽也只是在這城市溷口飯吃的人。
摻雜兩種毛色而且頭髮又長又亂又捲的米克,在公園裡還滿有名的。
人們似乎覺得牠很可愛,總會停下腳步多看牠幾眼。
「這隻狗的長相還滿性格的。」他們總笑着對我説。
不過後來發生一白戰三黑的事件,大家印象改觀,開始有點敬畏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