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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幕低垂的天際是繁星點點,一輪明月高掛半空中,未到十五光華就大綻,暈成淡黃普照大地,也照出被褥下兩條交纏的身影。

    催情的氣息,浪漫的燈光,淡淡的酒香由空了的梨型瓶子傳來,散揚着激情的味道。

    “你想去哪裏?”

    一隻古銅色的粗臂由被下伸出,探向白皙雪嫩的嬌軀,將纖足落地的人兒拉回懷中,兩臂如鎖煉緊扣其腰腹之間。

    手臂的主人似不知足地以新長青髭的下巴摩挲光滑雪背,似有若無的落下細碎輕吻,與愛痕密佈的烙印重疊,點燃慾火。

    再一次激烈的愛慾後,汗濕的兩人仍緊緊貼合着,不留一絲縫隙,讓急喘的呼吸慢慢平復,減緩貪得無厭的慾念。

    “你有女朋友了。”唐冰喻略帶嬌嗔的指控道,他實在不該表現得太熱情,好像剛放出籠的飢餓野獸。

    “是嗎?”心中淡淡揚起一絲罪惡感,他覺得自己在墮落,但奇異的並無難過的感受,他墮落得很快樂。

    因為有她同行。

    低軟的笑聲輕輕一逸,“真糟糕,你被我帶壞了。”

    她果然不是好女人,生來毀滅世間的男人,讓他們成為無骨的藤蔓,只想攀着向陽的樹木。

    “不,你只是將我極欲隱藏的一面引出來。”男聲慵懶地輕撫滑細腰身,順着迷人線條停在隆起的雪峯上,愛憐的挑弄。

    “獸性嗎?”她俯下身,齧咬他結實的肩肉。

    “也許是吧!你讓我迷惑。”而他已眷戀起這種柔膩的感覺,捨不得放手。

    這三天來就像作了一場夢,滿臉饜足的範丹提回想起他們打了個賭,相約到PUB,他見她熊飲了三杯烈酒,怕她醉倒便不許她多喝。

    他從不知道他也有霸道的個性,一直以來他温和穩重的性情深獲同事、學生愛戴,他也以為自己便是沒脾氣的人,沒什麼事能引起他情緒波動,甚至動怒。

    結果他錯了。

    因為他的約束,他反而被迫灌下她未飲完的半瓶酒,他明白她是故意的,用來懲罰他的多管閒事,而他也嚐到宿醉的苦頭。

    但在這之前,他度過瑰麗的夜晚,即使頭痛欲裂的宿醉也掩不住春光無限的痕跡,令他醉了三天猶未醒,醉意醺然。

    誰主動並不重要,他只覺得一股魅惑香氣襲來,身體便不由自主的擁住軟玉温香,失了理智地狂吻香豔紅唇,將兩人捲入淋漓盡致的性愛狂潮中。

    他沒有一絲後悔,擁着情慾未消的玉胴,他只想要得更多更多……

    他甚至不覺得自己變了心——直到此時此刻真正動心後,他才知道自己的心從未為千鳥雅子起過波瀾。

    “迷惑是一時的,你打算幾時清醒?”她不留他,也不挽留任何短暫的情感。

    唐冰喻扭動着蛇般腰肢,似河中女妖的挑弄債起的胸肌,她毫不羞愧地以指輕點,在最靠近心臟的位置翩翩起舞。

    她是妖,她是魔,她是叫人慾死欲生的蠱,男人一接近她便無逃脱機會,甘心化為她髮際的小雨滴,與她做最親密的接觸。

    “你想要我清醒嗎?”怕是難了。

    範丹提的輕抽引發她咯咯的笑意。“我是不是説過別愛上我?!”

    “我忘了。”忘得一乾二淨,不復記憶。

    “沒關係,我會時時刻刻提醒你,愛上我絕不會是明智的選擇。”愛情是最可怕的籠子。

    鳥兒的雙翅用來飛翔,遨遊雲空,而不是被關起來,做只只會吟唱的金絲雀。

    “有必要嗎?”他突覺不滿,為她來去自如的灑脱。

    一翻身,她用一覽無遺的美背背向他。“我不當第三者。”

    他沉默了。

    唐冰喻可以是熱情的、妖豔的、冰媚的,甚至是成熟中帶些天真,看她教養唐家姊弟的方式,就知道她絕對無法當個好母親,而能不能當個好妻子是個未知數,不過應該也非婆婆中意的媳婦人選。

    她太野,太難掌控了,反傳統而行,所有長輩禁止不許做的事,她會變本加厲地做給大家看,笑罵由人。

    在三天前,他定跟所有人一樣,認為像她這樣的黑羊不適合自己,但現在他改變看法,或許他們之間有那麼點可能性。

    他會去跟雅子説清楚,以世俗道德角度看,他做錯了,心和身體皆背叛女友的出了軌,他不會去逃逸責任,該有的責罰他都願意承受,但婚姻是得建立在愛之上,他不會娶一個不愛的女人,那才叫傷害她。

    “怎麼,嚇住了?”瞧他一臉凝重,好像人生旅程已走到盡頭。

    他挑起眼,看着她柔美的側面。“你實在不該勾引我。”雖然他被勾引得毫不後悔。

    “喔!又要恢復道德家的嘴臉嗎?”她一揚發,以指代梳直刷而下。

    “你讓我上癮了。”他是吸毒者,被她這朵毒花吸引了。

    唐冰喻梳髮的手微頓了一下,她轉過身不再有笑意。“遊戲終歸是遊戲,別認真。”

    她沒想過和他長久,兩人間只是她一時的惡性難抑,想征服他而已,他不是她的未來。

    什麼鍋配什麼蓋她還會不清楚嗎?打小她就是個反骨的孩子,從不把大人的話聽進耳裏,人家要她往東走,她偏要向西行,不聽話是她唯一的教條。

    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兒,父母寵愛她,縱容她小小的胡作非為,不管她做了什麼事,他們總是慈愛的包容她,説她還小未加以責罰,在她做錯事時敞開雙臂擁抱她。

    他們過世後,兄長憐她無母又無父,只能和他相依為命,他對她的愛護更勝於父母,只要她開口,他一定想盡辦法滿足她,即使她將人砍成重傷,他再憂心也會笑笑的告訴她家裏的大門永遠為她而敞開。

    一個被寵壞的小公主,他們用無奈又疼入心坎的語氣説道。

    “你很怕認真?”他問。

    唐冰喻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地咬他嘴唇。“迷途知返呀!可憐羔羊,想想你的女朋友。”

    “我不記得她的模樣了。”他坦白地説着,模糊的影像漸漸遠去。

    “嗟!説謊。”男人的嘴是塗上了蜜,信不得。

    “我説的是真的,一定是你用邪惡的妖術抹去我的記憶。”讓他只記着她。

    “呵呵……石頭開花,真是奇景呀!我不曉得你也有幽默感耶!”看來她的確邪惡得很,把道德先生變成花花公子了。

    她想起身穿衣,一道拉力由背後傳來,她跌進翻開的被子裏,被只粗壯大腿壓住下半身,上身貼着赤裸的温胸。

    一瞬間,她感覺一股熱源衝向面頰,粉腮泛桃色地不敢直視那雙炯亮大眼。

    “如果我愛上你——”

    範丹提的“你”剛落下,纖細的長指一捂。

    “沒有如果,我們都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也不可能為對方改變,今天過後就説再見,誰也別留誰。”人的牽絆一多,腳步就會變得沉重。

    他不是她第一個男人,她是真把遊戲當遊戲看,他太容易認真了,而她不會是他想要的,他們是南極和北極,雖有這三天的牽扯,但終究只能遙遙相望,永遠也兜不在一塊。

    “你怎能肯定改變不了?”若有心,沒有什麼做不到,愛是最大的力量。

    她笑不出來,冷冷地瞪他。“別説傻話了,範先生,你見過沒有斑紋的花豹嗎?”

    豹身的花紋一輩子也除不掉,那是它們專屬的記號。

    “很了不起,喻,這是你第一次沒喊錯我的姓氏。”範丹提輕笑地呵了她一下,雙手在她嬌軀上游移。

    他很無賴地不讓她離開,像是傻了三十二年的呆子忽然開竅,緊抿的薄唇不時上揚,對着她又啃又咬,吮吸出一朵朵粉紅色小花。

    他簡直和昔日判若兩人,不僅滿臉笑意,還十分貪婪地汲取她的體温,一遍又一遍以身體熨燙她,讓兩人一起燃燒體熱,不讓熱度冷卻成灰。

    若是讓熟稔的人瞧見他此刻慵懶的性感樣,絕對不敢相信他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威嚴的理事長,大驚失色地認為他中邪了,被妖魔附身。

    這也是唐冰喻的隱憂,她發現自己的心和他靠得太近了,若不及早和他劃清界線,一個不小心她恐將反遭俘虜,成了愛情的奴隸。

    他真的很誘人,散發成熟男人的陽剛味和魅力,飽含慾望的雙眸深邃幽黑,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漩渦,幾乎要將人吸入眸子裏,饒是狂肆的她也差點掉進去。

    “請叫我唐律師或是唐小姐,別喊得太親密,我們不熟。”她怎麼有種拿繩綁住雙腳的感覺呢?

    範丹提聞言放聲大笑,笑得胸腔一起一落的震動。“我們的確是不熟,只是你能否告訴我,你渾身上下有哪一吋肌膚我沒吻過?”

    他們在一起足足超過七十二小時,從意亂情迷的那一夜起,他們下牀的次數屈指可數,絕大部分時間都賴在這張牀上,瘋狂的翻滾,瘋狂的需索,連大門都沒踏出一步。

    世上無一見鍾情,他一直這麼認為,直到兩人肉體結合,他以為無味如水的情感為之甦醒,撲向她張開的巨網,他終於瞭解到何謂情鍾一人。

    他心動了,卻不確定這是不是真愛,本質上他還是老古板一個,認為愛情是認真而神聖的事。

    他也不會説出那句“我愛你”,除了尚不能確定這心動的感覺能否持續到永久外,還因她肯給他的只有身體,沒有心,她不是他能捕捉的蝴蝶。

    謹慎的他不會一下子給得太多,就算陷下去的情比他能阻止的還多得多。

    “你是想看我臉紅是吧!”她偏不如他願,害羞為何物她沒學過。

    “你會嗎?”他很期待。

    唐冰喻一把推開他,捉起他的手狠狠一咬,“你會痛嗎?”

    “啊!你這瘋婆子……”都見血了,豈有不痛的道理。範丹提按着深可見肉的傷口,鮮紅的血染豔了指間。

    她得意地舔舔唇上血跡,笑得妖豔。“會痛就表示你沒在作夢。”

    想看她臉發潮,下輩子吧。

    “你……”她居然用這種方式要他別作夢?!

    “遊戲結束了,給你留個紀念。”她像滑溜的蛇溜過他身下,拾起散落的衣物一一穿上。

    該揮手的時候就不要留戀,人生的美好在於及時行樂,拖泥帶水不是她的風格。

    範丹提一聽,掀起唇瓣似要説什麼,欲言又止地最後只從喉間擠出一句,“我送你。”

    “不用了,我認識路。”送來送去會沒完沒了,斷了就是斷了,何必藕斷絲連。

    “我堅持。”他立即起身穿衣,拉着她不讓她獨自離去。

    就算是朋友也不能放她獨走夜路,何況他們關係匪淺,他根本放不下她。

    “哼!頑固的男人。”她一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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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冰喻三天來都待在範丹提習慣獨處的三十坪大公寓裏,相對的,她也有三天沒回家,對家中四隻不安分的小貓,她一點也沒有擔憂的神色。

    貓兒已經大到不需要照顧的年紀了,就算她十天半個月沒回去,他們也會自行覓食,不用擔心會餓死,活得健健康康地危害世人。

    不過她也算是愛護侄子的好姑姑,填飽肚子之餘不忘打包幾份“廚餘”,趁着天未亮前送愛心早餐,省得有人埋怨遭到棄養。

    唐家人有個共通點,那就是好養、生命力強韌,不論將他們丟在哪種環境都能活,像滿山青翠的野草,風急雨狂反而生得更茂密。

    “停車!”

    一道刺耳的煞車聲在空無人煙的巷道前嘎然一起,四周帶着微寒的冷空氣,晨起運動的人潮尚未湧現,未明的月色垂落地平線那端。

    凌晨四、五點正是最好眠的時候,貪睡的上班族和通勤的學生仍窩在暖被窩裏,不聞馬路上漸起的嘈雜聲。

    一盞老舊的街燈發出昏黃的光亮,它照出蹣跚走過的老狗,也照出人生百態,為了生計而忙碌的人們匆匆而過,從不感念它堅守崗位的辛勞。

    “你要做什麼?這裏看起來有點暗,似乎不太安全。”對獨行女子而言是一大考驗。

    車窗外的世界是一片矇矓,微起的薄霧看來詭異,淡淡的一層似揚起的薄紗,營造出弔詭飄忽的驚栗。

    唐冰喻輕笑,回身將車門重重關上。“還有人比我更危險嗎?我抄近路回家。”

    “你家離這兒起碼有十公里路程,編個好一點的藉口説服我。”範丹提降下車窗,倏地拉住她晃動在後的穗金側背式皮包。

    “以一對即將説再見的男女而言,你的表現就有些差強人意,別太依依不捨。”又不是生離死別,幹麼像個愛管東管西的嚴父,她離巢已久了。

    俯下身,她吻上車裏的男人,惡劣地在他唇上一咬,趁他一吃痛微縮之際,抽回皮包帶子便揚長而去,清脆得意的嬌笑隨風飄散。

    她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白霧之中,不放心的範丹提抿緊了唇,拔掉車鑰匙下了車,尾隨其後,口中嘟嚷的抱怨苦這不知死活的女人。

    他自認雙腿夠長了,走得也不慢,可是前後不到五秒鐘,他竟然跟丟風似的女子,暗巷中如同交錯的迷宮,每一條小弄子幾乎一模一樣。

    街燈照不進昏暗的巷弄裏,他因找不到人而顯得腳步凌亂,轉來轉去的長腿由一開始的慢踱慢慢變得急迫,最後居然在髒亂的環境中奔跑起來。

    沒人知道他心裏有多害怕,感覺好似一隻無形的手揪住心窩,朝他越跳越快的心臟拉扯,想將它拉出原來的位置再一把捏爆。

    他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他掛在心上那抹倩影,她該不會出了什麼意外吧?怎麼才一會時間就不見人了呢?

    驀地,不遠處一道微小的亮光引起他的注意,範丹提慢慢地放緩步伐靠近。

    在光線漸亮時,他愕然地凝住步伐,睜大不敢相信的雙眼,入目的一幕讓他眼眶一熱,胸口發燙,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寵溺微笑。

    “阿姨,你的衣服髒了耶!要不要緊?”看起來不太好洗。

    “髒了就髒了唄!反正阿姨家有四台人工洗衣機,回去後抽鞭子叫他們洗乾淨就好。”人不動會生鏽,算是造福四隻米蟲。

    “咦,人工洗衣機?”那是什麼東西?老師沒教過。

    唐冰喻笑着撫撫一名看來十一、二歲大男孩的頭。“阿姨有四個好吃懶做的侄子,他們跟豬一樣的懶惰,不像你這麼勤快,還會幫阿嬤的忙。”

    一旁有位佝僂的婦人偷偷拭着淚,彎腰駝背地推着幾塊木板、厚紙箱拼湊的破舊推車,將空的保特瓶、汽水罐子往裏扔。

    那是一張歷經風霜的老臉,滿布着歲月的紋路,身分證上的歲數不到六十,可是花甲的發和滿手的粗繭看來好像七十好幾,比實際年齡老了十來歲。

    但她不怕苦,拖着一身病痛撫養三個孫子,即使累得腰桿子都挺不直,也從沒聽過她喊一聲累,默默地做着最低等的工作,忍受別人看不起的眼光。

    “阿嬤,你休息一下,先吃點早餐,剩下的我們兩個年輕人來做。”唐冰喻一手搭上男孩細瘦的肩,拍拍胸脯表示自己年輕力壯,不怕做粗活。

    “免啦!免啦!阮來做就好,你跟囡仔先吃,阮嘸夭。”婦人靦然地搖搖手,彎下身拾起踩扁的鐵罐。

    “哪會嘸夭,你肚子都扁了,趕緊來吃一吃先止個飢。”她國台語交雜的説道,拉着老婦的手硬要她休息一會。

    外表柔柔弱弱的唐冰喻力氣不小,而且蠻橫,她語氣雖然很輕,一副風吹便倒的模樣,但是笑臉中卻有一股懾人的氣勢,讓人不自覺的折服。

    她半推半拉地將老人家推坐在裝貨的塑膠框上,二話不説地把買給侄子的早餐往粗糙手心一塞,強迫老婦人進食。

    站在旁邊的男孩看着香噴噴的麪包猛吞口水,她見狀笑着將祖孫倆推在一起,命令他們最少各吃完一份早餐才可以起來。

    説起霸道,還真沒人及得上她,隨心所欲的做她想做的事,不容人拒絕。

    “哎呀!怎麼好意思,你也來呷啦!東西我們等一下再説。”老讓她幫忙,實在過意不去。

    “是啦!阿姨,早餐太多吃不完,不吃會壞掉。”很可惜。

    對於一天只能吃兩餐,甚至只有一餐的兩祖孫,對眼前過於豐富的食物相當惜福,不敢吃太快的一小口一小口用手撕着,想説沒吃完的三明治和鍋貼能帶回去給家裏兩個小的。

    低收入户的津貼並不多,萬把塊錢而已,水電半價也是錢,一家吃穿更是不輕的負擔,即使孩子們唸書有減免學雜費,但作業簿和其他拉拉雜雜的文具總要開支,能省就省一點,不能老靠別人施捨。

    “阿嬤,你瞧不起年輕人的體力喔,我以前還在工地扛過磚頭呢!”唐冰喻説謊不打草稿的眨眨眼,鑲着粉晶的露趾高跟鞋往膝高的紙箱踩下。

    “哎呀呀!小心點,別弄傷了……”哎唷!膝蓋都刮傷了。

    她回頭一笑,“免驚啦!阿嬤,我有保險。”

    她三兩下就捆好三大疊紙箱,手腳俐落地像做慣了這些工作,尼龍繩一繞紮紮實實,不伯走到半路會鬆開。

    “對了,阿嬤,你的關節好些了嗎?我有個朋友在當醫生,他在試驗一種新的人工關節,不用錢喔!你要不要去試一試?”

    “肖話喔!看病哪有免錢的。”她這一身老骨頭了,再拖也沒多久,何必浪費。

    “真的,因為還沒上市,他到處花錢請人來試裝。”唐冰喻説得活靈活現,煞有其事。

    “什麼,還有錢可拿?”老人家驚訝的睜大眼,有些心動地揉揉三天兩頭犯疼的膝蓋。

    “真的~~免錢還倒貼錢給你,我朋友是醫學狂,一天到晚研究那種藥這種藥的,上回我拿給你用的痠痛軟膏就是從他工作室挖來的,你用過覺得怎樣?”那一條至少上千元,有錢不一定買得到。

    她絕不會承認是海扁了人家一頓才拿到的新藥,目前健保並未給付,必須透過相關人士才能取得。

    “不錯、不錯,我最近腰痠背痛的情形改善了很多,多謝你喔!唐小姐。”讓她老人家也能睡幾天好覺。

    “有用就好,不然我一定捶死他……啊!有釘子。”天哪!真痛。

    唐冰喻小聲的一喊,甩着手不想讓一老一小擔心,佯裝沒事地以牙咬掉寸長的紙箱細釘,將傾倒的鐵櫃搬到較平坦的地面。

    這裏算是一個資源回收站,附近的人家會把不要的東西往三不管的地帶扔,加上鄰近傳統市場和漁獲中心,廢棄的回收品不少,勤快一點,一天總有四、五百元的收入。

    不過大概是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以前摔得鼻青臉腫都不覺痛,還很神勇地抄起傢伙砸破人家的腦袋,現在才一點針大的傷口就讓她痛得快扶不住櫃子。

    眼看着一整排橫放的廢棄傢俱在連鎖反應下往她方向一倒,老婦和男孩驚叫地想趕來幫忙,一道粗壯的背忽地一扛,將那些傢俱又推了回去,單手抬走她雙臂合抱的生鏽鐵櫃。

    “做事要量力而為,別以為你有保險就萬無一失,砸死人的櫃子不是沒有過,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在清晨寒風中顯得特別低沉的嗓音從頭頂落下,虛驚一場的唐冰喻掀眸一睨揹着她的身影,五味雜陳的莫名情緒在心頭翻攪,有點酸,又有點澀,帶了點淡淡的她不願承認的甜味。

    “發什麼呆,還不把捆好的紙箱放在推車上,天都快亮了,人車一多推車就不好行動。”板着臉的範丹提看來十分嚴肅,無預警地朝她腦門指扣了一下。

    “你……你不是回去了?怎麼還在這裏……”他不會瘋了吧!被她榨乾了精力而導致腦髓枯竭。

    他不笑地一掀唇,顯得疏離。“我受到佛祖精神感召,想以肉身奉獻黎民蒼生。”

    “呃,呵……好冷的笑話,你的幽默感有待加強。”奇怪,空氣怎麼變悶了,低氣壓來襲。

    “不是笑話,要是我稍微慢上一步,我必須通知你的侄子前來認屍。”他的聲音極其冷冽,完全不帶一絲温度。

    她愣了一下,有些狐疑的輕問:“姓範的,你是不是在生氣?”

    他不是脾氣好得像聖人,為何那雙幽黑的眸子似在噴火?

    “真高興你看得出來,我以為你還處在瀕死的震驚中回不了神。”他冷笑的攫握她雙肩,不知該吼她一頓還是搖醒她。

    “我……”她為什麼要站在寒風中捱罵?

    沒見過他發火的唐冰喻着實怔忡了好一會,十分不解眼前異常冰冷的黑瞳竟帶給她一種温暖的感覺,讓她不覺冷的感到一股暖意。

    “呵呵,你們小倆口感情真好呀!交往幾年了,幾時要請喝喜酒?”

    “阿姨,你男朋友好帥喔!你一定很幸福喔……”

    面對一老一少含笑的面容,兩人為之一怔地面上一哂,久久説不出話來,他們哪像是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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