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用急,公道自在人心,若是妹妹沒要了這十人,那是誰讓她們來的呢!」她一偏過頭,笑意可人的以嬌軟嗓音道:「苗姐姐最厲害了,肯定能查明真相,其實只要知道她們原本在哪裏做事,賣身契上寫的買主是誰,又是誰帶她們入園子,不就水落石出了。」
「啊!周妹妹……呃!周側妃真聰明,我還傷腦筋要怎麼處理這十個人呢!你一句話就解決了我的困擾。」苗賽兒也不是不長腦,一思索也發覺古怪。
是周盈雲在她面前説了不少周盈瑞的壞話,她才信以為真地找人麻煩。
「我年紀小不懂事,還要苗姐姐多教教我,我人笨,你可不能嫌棄我,我真當你是好姐姐了。」周盈瑞裝小的拉着苗賽兒的手撒嬌,乖巧的模樣甚為惹人憐愛。
沒有妹妹的苗賽兒一見她天真單純的模樣,心下一軟地摸摸她滑嫩的粉頰。
「你哪裏笨了,分明是討人喜歡的小東西,我不藏私,都教給你,看你想學什麼。」
人與人的感情很微妙,有人一見就生厭,到死不相見,有人特別得眼緣,幾句話語,就令人把人疼到心坎底,傾全力相護到底。
一看周盈瑞並沒有周盈雲説的那麼壞,還一口一個苗姐姐喊得親暱,滿嘴甜的像個要糖吃的小姑娘,想起自幼離散的家人,苗賽兒心裏暖呼呼的,好似真多了個妹妹。
「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那個不知好歹的小賤人,她居然敢像個小偷一樣的偷走所有我在意的一切,還明目張膽的和我作對,我饒不了她,絕對不放過她!」
像是洪水肆虐過的廢墟,周盈雲瘋了似的將屋子裏能砸的器皿全都給砸了,包括她心愛的白玉紅釉梅瓶、青瓷美人斛、天青色刻花角燈、垂玉檔粉紫釉描金珠瓶、青花白瓷敝口魚缸、西洋掛鐘……砸個粉碎。
幾個月前她還是人人稱羨的待嫁新娘,府里門檻幾乎被想來攀親附貴的各府夫人、小姐踩平,一箱箱的小元寶、一匣一匣添妝的金釵銀簪、珍珠寶石、流水般的錦緞杭綢不要錢似的送到她面前,更有人送鋪子只求當個掛名掌櫃。
那時她多風光呀!連嫡母嫡妹都要看她的臉色,吃的不是山珍海味也是燕窩魚翅;穿的是綾羅綢緞,出入有數十婢僕婆子前呼後擁。
周盈瑞算什麼,不過是被她施捨,撿拾她不要的剩菜剩飯,一條搖尾擺首的狗,她高興時摸摸牠的頭,賞牠一根帶肉的骨頭,不需要時一腳踢開,任由牠躺在牆角哀嚎。
可憑什麼,憑什麼周盈瑞能一舉翻身?!論容貌、論地位、論才智、論手段,縮着腦袋做人的小賤人有哪一點比她強?遠遠落在她後頭,甚至還不如她受父親寵愛愛,連真正嫡出的周盈彩都要靠邊站,搶不了她的鋒頭。
可是她太大意了,全然沒料到養熟的狗還會反咬主人一口。「王妃,你何必為了個不知感恩圖報的小賤婦氣壞了自己,你是王府正妃,她不過是妾,掛個側妃名頭也越不過正妻,你有的是辦法整治她。」哪有正室鬥不過妾的道理。
周盈雲冷冷的咬唇,點朱唇瓣咬出幾滴血珠。「你説我還能怎麼辦,利用嬌蠻的公主折辱她,她反而搭上公主這條線和謹妃娘娘走得近,感情好得親過正經婆媳,再來是那個不着調的苗賽兒,簡直是個沒用的,三、兩句話就被哄走了。」
她才是謹妃娘娘的親兒媳,八抬大轎從正門迎進府的王妃,初見面還親親熱熱地喊她乖兒媳,挽起她的手要她早日為寧王開枝散葉,早日生個大胖娃兒叫祖母。
誰知猶在耳邊的話轉眼就變了味,謹妃娘娘對她的態度越來越冷淡,十次求見有八次被拒絕,説是身子微恙要休息,可是對周盈瑞那賤人卻是另眼相待,不但主動召見還留上大半天,若非王爺去接還不放人,打算留宿宮中。
自以為是半個主子的苗賽兒更是不識時務,早早把府裏的權力交出來也省得她算計,偏偏是個榆木腦袋,她沒開口就當沒這回事,徹底把她這個王妃忽略。
她圖的是什麼,不就是高高在上的地位,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掌握王府大權自己當家,財權一把抓,當個人人仰望的王府主母,把曾經瞧不起、蔑視她的人踩入泥裏。
但現在,一切都快被周盈瑞那個小賤人毀了!
「王妃,靠人不如靠己,與其讓不靠譜的愚人替你出手,王妃不妨找個信得過的自己人去拉攏王爺的心,讓他覺得你是知情知趣的賢慧妻子,自然而然就偏向你。」穿着一身亮麗衣衫的月桂攏了攏細發,眼神異常明亮地擺弄妖嬈柳腰。
「你倒是個知本王妃心意的,沒白疼你,男人不都,個樣,沒半個是長情的,見一個愛一個,喜新厭舊,負心薄倖,才説要好好地相守,生,一轉身就抱着另一個女人。」陸定淵當真她非他不可嗎?要不是他是寧王、皇帝親兒,她才懶得理會。
心高的周盈雲自認才貌雙全,當配當代豪傑,她哄着嫡母將她記入名下是為了攀上一門好親事,原先她想的是進宮為妃,以過人的美貌和手腕迷住皇上。
但她一瞧見皇上的老態便打消念頭,覺得他給不了她牀笫間的滿足,於是她將目標轉向尚未有正妃的皇子們,故作婉約的接近他們,再,一試探,若即若離地勾起他們爭奪的念頭,再一舉擒獲。
哪知千挑玩選的如意郎君狠狠地打擊她,讓她像傻子一般受人嘲笑,籠絡不了夫婿的心還備受冷落,這種羞辱叫向來高傲的她怎麼承受得起,她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不到蓋棺論定誰知道誰會笑到最後,王妃你別心急,現下重要的是把王爺拉回來,有了王爺的寵愛,周側妃還能翻出你的手掌心嗎?!」不過仗着一時的新鮮才得償所願,沒得長久。月桂亦嫉妒周盈瑞的得寵,認為若在王爺身邊的女人是自己,以她的姿色肯定更受寵,連王妃也比不上。
周盈雲看了看她面前四個丫鬟月桂、月吟、月季、月梢,若有所思的沉吟一會兒才道:「你們都是本王妃最信任的人,我該挑誰好呢!」
月桂、月吟扭着腰肢將其他兩人擠開,又是摸發,又是拉拉衫子的,臉上露出明媚笑容,紛紛表示忠心,雙眸晶亮得好似落在水盆子底的金元寶。
月梢也有心一爭,她把發一攏齊往前靠,十分殷勤地送茶又槌背,咯咯咯地説起討好主子的話。
唯有月季無動於衷的調配着精油,她在一盆子的花瓣中挑出形狀較完整的茉莉,放在鼻下嗅了嗅,開敗了的不要,含苞的也不要,要選將開未開的那一種。她和周盈瑞有相同喜好,她們都喜歡從香料中提煉出精醇的香品,或嗅、或抹、或入藥,使人身心舒緩,安撫情緒、療治病痛。
「王妃,你曉得奴婢沒什麼長處,就是一心一意跟着王妃,其心可表日月,生死相隨,王妃到哪兒奴婢就跟到哪兒,比狗還忠心。」為了讓王妃看上眼,月桂極盡的諂媚。
「奴婢不只是狗,還是老鼠,幫王妃探聽王爺的動靜,讓王妃能時時掌握王爺的去向。」不落人後的月吟也趕緊討好。
月梢更是直接的眨低自身。「奴婢可以是豬狗牛羊,任勞任怨,聽王妃差遣,王妃要奴婢做什麼奴婢就做什麼。」
看着爭着和她搶丈夫的丫鬟們,周盈雲笑了,眼中滿是不屑。
「你們每個都是好的,本王妃看了很滿意,可是本王妃想讓你們當正頭娘子,受這種委屈,本王妃心疼呀!」
「王妃……」
「王妃……」
三個丫鬟急了,唯恐王妃不挑她們,另擇他人。
「月季,本王妃記得你對花花草草特別感興趣,那你應該曉得哪種花草最容易令人沉迷,尤其是對男人而言。」她暗指令男人動情的春藥,要月季用藥物來控制多情的風流男兒。
月季放下手上的花瓣起身,不疾不徐地走到她面前。「王妃的抬愛奴婢銘感五內,但奴婢……」
不等月季把話説完,周盈雲兀自下了決定,「很好,就是你了,本王妃挑個好日子替你開臉,即日起你便是王爺的通房,我會將你的賣身契還你。」
目前最重要的是搶回王爺的心,將賣身契還給月季對她而言無所謂,另外月季不美,所以她很放心。
「……是。」月季未福身謝恩,僅冷淡的一頷首。
她可從來不想當通房或妾,之後她得找個機會拒絕……
月季眼底浮起一抹冷笑,她看了看自以為勝券在握的周盈雲,又瞧瞧一臉沮喪、不甘、憤怒的月桂、月吟、月梢,暗諷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