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兩人嚇得呆若木雞酌時候。
這海怪長頸向上一冒,譁喇一聲,頓時雙蛟窟水如山立,猛向石窟中湧來,將季靈芷與海宮蛟女澆得一身透濕,滿窟白沫飛濺。
他倆滿布驚駭的眼中,看清這海怪,蛇頭圓頸,周身無鱗,竟是一條獨角雄蛟,長相獰惡無比,水桶粗的軀體,盤踞畝大石潭,半露半隱,-幾乎將整個潭面塞滿。
季靈芷一手抄起海宮蛟女王臂,飛身欲退……
獨角雄蛟,似通靈性,斗大怪頭如戳來。頓時將窟口堵住,七尺餘長的雙尖蛟舌,如一匹紅綢,滿窟亂舞。
幸虧兩人身形奇快,已然避入石窟深處,任那靈蛇般的蛟舌四處亂卷,卻無法夠着。
獨角雄蛟見兩人隱藏不露,喉頭一陣“咕嘍”怪響,血盆大口奇腥寒氣,如雲噴出,立刻佈滿全洞。
兩人立感全身奇冷,胃水亂翻,幾乎嘔吐出來,季靈芷連忙施展“封穴閉氣”之法,自停呼吸,同時右手如電,連點海宮蛟女七竅要穴。
但海宮蛟女,皮膚雖感奇寒,體內卻是虛火上升,面色頓轉桃紅,咬得銀牙格格作響。
季靈芷看出她內功尚淺,不能抵惡蛟毒氣,忙將左手貼住她“氣海俞穴”,一股暖流霍地射入,才算制住她的痛苦。
獨角雄蛟此時毒霧連噴,石洞中一片白氣朦朧,已然伸手不見五指。
季靈芷身懷無上神功,自然毫無所謂。
而海宮蛟女身受對方掌心真力暖流,不但全身穴道舒暢,連皮膚上都有一種奇妙的感覺,芳心更是浮起絲絲甜味,因為他們共處月餘,還從來沒有這樣肌膚相觸過。
於是她借力運動,渾然進入忘我境界,對於洞口的惡蛟,完全置之度外。
獨角雄蛟見毒霧不生效力,石洞又窄小難入,忽地長勁一縮,將巨頭退出洞外……
一時悄然無聲……
季靈芷不敢妄動,只是側耳靜聽!
驀然!
岩石亂墜。“砰”!“砰”連響,石洞竟然陣陣搖動起來!
原來惡蛟正用頂心獨角,猛撞山岩,想要破洞入內。
季靈芷輕推海宮蛟女,低聲喝道:“走!”
“錚”的拔出長劍!
海宮蛟女也抄起常用的分水刺,緊隨身後……
“刷!”“刷!”
兩道光箭,疾射而出!猛刺惡蛟咽喉!
獨角雄蛟正在發力破巖,忽見兩人箭射而來,忙將奇大腦袋,猛力一振,便甩頭頂“獨角”挑到!
“咯!”海宮蛟女鋼刺戳中惡蛟頸部,竟然分毫不動,反而震得玉腕發麻,幾乎兵刃出手。
但季靈芷的霓電劍,打出一排劍牆,卻將孽蛟鼻尖,劃出十幾條縱橫血印。
他兩人手中發招,腳下更快……
手攜手如一雙游龍,腳尖微點潭心浪頭,翩然縱上對面石壁。
獨角雄蛟鼻尖吃了數劍,惡性大發,一陣牛鳴怪吼,丈餘長頸霍地扭轉,七丈蛟身更在潭中猛旋,露出四隻蛟爪,回頭箭撲而至!
季靈芷左手急速放開海宮蛟女玉婉,暴喝道:“蛟妹快躲!”
右手長劍“劃地削天”。
左手“秘魔神掌”。
一削孽蛟長舌,一抵噴來毒霧!
“轟”的一聲,獨角雄蛟巨勁橫擺五尺。
季靈芷身形也被振退二丈開外,正好翻出火山噴口。
目光電掃,海宮蛟女還在巖壁上,狂舞鋼刺對抗孽蛟紅舌,原來她關心個郎,竟未聽話躲開,這時腳亂手忙,已是欲退無路。
季靈芷一聲清嘯,身形衝起十太,左掌右劍,如飛搶救。
就在這剎那之間;海宮蛟女的分水刺已被孽蚊長舌卷飛,只能慌忙閃避,看看便要被制……
劍光連閃!血箭狂噴;季靈芷一式“飛霜斷魄”把孽蛟舌斬下一尺,左手攔腰夾起海宮蛟女,兩足一頓,翻出石壁之外,順着山坡疾向郴林中滾去。
獨角雄蛟兩次中劍,更氣得獸性如狂。
“譁!”“譁!”一陣水聲,全身爬出雙蛟窟外,巨眼綠光四閃,伸鼻滿空咻咻猛嗅!竟嗅出了海宮蛟女的氣息!
只見小山般七丈長軀一振,竄下山頭,向二人藏身之處爬近。
季靈芷將海宮蛟女向深草中推去,低聲道:“蛟妹別動……”
疾展“天龍身法”,向離地二丈的蛟頭撲來。
他不知獨角雄蛟剛才捲曲潭中,無法發威,因此兩番中劍。如今已至曠地,惡蛟頓佔優勢!
“砰!”掌風毒霧卷出陣陣勁風,在這颶風暴雨中,仍是清晰刺耳。
季靈芷身形向上飄飛,惡蛟更以巨頭往上猛挑,又將他震起數尺,季靈芷心中一凜;霓電劍反手下斬。
獨角雄蛟居然用頂心硬角疾戳劍勢。
錚然一聲!季靈芷手腕痠麻,身形連拆,忙向孽蛟身後落去!
惡蛟巨眼綠光連閃,猛然腰部一坐,三丈多長的巨尾,如鐵柱般橫掃而至。
季靈芷忙展輕功,一拔三丈,蛟尾恰自腳下掃過,打得遍地泥漿飛濺,數株參天椰樹,攔腰齊斷。
他正想落地……哪知蛟尾又是一記回掃,獸力更強數倍,連忙提氣猛拆蜂腰,凌空又拔三丈,總算勉強躲過,他此時看出惡蛟厲害,不欲硬打,趕緊圈身斜飛……
誰料獨角雄蛟鐵尾一翹,竟然直豎疾抖,震起方圓十丈的大圈,力道之強,足以碎石為粉。
季靈芷情急之下,霓電劍向尾影中疾刺……
“嗆,!”長劍脱手飛出,虎口痠麻,而且身形朝下直落。
只好用右腳尖,看準蛟尾猛力踏去,立被彈落十丈以外泥濘之中,一條腿澈骨奇痛,坐在泥中無法站起!
觸角雄蛟見強敵已退,一步步,提起小船大的巨爪,逕向海宮蛟女隱身之處爬來。
海宮蛟女躲在椰林茂草之中,忽見樹倒草分,惡蛟咻咻逼近,而個郎毫無蹤影,芳心又驚又怒,“刷”的疾竄出林,冒着狂飈暴雨,反向海灘上縱去,霍地抽出獨木舟內所藏丈二魚鏢,挺身來鬥惡蛟。
獨角雄蛟搖頭擺尾,轉眼便到。
海宮蛟女,銀牙緊咬,滿臉悲憤之極,雙臂發力將純銅魚鏢,疾向惡蛟咽喉射去。
哪知惡蛟竟然不閃不避,奇大左爪一撥,鋼鏢齊腰斷為兩截。
右爪更向她的頭頂踏下,勢如泰山壓頂。
海宮蛟女只得拚命橫移八尺,但她的嬌軀與惡蛟比較之下,猶如巨象蹄下小兔,眼看無法脱出利爪……
就在這生死一發的當兒,半空中黑影連翻,季靈芷“天龍身法”,乘風電射而到。
“砰!”“砰!”秘魔神掌左右齊發,以十二成力道,劈在惡蛟頭蓋上致命之處!
打得它鼻中“吼”“吼”腥血如潮,奇大蛟頭垂到地面。
季靈芷一招得手,更不遲延,三枚“五龍環”脱手飛出,當中一環,直奔惡蛟鮮血淋淋的鼻尖。
獨角雄蛟張口長舌一捲,-想要捲住金環,但那金環隨着紅舌閃動之勢,“嗡”!“嗡”!飄翔,另兩枚卻乘隙直打它燈龍似的巨眼。
“噗噗”兩響,金環竟然深深切入惡蛟一對眼珠,頓時將它打瞎。
獨角雄蛟只痛得滿地亂滾,四隻利爪將地面挖出無數深坑,那條三丈開外的鐵尾,更攪起滿天泥水,椰子大樹立時跟着倒下一片……。
就在這翻滾的當中獨角雄蛟露出了它純白的肚皮,在柔軟的皮肉下,隱隱可以看到他心臟的跳動-…“
季靈芷早已拾劍歸鞘,見狀連忙健腕一抽,青紫光華暴起丈餘,直向惡蛟心頭,沒柄刺入。
一道瀑布般的血柱,噴得季靈芷倒退兩步,全身熱氣直冒。
季靈芷順手一擺長劍,將獨角雄蛟由胸至尾,劃開兩丈多大傷口,五臟心肝“潑喇”瀉落,堆成一座灼熱蠕動的肉山。
那惡蛟喉頭一陣抽噎,腥涎和血狂流,四隻利爪猛向空中胡亂抓幾下,終於力盡而死。
季靈芷持劍挺立狂風暴雨之中,一聲輕嘆,任那雨滴沖洗全身,渾如不覺……
海宮蛟女這時反而不顧血腥污穢,伸着雙手在惡蛟五臟堆中拼命搜尋,她忽然發出喜悦的嬌呼!
轉過身來,玉掌中竟託着鵝卵大的一枚蛟膽,晶瑩透明,猶如一塊紅色水晶,説道:“我找到了——蛟膽!”
季靈芷見她全身沾滿泥漿腥血,卻捧着蛟膽發症,於是先不答話,逕自拉着她縱回石洞。
海宮蛟女急促地説道:“靈哥!你趕快吃罷,吃了可以增加力氣……”
“不!你找到的應該歸你!”
“不!我一定要你吃!”
“還是你吃!”
海宮蛟女嬌嗔道:“你不吃,我也不吃,丟到海里餵魚好了!”
季靈芷見她生氣,逗笑道:“將來喂出一條怪魚,豈不又麻煩了!”
海宮蛟女噗嗤笑道:“我才捨不得拿他餵魚哩!算我強不過你,我們一人一半,要不然我不來了……”
季靈芷只好用劍輕輕劃成兩半,各吞一塊,誰知這奇腥的惡蛟,蛟膽倒是內含異香,清涼無比。
海宮蛟女服後,滿面嚴肅地説道:“靈哥!你要準備好!上次我吃了潛蛟,周身奇漲難受,結果在島上亂跑亂跳,整整三天三夜才止,這回説不定更加厲害!”
季靈芷微笑道:“你放心好了,如今你已習內功,只要靜心打坐行動,不但不會難過,而且可以大增功力,現在我們一齊運動,我以體內真元相助……”
説畢,將雙掌抵住她左右“氣海”,頃刻之後,兩人血氣交流,渾然人我兩忘,只覺得真氣如潮,走遍十二層樓循環運轉,體內功力與時俱進,彼此心中都感到無言的欣喜!
過了個多時辰——
季靈芷忽然覺得丹田中突然劇震,一股從未感覺過的暖流,脱開衝出,立刻面紅心跳,全身燥熱,那點在海宮蛟女腰間的手掌,更感到她灼熱的玉膚,格外柔軟滑膩,恨不得將她一把摟住……
季靈芷心中驚駭大作:“怪哉!我怎麼會這樣呢?”
心念未定,海宮蛟女似乎也有同感,一向赤裸的嬌軀,竟也向後節節蠕動,拼命向他掌心壓來。
其實,海宮蛟女早有異感,也是芳心駭然,暗想道:“我上次吃下潛蛟,怎麼沒有這種説不出口的感覺?”
他們哪裏曉得蛟性最淫,他的“膽”雖能補益真元,但效力發散之時,必然引動春心,對於懷春男女自然是更難抗拒。
好在兩人都是純潔守禮的人物,各自閉目凝神拼命壓制……
但盞茶時間之後,這種原始衝動之力,愈來愈強,兩人都已咬得牙關“咯”“咯’’有聲,周身發抖,尤其掌心貼肉之處,彷彿產生了特別強烈的吸力。
季靈芷不得不將雙掌突然撤回,海宮蛟女整個嬌軀,竟然仰跌在他懷裏,兩人雙目微張,對方竟然更比平日增加萬倍吸引力……
理智被人類天賦本能所克服……
緊張……,新奇……
旖旎風光將兩個靈魂粘合在一起……
暴風雨,悄然逝去!
季靈芷也從温香妙境中醒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嬌慵無力的海宮蛟女。
她猶如一朵含苞嬌花,初經雨露,茫然的明眸中,充滿着對於“未來”的期待……
季靈芷心頭猛震,他認為無論在“感情”與“道德”上,都應該由他負完全責任,從現在以至永遠……
啞聲説道:“蛟妹!我……希望你能原諒……!”
海宮蛟女明眸疑惑的光輝一閃,低聲道:“原諒!如果你……你認為是做錯了……!那我會終身不安……”
兩行珍珠似的清淚奪眶而出,哽噎續道:“那樣的話,……我才需要別人‘原諒’……”
季靈芷從她的言語中,充分了解海宮蛟女一片柔情,她那純真温柔的天性,海枯石爛的深情,已到了寧願承受犧牲,毫無佔有慾的至高境界,於是感動地説道:“蛟妹,你不要誤會我意思!我只是想向你表明,我應該而且我衷心願意負起一切的責任……”
“海宮蛟女”破涕為笑,低垂粉頸,不勝嬌羞地答道:“我……我真心願意成為你人生責任中的一部分,但不希望成為你的累贅……”
“啊!蛟妹,天荒地老,我心不渝……”
“靈哥!我太高興了……!”
海宮蛟女激動地凝望着季靈芷!
四目交投!
兩心相印!
他們再一次熱烈地擁抱……
無言的長吻,互訴着兩心中的幹言萬語!
季靈芷身形如電,疾駛過峻嶺叢山。
海宮蛟女的倩影,不時出現於他的腦際。
為了不讓心上人涉及江湖恩怨,他不得不只身上陸,惟一願望是早除黑衣聖母手刃親仇……,然後……
一聲銀鈴清嘯,劃破長空]
季靈芷心中一振,猛自沉思中醒覺過來!
“這口音好熟悉!”
縱目向聲音傳來方向一掃……
樹林稍頭,淡綠俏影如出岫輕雲,閃躲奔逃,神出鬼沒!
後面緊跟着一條火紅身影,大袖寬袍,猶鷹騰撲,死追不捨!
季靈芷心頭猛顫,仰天長髮龍吟勁嘯,逕向兩道人影當中射去,幾個起落之間,便將奔逃俏影截住!
竟是精靈刁鑽的青姬!
青姬抬頭一望季靈芷,兩隻清亮大眼,瞪得圓鼓鼓的,猶似發現了奇蹟般驚“噫”道:“你……!”
你字未落,身後風聲呼呼,追兵已到。
嬌軀如小精靈一閃,躲到季靈芷身後,鐵手抱住季靈芷蜂腰,喜極呼道:“哎呀!真是活的……快打這老小子!”
季靈芷放眼望去!
一個火紅大袍老人,凝立兩丈以外,生得方面海口,巨眼濃眉,頭髮鬍鬚都是赤紅,高大獰猛之極!
青姬鬆手閃出當場,嬌喝道:“這老小子是‘烈火教主’火魔諸炎烈!很有兩手三腳貓,靈哥不要對他客氣!替我重重地打!”
然後威風凜凜對火魔喝道:“老小子!這就是我的靈哥……季靈芷!本姑娘看你還狠不狠!”
火魔立刻氣得鼻息咻咻,胡發亂抖,暴叫道:“季靈芷!你傷我烈火四凶,罪無可恕,今日你兩個乳臭小兒難逃一死……”
“呼”!的一掌拍出,遍地狂飈亂翻,真力之中,夾着火熱勁道,着肉如焚,果然不愧火魔名號。
季靈芷對這五魔魁首,不敢大意,使出八成真力,一掌回敬過去!
“轟隆”連聲巨響,人影乍分,塵砂四濺!
季靈芷身形閃退八尺。火魔更被震出兩丈開外!
老魔頭紅臉上驚怒交加,情急狂吼道:“黑衣聖母掌下游魂,看老夫的厲害!”
本門“大血手印”雙掌齊出,陣陣灼人熱流中,亮出一對門大血手,五指箕張,“遮天蓋地”當胸印來!
季靈芷微微冷哼,一手帶退青姬,左掌抖運奇功,向火魔掌心閃電似的連發四招,頓將對方兇焰逼住。’
隨即右掌疾圈而出,十道紅白相間的真氣,向敵人“血手”影中直攪!
“砰”!“砰”!連番真力震波爆裂!
火魔高大的身,如風吹落葉,歪出三丈!方才收步立定。
老魔頭一生驕傲無比,如今兩招都落敗在後手之手,氣得虛火攻心,已達瘋狂的程度,“血手印”一左一右,再次箭撲而上。
就在雙方掌力將要接上的時候,火魔怪眼中異光突閃,大口一張,噴出一股酒杯粗細的亮紅氣柱,“茲”的箭射季靈芷眉心大穴。
季靈芷不料火魔以一教宗主,竟會使出這種不顧性命的招法,毫無防備之中,只覺一股燒紅烙鐵似的氣,衝腦而入,神聲隨即恍惚!心知這股真力內必含強烈的火毒,頓時殺機大熾,本能的將口一張——!
一股清涼奇香的白色氣柱,電射對方。
左右手“秘魔神掌”同時“呼”!“呼”!掃出!
淒厲慘叫連聲!
“火魔”倚身大樹之上,雙手掩腹,七竅中鮮血淋漓,一排門牙更是顆顆勁搖,幾乎墜落當地,但兩隻兇眼圓睜,眼見季靈芷身軀搖晃,連退數步,周身一陣劇烈顫震!
心想:“你中了老夫‘三昧火’也好不了!”
可是對方隨即站穩腳步,片時回覆鎮靜,泰然無事!
這一下把老魔頭唬得心旗搖搖:“難道這小於練到了百毒無侵的地步不成?”
他當然想不到對方除了萬年靈芷之外,更生服了獨角蛟膽,光憑一樣“火毒”已經不生作用!
且説火魔正在沮喪驚恐之中,等待對方下手追取性命。
陡地身後兩種怪嘯破空傳來!
一個聲如鬼號,一個聲如號角,都藴藏着奇強的勁氣內力。
他那獰惡如鬼的紅臉上,頓時浮起絲絲笑意。
隨見兩條人影,先後閃出當地,兩人都是奇形怪相的老者,年紀約在七十開外,一望而知決非庸手。
兩老者身形分閃,其中高長瘦削身穿碧綠長袍的,立即去至火魔身前,兩掌貼住他的“氣海”、“丹田”為之運功療傷。
另一個對火魔投以駭然一瞥之後,馬上擋在季靈芷前面!
季靈芷打量來人,身高不過四尺多些,小眼倒眉,肥得像座小土堆,土黃大袍,橫直幾乎一般尺寸,不由得面上一緊,冷聲道:“你又是誰?居然來袒護這個老魔!”
這時青姬雖然認出兩人,竟未出言譏諷,只是閃在季靈芷背後連扯他的衣袖,季靈芷心知善者不來,卻無法分心理會。
只聽這肥矮老頭,腹中“唧”“唧”連聲狂笑,一似這聲音都從地心發現,隱側側傲然説道:“老夫昊土教主地魔黃石殘!”用手一指高瘦綠袍老人:
“那位是蒼木教主木魔林木森,娃兒你叫什麼?”
“季靈芷!”
“桀桀桀桀!娃兒你好大的膽!幽靈谷傷我‘昊土四絕’與兩位護壇劍手,今天我要把你切成六塊,才好抵賬!”
季靈芷盡中怒氣,如火燎燎,冷笑道:“原來又是兩個老不死的魔頭,武林中近二十年來,被你們搗得烏煙癉氣,小爺正要找你們納命,以為武林除害!”
“娃兒,桀桀桀桀!你真是初生之犢,不知獅虎之威,你師父天龍老怪,為黑白兩道所仇視,教出你這徒兒,也是豬八戒照鏡子——兩面不像人,為正邪兩門所不齒!桀桀桀桀!”
“你竟敢侮辱聖僧,我要替他老人家,治你們幾次騷擾聖地之罪!”季靈芷話音剛落,一道如山勁道,翻腕疾出!
土魔黃石殘隱詭無比,雙掌倏發疾收,陣陣隱風捲出,無數股凝練成塊的勁力,如地裂山崩,齊向季靈芷撞去!隆隆巨聲撼入耳鼓!
同時隱在大袍肥軀下的雙足,以詭異至極的步法,如陀螺疾旋,竟然避過雙方猛烈的掌風,陰又轉回原地。
但是,他剛才滿面的傲氣,也在疾旋之中,拋得千乾淨淨,只見兩隻肥短手臂交護胸前,一心調運真力,那肥短身軀一鼓一縮,竟似蛤蟆鼓氣般,越來越大。
季靈芷得理不讓人,左掌連掄,幻想千重掌影,直搶中宮而上,土魔忙將雙掌舞成圓桶的力牆,“篷”!“篷”!暴響中,肥軀以看不清的速度急轉,竟旋成一團土黃光暈,呼呼有聲!
季靈芷俊目閃閃生光,看準空隙,右掌緩緩舉到分際,閃電般的黃光中直切……
驀然——
一股強猛無比的勁氣,又從斜刺裏橫劈而來!
季靈芷不遑傷敵,身形向左方一飄,堪堪讓過這凌厲的一擊,眼光掠過,那火木二魔,同時到了。
火魔經木魔療作之後,功力復原不少,而且這一掌竟然是由火魔所發,發掌之時,木魔雙掌齊貼火魔氣海穴上,而後將本身功力透穴貫掌而出。
季靈芷在幽靈谷掌斃四凶四絕之時,已經見識過這種“五行相生”的方法,但現在由兩魔親自施展,其效力更強多倍。心中微微一驚,不待三魔聯手合攻,三枚“五龍環”連貫飛出,疾打木魔雙腕。
木魔情急之下,雙掌撤離火魔穴道,來截金環,季靈芷雙臂疾振,向三面圈出層層勁波,勢若巨浪排空,連攻十八掌。
打得三魔身形電閃後退,掌指齊輪,各奔要穴,那火魔哇的又噴出一股血箭,身形不住搖晃!
三魔趕忙併肩側立,各用一掌抵住另一人的掌心,“蓬”的巨響連聲,“金環”首被振飛五六丈高,季靈芷蹬蹬蹬連退三個大步,被對方聯掌罡風,振得心跳氣湧,喉頭髮甜!
土魔隱桀桀喝:“娃兒!老夫三人聯掌,你是準無辦法,識相的咱們日後再鬥!”
“哈哈!你三個老不死的‘五行掌’,五行缺二,唬不住我,本人正要就此為武林除害……!”
“娃兒!別吹大氣,先瞧瞧那小丫頭罷!”
季靈芷猛然想起青姬居然半日沒有説話,連忙側頭一瞥,她這時兩手緊抱一顆大樹,美目赤光濛濛,不停地張口喘氣,不用説,是內傷發作的跡象。
於是用極嚴重的口氣説道:“今日暫饒你們三人一命,如果她有半點好歹!哼——”
“怎麼樣?”
“用你們三教的全體人命相抵!”
三魔縱是狂妄已極,聞言也都面色慘變,如果對方真是個別尋仇,三教都難逃一場流血慘劇。
火木土三魔頭互望了一望眼,連門面話也不找補兩句,憤憤然魚貫而退!
季靈芷擔心青姬的傷勢,不遑追敵,也就急速背起青姬,疾展上乘輕功,去尋覓療傷之所。
青姬逐漸回覆了知覺,感到兩隻温暖的手掌,分別貼在自己“氣門”“血門”大穴上,陣陣温暖真力,透衣傳來,全身都佈滿説不出的舒暢。
微張美目,只見季靈芷跌坐牀上,莊嚴得像老僧入定一般。正在替她運功療傷,心頭一陣甜麻,故意閉目裝睡,賴了盞茶功夫終於忍不住,“桀桀”一笑:“好啦!好啦!你那手心碰得人癢癢的!”
季靈芷俊臉一紅,説道:“青妹!你真淘氣……”
青姬翻身坐起,嬌笑道:“靈哥!你這旱鴨子跳海,居然活着回來,我真高興極了……”
“你怎麼知道?”
“啊!你忘了我説的三月之後去沉魚島的諾言嗎?結果我按時去了癸水教總壇……”
“你不是説要去拜謁師尊!”
“他老人家不在,我等得氣悶不過,結果……溜出來了!”
季靈芷想起黑衣聖母的奇怪功力,擔心地追問道:“你可曾和黑衣聖母見過面來了?”
“豈只見面,而且交過手!”
季靈芷回憶當日被黑衣聖母打下捨身石的情景,料定青姬決非對手,因此擔心地問道:“她的功力頗高,交手的結果……”
“連你敗了,我自然更不行,‘玄女劍’也被她奪去,而且被囚在島後石窟之內三天!”
“你怎能逃出?”
青姬一笑説道:“多虧玉面飛狐……!”
“奇怪!難道他還能幫你逃走?”
“我得從上島説起!本來我去的時候,是假説慕名造訪,但是教中人物行動詭祟,似乎是做一件秘密勾當,那黑衣聖母竟不接見!”
“那你怎樣又能見到她?”
“因此我公開聲明,是替你報仇去的,可笑教中許多門人,竟然不敢動手,結果由妖婦親自出陣!但我一心為你報仇,居然想不到‘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終於被搶!”
“玉面飛狐怎能和你碰在一塊呢?”
“我被單獨囚在暗無天日的石牢裏,哪曉得玉面飛狐也囚在隔壁,他熟悉島上情形,竟然打開了秘門,入室和我講話。
他説黑衣聖母既會失信未將‘百嬰奼女丹’分給他,而且恨他泄漏秘密,竟將他廢去武功……”
季靈芷聞言心下恍然大悟,原來所謂玉面飛狐冒充教中人物全是謊言,意在分散他的注意力!
青姬接着説道:“因此玉面飛狐願意開啓秘道,放我逃走,以便日後找人對付黑衣聖母!”
“後來如何?”
“玉面飛狐本已去死不遠,打開秘門之後,他竟自撞巖自盡,而我就從‘捨身石’上跳海逃出!”
“那三魔又怎樣與你碰上的?”
“他們‘五教五魔’,都是一鼻孔出氣!
黑衣聖母原想改頭換面,連教中人物都不知道她與玉面飛狐的來歷名姓,但不幸被玉面飛狐傳給你我兩人知道。
你和我都是她必殺之人!她以為你死了,但知道我活着,因此非追不可!想必這五教均已出動搜查!
我不幸撞着這三個老小子,而且被“火魔”掌風掃中,要不是碰到你……準是難逃魔掌!”
季靈芷切齒言道:“玉面飛狐算他便宜……黑衣聖母我早晚必然將她碎死萬段……其他四魔也在必殺之列……!”
“靈哥!你今日獨力擊退三魔,功力比從前大有進步,為什麼不現在再上沉魚島……?”
季靈芷虎目殺機暴現,憤然道:“我自問還要一段時間,方能勝她……目前技不如人,我真愧對先人和師父……!”
“這樣説來她的功力更在三魔之上?”
“事實如此!”
青姬見季靈芷悲憤之極,連忙改口説道:“也許是邪丹的效力,而且我在海中發現無數少男骸骨,可能她現在又煉其他隱毒武功……
“不過今天你把三個老小子整得不輕,總算出了一口惡氣,尤其是‘五龍環’——!”
説到這裏,青姬忽然停住話頭,雙手拿住季靈芷的左腕,季靈芷本能地向後一抽,幾乎將“青姬”拖倒!
“靈哥!你不要動。”纖手把季靈芷袍袖一推,頓時俏臉變色,聲勢洶洶地質問道:“果然只剩三隻!還有一隻哪裏去了?”
季靈芷被她突然喝問,一時不知從何説起!
“好哇!你臉色都變了……。我恨你交換一隻,你還不樂意,如果你把金環送給不三不四的人,我……我……我不理你……”
季靈芷發急道:“她不是什麼不三不四……”
青姬聽到真是送給了另一個“她”,眼淚奪眶而出。
“她?她是誰?快講!”
“海宮島……”季靈芷剛説出地名,猛聽院中“嗯哼”一聲乾咳,口音奇熟,立感全身發燥,飄身門後向外一張,從那人肥胖的背影看來,正是人面獸心的惡賊——“笑面財金富”。
他剛要縱身而出,冷不防青姬將他死命拉住不放。
“靈哥!你不講我不放手!”
季靈芷焦急萬分,面色一整:“別胡鬧!這是我的仇人!”
“我也去!”
“請你耐心等一下,我回來解釋!”
“那麼要等多久?”
“一直等……”話音未落,季靈芷已到店門。
只見滿街行人,卻沒有笑面財神在內。
他打量左手街道甚長,笑面財神決不可能在片刻之間,走到盡頭,惟有右邊道路曲折。
身如電閃,疾向右邊搜去。
街道兩旁行人,只見黑形掠身而過,連身形都看不清楚,倒以為是自己眼花。
季靈芷轉了五六個彎,似見前面酒樓之前,有個肥胖形正在登樓,連忙收住身法,輕步跟入。
立刻聽得裏面雅座,傳出笑面財神洪亮的口音……
季靈芷邁步走入隔壁座頭,低聲對店夥胡亂要了些酒菜,先聽笑面財神又搗什麼花樣,只聽這衣冠禽獸得意洋洋説道:“哈哈!兄弟今日對貴觀捐獻香資千兩,以表敬意!”
季靈芷心中一聲冷笑,想道:“這小子送錢準有目的,不知又是哪個上當?”-
隨即一個蒼勁有力的口音,答道:“金施主禮敬三清,貧道代表本門致謝。”
笑面財神接道:“除此之外,兄弟還有一件喜信報告!”
“貧道洗耳恭聽!”
“兄弟最近得到確實消息,季靈芷真是墜海身亡,武林中總算除了一害!哈哈哈哈!”
“金施主前次來山,認為江湖傳言多半不確,那癸水教又是邪派,更難相信,因此再三敦促本派搜查,怎麼如今又改變論調了!”
季靈芷心頭一震,想道;“果然這惡賊又在挑撥是非……不知又找了哪一門派出來……?”
笑面財神油滑笑道:“兄弟最近親去癸水教,見了‘黑衣聖母’,才知季小子,實是被她掌劈墜海……”
“怎麼!金施主與癸水教也有來往?”
“四海之內皆兄弟也,金某人平生最愛交朋友……”
“閣下既與武林敗類來往,而又催請敝派出手,豈非兒戲!”
“所以兄弟奉獻香資,以作薄謝……”
那蒼勁口音,立刻叱道:“如此敝派不收!”
“唏唏唏!道長不要動怒,兄弟本來的意思是,季靈芷已成武林公敵,可由大家合作,因此才找黑衣聖母,誰知他真的死了……”
“哼!就算他活也用不着!”
“武當掌門親自出手,尚且負傷,兄弟原是一番好意……”
笑面財神正在説話之間,突然面色慘變,因為他面對的那扇牆壁,竟然凸出一道人形裂口,季靈芷已硬生生穿牆過來!
一聲駭極驚號,笑面財神就在座位上猛然倒翻,破窗竄走!
季靈芷劇怒中剛要騰身縱步……
但面前袖影一振,“轟”!一股雄沉凝練的真力呼嘯劈出,正擊在自己身前檀木餐桌之上,阻住去路。
滿桌盤杯碗盞,立刻裂成堆堆碎片,連大桌的四條木腿,竟也貫穿厚實的樓板三五寸深!
那蒼勁聲音喝道:“季施主,留步!”
季靈芷駭然於來人功力之穩健雄沉,眼光掠處,一位望六之年的老道,古貌蒼髯,清奇脱俗,正以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盯着他腰間寶劍,而且老道身後,一排侍立七名三十餘歲道人,個個身佩古式長劍,冷然不發一言!
季靈芷無暇多話,一聲:“借光!”奇快身形便閃……
立刻長劍錚錚交鳴,從各種不同的方位角度疾掃而出,恰好在窗口織成一片劍網!再度將季靈芷去路截個密不透風!
季靈芷已知這些人並非邪派,不俗濫起爭端,問道:“閣下是誰?為何幾次阻擋!”
“貧道崆峒掌門,道號玄靈!”
“掌門人何必袒讓這種衣冠禽獸!”
“玄靈道長”略一吟,道:“貧道無意袒讓此人,先請繳出本門寶劍!”
“本人已對武當掌門如意道長有所説明,現在區區身有要事,盼勿留難……”
玄靈道長一聽提起武當討劍之事,立刻想到“如意道長”折劍受傷,禁不住蒼髯微顫,叱道:“可由不得你!”
“你也別怨本人硬闖……”
“倒要試試你的能耐!”
“先叫你的門徒退下,以免誤傷!”
崆峒七劍個個聞言變色,目光炯炯瞪看着季靈芷,一面舒臂順劍,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玄靈道長倒功力又高一籌,知道對方不是易與之輩,而且酒樓地方狹窄,不利長劍施為,於是袍袖輕拂約退“七劍”’一式“一夫當關”,竟然以崆峒掌門之尊,親擋對方出路!
驀地人影如電疾施……以看不清的掌法交互劈打!
清嘯……!
悶哼……!
“砰!砰!砰!”強烈無倫的掌力渦流,滿室震卷!
整座酒樓如受極強烈的地震!不住戰顫搖擺,東倒西斜!
轟——譁!
酒樓終於自內爆裂!
棟折梁摧,土崩瓦解,連串振耳欲聾的巨響!整棟樓房倒坍大半,真可惜這所繁華屋子,轉眼之間,化為斷壁殘垣。
在這漫天灰土、迷人眼目的塵土中——
七道人影,如驚鳥離巢,當先縱出,正是幸未胡亂出手的崆峒七劍。
接着,季靈芷如影隨形,衝空三折身形,飄然點地!
但是卻不見崆峒掌門的蹤影出現!
七劍駭得心驚膽戰,悲嘯連聲,身形如流水行雲,各踏北斗七星方位將季靈芷圍在劍陣垓心!
季靈芷面色一整,道:“本人無意與諸位動手,快些讓開,以免……”
免字剛剛出口,腳踏.“天樞”方位的道人長劍一領,搶先攻到,季靈芷只得發掌應敵,霎時劍氣迷空,寒光一若萬道靈蛇亂閃,中央圍着一條看不清身法的黑影電似旋動。
三招過去,季靈芷心頭髮燥,暗想道:“崆峒七星劍陣,果然有些門道,這樣打法不知纏到幾時,但若施展‘秘魔神掌’,‘七劍’不死即傷,不如……”
心念剛動,“錚!”青紫劍光,暴漲一丈,接着是叮叮不絕的長劍相擊之聲,幾道銀白寒芒沖天四散。
只見“七星劍陣”突然向外一散,七個道人手中都只剩下半節斷劍,崆峒七劍見兵刃被削,個個面色怨憤之極,一齊舒掌挪步,要作甘冒死亡危險的決戰。
突然——
瓦礫堆中,冒出一個人頭,玄靈道長灰頭土臉地走將出來,腳步踉蹌,蒼髯上血珠點點,粘滿灰塵,啞聲喝道:“-匕劍不可冒失,與我退下!”
然後滿面悲憤地説道:“季靈芷!七日之後,貧道在‘白雪台’等你,你可敢來!”
“按時準到!”
“貧道話先説明,到時還有幾位同道出場,可別怨我們以眾欺寡!”
季靈芷豪氣萬丈,答道:“不管我少,本人一概接下!”
玄靈道長狠狠再打量他一眼,率領“七劍”如風撤下!
季靈芷輕嘆一聲,凝眸四望……
身後雖然立着個肥胖人物,卻是愁眉苦臉的酒樓主人,至於“笑面財神’’早就逃得無蹤影!
季靈芷知道仇蹤難覓,便轉頭對店東問道:“有沒有別人受傷?”,
“幸虧沒有,只是小店……”
季靈芷不等他説完,懷中掏出兩塊寶石,遞交店東,道:“這些小之物贈與貴東作為賠償!”
店主人驚喜過望,連聲稱謝。
季靈芷逕自匆匆趕回店中,走到房內,只見空無一人,“青姬”業已不知去向,方桌上面留着一張字跡娟秀的紙條,寫道:“我到海宮島一遊!”
季靈芷心頭如中鐵錘,幾乎昏倒——
“糟!‘海宮蛟女’個性雖然淳厚,卻不是軟弱之人,像‘青姬’這樣嬌縱的個性,準會發生衝突,好在崆峒所訂決鬥之約,還有好幾天,我要趕急迫她回來!”
匆擴付了店錢,如箭追趕而去!
季靈芷如飛蒸掠空,一個勁追出數百里路程,因為心事重重,居然額頭微見汗珠。
一山,又一山,……山影重重!
但是不見“青姬”的俏影。
他想到“青姬”輕功頗高,人又特別機伶,當然不會露出蹤跡,使人輕易追到,於是拔上一座高峯巍然獨坐,一方面調氣定神,一面觀察動靜……
誰知青姬這時也正趕到附近樹林之中!
她芳心中懷着無限委屈的心情,盡力放開腳程朝前飄縱,似乎想將一身煩惱,拋諸腦後!
就在她身形疾射中,猛然瞥見林中坐着一個奇裝少女,腕上金光閃閃……
青姬頓時芳心一跳,隨即收住身形,仔細觀看!
只見這少女長髮及腰,眉目如畫,穿着一件灰綠皮衣,一雙玉臂及小腿,通通露在外面,她左腕上所戴的,正是她要追查的一枚“五龍環”!
青姬芳心狂跳,竟自火辣辣走將過去,喝問道:“你是誰?”
那少女對她不客氣的口氣,並不動怒,微笑答道:“我叫‘海宮蛟女’!”
“不用説你是‘海宮島’來的了!”
“是呀!姑娘你怎麼知道?”
“我問你,你這金環是不是季靈芷給你的?”
海宮蛟女興奮笑道:“原來你也認識‘靈哥’!那麼你叫什麼名字?”
這一聲“靈哥”,對於青姬無異當頭一記悶棍,芳心中怒火如焚,簡直無法遏制,叱道:“你別管我是誰!”
海宮蛟女疑惑地問道:“那麼你找我幹什麼?”
“找你……找你算賬!”
“算賬?”
“第一不許你叫他‘靈哥’!”
“為什麼?”
“我有這個權利不許你叫!”
海宮蛟女詫異不已,問道:“你是誰?有這個權利?”
“我……我是他的青妹!”
“嗯,奇怪!靈哥怎麼沒有告訴我,他有個妹妹!”
“你現在知道就好,趕快把‘金環’給我,饒你一遭!”
海宮蛟女柳眉一皺,答道:“不行!這是我們……”
“你們什麼?”
“我們的紀念!決不能給你!”
“不給也要給!否則——”
“怎麼樣?”
“你難逃姑娘掌下!”
“我不想和你動手……”
“你害怕,對不對?”
“我害怕傷了你……”
“哈哈哈哈!”青姬氣得一陣冷笑:“先給你看個榜樣。”
奇快的身法暴閃,照定海宮蛟女“中庭穴”一掌切入,風聲呼呼,既重且快!
海宮蛟女不料對方突發冷招,直取大穴,身形猛然橫移五尺,還是被掌緣在肋下括了一下。一邊歪出兩步!
“嗑”的一聲!青姬反而感到手腕奇痛,頓時驚駭不已,原來對方這件怪衣,竟是無比堅韌!
她哪知這是“獨角雄蛟”皮革製成,刀劍不入,何況只是肉掌!
卻説青姬一擊無功,身形疾旋,又準備二度撲擊。
海宮蛟女卻飄退丈餘,正色叱道:“你不必苦苦逼我,我無意和你動手過招!”
青姬氣得粉面鐵青,嬌軀亂顫,咬牙道:“你是不是愛季靈芷?”
海宮蛟女面色壯嚴地將頭一點,以作答覆。
“老實説,我也愛她,你我之間不能兩立!你不必虛情假意!”話音剛落,雙掌疾翻,陣陣勁風,如山壓到。
海宮蛟女聞言,不異利箭刺心,芳容立刻變色,雙掌展開“天龍九式”,硬生生劈接來招!
頓時樹林中,勁風如潮,振得落葉蕭蕭滿天亂舞……。
兩條奇快的身影,如蝴蝶穿花,纏在一處!
五十招!.一百招!
勢均力敵,難分軒輊!
青姬以靈巧快疾、招式繁複詭異見長!
海宮蛟女以力道沉雄,穩健凝練為勝!
突然——
青姬一聲清嘯,妙曼的身形拔空直起,雙足以不可捉摸的方向角度交互踢出!
海宮蛟女一時不知如何應付,微然一怔,雙掌圈劃疾出,指掌之間,竟然微現紅白勁光。
“蓬!”青姬凌空折腰暴移八尺,堪堪避過,怒極嬌叱道:“好哇!季靈芷看家功夫都教給你啦!”
纖足連動又以看不清的速度蹬來。
海宮蛟女被對方喝破根底,玉面突現紅暈,不好意思再發奇掌,就在這微一怔神之下……
肩肋上,被青姬連踢兩腳,蹬!蹬!連退五六個大步,翻身跌倒塵埃!
青姬得理不讓人,嬌軀箭射而前,掌式逕劈海宮蛟女生死大穴。
海宮蛟女杏眼中看出對方滿臉怨毒,殺機重重,芳心不禁凜然一震,左腕“金環”如電閃出,右手更以十成力硬接來掌!
真力“蓬然”振出股股氣漩……
青姬震退一丈開外,“哇”的一口鮮血噴出,目稜之間更暴出點點鮮紅,芳心中怒!恨!怨!忿!猶如火山爆發!
她雖被對方掌力震動真氣,但是這種傷勢還在其次,主要的是,季靈芷竟將本門武功傳她,足見交情決非泛泛,這心靈上的打擊,更百倍於剛才一掌的傷害!
只見她嬌軀一晃,懷着滿腔悲痛直朝着原來方向,電閃逝去!
但她縱出不到數十丈遠!
一條黑影衝空飛騰,天若游龍的疾墜身前。
她急速的向右橫閃丈餘,卻被來人兩手攔住,偏偏是季靈芷這冤家到了!
季靈苜見她滿面淚痕,眼角嘴旁俱是血斑點點,心中極為駭然,惶急問道:“青妹!是誰……?”
青姬聞言並不答理,揚掌就朝他的臉頰摑去——
“拍!拍!”兩聲脆響,季靈芷的臉上平添一封掌印,他怔了一怔,駭然道:“青妹!你……”
青姬打了季靈芷兩記耳光之,猛然痛哭起來,傷心得如杜鵑泣血,巫峽猿啼,嘶聲叫道:“誰是你的青妹!”
“你怎麼這樣……?”
“不用你假惺惺……,你騙得我好慘……!”
季靈芷一頭霧水,驚疑道:“你太激動了!快些冷靜一下……”
青姬猛地閉住哭聲,只見胸頭不住起伏,悲痛到極頂之處,竟然沒有了眼淚,咬牙進出話來説道:“好——!我問你幾句話,你也要冷靜的答覆!”
“一定——!”
“你是不是認為我……很難看?”
“你異常的美……!”
“比海宮蛟女如何?”
季靈芷心頭猛震。但是他的生性高傲,不能説荒,坦白答道:“都很美!”
“你不必奉承我……我和她有什麼分別……老實講!”
“她温和端莊!你是……!”
“夠了!”青姬歇斯底里叱道:“我一定是潑辣!邪賤!”
“青妹不要曲解……!”
青姬哇的一聲,又噴出一蓬血雨,只見桃紅點點灑遍前胸,玉容慘淡之極!
她一向珍惜的美貌,竟然在季靈芷心中,比不上別人,她自感在情場上成了失敗者,慘笑道:“從今以後,我們劃地絕交!……你…你…你去疼你的蛟妹罷!”
纖足狠狠一頓,靈巧巧曼的身形,電閃般沒入叢林……
季靈芷反被這意外的變化,怔在當地!
他知道青姬誤會已深,追之無益,而且她剛才所説的言語中,提起海宮蛟女!
“難道她……已至此地……?”季靈芷心下恍然如大夢初醒,疾展奇快的身法,繞林細搜!
一匝!
兩匝!
都未見她的芳蹤!
第三匝!
瞥見一株大樹後,俏影半露!
果是海宮蛟女在濃枝茂葉掩映之下,垂首而立!
“蛟妹!果然是你,你怎麼不聽我的忠告……!”
海宮蛟女赧然答道:“我早知你會生氣,但是我太……
想念你!”
季靈芷被她真摯情意,感動得心中狂跳,柔聲道:“我決不是生氣,但江湖上風險詭異,我不願你捲入漩渦……
海宮蛟女芳心一甜,縱身投入季靈芷胸懷,聞聲道:“我能見你一面,就滿足了……!”
季靈芷仍是擔心她入世未深,問道:“你長途跋涉而來,可曾遇到驚險?”
“我……我只遇見了她!”
“哦,原來剛才那‘金環掠影’的招法,是你打的!你和青姬曾經過招……?”
海宮蛟女委屈傾訴道:“是的!因為她不講理,硬要奪我的金環……想不到被你看見!”
“青姬生性驕縱,你能原諒她嗎?”
海宮蛟女羞然道:“我也希望你原諒!”
“為什麼?”
“我偷聽了你們的談話!不但是同情她,而且我更充分了解你的……愛!”
“你不妒嫉!”
“不會的!”
白雲台位於羣峯之中,絕嶺高處。
台頂廣約十畝,四周白雲如萬馬奔騰,更不時有朵朵浮雲掠台而過。
此時晨曦初上,曉寒猶存,台頂仍是闐然無人,惟見一片雲海翻湧而已。
忽然——
浮雲驀地飄去,台頂已端坐着崆峒掌門“玄靈道長”’門下“七劍”俱在身後肅立。在白雲台的四周,更環形排列了五個石磴座位!
峯谷間,四處人影飄忽,頓見來人功力俱非平庸,齊奔白雲台上而來。
“崆峒七劍”之首,恭立台中一一唱名:
“武當掌門如意道長駕到!
青城掌門素陽道長駕到!
峨嵋掌門華嚴大師駕到!”
“玄靈道長”與諸正派首腦人物,依次見禮落坐!正寒喧間,峯頭人影如電,夾着兵刃嘩嘩作響之聲,一位灰袍芒鞋,手持九環錫杖的高僧,業已凝立場心。
他單掌立什,以洪亮無比的聲音説道:“少林寺‘大慈’來遲一步,各位掌門人見諒!”
四位掌門紛紛起身相迎,重新見禮落座。
崆峒玄靈道長首先發言道:“貧道此次邀約各位掌門來此聚會,乃是為了敝派紫電劍,也就是武當的青霓劍,此劍現在季靈芷手中,雖經貧道親自討取,但自愧功力薄弱,無能為力,只好驚動諸位大駕。”
武當如意道長,接言道:“貧道也曾在‘落星橋’追討一次,反而折劍中掌,我想正門各派榮辱相共,諸位諒必能予助力!”
少林“大慈大師”聞言問道:“那季靈芷也算佛門外家弟子,為人諒來不致十分邪惡。”
武當如意道長答道:“他的為人是另一回事,如今‘武當’、‘崆峒’合討一劍不得,天下武林人將對七大門派有所煩言!”
峨嵋華嚴大師插言道:“如此説來,不知衡山‘無燈老禪師’及崑崙‘黃衫老者’是否也在邀請之列?”
崆峒玄靈道長答道:“這倒不會!他兩位與你我五人師尊平輩,未敢冒昧相請。”
青城素陽道長道:“對付一個後生小輩,想來不必如此勞師動眾!”
武當如意道長面現紅暈,説道:“道兄不知這後生武功厲害,貧道一人不是他的敵手,就是二三人聯手應招,恐怕勝負仍不可知!”
他這番話,使在場諸人心頭齊是一震,同時台邊人影微閃,一條綠色身形業已出現當場。
五大掌門人,對這人竟能在高手聚會之地,無聲接近未被發覺,都感極為駭然……
但這綠色身形,卻對在場諸人視若無睹,竟然不慌不忙走到五大掌門座位中央,原來是位白髮如銀的老嫗。
她一身綠色衣裙,特別寬大,手中拄着一根.“鳳頭金杖”,至少也在百手左右,面容極為慈祥,但一雙精光畢露的眸子,暴現奇異光采,使人見之而生無窮的敬畏。
她鋭目一掃,用極為柔和蒼勁的口音道:“借問幾位後生,你們可曾……?”
話未説完,青城“素陽道長”已是沉不住氣,冷聲插言道:“老太婆!可是跟我等説話?”
“不是你們是誰?”
“貧道雖然不敢言老,也非後生!”
老嫗立時目光電射,以極嚴酷的口吻答道:“你們五個大不了六十出頭,我老太婆年過九十,你們不算後生小子算什麼?”
少林大慈大師應聲起立,雙手合什道:“老菩薩不要生氣,只因貧僧集在此等候一人,屆時恐有驚動之處,還請稍留尊步!”
老嫗靄然一笑,立刻回覆滿面慈祥,道:“和尚倒有禮貌,不知貴師是那一位?”
“貧僧少林主持‘大慈’,家師上‘鐵’下‘山’!”
“呵呵!‘鐵門’的高足,不錯不錯,老婆子只是信步行來,並無惡意,不知你們這樣緊張,是等哪位高手?”
“季靈芷!”
老嫗白眉微微,道:“不見經傳……他有多大年紀,何派門下?”
“不到二十,乃是‘天龍聖僧’惟一門徒!”
老嫗“風頭金杖”連連拄地,仰臉發出一陣清勁無比的大笑道:“哈哈哈哈!原來是‘天龍’的徒弟,我老太婆當年曾與‘天龍’有一面之雅,他素稱‘怪面魔掌’,既然晚年破例收徒,必然錯不了……我老婆子倒想瞧瞧熱鬧……
哈哈哈哈!”
五大掌門此時已然看出老嫗功力奇高,武林輩分更在五人之上,一時不便出言,只是心頭納悶,結果還是少林大慈大師問道:“前輩名諱可否見示?”
“老婆子久不問武林中事,連你身為一派掌門都認不出,不説也罷!”
大慈大師赧然合什一禮,道:“來人隨時可到,請老前輩……!”
老嫗不待他説完,笑道:“看熱鬧的決不插手,你們放心罷!”
説罷身形一閃無蹤,五大掌門心中又是駭然一跳……
同時,台邊一道奇快身形如天龍游空,沖天拔起。
季靈芷已然凝立台中,猶如嶽峙淵停,臨風玉樹……
“如意”、“玄靈”兩道長對頭相見,立刻面色一沉,飄然立起。
就聽季靈芷朗然説道:“兩位道長幸會!討劍之事本人業已再三申明,還請多加考慮!”
兩道長面露羞憤,先將其他三大掌門予以介紹,季靈芷見“大慈”、“華嚴”兩位大師,都是佛門弟子,首先行禮説道:“二位既是三寶門中,何必參加無謂的爭端!”
大慈大師合什禮道:“老衲有一言相勸,閣下可否採納?”
“大師請講!”。
“為息事寧人起見,請季施主將此劍交與我等手中如何?”
“大師這樣説法,終非息事寧人之道,在下早將條件告知‘武當’,‘崆峒’兩派掌門,疑難更改!”
青城素陽道長,越眾上前冷聲道:“季靈芷!今日五大掌門在此,不容你如此狂傲!”
“尊駕的意見是……!”
“你不送還,本掌門自有辦法!”
季靈芷冷笑一聲:“試試看!”
峨嵋華嚴大師眉頭微皺,道:“閣下未免太過固執!”
季靈芷正色答道:“固執的不是在下,大師難道不分皂白!”
“阿彌陀佛,老衲等只好得罪了!”
“武林中以強為尊,諸位請罷!”
青城素陽道長喝道:“先教訓你這驕傲小兒!”
右掌駢立如刀,閃電般劃出一道青光,逕切季靈芷胸前“巨闕大穴”。
季靈芷見他掌風強勁,竟能凝結生光,立刻面色驟寒,左掌劃出數圈勁氣,如怒海鯨波,硬生生直劈過去!
“蓬!”的一聲暴響!青城素陽道長悶聲駭哼,被震得倒退一丈開外,季靈芷身形連晃,疾退三步之遠,雙腳直沒入土中半尺!
勁風餘勁,還吹得身側兩位高僧衣袂不住飄蕩]
“崆峒玄靈”、“武當如意”兩道長,暴喝道:“道兄休慌!”
身形疾射而前,三人互看了一眼,揚掌之間,劈出三道如山勁氣,合成一股強烈無倫的狂飈,勁道之強,足可以移山倒石!
季靈芷見道家三派掌門,居然聯掌進招,虎目精光凝射如注,雙掌挾以全身功勁,接連圈出數波勁氣,轟轟相連,如巨浪排空,山崩海嘯……
“通”!“通”!連響之中,三掌門被震出七八個大步!季靈芷也連退四步開外,方才站穩了!
“呼呼”作響的勁力漩渦,捲起漫空灰土!塵埃中只見五大掌門面色全變,三道長更是臉如白紙,充滿着驚駭!
武當派的“玄門真氣”——
崆峒派的“太清真氣”——
青城派的“純陽真氣”——源出於道家的“一氣化三清”,現在三氣合一,竟然抵不住季靈芷這弱冠少年的掌力!
三道長慘厲的面容中,殺機猛熾,居然齊拔長劍在手!
少林大慈與峨嵋華嚴兩大師,見狀立予喝制,飄身上前説道:“季施主深得佛魔合參真諦,老衲等既然到場,也要奉陪一招半式!”
季靈芷心知虛言無補事實,也就朗然答道:“請!”
兩大師凝神屏息,四掌齊推。雄渾道勁匯成一股力流,直壓而來,季靈芷立生一陣窒息之感,幾乎立足不住!
猛可裏,雙掌合併,向力流中劈出一道凝積勁氣!
“波”的巨震爆開!對方勁道竟被“茲茲”的怪力,從中劃為兩道,分向左右斜飄!
兩大師驚吼一聲,身形退出八尺,季靈芷竟然踏着剛才的腳印,還是隻退了四步!
驀然之間!劍氣如長虹貫空,三道長品字形各向季靈芷攻出凌厲無儔的一劍。
別小看了三道長,單鬥雖已落敗。這一招之下,三隻長劍,寒芒映日如厲道電閃,各以三種不同正宗劍法,同時攻到,使人無從防守,更無從反擊!
季靈芷心頭不禁一凜,左掌圈疾劃,數圈驚人至極的勁波當先湧射,阻止對方威猛劍滔。
右手一搭腰,青紫混為一體的寒光,暴長尋丈!
身形立刻幻入劍芒異光中,只見對方三劍所刺成的劍圈,如走馬燈般,繞着外圍翻騰疾轉愈旋愈快!
轉眼間五十招過去!
青紫霞光寸寸擴大!
三道白光漸漸緩慢!
季靈芷滿面威稜肅殺,怕人之極,他已被逼到忍耐的邊緣,三位道家掌門人,隨時都有血流五步的危險!
兩位佛門巨擘駭然之下,齊搦兵刃在手,“大慈大師”
九環錫杖夾着鐵環震嘯之聲,漫天卷地的蕩入戰團,力道之雄沉無與倫比。
季靈芷激戰方酣,忽見杖影如山罩下,急忙長劍一圈一撥——
“叮!”霓電劍發出清脆的顫音,搭住杖式,身形借力橫移丈二。
“呼”的一聲,一道粗壯金光隨又攔腰掃到。
“華嚴大師”竟然施出粗如碗口的“降魔寶杵”如電進攻。
青紫寒光霍然四擋!
“叮……嗡……屍霓電劍嘯聲中,顫音更烈,季靈芷頓時微感此劍首尾之間,真力似難貫通。
他猛然想起師尊授劍時的驚語:“如逢強敵,慎防中折!”心中驚駭得如受天雷轟擊!
“看來‘九環錫櫨’與‘降魔寶杵’兩般沉重兵器,成了我的剋星!”
焦急之下,心中靈光突閃——
只見左袖‘嗡!嗡!”振出三道金環,分向一杖一杵飛射,兩大師齊舉兵刃攔格這種前所未見的奇兵。
叮!叮!連聲,金環與兩般利器撞出大蓬火花,飛空暴閃,兩大師欲正收招,金環卻又順着空中絲絲氣流,疾轉而回,把兩位掌門弄得駭異萬分,忙中連連發招撞擊。
就在二人招式頓挫中……
季靈芷健腕話劃,竟仿效獨角雄蛟振尾三擊之勢,一連戳出三劍,立見三道寒芒應聲向上閃射!
三道長駭呼疾退,手中只剩長短不一的半節斷劍。
台邊撫劍侍立的“武當三子”,“崆峒七劍”從緊張注視中,一齊驚覺過來!錚!錚!錚!拋出三柄長劍,三掌門隨手凌空搭住,又要縱上……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
半空中怪影疾墜,金色杖影,如泰山壓頂橫掃全場。
三隻長劍震得“沙沙”亂鳴,幾乎脱手!
連“九環大杖”,“降魔寶杵”這樣沉重的兵呂,是“噹噹”數響之後,無力垂下。
那隱身觀戰的老嫗,目光如炬,立身場中叱道:“五個大的打人家一個娃兒,老婆子實在看不慣了!”
這時場中六人,已然額頭見汗,喘息咻咻,呈現久戰疲勞,真力難繼之色。
少林大慈沉臉問道:“老前輩不來插手,為什麼……?”
老嫗厲喝道:“住口!你五人均為一派掌門,單打不勝便即合攻,合攻輸了,又動兵刃,真給你們師門丟臉!”
峨嵋華嚴大師,辯道:“季靈芷武功自成一家,雖則‘天龍聖僧’未立門派,事實上也算一支傳人!”
“哈哈!打不贏又來鬥嘴,倒捧對方!”
武當如意道長插道:“前輩想必輕視我們五派!”
“哈!我若不念‘五老’的面子,早給你們難看,想不到‘五老’隱去之後,你們這些年輕氣盛的小輩不成大器。”
説時,轉臉看着運功不語的季靈芷,以極端愛憐的口氣誇道:“還是這娃兒好,年紀小功力強,又乖得很……”
誇獎未畢,季靈芷突然張口,恭敬地説道:“晚輩有個請求!”
老嫗笑逐顏開道:“你説!不要緊……”
“晚輩請你老人家暫時旁觀!”
“什麼!你還要打!”
“不分高下,勢必如此……!”
“孩子你累啦,別理他們,跟我走好啦!”
“晚輩寧為玉碎……”
“真是孩子氣!要知苦戰決無好處,何況人家以多為勝!”
季靈芷慷慨一笑,道:“他們不一定真能勝得晚輩……”
老嫗驚奇笑道:“好志氣,好膽量!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可是我老太婆不願你這樣……”
“晚輩認為你老人家的弟子也不會……臨陣退怯!”
“哈哈哈哈!後生可畏!你們要打,打出個模樣來,全憑掌上功力,不要要刀玩棒……”
季靈芷聞言首先插劍歸鞘,五位掌門也只好一齊放下兵刃,凝神運功,準備以內家真力,作最後的一場拼鬥!
場中空氣重又緊張得使人透不過氣來!
惟一的聲音,只有山風中陣陣松濤沙沙發響。
惟一的活動之物,只有業業掠過台上的雲絮!
猛然長嘯運發!
道家真氣的勁流,由正面向季靈芷擁來!
隨着的是“少林”的“般若神功”與“峨嵋”的“南無勁力”合流由側掃入。
季靈芷凝神守一,雙掌連番疾圈,各發十道紅白交間的力波,分頭射出去。
掌影!指風!
身形!腳步!
震波!勁力!
以無法看清的速度,夾着振人心絃的巨聲——
翻滾!閃耀!掮得朵朵掠過浮雲,都裂為絲絲碎絮!
武林罕見的激戰展開了,就連未露身份的老嫗,也看得眼花繚亂,咋舌不止!她時而皺眉,表示五掌門頗有驚人之處,時而含首點頭,讚賞季靈芷更有神來妙招!
頓飯時間,在緊張中消失!
一抹浮雲中,幾處雲絮翻卷之勢,慢慢趨於緩和,且有慘嗥悶哼不時傳出,在奇快的數百招後,雙方已成強弩之末,而且各負有輕重不等的內傷!
這叢白雲消失後,頓見場心諸人,都已經垂首胸前,坐地喘氣不止!
不但嘴角上鮮血溢流,連衣袍上,土地上,亦復未紅遍灑,怵目驚心!
“武當三子”與“崆峒七劍”疾趕五大掌門身邊,逐一看顧傷勢,然後滿面怨毒的盯着季靈芷……
更一步!一步!緩緩朝他移來……
這時銀髮老嫗正也俯視閉目垂頭的季靈芷,精光暴閃的眼神,偶爾掃掠殺氣騰騰的十個道人……
距離寸寸縮短,十道人已至季靈芷身旁不及一丈!
就在“鳳頭金杖”將發之時,季靈芷虎目暴睜,面容淒厲如鬼……雙掌進出所有力道推出最後一掌!
饒是這一掌功力不足,十名存心暗擊的道人,也被震出三丈有奇,一個個滾得灰頭土臉!
而季靈芷隨即全身猛顫幾下,雙臂下墜!整個上體猛然向後翻倒!口一張,又是廣股鮮血噴射而出……
無心出岫的浮雲,乍地又掩沒廣台,片刻間後,再度隨風而逝!
“白雲台”上已是闐無一人,僅餘三節斷劍映日生寒!
老嫗、季靈芷全無蹤影。
但遙見山腰中十個道人,分攙了五位掌門人,步履踉蹌地走下山麓!
離“白雲台”不遠的山谷中,一彎流水,半畝平陽之中。
季靈芷正對銀髮老嫗一叩為禮,謝道:“老前輩援手之德,終生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