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材高大,臂力雄渾,這三劍大開大闔,使得劍風虎虎,好不凌厲!
其他四個白衣人也在這一瞬間,各展劍招,有的刺出一劍,也有刺出兩劍、三劍的,他們五人站立的位置,好像一朵梅花花瓣,把白雲燕圍在中間,雖然劍法各自為政,使的並不一致;但正因劍法各異,比訓練有素,行動一致的聯手合搏更具威力!
白雲燕被五人從五個方向攻來,但覺沒一支劍不是攻向要害大穴的,個個出手辛辣,快捷無比,不覺朗朗一笑,身形閃動,右手長劍隨着還擊而出。
一時但見劍光如旋,鏘鏘劍鳴之聲,盈耳不絕!
白雲燕以一支長劍獨鬥五個劍手,進退周旋,和他們每人至少搶攻了三招。
五個白衣人都有一種感覺,好像白雲燕舍了其他四人,只是在和自己搶攻,心中也不禁暗暗奇怪,忖道:“他們(指其他四人)在做什麼呢?”
那是因為白雲燕使的天山“追風劍法”實在太快了,快到使他們產生了錯覺,以為白雲燕只和他一個人搶攻了c要知天山七十二手“追風劍法”,全採攻勢,快速如風,這五名劍手劍法雖高,但出劍發招,自然無法和白雲燕使來的“追風劍法”相提並論!
不!他們劍發得最快,也比白雲燕要慢得很多,就因白雲燕攻勢比他們快,才能在五人環攻之中,應付得下來。
僅能應付,白雲燕心頭不禁漸感不耐,因為這些劍手,在白衣教中,大概最多也只是中等以上的身份而已,自己若是連他們中級劍手,都要久戰不下,還來救什麼人?一念及此,在右手長劍一輪快攻之中,左手屈指連彈,使出佛門“彈指神通”。
此時正在劍劍交擊,鏘鏘不絕之際,他彈出指風,自然沒人會去注意,瞬息間,五人長劍相繼被震脱手!
劍手手上,沒有長劍,自然圍攻不下去了,五人一臉驚愕的往後暴退出去。
白雲燕也不追擊,“嗆”的一聲返劍入鞘,含笑道:“在下有資格見你們教主麼?”
紫臉漢子一張紫臉變得煞白,凝聲道:“你只不過通過江南分堂五大劍手這一關而已!”
白雲燕道:“那還要通過多少關,才能見到你們教主?”
紫臉漢子道:“這裏是江南分堂,教主不在這裏。”
白雲燕道:“好,那在下就見見你們堂主好了。”
話聲甫落,只聽一個蒼勁的聲音接口道:“你要見堂主,還得通過老夫兩人這一關。”
隨着話聲,從階上走出兩個紫衣老者!
這一照面,白雲燕立時認出這兩人正是在常家莊見過的白衣教紫衣護法,左首一個叫冷麪判官邊鴻生,右首一個被自己用“取劍訣”借白衣少年之劍,截去四根手指的老者,不知他叫什麼名字?那兩個紫衣老者一眼看到白雲燕,也不禁怔得一怔!
冷麪判官邊鴻生洪笑一聲道:‘‘好小子,原來是你!”
另一個紫衣老者更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雙月精光暴射,怪笑道:“姓白的小子,老夫正要找你去,你倒自己找來了!”
紫臉漢子等五人眼看兩位護法出來了,便自退了下去。
白雲燕抱抱拳道:“邊護法請了,這位尊姓大名,在下還沒請教。”
那紫衣老者怒嘿一聲道:“老夫易秩然,你記清楚了。”
白雲燕又拱拱手道:“原來是易護法。”
易秩然道:“老夫被你小子以借劍手法削斷四根手指,老夫今天要加利索還,砍下你兩隻手掌來。”
白雲燕淡淡一笑道:“易護法認為在下借劍手法削斷你四根手指,是深仇大怨了?當時在下設若不是借了別人的劍,削斷你的四根手指,被你那一掌擊中,豈非非傷即死,雙方在敵對立場上,動手過招,難免傷亡,這也怨不得誰?易護法要向在下尋仇,要砍下在下一雙手掌,在下都不反對,只要易護法有能耐取得去,在下絕不皺眉。”
易秩然厲笑道:“你以為老夫砍不下你雙手來麼?”
白雲燕平靜的道:“就算易護法有能耐砍得下來,要和在下動手,也應等在下把話問清楚了,再動手不遲。”
易秩然沉聲道:“好,你有什麼話,説吧!”
白雲燕道:“方才邊護法説過,要見你們堂主,就得通過兩位這氣關,對麼?”
邊鴻生道:“不錯,老夫説過,不過老夫要知道你要見堂主,有什麼事?”
白雲燕笑了笑道:“等在下見到你們堂主再説吧!如果在下過不了二位這一關,説了不也白説麼?”
易秩然大笑道:“小子倒有自知之明,老夫不妨告訴你,你過不了老夫二人這一關,就得把命留在這裏了。”
“好!”自雲燕抬手掣劍,一抱拳道:“在下向二位領教了。”
冷麪判官邊鴻生從身邊掣出一柄兩尺長的闊劍。
易秩然右手被白雲燕削斷了四指,不能再使長劍,只見他左手一抬,從肩頭撤出一柄鈎形長劍來,在手上一掂,目光冷厲,喝道:“姓白的小子;你發劍吧!”
白雲燕傲然道:“在下那就有僭了!”
右手一揮,“呼”“呼”兩劍朝地上劈出,然後抬頭道:“二位現在可以出手了。”
他這兩劍只是劈向地上,表示不願佔兩人先的意思。
冷麪判官心中暗哼道:“好個倨傲的年輕人!”
他長笑一聲,闊劍一偏,雖是朝白雲燕劈去,但卻從白雲燕的肩頭斜向外落,也等於讓了一招,表示不願佔白雲燕的先機。
易秩然左手一抖,嗡的一聲,一縷精光就朝白雲燕當胸刺來。
他和白雲燕有斷指之恨,是以一出手就使殺着,劍化精練,疾如閃電般刺到,恨不得一劍就刺他一個窟隆。
白雲燕發覺對方這一劍勢若雷奔,不願和他硬接;上身往後一仰,右手長劍豎劍一撥,避開這一劍勢。
易秩然毫不放鬆,猛地跨前一步,劍招倏變,由直刺改為橫削,一招“秋水橫舟”,向左磕出,趁白雲燕避招後仰,重心不穩,“哨”的一聲金鐵大震,把白雲燕右手長劍蕩了開去,劍勢急轉直下,疾劈白雲燕心腹。
他這劍招接連三變,快得簡直有如電光火石,一瞬間事,在他想來,白雲燕年事極輕!
絕難逃得出這三招之下。
白雲燕右手只會使一套天山七十二手“追風劍法”,都是進攻的招式,自然無法封解,而且長劍又盪出,但他左手卻在此時伸了出去,食中兩指一夾,居然輕巧無比一下就夾住了易秩然劈落的劍尖,右手長劍及時朝易秩然肩頭刺了出去。
冷麪判官邊鴻生一上手只斜劈了一劍就停住下來,並未再發劍攻敵,那是因為他看到易秩然劍勢如電,接連攻出,一來他究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自恃身份,兩打一總是弱了名頭,何況對方只是一個年輕小夥子,二來易秩然這連環三劍,已足可制敵先機,他就毋須出手了。
但他停劍不發,只不過是極短暫的時間,差不多就只是眨眼工夫,便發現易秩然的長劍被白雲燕左手夾住,右劍刺出,易秩然除非棄劍後躍,才能躲得過他這一劍。
易秩然若是棄劍後躍,動手不過三兩招就棄了劍,豈不辱沒了紫衣護法的名頭?邊鴻生洪笑一聲,刷的一劍從斜刺裏挑出,架開了白雲燕的長劍。
白雲燕左手兩指一鬆,放開易秩然的劍尖,兩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易秩然怒哼一聲,一退即上,左手連揚,長劍像雨點一般急刺而出,邊鴻生闊劍揮動,也隨着攻上。
這兩人所學各異,出手劍勢也截然不同,易秩然使的是一支狹長長劍,手臂連振,劍發如風,點點劍影,快捷無倫,全是以點刺為主,使到急處,劍光密集,有如驟雨傾盆,瀟瀟灑灑,漫天而下。
邊鴻生使的是一柄闊劍,劍長不過二尺,使出來的劍招,大開大闔,有如巨斧開山,每一劍都貫注了真力,劍上力道奇強,劍風虎虎有聲,使到急處,有如一道匹練,橫空飛舞,煞是凌厲!
白雲燕出道江湖,不過幾天時間,卻也遇上過幾個高手,譬如龍興寺心一禪師、飛天蝙蝠連錫福;但以一敵二,和兩個使劍高手過招,這回還是第一次。
前面説過,白雲燕右手只會七十二手“追風劍法”而“追風劍法”全採攻勢,只是天山劍法中的那一份而已,那是當日他隨師傅上天山去,天池老人因白雲燕練的都是左手功夫,才傳了他一套右手的劍法,當然不是全套的“天山劍法”
了。
以一套只有攻勢,沒有守勢相輔,要碰上較自己弱的敵手,才能運用,如今他面臨這兩個白衣教紫衣護法,都是使劍的高手,劍上造詣,勝過白雲燕甚多,他要以一套只有攻勢,沒有守勢的劍法來應敵,自然就不夠應用了。
幾招下來,白雲燕已感到了威脅,在對方兩人兩支劍的夾擊之下,自己幾乎連化解的機會都沒有,只有舉劍和對方硬封硬架,才能架得開,但這一來,自己就只有捱打,沒有反擊的工夫。
好個白雲燕,他自知在兩人劍下,絕難討得便宜,身形閃動之間,左手一會施展“流雲鐵袖”,一會又施展“彈指神通”,不是把對方刺來的劍勢卷出,便是把對方攻到的闊劍震開,右手還是展開他七十二手“追風劍法”,劍光飛灑,記記是急攻快刺,凌厲無比,一口劍力敵兩名在劍上具有絕頂功力的高手,兀是毫不退讓!
冷麪判官邊鴻生見他年事輕輕,居然把天山劍法和少林絕技,同時施展,以左手封解兩人劍法,右手一路疾攻,使得如此精妙,也不禁暗暗心驚。
但雖如此,兩人合鬥,威力自然在白雲燕之上,一時之間縱然攻不進去,可是卻穩佔上風。
三柄劍使到疾處,竟如交織成一面光網,閃電驚飆,越鬥越烈,越打越快,三條人影起伏騰躍,已經分不出敵我人影!
就在此時,突聽“叮”“叮”兩聲,劍光倏斂,三條人影一下分開,冷麪判官邊鴻生和易秩然往後躍退,低頭看去,手中已只剩下了兩柄斷劍。
白雲燕也是一臉俱是驚愕之色,心中暗自奇怪,不知他們手中長劍,如何會突然中斷的?這時忽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説道:“楞小子,還不快説承讓了?”
白雲燕聽到有人以“傳音入密”發言,分明是此人在暗中相助了,當下就“鏘”的一聲,長劍返鞘,拱拱手道:“二位承讓了。”
冷麪判官究是成名多年的人物,雖然想不出自己兩人是如何被他震斷長劍的?但以他精擅佛門“彈指神通”,少林“流雲鐵袖”,崆峒“取劍訣”等上乘武功看來,震斷自己兩人長劍,自亦有可能之事!
他臉上微現錯愕之後,立即呵呵一笑,點頭道:“很好,小夥子,你贏得很漂亮,老夫二人這一關,你算通過了。”
白雲燕道:“邊護法是説在下可以見你們堂主了?”-邊鴻生道:“不錯,你在這裏等着。”
話聲一落,兩位紫衣護法身形一晃,很快退入殿去。
白雲燕不知剛才暗中出手相助,震斷兩人長劍的是誰?掄目四顧,哪有什麼人影?二位紫衣護法進去之後,這第二進天井中,只剩下白雲燕一人,四周一個人都不見了。
白雲燕只是揹負雙手,瀟灑的站在天井中間等候着。
過沒多久,只見從殿上走出一個灰衣漢子,在階上冷冷説道:“你叫白雲燕?”
白雲燕傲然道:“不錯,我就是白某。”
灰衣漢子道:“堂主叫你進去。”
白雲燕微哼道:“你們堂主好大的架子,連請字也不會説麼?”
灰衣漢子沒有作聲,轉身往裏就走。
白雲燕跟着他走上石階,穿行迥廊,來至後進。
這是第三進,他隨灰衣漢子又走入一個天井,和第二進的天井差不多,只是迎面一排石階的左右兩邊,站着十二名身穿白色勁裝,懷抱厚背撲刀的漢子,看到白雲燕走入,連眼睛都沒動一下。
灰衣漢子走在前面,快到階前就朝上躬身道:“回堂主,白雲燕帶到。”
説完,立即往後退下。
白雲燕聽得不禁大怒,他這話竟把自己當作了罪犯一般!
、但就在此時,從迎面一座殿堂上,履聲橐橐走出三個人來,左右兩人,正是剛才敗在自己劍下的兩位紫衣護法,邊鴻生和易秩然。
中間一個是身材瘦高,面目冷森的白衣老者。這人看去已有六十出頭,雙顴突出,雙眉極短,雙目微凹,瘦得找不出四兩肉,但目光鋭利,看去一臉俱是冷肅之氣。
他走到階上,便自停步,一雙冷冷的眼光朝階下白雲燕投來,那目光之中,生似有着生殺大權,令人不寒而慄,但他朝白雲燕看來,白雲燕泰然而立,同樣也朝他看去,毫不把對方放在眼裏。
瘦高白衣人一張皮包骨的臉上忽然泛起了一層怒意,好像是怒惱白雲燕好生大膽,居然敢和他對望;但怒意很快斂去,接着森冷的道:“你叫白雲燕?”
白雲燕道:“在下正是白某,你就是這裏的堂主了?”
瘦高白衣人道:“老夫李公奇,忝掌白衣教江南總分堂。”
白雲燕道:“在下那就找對人了。”
李公奇問道:“你找老夫何事?”
白雲燕道:“在下是來向堂主要一個人的。”
李公奇沉哼一聲道:“你向老夫要人?”
白雲燕道:“貴分堂不是擄來了一個人,囚禁在這裏麼?”
李公奇聽得勃然變色,雙目精芒電射,怒笑道:“姓白的,你膽子不小!”
白雲燕道:“在下若是膽子小,就不敢來了。”
李公奇臉露獰笑,點頭道:“你故意穿了一身白衣,一再和本教作對,老夫正要找你。”
白雲燕淡淡一笑道:“現在在下自己送上門來了,對麼?”
李公奇狂笑一聲道:“不錯,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老夫不把你拿下,你還當老夫這位江南總分堂”是好闖的了。”話聲一落,緊接着洪喝一聲:“你們還不把他拿下?”
他這聲大喝,堪堪出口,站在兩邊的十二名白衣勁裝漢子迅若飄風,一下把白雲燕圍在中間,十二柄映日生輝、閃閃發光的雪亮鋼刀,當胸直豎,每一柄刀上,都透出了濃重的殺氣,逼人而來!
這像一座刀陣,白雲燕就陷身在刀陣之中,他已可感覺得出這十二個白衣勁裝漢子比起第一進的白衣刀手,第二進的白衣劍手,要高明得多了!
敢情他們是這江南總分堂堂主身邊最親信的護衞刀手了。
李公奇威勢微斂,沉喝道:“白雲燕,你此時束手就縛,還來得及!”
白雲燕心念迅速的轉動,今日之局,勢難善了,自己不傷人,只怕已經辦不到了。
再以修羅教的兩位護法托塔天王錢增貴,黃鼠狼杜老道來説,武功比之白衣教兩位紫衣護法,要還遜上一籌,要想從白衣教江南總分堂把修蕙仙救出去,那是萬萬辦不到的事。
那麼要救修蕙仙,除了自己就沒有第二個人了!心念這一轉,不覺傲然笑道:“李堂主,在下也有一句話,不知你肯不肯聽?”
李公奇眼看白雲燕已落在自己十二刀手的刀陣之中,反正也休想衝出去,這就一手捋須,嘿然道:“你説。”
白雲燕傲然一笑,朗聲道:“在下要告訴李堂主的是此時雙方還未動手,你把囚禁的人放出來,免得傷了雙方和氣,等到動上了手,你手下若有傷亡,那時你李堂主面上就不好看了。”
李公奇面露鬱怒,突然往前跨出一步,一件白袍陡然間鼓了起來,大喝一聲:“無知小子,你死在臨頭,還敢口發狂言,你們只管給本座砍了。”
這一聲大喝,是他下了“殺”令!
十二名白衣勁裝刀手口中同時“呀”的一聲栗嘶,十二柄。厚背撲刀同時揮起,朝白雲燕猛撲而上,剎那間刀光如雪,刀風生嘯,把白雲燕罩在一片威猛無倫的刀光鋒鏑之中!
白雲燕口中發出一聲長嘯,左手抬處,掣出了從白衣教門人手中奪來的一柄白穗長劍,旋身發劍,朝十二柄撲刀揮去。
他只是旋身發劍,輕輕一轉,但聽“哨”……一聲悠長的金鐵交鳴方起,階前銀蛇亂閃,十二名刀手手中的十二柄雪亮鋼刀,一齊被震脱手,緊接着又是十二聲“鐺”“鐺”大響,那是鋼刀墮地之聲!
原來先前那一聲悠長的“鐺”聲,那是刀劍激撞之聲,白雲燕旋身發劍,劍隨身轉,在他們每一柄刀上磕了一下,照説本來應該有十二聲“鐺”才對;但因他這一招使得太快了,十二聲“鐺”,連接在一起,所以聽起來就好像只有一聲。
十二名白衣刀手幾乎連人家如何磕飛他們的鋼刀?都沒看得清楚,但覺虎口劇震,半邊身軀驟然一麻,鋼刀已經脱手飛出,十二個人心頭大驚,各自忙不迭的往後疾退。
白雲燕早巳返劍入鞘,依然面含笑容站在那裏,神色從容,好像和不曾動過手一樣。
李公奇身為白衣教江南總分堂堂主,一身武功造詣,自然極高,但他也只看到白雲燕左手拔劍,劍光隨身一圈,沒有看清他如何把十二個人的鋼刀震出豐的。
這下看得他一張瘦削臉上神色為之一變,雙目炯炯發光,直注在白雲燕的臉上,心中暗道:“這小子輕輕年紀,劍法竟有這般高深,不知究竟是何來歷?”
接着呵呵大笑道:“姓白的,你果然高明,老夫是看走眼了,你是何入門下,老夫也許認識令師,你説給老夫聽聽?”
在他説話之時,白雲燕忽然又聽到一縷極細的聲音傳了過來,説道:“人已經替你救出來了,你還楞在這裏做什麼?我在西行五里一棵大柳樹下等你。”
白雲燕聽得一怔,暗道:“原來人已救出去了,那麼自己還和他們嚕嗦什麼?”心念一動,冷然道:“在下師門無可奉告,失陪!”
話聲一落,雙足一點,突然縱身掠起,一個人頭先身後,箭一般朝空中射去,身法之快,就像電光一閃,劃空而逝,等李公奇抬目看去,已只剩一點白影,瞬息不見!
李公奇心頭大為驚駭,目注遠處,沉吟道:“這小子好快的身法!”
冷麪判官邊鴻生道:“李堂主不曾看出他的來歷來嗎”
李公奇轉臉問道:“邊護法看出來了麼?”
邊鴻生道:“兄弟覺得他左手使的劍法,遠勝他右手,而且除了劍法之外,他還擅崆峒‘取劍訣’和‘彈指神通’,‘流雲鐵袖’,全是左手使出來的……”
易秩然道:“不錯,這小子右手只會使一套天山‘追風劍法’,似乎別無所長了。”
李公奇聽得不覺一怔,怵然道:“他練的全是左手功夫,他會是獨臂羅漢的傳人?”
易秩然也吃驚道:“邊兄認為這姓白的小子是獨臂羅漢的傳人?”
邊鴻生微微點頭道:“兄弟覺得有此可能。”
李公奇道:“這件事倒要飛報教主才是。”
口口口白雲燕施展師傅教的“浮光掠影”身法,飛出白石廟,一路往西奔行,五里路自然不消一會便已趕到,這裏已是面臨一條大江,江邊果然有一棵大柳樹,千百條柳枝,臨風搖曳,樹卞哪裏有什麼人影?白雲燕腳下一停,心中暗道:“也許自己奔行得快,那人還沒趕到。”
這就在柳樹下的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面臨大江,碧波浩蕩,青山隱隱,如果偷得浮生半日閒,在這裏垂釣,不失為人生一大樂趣!
這時但見一艘小船,緩緩的沿着江邊划來,後梢划槳的是一個雙鬢如霜的禿頂老頭,劃到柳樹下,抬頭問道:“小哥要渡江麼?那就請上船吧!”
白雲燕微微搖頭:“不要,在下是在等人。”
禿頂老頭道:“小哥要是等人找來,那就麻煩了。”
白雲燕一怔,問道:“老丈説什麼?”
禿頂老頭一張冬瓜臉上,擠出一絲神秘笑容,搔搔頭皮,説道:“老漢船上,也有一個人在等人呢!等不到人,豈不麻煩了?”
白雲燕心中一動,站了起來,説道:“老丈……”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耳邊突聽有人細聲説道:“白石山上,有人追了下來,你再不上船,就來不及了。”
白雲燕這回聽出來了,敢情把修蕙仙從白石廟救出來的,就是這禿頂老頭了,這就拱拱手道:“原來老丈……”
禿頂老頭船已靠岸,含笑道:“小哥快上船吧!人就在艙中。”
白雲燕不再多説,立即一躍上船,以他的輕功造詣,躍落船上,船身自然不會晃動;但這是一條小船,後梢除了划槳的禿頂老頭,地方已經不多,白雲燕躍落船上,就連轉個身的地方都已十分擠迫。
禿頂老頭一手推開艙篷,説道:“你快進艙去吧!”
白雲燕説聲:“多謝老丈。”
依言弓着身子,鑽進中艙。
禿頂老頭叮囑道:“小哥快坐下來,岸上如果有人問話,你千萬不可伸出頭來,自有老頭應付他們。”
説完,伸手推上了艙篷,船頭一轉,朝江中劃去。
中艙十分狹仄,大概只容得兩人坐下,裏面果然有一個長髮少女,和身躺在艙板上。
這原是目光一瞥間的事,艙篷推上了,裏面就一下暗了下來;但白雲燕目能夜視,何況篷隙仍有天光漏進來。
他這一凝目,便已看清躺着的少女並不是修蕙仙,因為修蕙仙身上穿的是淺紫衣裙,這長髮少女卻是一身淺綠衣褲!
但這綠衣少女映入白雲燕的眼簾,覺得好生眼熟,那不是叫自己“白大哥”,但只見了一面,後來一直沒找到的沈紅玉麼?這是怎麼一回事呢?禿頂老丈從白石廟救出來的竟會是她,那麼修蕙仙呢?這時只聽岸上傳來一個粗壯的聲音叫道:“喂,划船的老頭,你船上載的是什麼人?”
聽聲音和岸上相距已有六七丈遠近。
禿頂老頭回道:“對不起,老漢今天不做生意,要載老伴到新倉看病去。”
那粗壯聲音喝道:“你靠攏來,讓咱們看看再走。”
禿頂老頭哼道:“你們幾個年輕人,説話真是蠻不講理,老漢為什麼要靠攏來讓你們看?你們也不打聽打聽,老漢從小在巢湖浪裏滾出來的,老漢年輕的時候,嘿嘿,巢湖三把叉,老漢就算上一把,你們總聽説過巢湖三把叉吧?”
他倚老賣老,根本沒把岸上幾個人放在裏,船越劃越遠,反正在江面上,也不用怕他們追上來。
沈紅玉像是被人點了睡穴,側身而卧,睡得很香。
白雲燕攢攢眉,伸手推開艙篷,説道:“老丈,你救錯了人了。”
禿頂老頭道:“怎麼,小哥要救的不是這位姑娘麼?”
白雲燕道:“在下原是救修羅教的修姑娘去的;這是在下義妹,自然也要救了。”
“咳!’’禿頂老頭咳了一聲,笑着搖搖頭道:“你這小哥,真比你大哥還要風流,出道江湖沒有幾天,認識的小妞可真不少,被白石廟囚禁的只有這麼一位姑娘,可沒有第二個了。”
白雲燕聽得不覺一喜,問道:“老丈認識我大哥?”
禿頂老頭嘻的笑道:“小哥的令兄,不是叫白俠麼,老漢自然認識,不然老漢也不會多管這件閒事了!”
白雲燕哦了一聲道:“原來在樹林子裏,投給在下一張字條的,就是老丈了?”
“字條?”禿頂老頭一面划槳,臉上閃過一絲異色,説道:“是誰投給小哥一張字條?
那可不是老漢。”
“這就奇了!”
白雲燕道:“這麼説,投字條給在下的不是老丈了?”
“不是。”禿頂老頭道:“老漢是在三宮殿看到小哥身上穿了一襲白衣,小哥的面貌又極像你大哥,所以一路跟你來的,老漢只聽説你要救一個人,才跟你進入了白石廟,白石廟後進,只囚禁着這個女娃兒,老漢才把她救了出來。”
“多謝老丈。”
白雲燕道:“她雖然不是失蹤的修姑娘;但她是在下義妹,她被白衣教擒去,自然也是在下要救的人了。”説到這裏,哦了一聲,又道:“在下還沒請教老丈貴姓大名呢!”
禿頂老頭笑了笑道:“小哥看看老漢的臉,就知道了。”
白雲燕道:“在下看不出來。”
禿頂老頭聳聳肩,笑道:“老漢這張臉像不像冬瓜?”
他生來就是一張冬瓜臉!
白雲燕點頭道:“有些像。”
“豈止有些?簡直像極了。”
禿頂老頭笑了笑,説道:“老漢姓黃,大家都叫老漢黃冬瓜,幾十年下來,老漢的姓名就沒人知道了,反正是黃冬瓜,那就叫黃冬瓜也是一樣。”
“原來是黃老丈!”
白雲燕道:“老丈和家兄相識,不知可知家兄的下落麼?”
“哦、哦!’’黃冬瓜連哦了兩聲,搖搖頭道:“小哥令兄是名滿江湖的白俠,老漢見過他,自然認識,令兄可不認識江湖上默默無聞的老漢,不過令兄已有好多年沒在江湖走動了,老漢又如何會知道他的下落?”一面伸手指指艙裏,説道:“這位姑娘既是小哥的義妹,老漢把她救出來的時候,點了睡穴,小哥去給她解開了穴道才是。”
他是不願和白雲燕多説白俠的事,才故意岔開的。
白雲燕究是初出江湖,沒有聽得出來,點點頭道:“老丈説得極是。”
迴轉身子,伸手在沈紅玉身上,輕輕一拂,解開了她的睡穴。
沈紅玉口中嚶嚀一聲,倏地睜開眼來,她發現自己在一間又小又黑的房中,邊上依稀還坐着一個男人,心頭驀地一驚,急忙翻身坐起,白雲燕看她一臉俱是驚慌之色,急忙説道:
“沈姑娘,你已經脱險了,不用再怕了,”
沈紅玉這一坐起,才發現自己是在船艙之中,對面這人,竟是自己日夜夢魂縈牽的情郎白雲燕。
她在這一瞬間,當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喜的是自己終於見到情郎了,懼的是白衣教會放過自己兩人麼?她驚喜交集,口中低低的叫了聲:“白大哥,是你把我救出來的麼?你……怎會知道我被禁在白石廟的呢?”
白雲燕道:“那天你悄悄地離去,我一直都在找你,但卻也一直沒有找得到你……”
沈紅玉臉上紅馥馥的,有了笑意,低低的道:“白大哥,謝謝你,你真好。”
白雲燕道:“我不知道你會被白衣教擄去,今晚我也只是誤打誤撞,找上白石廟去的,但救你的並不是我,是黃老丈。”
“黃老丈?”沈紅玉訝然道:“黃老丈是誰呢?”
白雲燕道:“黃老丈就是後梢划槳的老人家。”
沈紅玉眨眨眼睛,問道:“那你怎麼會找上白石廟去的呢?”
“此事説來話長。”
白雲燕就把自己為了找她(沈紅玉),又到那片樹林裏,中了杜老道的迷霧……沈紅玉問道:“杜老道又是誰呢?”
白雲燕道:“他是修羅教的護法,叫做黃鼠狼杜老道。”
接着説出修羅教主央請自己替她赴約……沈紅玉道:“你和他們修羅教毫無瓜葛,幹嘛代他們教主趕約?”
“你聽我説下去嗎!”
白雲燕道:“因為修羅教老教主走火入魔,現任教主是老教主的女兒,他們因我擊敗了杜老道,才求我幫忙的……”
沈紅玉問道:“修羅教主是女的,她有多大了?人生得美不美”?白雲燕被她問得俊臉一紅,説道:“她和你差不多大。”
沈紅玉道:“後來呢?”
白雲燕就把自己接住了飛天蝙蝠兩招,事情就此算了,沒想到修羅教主忽然失蹤……沈紅玉道:“你心裏一定很急,才找上白石廟去的?”
“你心裏一定很急”,這句話姑娘家吃了醋;但白雲燕卻沒有聽得出來,接着道:
“不,我是和他們兩位護法分頭找人,有人從路旁一片密林中擲出一個紙團,上面只畫路,我循着路徑,才找到白石廟……”
沈紅玉聽得漸漸緊張起來,急着問道:“你遇上些什麼人呢?”
白雲燕就把自己在白石廟動手的情形,大概説了一遍。
沈紅玉一張嬌嫩的玉臉,聽得臉色一片蒼白,焦灼的道:“這……怎麼辦呢?”
白雲燕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柔荑,説道:“事情已經過去了,你還怕什麼?”
沈紅玉任由他握住了手,沒有縮回去,她連嬌軀都有着輕微顫抖,不安的道:“白衣教勢力遍佈大江南北,高手如雲,大哥和他們作了對,他們豈肯輕易放過我們?”
白雲燕大笑道:“我要是怕了他們,就不敢再穿白衣,連白都不敢姓了。”
“白大哥”。
沈紅玉仰起臉,憂形於色,説道:“我知道你武功很強;但好漢架不住人多,你總只有一個人,何況……唉,大哥,你聽我一句話好不,行走江湖,犯不着和這些江湖幫會鬥氣,我不好勸你隱姓換名,但你能不能不穿白衣呢?”
“不行!”白雲燕搖着頭道:“這是我師傅交代的,行走江湖,就要穿上白衣,我大哥叫白俠,我自然也是白衣俠了”
沈紅玉忽然問道:“白大哥,我們這要到哪裏去呢?”
白雲燕道:“不知道,是黃老丈要我下船來的。”
“真急死人了!”沈紅玉抽回被他握着的手,焦急的道:“我……”
白雲燕望着她,説道:“你有心事?”
沈紅玉搖搖頭,説道:“沒……沒有,真的沒有。”
船駛進了一條小港灣,終於停住了。
黃冬瓜推開船篷,説道:“小哥,你們可以出來了。”
白雲燕首先鑽出船艙,問道:“老人家,這是什麼地方了?”
黃冬瓜伸手一指,笑道:“你看,這兩邊岸上種的都是什麼樹?”
白雲燕抬目看,但見夾河兩岸一片桃林,這就説道:‘‘是桃樹。”
“對了。”黃冬瓜手裏提着一包東西,當先跨上岸,笑了笑,道:“這裏就叫桃溪。”
白雲燕、沈紅玉相繼縱身上岸。
沈紅玉朝黃冬瓜福了福道:“老人家謝謝你把我救出來了。”
黃冬瓜聳聳肩笑道:“白小哥方才還説老漢救錯人了呢?”
白雲燕臉上一紅道:“在下是説原是為了救修羅教的修姑娘去的,老丈救出來的是在下義妹。”
黃冬瓜道:“但白石廟被囚禁的卻只有這位姑娘,唔,我想那投紙條給你的人,一定知道白石廟是白衣教一處分壇,故意讓你小哥上當去的。”
“這會是誰呢?”白雲燕道:“老丈,你要領我們到哪裏去?”
黃冬瓜伸手一指道:“前面有一座桃花娘娘廟,地勢隱僻,此刻快未申之交了,白衣教丟了人,定然會在四處搜索,咱們在這裏歇歇腳再説。”
沈紅玉道:“老人家,我……不想到廟裏歇腳了。”
白雲燕道:“你要到哪裏去呢?”
沈紅玉看看天色,説道:“時光不早了,我想回家。”頓了頓,接着道:“我出來已經一天一晚,家父、家母不知有多着急呢?”
白雲燕道:“但白衣教……”
“不要緊。”沈紅玉沒待他説下,就接着道:“我會小心的。”
黃冬瓜首:“姑娘知道路麼?”
沈紅玉道:“我外婆就住在舒城,我想先趕去舒城。”
黃冬瓜點頭道:“這裏離舒城不遠,姑娘要走,老漢也不好勉強留你了。”
沈紅玉擔心家裏着急,急於回家,回頭望望白雲燕,臉上流露出依依之色,強作笑容,説道:“白大哥,我走了。”
白雲燕想問她家住在哪裏?但當着黃冬瓜,不好開口,只得説道:“我送你一段路。”
沈紅玉道:“白大哥,不用了,有暇我會去找你的。”
她説到最後一句,眼睛已經有了霧水,轉過身,低頭疾奔而去。
白雲燕望着她身影漸漸遠去,終於消失在桃林之外。
黃冬瓜道:“小哥,咱們走吧!”
兩人走了裏許光景,桃林間果然有一座小廟。
黃冬瓜手中提着一個小包裹,當先走入,這廟只有一間大殿,已經年久失修,使人有破舊之感,也沒有廟祝,小天井上雜草叢生。
黃冬瓜就在石階上坐下,回頭笑道:“小哥,你也坐下來,吃些東西。”
他從懷裏取出一個酒瓶,然後打開布包,裏面有油炸小魚,滷牛肉、白切雞、還有七、八個饅頭,一面説道:“這些東西,是老漢從白石廟廚房裏順手牽羊拿來的,來,小哥還沒吃午飯,肚子一定餓了,不用客氣。”
他一手打開瓶塞,湊着嘴“咕”的喝了一口,嘖嘖的道:“這酒不錯,真正的女兒紅,可惜他們廚房裏找不到大瓶,只裝了這一瓶,方才一路上,老漢差不多已喝了只剩下一半,小哥你也喝一口!”
白雲燕道:“老丈一個人喝吧,在下確實餓了,吃饅頭就好。”
伸手拿起一個饅頭,撕着吃了起來。
黃冬瓜又喝了一口酒,偏頭問道:“小哥,那姑娘真是你義妹?”
白雲燕被他問得俊臉一紅,説道:“我們見過兩次面,是她説要認在下做義兄的。”
黃冬瓜道:“小哥知不知道她的來歷?”
白雲燕一怔道:“怎麼?老丈認為她……”
黃冬瓜用手抓起一片滷牛肉,一面笑了笑道:“這姑娘人品不錯,只是老漢覺得她好像心事重重,有着什麼為難之事。”
“唔!”他口中唔着,又道:“小哥……噓,奇怪,有什麼人會到這裏來,唔,八成是白衣教的人了,你快躲起來,由老漢來應付好了。”
白雲燕點點頭,目光一掃,這廟裏只有一座神龕,當下就縱身躍起,隱入神像後面,伏了下來。
就在他堪堪隱好身子,廟門外已經走進三個人來!
前面一個是一身白衣的俊逸少年,腰懸白穗長劍,步履之間,神色倨傲,身後兩個則是腰跨單刀的灰衣漢子。
白衣少年目光一動,落到坐在石階上的黃冬瓜身上,冷聲道:“你是做什麼的?”
黃冬瓜放下酒瓶,雙手在身上擦了擦,連連哈着腰,陪笑道:“小老兒是這裏的廟祝,公子進香來的?小廟供的是桃花娘娘,嘻嘻,桃花娘娘就是和周公鬥法的桃花女,法術無邊,有求必應,公子爺上柱香,保你連中三元……”
白衣少年身後灰衣人叱道:“少嚕嗦,咱們是尋人來的。”
“是,是!”黃冬瓜陪着笑道:“那也要上柱香,跟桃花娘娘求支籤問問,菩薩自會保佑行人平安回家,一路平安,嘻嘻!”
白衣少年目光緊注着黃冬瓜,冷聲道:“你真是這裏的廟祝麼?”
黃冬瓜哈腰笑道:“這裏本來是沒人住的,小老兒在這裏已經住了五年了……”
白衣少年哼了一聲,突然間,但聽“嗆”然龍吟,他手中已經多了一支長劍,揮手一劍朝黃冬瓜頭頸橫掃過來,象電光般一閃而過,他是存心試試黃冬瓜的,劍光到了他頭頸,就微微向上抬,從黃冬瓜頭上掠過,便已鏘然回鞘。
這一手當真;陝速絕倫,直等他長劍入鞘,黃冬瓜啊了一聲,雙手抱頭,嚇得臉色發白,囁嚅的道:“公……公子,你要……殺小……小老兒……”
白衣少年試出他不會武功,嘴唇微撇,哂道:“殺你,豈不污了本公子的寶劍!本公子只是要問你一句話,你要老實説。”
黃冬瓜連連點頭道:“説,説,公子爺要問什麼,小老兒一定老實説。”
白衣少年道:“你可看到有一個白衣少年和一個穿綠衣的女子,到這裏來過麼?”
“沒……沒有。”黃冬瓜又連連哈腰道:“回公子,小老兒一直在這裏,今天不曾有一個人來過。”
白衣少年看他一副猥瑣模樣,諒也問不出話來,再説這小廟一目瞭然,也藏不下兩個人,他只瞥了神龕一眼就傲然轉身,往外走去。
兩個灰衣人自然也就跟着朝外就走。
白雲燕已聽出這白衣少年的口音,正是白衣教門下的史春帆!
對方一走,他就跳下神龕來。
黃冬瓜向後揮着手道:“小哥,慢點,還有人來了呢!”
白雲燕迅快的又回入神龕,黃冬瓜早已把酒喝完,一手執着空瓶,往石階一靠,呼呼睡去。
這時廟外果然起了一陣腳步聲,朝廟門走來;但因天色業已昏暗下來,對面已只可看到黑幢幢的人影!
白雲燕躲在神像後面,稍稍偏了些頭,朝外看去,只見走在前面的是一個四十六七歲的漢子,身上穿一件青綢夾袍,左手提着一個青布長形包袱,一望就知道是隨身兵刃。
第二個是長髮披肩少女,赫然正是昨晚失蹤的修蕙仙!
在修蕙仙身後,則是一個身穿古銅長袍,腰束玉帶,年齡約莫五十出頭,手持一支兩尺長、鑲着翡翠嘴的旱煙管,看去有些老氣橫秋的老者。
白雲燕心中暗道:“據托塔天王説:劫持修蕙仙的有兩個人,大概就是這兩人了!”
修蕙仙跨進山門,就嬌聲問道:“崔師叔,這是什麼地方呢?”
走在前面的青衣人道:“這是桃花娘娘廟。”
修蕙仙又道:“二位師叔要侄女到這裏來,到底有什麼事呢?”
原來這兩人還是她師叔!
白雲燕想起修蕙仙説過,她有兩個師叔,一向和她爹不睦走在後面的古銅長袍老者含笑道:“賢侄女不用怕,這裏平日很少人來,師叔只是有幾句話要問你。”
説話之間,他們已經越過天井,來至階下。
那走在前面的崔師叔(青袍人)忽然咦了一聲,嘿然道:“這裏有個酒鬼。”
舉腳朝黃冬瓜腰上踢去。
黃冬瓜迷迷糊糊的“啊”了一聲,一個人翻了幾個滾,就滾到草堆裏去了。
走在後面的古銅長袍老者一雙炯炯目光,朝殿上打量了一眼,就含笑道:“賢侄女,咱們就在階上坐吧!”
首先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修蕙仙舉手掠掠披散的秀髮,也就跟着坐下,嬌柔的道:“陸師叔,你老人家要問侄女什麼呢?”
陸師叔(古銅長衫老者)裝了一筒旱煙,打着火絨,湊着嘴巴吸了兩口煙,才道:“崔師弟,那酒鬼……”。
崔師叔笑道:“小弟已封了他兩處穴道。”
“唔!”陸師叔才轉過半個身子,目注修蕙仙,徐徐説道:“賢侄女,大師兄真的失蹤了?”
修蕙仙道:“是啊!爹是三個月前,有一天晚上失蹤的,當晚我們都不知道,直到第二天早晨,侍候爹的明兒推門進去,才發現爹不在房中……”
陸師叔噴了口煙,嘿然道:“你説的是真話?”
修蕙仙道:“侄女説的,自然是真話了,爹失蹤之後,侄女急都急死了,怎會騙二位師叔呢?”
陸師叔又道:“要你繼任教主,也是你爹的主意?”
“不是。”修蕙仙道:“那是爹失蹤之後,錢護法説的,教中不可一日無主,所以要侄女擔任教主。”
“好個教中不可一日無主。”
陸師叔又吸了口煙,才道:“我和崔師弟都是本教長老,這等重大之事,怎麼不告訴我們呢?難道我們長老是白當的?”
修蕙仙道:“本來是要通知二位師叔的;但二位師叔經常遨遊江湖,找不到人,錢護法説只有等遇上二位師叔,再向師叔稟報好了。”
崔師叔哼道:“錢增貴是想一手把持本教?”
修蕙仙道:“這是崔師叔多心了,錢護法忠於本教,一向‘都沒有半點私心。”
陸師叔道:“我聽説咱們教中的‘修羅經’也失落了,可有此事?”
修蕙仙點點頭道:“是的,那就是爹走火入魔之後,‘修羅經’就不見了。”
剛幣叔大笑道:“這倒真巧,大師兄走火入魔,‘修羅經’也失落了,繼之大師兄又神秘失蹤,真是巧得很!”
修蕙仙睜大雙目,説道:“陸師叔不相信麼?”
“老夫認為這都是你爹事先安排好的!”
陸師叔一張瘦狹臉上,皮笑肉不笑的冷笑了一聲,接着道:“你老實説,你爹究在哪裏?”
修蕙仙急道:“侄女真的不知道,要是知道爹的下落,我們還會出來找麼?”
陸師叔又道:“好,那麼我再問你一句,你們到三官殿是做什麼來的?”
修蕙仙道:“自然找爹來的了。”
陸師叔臉色漸漸沉了下來,説道:“賢侄女,你在師叔面前,竟然沒有一句真話?”
修蕙仙焦急道:“二位師叔要怎麼才會相信呢?侄女説的句句是實……”
崔師叔道:“蕙仙,崔師叔也要問你一句話,那姓白的小子,究竟是什麼人?他怎麼會咱們修羅教的武功?”
修蕙仙道:“本來杜護法懷疑他是白衣教的人,才把他擒去,後來發現不是,他武功很高,侄女因飛天蝙蝠下帖約會,才請他幫忙的。”
崔師叔大笑道:“他使的明明是咱們教中的武功!”
白雲燕聽得暗暗好笑,他們把自己使的“多羅葉手”,當作了“新翻非天”!
修蕙仙道:“那是侄女告訴他‘新翻非天’招式的樣子。”
“哈哈!’’陸師叔大笑一聲道:“就憑你告訴他招式樣子,就能接得下飛天蝙蝠連錫福兩掌。”
修蕙仙道:“真的是這樣。”
陸師叔道:“賢侄女,師叔不想難為你,但你必須説出兩件事來,一是你爹的下落,二是你們住在三宮殿,究竟做什麼來的?”
修蕙仙幾乎要哭出來,又嬌又急的道:“侄女都説過了,我們真是找爹來的。”
“賢侄女真的不肯説!”
陸師叔笑了笑道:“那麼師叔代你説出來可好?你爹就在三宮殿,對不?”
修蕙仙身軀一震,睜大雙目,驚奇的道:“這是誰説的?我爹怎麼會在三官殿呢?”
陸師叔臉含譎笑,又道:“你們為什麼要住三官殿?因為那裏離巢湖很近,是不是?”
修蕙仙道:“陸師叔,你老人家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陸師叔冷哼道:“小丫頭,你還要裝蒜?”
白雲燕心中暗道:“姓陸的這句話,我也聽不懂,不知他是指什麼?”
“好了!”陸師叔旱煙管在石階上磕着煙灰,似笑非笑的道:“賢侄女出來了一天半夜,田婆子和錢增貴他們找不到你,一定很着急,也應該回去了,走,咱們送你回去。”
説着站起身來。
修蕙仙跟着站起。
崔師叔冷冷的道:“蕙仙,咱們送你回去,你可得乖乖的聽話。”
修蕙仙道:“崔師叔,那個喝醉酒的人,你老不是封閉了他兩處穴道麼?我們走了,你老就替他解開穴道吧!”
崔師叔陰沉一笑道:“解開他穴道?他這時候早已快到五殿閻王那裏了,還解什麼?”
古老傳説,一個人死了,要經歷十殿閻王的審判,快到五殿,那就是説已經死了老半天了。
修蕙仙吃驚道:“崔師叔,你老點了他死穴?”
崔師叔道:“這是他自己找死,要躺在這裏,能怪師叔辣手麼?”
白雲燕心中暗道:“這姓崔的心狠手辣,果然不是好人。”
三條人影走出廟門,漸漸遠去。
白雲燕飛身落地,他相信黃冬瓜不會有事,但卻不見他站起來,心想:“黃老丈難道真被他們制住了穴道?”
急忙走近草堆,用手撥開野草,(天井中草長過人)凝目看去,哪裏有黃冬瓜的影子?
心中不覺大奇,但草叢中明明沒有黃冬瓜的人影,他是什麼時候走的呢?黃冬瓜既已不見,修蕙仙給兩位師叔押着去三宮殿,聽那兩人的口氣,分明沒安着好心,自己遇上了自然不能不管!
心念閃電一動,急忙長身掠起,追出廟去,這一耽擱,前面三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他沿着桃溪,奔了兩三里路,還是不見人影,只聽遠處有人叫道:“喂,小哥,快,他們是從水道走的,你追得上麼?”
白雲燕聽出是黃冬瓜的聲音,急忙迎了上去,果見黃冬瓜坐在小船後梢上,朝自己招着手,這就説道:“老丈幾時回來的,在下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黃冬瓜笑道:“老漢這條船泊在這裏,有些不放心,所以跟着他們出來,那是小哥剛從神龕裏跳出來,老漢還當你看到了呢!”
白雲燕雙足一點,縱身下船,小船一點也沒晃動。
黃冬瓜點點頭道:“小哥輕功不錯!唔,方才那小姑娘,就是你要找的人了”?白雲燕不知怎的,俊臉微微一紅,説道:“她好像是被兩個師叔挾持着呢!”
黃冬瓜笑了笑道:“豈止挾持,好像裏面還大有文章哩!”
白雲燕道:“老丈看他們坐船走的麼?”
“小哥不用急。”
黃冬瓜抬頭看了他一眼,説道:“老漢不是吹牛,就算他們劃出去了一半路程,也一樣追得上,反正有了目標,(三宮殿)你還怕會找不到他們?小哥要坐下來,老漢才好划船。”
白雲燕依言坐下。
黃冬瓜用槳一撐,船便離岸,他一面划槳,一面説道:“這小姑娘模樣不錯,心地也很善良,衝着小哥,老漢也就幫她一個忙。”
白雲燕道:“謝謝老丈。”
“這不用謝!”
黃冬瓜聳聳肩,一笑道:“老漢活了這大把年紀,還沒被人踢過,今晚被那姓崔的小子這一腳踢得還不輕,老漢非踢還他這一腳不可,還有那姓陸的老小子,手裏一支紫金旱煙管,老漢看得是頗為中意,想跟他去要過來,所以這一趟,老漢可説是有三件事待辦呢!”
他雖在説話,船在江面卻劃得像箭直射一般,不過頓飯光景,便已划進了高林橋。
“咱們至少比他們快了頓飯時光,他們這時候還在大江心呢!”
黃冬瓜笑得很得意,接着道:“小哥,你從這裏到三宮殿去,認得路麼?”
白雲燕道:“怎麼?老丈不去麼?”
黃冬瓜道:“老漢自然要去,不過我在這裏有事,你只管先走好了。”
白雲燕道:“那在下就先走了。”
説完,雙足一頓,一道人影就像離弦之矢,快速無儔的激射而去。
黃冬瓜看着他後形,點點頭道:“白俠白雲生有這麼一個弟弟,也就可以瞑目了,自己也該成全了他才好。”
這話是自言自語的,右手扳槳,船頭一下掉轉過去,穩住船勢,獨自蹲在後梢,兩顆眼睛一眨不眨的瞄着橋洞。
過了約莫一刻工夫,但聽一陣輕快的嘩嘩水聲傳了過來,接着就看到老遠有一條船影朝橋洞直駛過來——
清心居&闖蕩江湖聯合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