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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小舞,小舞,今天有你愛吃的青江菜和綠豌豆……咦,我該不會走錯房吧?”

    滿頭露水的韋長風倒回去瞄瞄病房號碼,原本的興致勃勃變成狐疑的神色,一再對照半躺在牀上看書的身影和門板上的數字。

    不會吧!他才回去洗個澡,睡個覺,買個早餐回來而已,怎麼世界變化這麼大?

    走近一瞧是個少見的美人兒,若是往常他必發動舌蓮花的獵豔手法,誓要把此等絕色弄上牀,趾高氣昂地四處炫耀。

    可奇得很,自從遇上妙舞以後,再美再媚的女人脱光衣服也引不起他一絲絲波動,好像入定的僧侶視若無睹。

    “為了你的小命着想,我建議你退後兩步。”這是肺腑之言。

    她不殺生,也不希望有人因她而亡。

    不聽話的韋長風不退反進。“你是誰?”

    “胡蝶。”

    蝴蝶?

    “你在這裏幹什麼?”

    “你説呢?”這書挺有趣,基因可以複製?

    “我就是不知道才問。”

    “等人。”

    在病牀上等人?多奇怪的邏輯。

    “美人兒在等誰呀!我可以效勞嗎?”

    “等我。”

    “喔!等你……”他突地往後跳。

    “你……你……你打哪來呀!”像鬼一樣無聲無息。

    “廁所。”

    “我説衞大總裁,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懂不懂?”莫名其妙的躲在廁所嚇人。

    咦!不對,他不是去了蝴蝶谷,怎會出現在醫院的……,廁所,一個古怪的地方。

    “垂涎別人的女人會死得更快,沒人教過你嗎?”該死的色胚子。

    “我哪有垂涎……”韋長風驀然覺得不對勁,比比牀上的美人。“她是你的……”

    “女人。”

    “我沒同意,是他自行決定。”頭未抬,胡蝶浸淫在書中世界。

    “蝶兒,看你的書。”

    她微微地挑挑眉,不署一語。

    “喂!兄弟,你該不會真從蝴蝶谷找來一隻蝴蝶吧?”他玩笑地打趣。

    “她的確來自蝴蝶谷。”看着她,衞森冷肅的眼盈滿柔意。

    “嗄?!你可別耍我。”詫愕的韋長風有一絲怔色。

    衞森迷戀地凝望佳人專注的側面。“我找到夢中瞳眸的主人,就是她。”

    “藍秋灩怎麼辦?”他脱口而出,來不及考量跟前的“傳奇”。

    “藍秋灩!?”胡蝶分心地抬頭望望兩個雙唇緊閉的男人。

    顯然他們不願告訴她答案。

    “不許算,蝶兒,過一陣子我把事情解決了再告訴你。”手快的衞森及時覆住她彈算的指頭。

    “專制。”

    他笑笑地親密一吻。“我的優點。”

    若不是專制奏效,她不會聽從他的説服搭乘他的車北上,而是利用夜深人靜時展翅一飛,悄悄地來探望她的小孤女。

    即使她口中不承認自己是蝴蝶仙子,但是不經意的表現已泄露真實,只是大家都不點破,收放在心裏明白。

    她不説,他也不勉強,就當是兩人公開的秘密。

    他知道她對他是有情的,只是還有些心結在掙扎,假以時日必會自解。

    聰明自持的女人不輕易獻心。

    “天呀!世界末日來臨前的預兆,你居然會笑……哎喲!幹麼打人。”真失禮,當他的頭是鑽石嗎?

    “我不能笑嗎?韋副總。”衞森在他鼻前揮動拳頭。

    他哪敢説不能。“我只見過你冷笑,見怪自然驚奇。”

    “驚奇?”他眉一揚地坐在胡蝶身側挽着她。

    “呃!口誤,是驚喜才是。”韋長風捏了一把冷汗輕籲。

    “嗯!公司的事你處理得怎麼樣?”好香,他的蝶兒是隻香蝶。

    “公司的事……”

    他頓時眼冒問號。“你沒回公司嗎?”

    無空飛來一朵烏雲,打雷兼閃電地停在韋長風頭頂,他猶不知死活。

    “長風,我記得離開前把公司運作的棒子交在你手中,莫非我前腳一走,你後腳馬上用在女人身上?”

    “我……呃……我很認真的坐了兩天的辦公室……然後一時捺不住就……兜風。”他説得很……

    “你的風流性子幾時能改,不把公司搞垮太對不起你的浪子心性是吧?”衞森嚴厲地一眼。

    “冤枉呀!衞青天,我的自動休假是有適當理由的。”別再扣他薪了。

    上回為了和金髮波霸廝混一夜,結果和德國廠商籤的合約因此泡湯,即使他腦筋動得快,簽下日本長陵會社的訂單,還是被罰減薪半年。

    半年薪水不多不少剛好一百二十萬,害他少送了些禮物給女伴,承諾也縮了水,法國大餐變成路邊攤。

    “説。”

    “我撞了人。”

    “撞了人?!”是巧合吧!

    衞森自欺地當他走錯房,精神科在三樓。

    “能不能問一下,原先住在五○七號病房的女孩哪去了?”總不會被趕走了吧?

    韋長風懷疑的眼神完全落入胡蝶眼底。“是你撞了她?”

    她?“你是指小舞?”

    “嗯哼!”她不做正面回答。

    “我是為了閃一位孕婦才撞上一心救狗兒的她,你能告訴我她在哪裏嗎?”他想他們指的是同一人。

    她們身上都散發一種神秘的靈氣。

    “的確是妙舞的作風,她一向衝動重於理智。”先做了再説。

    妙舞仗着有她在身後護持,總是天不怕他不怕地橫衝直撞,這回是吃到苦頭了。

    “你是小舞的……姐姐?”長得不像的姐妹比比皆是,但是兩人同樣出色得讓人驚歎。

    衞森惡笑的説:“不,是姑姑。”

    若他喜歡上小妙舞,在輩份上可要矮上一截。

    “姑姑——”驚訝的韋長風兩眼微瞠,靠近他小聲地問:“拜託,金庸小説看多了是吧!姑姑是楊過的老婆。”

    “你説錯了,這位蝴蝶姑姑是我老婆。”衞森霸道地在她髮間落下一吻。

    “兄弟,別整我了,我知道在公事上多有怠忽,可耍弄我並不好玩。”哪有那麼年輕的姑姑,又不是小龍女再世。

    “蝶兒真是妙舞的姑姑。”瞧他呆滯的表情真是過癮,敢褻職玩女人。

    胡蝶難得調皮的朝他一笑,“論輩不論歲,你不曉得我很老了嗎?”

    “呃……姑……”他叫不出來,面對一位比他小很多的美人兒。“小舞呢?”

    “她去拆石膏。”

    “拆……石膏?你有沒有説錯,她才上幾天石膏,還不到拆的時候。”韋長風當她説着玩。

    啊!糟了。

    暗自懊惱的胡蝶瞄了瞄衞森,昨夜她就治好了妙舞的傷,趁着他體力不濟睡着時,化為七彩鳳蝶飛向醫院上方,將與妙舞有關的人進行深度催眠。

    百密總有一疏,她沒把撞妙舞的人算計在內,一切全破功了。

    “蝶兒,你揹着我做了什麼事?”連他都瞞,這隻妄為的蝴蝶。

    “我……沒有。”她絕口否認,乘機在韋長風眼前灑下一把銀粉。

    衞森抓住一小撮粉末。“還想騙我。”

    “那是蝴蝶翼上的磷粉,你要送我進實驗室解剖嗎?”她挑釁地一笑。

    “你……”他根本生不了她的氣。“你對他施了什麼法?”

    “催眠。”

    “讓他相信妙舞的傷一夕痊癒?”他看過她治療,傷口很快的縮口結痂至無痕。

    像神奇的魔法,手一滑過就泛起白光,一瞬間醜陋的傷口光滑平細,如同未曾受過創。

    “是錯亂他的時間感,以為到了拆石膏的日子。”除此之外,一切記憶照舊。

    衞森寵溺地啄吻她的唇。“這次我可以原諒,以後不準將我排除在你的思維之外。”

    “專橫,你連我的所思所想都要霸佔。”略顯嬌態的胡蝶輕捶他胸口。

    “只要是你的所有,我都要剽竊地佔為己有。”這是他霸道的愛。

    “哼!好大的胃口,你絕對會吃不消。”心中有股甜蜜,她慌中藏悦。

    他佯裝飢餓地推倒她。“我現在就吃了你。”

    中了蝴蝶磷粉會失去知覺十到二十秒,清醒的韋長風就瞧見兩個交纏的男女在病牀上翻滾,好友像殭屍一樣又啃又咬小舞的……姑姑。

    他很想大方的走開,可是醫院畢竟是所謂的公共場合,並不適合情人“打架”。

    “咳咳!你們的養眼秀收不收門費?”他可以充當收票員。

    咒罵不已的衞森不甘願的一瞪。“非禮勿視你懂不懂,識相的人通常會自動迴避。”

    “唉!益友難當,我是為維護你三十幾年來的貞操而留下。”他故意裝成一副悲壯的模樣。

    胡蝶一聽,咯咯地笑不可支。

    “韋、長、風,你最好祈禱‘自動休假’這幾日公司沒出紕漏,否則……我會讓你過不了年。”

    “喂!你這是惱羞成怒。”他的年終獎金和紅利……好狠。

    衞森冷笑地一挑唇。“你乾脆説我公報私仇,我一定會好好地‘慰勞’你。”

    “嗚!我死定了。”他為何要那麼多話,應了“禍從口出”的名言。

    “誰死了?是不是我認識的人,要不要去上香,白菊好還是劍蘭?”不知情的胡妙舞蹦蹦跳跳地跑進來,一副健康寶寶的模樣令人會心一笑。

    韋長風抓住了機會往她肩上一偎。“小舞,他欺負我。”

    被點名的衞森冷冷一瞥,不理會他的裝瘋賣傻。

    “去,要吃豆腐高明點,你很重那!”大男人撒嬌怪噁心的。

    “我是在訴苦吶!你都不同情我是弱勢族羣。”好冷淡,居然還推他。

    胡妙舞好笑地拍拍他的手,敲敲他的腿。“等你四肢皆殘的時候,我會樂意捐箱口香糖讓你去地下道賣。”

    “嘖!我最愛的這張小口幾時變得這麼毒,要陪我一起賣口香糖嗎?”韋長風,不改風流地劃劃她的唇瓣。

    “你當我們是殘障二人組呀!要斷腿自己去,別找我。”她會施捨一張草蓆。

    “沒義氣。”他一手勾住她的頸項拉向懷抱。

    掙扎不開的胡妙舞用力踩他的腳。“有義氣的人全下地獄了。”

    一吃痛,他不得不放開手中的羣鳥,讓她飛向“姑姑”的身側。

    “蝶姑姑,我好了,咱們回家吧!”她指的是胡蝶為她求學方便買下的公寓。

    金錢是她們最不匱乏的物質享受,縱使不像常人一般工作,藴藏在地底下的寶物是取之不竭。

    表面上她們並不富有,其實是最有錢的人,一切只在貪與不貪的一念之間。

    “嗯!好。”

    “等等,你們要回哪個家?”衞森和韋長風不約而同的發問。

    蝴蝶谷?

    “當然不是,我們在台北有房子。”不設防的胡妙舞傻傻的回答。

    “嗯!很好。”

    “很好?”怎麼她有種不安的感覺?

    “長風,你不想被扣薪吧?”

    他眨眨眼大聲的回道:“我一向不和錢作對。”

    “好,她是你的了。”沒道義的衞森順手一推,將胡妙舞推入狼口。

    “謝謝。”把她摟得死緊的韋長風可愛極了這軟綿綿的“賞賜”。

    “你們別太過份,我是人耶!”討厭,她又不是繫上蝴蝶結的禮物。

    “小舞,乖,我們回家。”韋長風不給她反對的餘地,半抱半摟地把人擄走。

    “姑姑,救命呀!搶劫……”胡妙舞突然沒了聲音,只發出模糊不清的唔唔聲,畫面可想而知。

    搶劫。

    真有他的。

    衞森擁着若有所思的胡蝶走向另一方,他的家。

    ****

    挑高的樓中樓矗立在高級社區的一角,二十四小時定點巡邏,年輕力壯的警衞三班輪流守衞大門口,中庭有個小型花園和假山,還有個尿尿小童的噴水池。

    每幢建築的外觀都略微不同,針對客户的喜好和個性加以多元化。

    花得起大錢的住户可以擁有私人庭圈及超大車庫,定時有專人清洗游泳池和照顧花木。光是一個月的管理費,每户都得納上好幾萬台幣,完全是高收入階級才負擔得起,自然得以享有更私密的高級享受。

    有些企業家在此置屋藏嬌,有些大官怕被查身家密名購樓,千金小姐要獨立不想被打擾,有錢夫人養小白臉怕曝光,星月社區都能提供最完善的保護措施。

    而選擇與寂寞為伍的衞氏企業總裁衞森,就住在這裏,不過現在他已不再寂寞了。

    “為什麼你肯讓長風帶走妙舞?”令人匪夷所思,百抽不得線頭。

    “因為那是你的意思,你反問得好矛盾。”胡蝶啜飲着淡雅花茶,無事人一般懶卧長沙發。

    衞森兩眼一橫玩着她白玉般的腳趾頭。“不要敷衍我,你一向很疼妙舞。”

    “也許他們有緣吧!”她笑而不宣。

    “蝶兒,長風是個浪子,你不擔心他辜負妙舞?”中間還夾着他善妒、跋扈的妹妹。

    “凡是萬物都有相生相剋的天敵,他討不了便宜。”紅線已牽。

    他若有所悟的摳摳她腳底。“你是説他栽定了?”

    “別撓,會癢。”她縮縮腳趾發出細微笑聲。

    “蝶兒,透露一些。”他輕聲誘惑着。

    “該來的總會來。”她頗負禪機地搖搖食指。

    天機豈能輕易泄之,欺天矣!

    “你算過他們的姻緣才敢放心吧?”他大致可以猜到她的心思。

    “別太自作聰明,有緣份還要用心維護。”她可以算盡天下人的姻緣,唯獨算不出自己的命運。

    姻緣雖是天定,然月老照簿牽紅線只是工作,不保證白首到老或恩愛一生。

    人心若執意種惡果,天賜的良緣也會糾成千千結,在彈性疲乏的空隙中驟然斷裂,從此人各西東,緣絕情滅不相見。

    成事在人,謀事在天。若要一生執手偕老,靠的是兩人一心的呵護,相扶相持地互相體諒、包容,讓姻緣線堅固無比,發出炫目的七彩光芒。

    天地間最美的色彩是堅定的愛,連神佛都無法斷,所以有“人定勝天”一説。

    “那你説我們有沒有緣份?”衞森不安份地呵着她小腿肚。

    胡蝶困惱地瞅着他瞧。“我就是算不出來才煩惱。”

    “別惱了,把一切交給我,三分神助七分自助,你要相信自己。”已知的未來還有什麼挑戰性。

    預知只會自尋煩惱,他寧可無知地過日子,不願照着既定的命運走,人該有選擇生活的權利。

    “真希望我有你一半的樂觀。”無知其實是最快樂的,死亡也不會有痛感。

    “我的傻蝶兒,凡事別想得太悲觀,我是你永遠的依靠。”衞森深情的道。

    她動容的吻上他的唇。“好好抓牢找;別讓我從你手中飛走。”

    “我抓住了,你再也飛不走。”他緊緊地擁抱着她,綿密的吻直落。

    “告訴我,你用什麼抓住我?”頭往後仰,胡蝶露出雪嫩細頸方便他吮吻。

    “我用心編成絲,纏住你的腳,我以愛織成網,困住你欲高飛的靈魂,我拿生命化成剪,狠絕地裁了你羽翅,無足、無翅、無魂的你還能往何處去。

    “除了待在我懷中,任性地當我的蝴蝶,你哪裏也去不了,我的蝶兒,我的愛。”

    “你好惡劣,難怪我的翅膀好重,怎麼張也張不開。”原來被他的愛網住了。

    眼中微泛水光,胡蝶將身子偎向衞森懷抱,雙腕纏着他寬厚背脊,像只美麗的蝴蝶棲息在花心,自由地探蜜覓食。

    愛,也可以是簡單的。

    以前她想得太多了,化易為繁,蝴蝶既然可以幻化為人,為什麼不能與人相戀呢?

    她想通了,萬物的本質都一樣,只要有愛。

    “我可以愛你嗎,蝶兒。”衞森的眼中閃着不容誤判的慾望。

    “你不是很專制,何必假惺惺的穿上人的皮相。”即使是人,也難免有獸性。

    他當她是應允,抱起她住房間走去。“我要啃光你的肢體。”

    “是嗎?”她有些處子的慌然。

    “不要怕,我會盡量地放柔不弄疼你。”他輕手地將她置於大牀中央。

    胡蝶突地伸直手臂阻止他親近。“藍秋灩和你是什麼關係?”

    “嗄!”他僵了三秒坦白無偽的回答,“她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多遙遠的字眼。

    他連忙補救地插上一句。“即將卸任的未婚妻。”

    “無情的男人。”拆散人間的姻緣不知有罪否?

    “因為我愛你。”情全給了她,所以無情。

    她眼含愛意地拉下他的頭。“愛我吧!吾愛。”

    “蝶兒——”

    一俯身,衞森掀開胡蝶的綵衣,還諸完美的女性胴體,在他身下是一具無暇白玉嬌軀,屬於人類。

    在彼此的愛中,人與蝶奏起古老的樂章,他們用美麗的雙翅飛向高音處,低吟淺唱的旋律交織着,往心的盡頭奔去。

    風,傳送着一個消息……人、蝶結合了,

    在夜的見證下。

    天空的星辰特別閃亮,白鬍的老叟拄着枴杖笑咧了嘴,絲絲紅線飄動着。

    ****

    蝴蝶谷裏,有株梅樹嗚咽的哭泣着。

    “死蜜蜂,臭蜜蜂,都是你害的,我找不到小姐了……嗚……”

    “黃蜂不是蜜蜂,品種不同。”

    不會安慰人的黃蜂淡漠地站立一旁,眼底流露出憐惜和寵溺,深沉而綿長。

    “我管你黃蜂、蜜蜂,還我小姐啦!人家要小姐……”小姐好無情,走時也不知會一聲。

    “我不行嗎?”

    梅兒猛地一梗氣忘了嗚咽。“你……你在説什麼?”

    “我不能代替胡蝶嗎?”他刻意放柔聲調,顯得有幾分扭捏。

    “小姐是小姐,你是你。”她哭得太傷心,聽不出真心。

    “呃,我……我……我喜歡……你……”短短一句話他説得生硬無比,好像有人拿刀逼他。

    “騙人騙人,你就會欺負我,嗚……你最……嗚……討厭了……”她聽了以後放聲大哭。

    女人通常愛説反話,明明心理有那麼一點意思,卻逞強不予承認,説出違心話語。

    一直以來,乖巧的梅兒一碰上黃蜂就會非常無理性地任性一番,無理取鬧地挑剔他的一心包容,處處找他麻煩不罷休。

    像是小兒女間的打情罵俏,她很清楚他的退讓、縱容,但是仍忍不住要惡言相向。

    或許是為了保護曾受過傷的心,所以不惜傷害人。

    “梅兒,別哭。”

    “我偏要哭怎樣?”最好水淹蝴蝶谷。

    黃蜂無奈地攏梳她的發。“我會心疼。

    “心……心疼?”

    “你以為我為了誰留在蝴蝶谷?”

    “我哪會知道,蝴蝶谷靈秀氣傑,適合修煉道行。”不過她只是株不成氣候的小梅精。

    “我是為你停留。”他決心坦誠。

    耗了一、兩百年,不該再讓她逃避不去。

    剛認識她時,她已是某户人家的愛妾,正處於新婚的甜蜜期,他因而黯然引退不願打擾其幸福,回自己的王國推備擇後選妃,哺育下一代。

    就在大婚前他突然心緒不寧,不放心地想去看她最後一眼,誰知只見到一堆焦黑的枯梅技,他幾乎心魂俱裂,無心婚事。

    後來在風的傳話中,他才得知她六神未滅,賦予梅枝上等候重生。

    於是,他拋下即將成為他妃妾後妻的母蜂們前往蝴蝶谷,就為迎接她的新生。

    “你又在騙我,你只會欺陵我。”梅兒輕聲的啜泣。

    “舍下自己的王國,不顧眾多蜂民的生計,我的心意你還看不透嗎?”黃蜂的語氣透露萬般柔情。

    “壞蛋,你是大壞蛋,為什麼不早説。”她哭著捶打他胸膛。

    “因為你的心受傷了,我等它痊癒。”愛她是唯一選擇。

    梅兒的心叫他的深情給軟化了。“傻瓜,你總是悶不吭聲,誰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

    一陣喜悦湧上黃蜂的心頭,他不再壓抑自己的情感擁她入懷,花雨般的吻落在她酡紅的臉上。“我愛你,梅兒。”

    她略顯嬌態地輕瞠。“以後不許惜字如金,罰你每天要説一千句的話。”

    “一千句?!”太為難了吧!一天十句已經是極限。

    “你不愛找?”她嘟着嘴,語含笑聲。

    “愛。”他苦笑地俯在她耳旁訴説無數次的愛。

    一朵燦爛的梅花倏地開放,依偎在他懷中聆聽鼓譟的心跳聲。

    原來,愛也可以是幸福的。

    不再有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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