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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丁天仁等四人守在神女宮右首一片樹林之中,已經快有一刻之久,依然不見温九姑前來。

    易雲英新近學會了“傳音入密”,雖然只能和較近的人説話,但這時正好派上用場,回頭朝金瀾道:“她再不來,真是悶死人了!”

    金瀾也以“傳音入密”説道:“大概快了,他們約定的時間是二更天。現在已快到二更了。”

    只聽丁天仁低喝道:“有人來了,大家注意!”

    易雲英等了一會,依然聽不到一點聲音,也沒見人影,不覺朝丁天仁以“傳音入密”問道:“大哥,他們人呢?”

    丁天仁也以“傳音”答道:“他們是從北首繞過來的,現在正朝我們這裏走來。”

    易雲英心想:“難怪我一直注意着林外,沒見到半點鬼影子。”

    突聽温九姑的聲音在數丈外傳了過來:“就在這裏吧,大家不妨坐息一會,時間也差不多了。”

    説到這裏、忽然“唔”了一聲,尖聲道:“林內有生人氣味,是什麼人躲在林中,還不給老婆子出來?”

    丁天仁聽得暗暗一怔,忖道,這老婆子果然名不虛傳,自己等人和她相距少説也有四五丈遠近,她居然嗅出入的氣味來了!

    一面應聲道:“是在下兄弟路過此地,在林中休息,不想驚動了貴宮的人,真是不好意思。”

    説着,當先舉步走去。金瀾、易雲英、王小七三人也一起跟在他身後走去。

    温九姑先前還當隱伏林中的是神女宮的暗椿,此時眼看走出來四個一式穿着紫色長衫,臉如淡金的青年,聽口氣只是過路的人,還把自己四人當作神女宮的人。

    神女宮座落在山麓之上,並不靠近大路,這四個紫衣青年説是路過此地,就不對了,但看他們身上卻並沒攜帶兵刃。

    當然,四個年輕小夥子那會在温九姑的眼裏,她坐在一棵大樹根上,只抬了下眼皮,就毫不在意的問道:“你們四個是那個門派的弟子?”

    丁天仁道:“嶺南金家。”

    嶺南只有温家是武林世家,那有嶺南金家?温九姑水泡眼一翻,射出兩道寒星般的目光,沉聲道:“嶺南金家?老婆子怎麼沒聽人説過?”

    易雲英哼道:“你不是嶺南的人,當然不知道了。”温九姑道:“老婆子正好是嶺南人。”

    金瀾道:“大概老婆婆不是江湖上人,所以雖是嶺南人氏,不知嶺南金家了。”

    温九姑尖笑道:“老婆子正好也是江湖上人,幾十年的老江湖了,你們四個小夥子別再在老婆子面前裝佯了,説,是什麼人派你們守在這裏的?”

    丁天仁道:“在下兄弟確實是嶺南金家的人。”

    “好!”温九姑道:“你説,你爹叫什麼名字,説出來老婆子也許知道。”

    金瀾冷聲道:“我爹的名字,憑你也配問嗎?”

    易雲英哼道:“告訴你也沒關係,哼,你聽了不嚇上一大跳才怪,我爹就是嶺南金天王,我們是金家四太子,你現在總知道了吧?”

    温九姑真還不知道,嶺南幾時出了個金天王?還有金家四太子,但看他們説得甚是認真,不像有假,一時真把温九姑搞得滿頭霧水,點頭道。“好吧,就算你們是金家四太子吧,今晚在這裏有什麼事?”

    金瀾抱抱拳道:“我們奉父王之命,要在這裏捉拿一名嶺南温家的叛徒,和貴宮無關,四位請吧!”

    她既説要捉拿嶺南温家的叛徒,卻又硬把温九姑當作神女宮的人。

    這下可把温九姑激怒了!她一直和兩個兄弟不和,只當是兩個兄弟勾結了嶺南的什麼金天王來和自己作對,丁天仁、金瀾、易雲英三人,都已學會變音術卜是以她絲毫聽不出來。

    聞言不覺雙腮鼓動,發出一陣呷呷尖笑,尖笑聲中,人也霍地站起,一指四人,喝道:“好哇,你們四個小子原來是衝着老婆子來的,那好,你們都給老婆子留下。”

    “原來你就是温九姑!”

    丁天仁凜然而立,大笑一聲道:“哈哈?你使迷藥,對咱們並不管用,要是不服氣,不妨和咱們放手一搏,看看咱們兄弟是不是能把你擒回去?”

    他們説的這番話,乃是磨劍老人授意的,温九姑是個喜歡人家奉承的人,不順耳的話只要幾句就把她激怒了,只要把她激怒了,你就已有半數贏面了。

    温九姑當然已在喝聲中施放了“聞風散”,但她身邊的“聞風散”已經由石破衣掉了包。不過温九姑是目前武林中使迷藥的第一把高手,她外號“九寡十八迷”,這句話涵意就是温九寡婦有十八種可以把人迷翻的手段。(這“十八”

    字並不是確實的數目十八種迷藥,而是和十八般武藝一樣,泛指多數而已,就是説温九姑身上縱然沒有十八種迷藥,大概八九種總是會有的)石破衣雖然從她身上搜到了“聞風散”、“迷信丹”等最主要的迷藥,但未必全數都搜出來了。

    因此丁天仁等四人早就預服了專解迷藥的“温氏清靈丹”,不怕她施展任何迷藥。

    温九姑白髮飄飛,怒極而笑,一手抓起鴆頭杖,厲聲喝道:“好小子,你有多少能耐,來,來,你們四個一趕上吧!”

    丁天仁朝前跨出一步,做然道:“對付你温九姑,在下一人就夠了。”

    温九姑看他空着雙手走出,心中暗生疑惑,她在剛才説話之時,已經連使了幾種迷藥,這四個小子果然若無其事,沒被迷翻,看來他們當真是有備而來!口中説道:“小子,你亮兵刃。”

    她究是出身嶺南温家,(嶺南温家雖以迷藥聞名於世,他們雖非名門正派,卻也以白道自居)不肯對徒手的人出手。

    丁天仁朗笑一聲道:“在下兄弟縱橫江湖,從不使用兵刃,你只管使杖好了。”

    温九姑看着這淡金臉年輕人,呷呷尖笑道:“好。老婆子倒是不信,你能接得下幾招?”呼的一杖,迎面直劈過來。

    丁天仁不避不讓,直等杖頭離頭頂三尺光景,才身形一側,右手五指併攏,由側面朝杖身上揮去。

    這下温九姑鴆杖筆直壓頂而來,勢道何等強猛,但丁天仁這微一側身,便已避開正面,他右手揮出之時,也就是鴆杖一擊落空,擦着他肩頭疾落之際,手掌一下拍在杖身上,這一下使的是巧勁,把一支直落的鴆杖,拍得直盪開去。

    丁天仁卻在此時身形直欺過去,左手五指如鈎,奇快無比朝温九姑執杖右時抓去。他這一抓使的乃是“截經手法”,因他曾和温九姑交過手,怕温九姑認出他的手法來,故而改指為抓,他練成“先天氣功”之後,功力比從前增進何止倍藩,是以身法手法快速到令人目不暇接。

    這一段話,説來較慢,其實何殊電光石火?温九姑一杖擊出,陡覺手上一震,杖勢已被盪開,心頭方自一驚,她究是久經大敵,杖勢盪開,豈非門户大開,就在此時,丁天仁已經一閃而至,欺近右側,探手抓來,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匆忙中猛吸一口真氣,一個人離地數寸,往後斜退三尺多遠,口中尖喝一聲:“好小子,真有你的。”

    一退即進,鴆頭杖疾揮,頓時幻起七八條杖影,宛如七八條烏龍張牙舞爪,朝丁天仁撲攫而來。

    温九姑雖以迷藥成名,但她一身功力和威勢凌厲的杖法,確也足可列名一流高手之間!

    就在丁天仁和温九站剛交上手,金瀾朝王小七悄聲道:“小七,我大哥説過,他一動上手,我們也該出手了。”

    王小七問道:“我們和誰動手?”

    金瀾用手指了指金少泉,白少雲二人,説道,“你找姓金的,我找那姓白的。”

    王小七點頭道:“好!”

    金瀾道:“我們上去。”

    兩人立即分向金少泉,白少雲走去。

    王小七服了“迷信丹”,神志似清非清,人還未到已經“鏘”的一聲掣劍在手,大喝一聲:“姓金的看劍!”抖手一劍刺了過去。

    金少泉同樣被“迷信丹”迷失了神志,但武功未失、一見有人舉劍刺來,反應絲毫不慢,及時抽劍,口中同樣大喝一聲:“來得好!”

    劍光一閃,頓時響起一聲金鐵狂鳴,雙劍交擊,兩人各自斜退半步,但一退即上,就各自展開搶攻。

    金少泉使的是家傳“流金劍法”,一劍出手,攻勢如流,源源不絕!

    王小七使出來的卻是一套大雜碎,各門各派的劍招,應有盡有,好像經他串連之後,去蕪存精,不但上面一招,和下面一招,銜接得恰到好處,因此威力也比原來某一派的劍法,增強了許多!

    兩人這一交上手,當真旗鼓相當,各無多讓。

    金瀾欺到白少雲面前,剛喝了聲:“姓白的,我們也來較量較量。”

    白少雲也是被“迷信丹”迷失神志的人,但他反應也相當靈敏,他看到金少泉拔劍,也右手抬處長劍出鞘,口中哼了聲:“你要和本公子動手?”

    長劍一圈。一片劍光朝前推來!

    金瀾早有準備,也幾乎有湊手不及之感,身形一偏,左手疾在胸前劃了個圈,手捏劍訣朝前劃去。

    這一下是迎着對方劍鋒劃去,萬一“混元一氣指”無功,姑娘家兩根纖纖玉指也就會保不住了,但她堅信磨劍老人説的絕不會錯。

    這原是眨眼間的事,金瀾左手一圈,就有一圈飛旋的潛力應手而生,朝前推出,把對方刺來的劍勢擋住,再也刺不過來,等金瀾兩根纖纖玉指敲在劍脊上,頓時響起“當”

    的一聲,把白少雲連劍帶人震得向左跨出了一大步。

    這下真把金瀾看得大喜過望,暗想:這一記如果自己內力再強一些,豈不可以把對方長劍震斷了?白少雲雖被震得橫跨了一步,但他心志被迷,不加思索,口中大喝一聲,掄劍撲上,右手揮灑之間,劍光閃電般刺出,快捷無比,辛辣已極!

    劍門山白家以劍法馳譽武林,一套“閃電穿雲劍法”,就以快捷辛辣著稱。

    不論功力、劍法,金瀾如果也使劍的話,都要輸白少雲一籌,但她此時使出來的卻是剛學會的“混元一氣指”,先前還有些臨敵生疏,但幾招之後,漸漸發現這一記指法,可以分為前後兩段。前面的隨手一圈,可以抵擋住任何攻勢,後面的驕指如戟,可點可劈,卻是攻敵之用。

    不論白少雲“閃電穿雲法”如何快速凌厲,只能攻到自己身前三尺,一點也威脅不到自己。她一回左手使出,一回右手使出,也越使越覺得熟練。

    白少雲是神志被迷的人,劍法處處受制於人,心頭怒極,一張俊臉已經脹得通紅,目射兇光,口中連聲厲喝,發劍如風,形同拼命。

    易雲英目睹二哥和白少雲動手的情形,老哥哥教自己兩人的這一記指法,果然神奇莫測,心中暗暗高興,也不時的用手比劃着。

    就在此時,只聽金瀾歡呼一聲:“我得手了。”

    白少雲一片流動的劍芒隨着消失,人也被制住了穴道。原來金瀾和他久戰不下,試着以劍訣盪開白少雲長劍之後,飛快點出一指,果然一下就制住了對方穴道。

    易雲英見獵心喜,一躍而出,叫道:“二哥,現在該由我去幫王小七拿人了。”一面叫道:“王小七,我來幫你。”

    人隨聲發,縱身躍起,朝金少泉撲去,人還沒有落地,左手一圈,等到腳尖着地,急如星火的一縷指風,已襲上金少泉背後“正風門”,隨即朝王小七叫道:“你快住手了。”

    王小七道:“我還沒把他拿下。”

    易雲英笑道:“我已經點了他的穴道。”

    王小七果然長劍一收,望着易雲英道:“丁二兄本領真大,我和他打了三十幾紹,還沒把他拿下,你一舉手就把他制住了。”

    易雲英道:“這是你把他纏住了,我才得手的,如果單打獨鬥,只怕我還不是他對手呢!”

    王小七盯着她,説道:“丁二兄真是謙虛。”

    紅兒眼看金少泉、白少雲先後被對方制住,心頭甚是焦急,師傅沒有吩咐,她自然不敢出手,但就是出手,自然也不是人家對手。

    温九姑和丁天仁此時已經打出四五十招,眼看對方這淡金臉小子最多不會超過三十。居然以一雙肉掌和自己鴆頭杖力拼了四五十招依然絲毫不見敗象,心頭早感不耐,此時驟見金少泉、白少雲二人先後被對方制住,更是怒不可遏,口中厲喝一聲:“小子,我先劈了你!”

    抖手一杖朝丁天仁當胸搗過來。這一杖她怒極而發,力道之強,呼然生風,果然十分霸道。

    丁天仁突聽耳邊響起一縷細聲説道:“小夥子,你不會也給她一掌,讓她識得厲害!”

    這是磨劍老人的聲音。因為丁天仁和温九姑雖然打了四五十招,但他一直以閃避為主,沒有和她硬拚過一招。

    丁天仁心中想着:老哥哥這話好像要自己施展‘劍掌’了?但温九姑使的是一支粗如兒臂的棗木杖,可不是長劍……”

    他儘管心中想着,依然猛吸一口真氣,雙手掌心疾搓,右掌如刀猛向搗來的杖身劈去。

    他這一掌貫注全力,原也只想把對方杖勢架開而已,那“知手掌剛碰上杖身,耳中突然聽到“喀”的一聲輕響,六尺長的一支棗木鴆頭杖竟然應掌而折,齊中斷成兩截!

    這一下使得丁天仁大感意外,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一掌自己雖然也貫注了全力,但只是掌緣剛碰上杖身而已,絕不可能把鴆頭杖截斷。

    他突然想起那天磨劍老人在茶園向温九姑兜售陰沉木杖時,曾用手摸了温九姑的鴆頭杖一把,敢情是那時候做的手腳,所以剛才以“傳音入密”要自己劈它一掌,給他瞧瞧顏色,其實只是要自己碰它一下,做做樣子而已!

    但這一下卻把温九姑驚駭不已,急急後退了三數步之多,一雙水泡眼緊盯着丁天仁,駭然道:“年輕人,你是磨劍老人歐陽休的什麼人?”

    紅幾自然大大感到驚異,他居然用一支肉掌劈斷師傅的棗木杖,這人……她突然感到這淡金臉青年的一雙眼睛,自己竟然如此熟悉!

    他……難道會是他……丁天仁淡然道:“你可以走了,但金少泉,白少雲必須留下。”

    他改變了口音,温九姑自然聽不出來,要知一個人的聲音,縱然學會“變音術”,可以改變,但原來的口音,多少總會有一些。

    紅兒看他一雙熟悉的眼神,心中已經起了疑竇,再一仔細聆聽,淡金臉青年説話的後音,也和他頗為相似、心頭不由一陣跳動,暗自忖道:如果眼前的淡金臉青年真要是他的話,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他武功怎麼會有如此高深了呢?温九姑自思絕非這年輕人對手,沉喝一聲:“紅兒,咱們走!”

    紅兒緊緊的盯了丁天仁一眼,才低下頭轉身跟着師傅身後而去。

    金瀾嗤的輕笑道:“大哥,看來紅兒姑娘好像已經認出你來了。”

    丁天仁道:“這怎麼會呢?”

    金瀾抿嘴笑道:“你沒有看到她臨走時,看着你,流露出依依不捨之情……”

    説到這裏,驀然想起自己是女兒之身,怎好説出這種話來?臉上頓時熱烘烘的,不好意思再説下去。

    丁天仁也給她説得俊臉一熱,笑道,“二弟休得取笑。”正好易雲英喜孜孜的走來,説道:“恭喜大哥,一掌把温九姑的鴆頭杖劈斷,難怪把温九姑嚇跑了。”

    丁天仁朝王小七道:“王兄,咱們可以把人押進去了。”一手提起白少雲,當先朝林外走去。王小七果然也挾起金少泉跟着就走。

    金瀾悄聲朝易雲英道:”他一身武功十分駁雜,比我們高明多呢!”

    易雲英道:“現在我們也不會比他差了。”

    ***紅穗堂三十六名劍士被神女宮七十二名侍女困在“朝雲暮雨陣”中,先前還分得清人影,時間稍久,但覺左右前後刀光如雪,漫天席地而來,每一名劍士縱然武功不弱,但身在人家流動的陣法之中,不僅在人數上一敵二,最使他們困擾的是一波接一波的被攻擊之下,卻找不到一個敵人可以放手一搏。

    於是在不辨東西南北的亂衝亂撞之際,三十六名劍士,人數在逐漸減少,而依然一無所覺!

    葉青青和紅穗堂主紀效忠,這時已打出百招,紀效忠能當上武林聯盟堂主,武功劍術自是極高。

    葉青青是由大師姐散花仙子代師授藝,一身武功可也不弱,但她終究年紀還小,功力不足,時間稍久,就顯得內力不繼,所好“神女宮劍法”以輕靈為主,加上“流雲身法”,人影翩飛,不可捉摸,才能支持不敗,但也打得香汗淋漓,嬌喘吁吁!

    就在此時,突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説道,“好,葉姑娘不用打了、快點穴道好了。”

    葉青青聽得一怔,凝目看去,紀效忠果然手舉長劍,走在那裏,一動不動,看情形似已被人制住了穴道,心中一喜,振腕灑出三點劍影,點了他胸前三處穴道。

    “叮!”就在此時,“朝雲暮雨陣”中,也傳出了一聲清磐之聲!

    葉青青聽得嬌花般的臉上不禁綻出一絲笑意,心中暗道:“對方三十六名劍士也全數制住了!”

    只有歐陽生和散花仙子還在激戰之中,雙方出盡奇招,依然誰也勝不了誰,但就在“朝雲暮雨陣”中傳出一聲清磐之聲,散花仙子玉拂一揮,口中嬌喝一聲:“住手!”

    歐陽生雙掌倏收,、抬目道:“秦宮主此時喊停,不知有何見教?”

    散花仙子早已把長劍交與身後侍女,舉手掠掠雲發,微笑道:“歐陽副總護法不會朝身後看看清楚嗎?”

    歐陽生心中一動,急忙轉身舉目看去,但見圍成一圈的“朝雲暮雨陣”七十二名神女宮侍女此時徐徐從中間向兩邊退開,每一個侍女手捧雙刀,分兩行像雁翅般站定。

    站在她們前面的正是自己帶來的紅穗堂人馬,堂主紀效忠和他手下三十六名劍士,此時每人手中長劍已全被繳下,人也木然而立、分明被制住了穴道。

    最使他驚疑的還是九爪蒼虯餘蒼海、青竹神向問天、温九姑、和扮成丁天仁的王紹三等人,直到此時,依然一個不見,他真不敢相信今晚真會全軍盡覆。

    “哈哈!”歐陽生忽然打了個哈哈,説道:“神女宮‘朝雲暮雨陣’果然厲害,但在這裏的七十二名侍女,想必是秦宮主手下的精鋭了,武林聯盟每個堂下,也都有七十二名劍手,即以紅穗堂而言,今晚只來了一半人手,縱然被擒,也只是十分之一而已,如果武林聯盟調集人手,全數趕來,試問秦宮主以神女宮這點人手能和武林聯盟抗衡嗎?”

    他説的倒也不假!

    散花仙子從蒙面輕紗中射出兩道熠熠眼神,冷聲道:“神女宮屹立江湖,一向和武林同道河水不犯井水,你們第一次引來長江盟的人,企圖嫁禍於人,殘殺我宮中一十九名侍女,第二次率人前來挑釁,神女宮豈能容挑釁的人得逞?十九名侍女的血債更須償還,等我查明當日‘百變神功’的兇手,絕不饒他,這些人雖被拿下,我不想多殺無辜,你可以把他們帶走,但我要鄭重警告你一句活,如果再有人敢侵犯神女宮,那就沒有今晚這樣便宜了。”

    話聲一落,左手拂塵輕輕一揮,身如行雲流水,當先朝神女宮大門飄然行去。

    接着兩名青衣小環,護轎四煞,然後是葉青青和七十一名侍女,分作兩行,列隊退入宮去。

    神女宮兩扇大門也隨着徐徐關起,門樓上八盞風燈也同時倏然而滅,宮前頓時恢復一片黝黑!

    歐陽生幾乎氣得説不出話來;但此時救人要緊,先給紀效忠解開被制穴道,一面要他分頭給三十六名劍士解穴。

    就在此時,從圍牆左首突然竄起一條人影,快得象流星般朝場中瀉落!

    歐陽生沉喝一聲:“什麼人?”

    那人忙道:“歐陽副座,是兄弟,這裏……”

    來人是青竹神向問天。

    歐陽生急急問道:“是向兄,你可曾見到餘兄、温護法、丁天仁他們?”

    “沒有。”向問天道:“兄弟剛從後進趕來,奇怪的竟然一個人也沒有看到。”

    歐陽生道:“他們可能都出了事!”

    向問天攢了下眉道:“今晚之事,着實有些古怪!”

    歐陽生當然看得出來,向問天只有一個人趕來,他率領的四個迷失心神的人一個不見,可見他一路人馬,只有他一個人僥免,此時此地自是不好多問,這就低聲道:“向兄,咱們回去再説。”

    ***神女宮前進東花廳上,此時燈光照耀如同白晝;已經擺好兩桌酒席。今晚擊敗武林聯盟來龍強敵,大獲全勝,這時已經是三更了,這席酒筵,只是準備的宵夜,如今也成了慶功宴。

    從武林聯盟手中截下來的計有:荊門山山主季傳賢、排教總舵主羅長髮、冷麪屠夫束大成、黑手神赫連天,(由青竹神向問天率領)金少泉、白少雲(由温九姑率領)等六人,他們都是被“迷信丹”迷失了神志的人,這時也已服下解藥,各自清醒過來。經由陰世秀才文中秀給季傳賢等四人述説經過,丁天仁也和金少泉,白少雲二人把此行經過詳細説了。

    此刻正由神女宮宮主散花仙子和師妹白素素陪同大家進入廳上。散花仙子抬手肅客,敬重的道:“石道長,歐陽前輩請上坐。”

    磨劍老人呵呵笑道:“今晚這慶功宴該由假道士坐首席才對,他運籌帷幄,策劃應敵,老朽只是他麾下的一員戰將而已,怎敢居功?”

    石破衣笑道:“你老哥也不用客氣了,我假道士坐首席,你坐第二把椅子也是應該的,沒有你去探白帝城小廟,知彼知己,分頭迎戰,才能把這場仗打得這麼漂亮,再説後面還有這許多人等着人席,咱們兩個不坐下來,他們如何依次入席?”

    説話之時,已在首席坐下。

    磨劍老人果然依言坐下,笑道:“好,好,幾十年來,老朽一直説不過你,所以都一直只好聽你的了。”

    白素素站在下首,聽得暗暗奇怪,石破衣外號江湖清客,和武林黑白兩道的人極熟,只要有事,不論有沒有請他,他都會趕來,清客二字,正含有鄙視之意。醉翁歐陽休可不同了;但聽醉翁口氣,好像和石破衣極熟,不,兩人交誼非淺。

    石破衣居然在他面前託大的坐了首席,賃石破衣怎麼配和醉翁歐陽休平起平坐呢?有這種想法的當然不止是白素素一個,還有巢湖蒙叟。這時散花仙子已經向他抬手道:“言老請。”

    巢湖蒙叟略作謙讓,就坐了第三位,接着是荊門山主季傳賢,潛龍於千里、排教總舵主羅長髮、冷麪屠夫束大成、黑手神赫連天、陰世秀才文中秀,依次入席,由宮主散花仙子作陪。

    第二席全是年輕人,大家公推丁天仁坐首席,丁天仁再三謙讓,還是坐了首席,接着是金瀾、易雲英、王小七、金少泉、白少雲、葉青青、由二宮主白素素作陪。

    白素素看去不過二十三四,和大家也大不了兒歲,為人更是既美且媚,一臉笑靨,使人有親切之感,於是大家都叫起她“白大姐”來。

    葉青青還是小姑娘家,別看她和賊人動手的時候兇巴巴得理不讓人,可是神女宮裏平日都是女的,這回席上坐了這許多男生,而且個個都長得英俊漬灑,小姑娘難免有些靦腆拘束,但很快就熟了,跟着丁大哥、丁二哥、金兄、白兄的,和大家有説有笑了。

    王小七是被“迷信丹”迷失心神的人,但“迷信丹”最大的用途,只是讓你絕對信任某一個人的話,並不以迷失神志為主,服下“迷信丹”的人,神志也只被迷失了十之三四,因此舉止言行,還是和常人一般,只是較為沉默而已!

    金少泉、白少雲雖然出身武林世家,難免有些少年狂傲之氣,但自已性命是丁天仁救的,尤其丁天仁一掌斫斷温九姑棗木鴆頭杖,更是十分心折,存心結交,自是談得極為投機。

    兩名侍女依次給大家面前斟滿了酒。

    散花仙子站起身,纖纖玉手高舉酒杯,柔聲説道:“諸位道長、諸位少俠,今晚武林聯盟調集人手,分四路夜襲敝宮,準備一舉殲滅神女宮,打開他們問鼎中原武林的通道,多蒙諸位賜助,使敝宮得以轉危為安,而且大獲全勝,秦楚雲謹以這一杯聊表敬意。”説完,一口喝乾。

    白素素、葉青青也跟着大師姐向大家一起幹了。

    石破衣、磨劍老人和大家一起站起,舉杯幹了。兩名侍女忙着給大家斟滿了酒。

    散花仙子依然站着沒有坐下,一面嬌柔的道:“大家快。請坐下。”接着舉杯道:“石道長和賤妾乃是素識,歐陽前輩數十年來只聞其名,卻一直無緣拜識,這次能蒙前輩惠然光臨,賜予援手,賤妾謹以水酒向前輩聊表敬意和謝忱……”

    正待舉杯喝去。

    石破衣叫道:“宮主且慢,這老醉鬼是我假道士拖來的。光是找他,就在菱州城裏酒樓茶館大街小巷,足足找了三天三夜,謝他不如謝我假道士……”

    磨劍老人沒待他説完,雙眼一瞪,尖聲道:“你幾時找過我,不信,你問問小兄弟,他在茶館裏就見過我兩次,你怎麼會找不到我?你明明一個人在城腳邊的小酒肆裏猛灌黃湯;……”

    石破衣道:“你不常去那裏,我怎麼會在那裏等你?”散花仙子笑道:“二位不用説了,賤妾先乾為敬。”一口把酒喝了。

    石破衣笑道:“我們兩個酒鬼,宮主不用敬了,這樣小的杯子,敬來敬去,多沒意思?

    不如送兩缸好酒,好讓咱們兩人一個一缸,喝個痛快。”

    散花仙子笑道:“兩位要喝酒還不容易,待會給二位送去就是了,今晚因時間不早,這兩席酒菜,只是給諸位宵夜的,也許有不會喝酒的人,所以才用小杯,好讓大家多喝幾杯咯!”

    巢湖蒙叟道:“來,咱們大家敬秦宮主一杯。”

    大家果然一起站起,幹了一杯,散花仙子連説:“不敢”也幹了一杯。

    接着就大家互相敬起酒來。左邊一席石破衣本來就是嗜酒如命的人,磨劍老人號稱醉翁,其餘的人如巢湖蒙叟。荊門山主季傳賢、潛龍於千里,排教總舵羅長髮和雲夢三怪等人,都是成名數十年的江湖豪俠之士,誰都能喝上幾斤,臉不改色,自然要小杯換大杯,大杯大杯的喝了。

    右首一席,都是年輕朋友;這回敬酒開始,最被視作對象的有兩個人:一個是丁天仁,因他坐了首席,自然是第一個目標,同時也是大家心裏最欽佩的人。

    另外一個則是白素素,一來她是這一席的主人,主人當然要敬客人的酒,客人也當然要謝謝主人,這一來一往,每個人都得喝上兩杯。二來,這一桌上,除了葉青青,每個人都叫她“白大姐”,小弟們自然都要敬“大姐”的酒,大姐又怎好不喝?就這樣,丁天仁和白素素兩人幾乎被灌醉了。丁天仁差幸練成“先天氣功”,還可以把酒氣逼住。

    白素素內功也極為精純,但她總是女兒之身,酒入芳腸,晶瑩如玉的嬌靨首先飛起一片紅雲,更顯得嬌豔勝花,同時一雙本來就水汪汪靈活得會説話的眼睛,這回更是擠得出水來,笑得好不嫵媚,好不甜美?這一席酒,一直吃到四更光景,才行散席,每一個人最少差不多也有四五分酒意。

    白素素是神女宮的總管,由她親自陪同眾人來至賓舍,才行退去。

    眾少俠本來的安排是丁天仁、丁天義(易雲英)兄弟兩人一間房,金瀾和王小七一間,金少泉、白少雲一間,丁天仁因金瀾,易雲英是女兒之身就改為自己和王小七一間,全瀾和易雲英一間。

    大家進入卧室,已是四更多了,就各自休息,不在話。第二天早晨,因昨晚睡得較晚,起來得自然也晚了。

    丁天仁和王小七盥洗完畢,跨出房間,只見一名青衣少女躬身道:“二位少俠請到客廳用早餐了。”

    她領着兩人走入一間佈置雅潔的客廳,右首一張桌上,已經坐着金少泉、白少雲二人,看到兩人走入,一齊站了起來拱手道,“丁兄,王兄早。”

    丁天仁、王小七也連忙還禮,説了聲:“金兄、白兄早。”

    正説之間,金瀾和易雲英也走了進來,大家各自抱拳為禮,就相繼落坐。一名青衣少女已端着早點送上。

    丁天仁眼看吃早點的只有自己六人,忍不住問道:“姑娘,還有的人都沒起來嗎?”

    青衣少女含笑道:“他們早就用過早點了,六位少俠快請用吧!”説完回身退出去。

    金少泉笑道:“看來我們幾個起來得最遲了。”

    易雲英道,“這時候才辰正,也不算太遲呀!”

    白少雲道:“大家不用客氣,用過早點再説。”

    大家正在吃着早點,忽然門口吹來一陣香風,一團紅影像一陣風般走了進來,那是神女宮的三宮主葉青青,她一走近,就眼波一溜,甜甜笑道:“丁大哥,各位早!”

    這聲“丁大哥”,聲音特別甜美,尤其她今天穿了一襲梅紅衣裙,秀髮梳成了兩條烏油油的長辮,分垂胸際,髮梢也扎着梅紅絲條,臉上也經過刻意修飾,愈顯得一雙眼睛大得烏溜溜的發光,吹彈得破的勻紅嬌靨上,露出兩個小酒渦兒,就越發美得天真無邪!

    丁天仁含笑間道:“葉姑娘還沒用早點吧?請坐下來一起用如何?”

    葉青青甜甜一笑道:“我早已吃過了,歐陽前輩、石道長等人正在和大師姐議事,大師姐特地要我來給大家作嚮導,一遊巫山之勝,你們用過早點,就可以出發了。”

    丁天仁心知磨劍老人,石道長等人和散花仙子商議的可能是極為機密之事,自己六人中,王小七雖然被“迷信丹”

    迷失神志,但仍有幾分清醒,自然不能讓他參與。這就點頭道:“我們難得到巫山來,有機會一覽巫山之勝,正是快事,只是太麻煩葉姑娘了。”

    葉青青喜孜孜的道:“不麻煩,我是奉命做嚮導的,只是從這時出發,中午就要趕回來,連神女峯也遊不完呢!”

    易雲英道:“我們帶些乾糧去,中午就不用回來了。”葉青青道:“不成呀!大師姐説,中午是正式宴請歐陽前輩、石道長,長江盟的人和你們幾位都是客人,所以一定要趕回來的。”

    金少泉站起身道:“丁兄,我們那就快些走了。”

    大家跟着站起,只見一名青衣少女急匆匆的從外面走入,看到葉青青,連忙躬身施禮,氣喘吁吁的道:“小師叔、二師叔要你們不可出去了。”

    葉青青問道:“為什麼?”

    那青衣少女道:“因為武林聯盟派人前來,説要我們務必把擒下的丁少俠釋放回去。”

    葉青青奇道:“我們幾時擒下了丁少俠?”

    丁天仁聽得心裏有數,武林聯盟由王紹三(現在的王小七)喬裝自己,不知中途又由自己假冒了喬裝自己的王紹三,昨晚自己三人沒有回去,他們自然着急了,所以要向神女宮來索人,此事葉青青自然不會明白,一面含笑道:“他們要索回去的自然是在下了。”

    葉青青眨着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問道:“他們為什麼要把你索回去呢?”

    丁矢仁道:“此中另有原因,慢慢再和你説。”一面朝青衣少女問道:“請問姑娘,人在那裏?”

    “就在前廳。”青衣少女道:“哦,二師姐説,丁少俠不可和他見面。”

    葉青青道,“丁大哥,你是不是想聽他們説些什麼,不要緊,我們可以躲在屏後瞧瞧,來的是什麼人?你們跟我來。”説完,立即領着丁天仁走在前面。金瀾、易雲英等人也迅速跟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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