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黑穗劍士聽得有些相信了,各人都沒有作聲。
禿尾老龍拭拭汗道:“你不是説卓姑娘要兄弟辦兩件事,辦完了就給解藥?”
霜兒笑道:“是啊,第二件事,大概就是要你戴罪立功了。”
禿尾老龍吁了口氣道:“兄弟能力所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霜兒道:“卓姑娘讓你服下毒藥,自然不會要你的命了,她要我釘往老道士就是要親自處決他,因為他是罪魁禍首。”
麻冠道人道:“她説誰是罪魁禍首?”
霜兒道:“自然是你了,禿尾老龍,你説是不是他?”
禿尾老龍抓抓他脱了頂的頭皮,道:“這個麼?兄弟就不知道了。”
霜兒道:“你説不知道,那就是他了。”
麻冠道人突然呵呵大笑,但他這一大笑,震動喉嚨,就碰上了交叉釘着的劍鋒,被劍鋒剝破了些表皮,一絲鮮血隱隱滲出,他笑到一半,慌忙停住。
霜兒道:“你笑什麼?”
麻冠道人陰聲道:“貧道笑那卓九妹估計錯誤,萬劍會主少不更事……”
霜兒睜大眼睛道:“你此話怎説?”
麻冠道人冷嘿道:“黑穗劍士投效萬劍門都在十年以上,但可惜十年以上的人,全都受了萬劍會已有二十年以上的人的脅迫,身不由主……”
那四名黑穗劍士中,為首的一個突然一躍而起,喝道:“老雜毛,你敢血口噴人?”
劍隨人進,一道寒光,疾向麻冠道人當胸刺到!
黑穗劍士個個劍術高強,麻冠道人換在平時,也許可以對付得下,但他此刻身子釘在門板上,絲毫動彈不得,那劍士猝起發難,劍光如電,眼看黃山麻冠,就要喪命劍下。但就在那劍士堪堪縱身躍起,突然悶響一聲,“砰”的一聲,跌坐下去,再也爬不起來!
這簡直是一窩風,門外三名黑穗劍士,好端端的同時也“砰”“砰”幾聲,跌了下去,倒地不起!
霜兒站在木桌邊上,睜大眼睛,奇道:“他想殺你滅口!哦,禿尾老龍,是你救了老道士?”
禿尾老龍搖搖頭道:“奇怪,兄弟簡直來不及出手!”
麻冠道人依然迷着兩道眼縫,但眼縫中精芒閃動,陰沉的道:“屠兄,他被人打中穴道,你拍開他問問受了何人指使?”
禿尾老龍依言走了過去,仔細一瞧,只見那劍士胸口“玄機穴”上,嵌着一粒小石子,心中暗暗一驚,失聲道:“米粒打穴!”伸手輕輕一拍,解開了他穴道,喝道:“快説,你是受何人指使?”
他伸出去的手才一離開,那劍士突然身子起了一陣顫動,口角流出黑血,身子一歪,往地上倒去。
禿尾老龍道:“他服毒自戕了。”
麻冠道人陰聲道:“此人口中早已暗含了毒藥。”
霜兒道:“他怕泄漏機密,才要殺你滅口,如今他自己服毒死了,你總可以痛痛快快的説了吧?”
麻冠道人陰笑道:“他們既對貧道下手,貧道自然要説,但黃山麻冠從不受人威脅,要説也要等你起下了短劍再説。”
霜兒披披嘴道:“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又不要你説,你還是留着等卓姐姐來了再説吧,哼,卓姐姐説的不錯,你不是主謀,也是從犯,不然人家怎麼不殺禿尾老龍滅口,會向你下手?”
麻冠道人陰笑道:“可惜貧道不吃激將這一套,姑娘要問的話,不妨問肚裏有顆毒藥的人,他知道的不會比貧道少。”
霜兒回頭朝禿尾老龍問道:“你真的也知道?”
禿尾老龍抓抓頭皮,道:“姑娘一定要問,老朽説就説吧,這完全是秦大成一個人的事。”
霜兒道:“秦大成不是黑穗總管麼,他怎會生了異心?”
她好像對萬劍會,十分熟悉!
禿尾老龍道:“秦大成當眾自廢右臂,對萬劍會主不無怨隙。”
霜兒奇道:“這關萬劍會主什麼事?”
禿尾老龍道:“以萬劍會的聲勢,足以稱霸江湖,何用再遵奉什麼修羅律令,他認為這是萬劍會主無能。”
霜兒道:“他對萬劍會主懷恨,所以勾結了毒沙峽的人?”
禿尾老龍道:“是毒沙峽的人勾結了他,説毒沙峽有一種毒草。可以幫助他恢復被廢右臂。”
霜兒道:“他答應投效毒沙峽,才向他們劍主下毒。”
禿尾老龍道:“不是,他先向黑穗劍士下毒。”
霜兒奇道:“黑穗劍士不是都沒有中毒麼?”
禿尾老龍道:“他向黑穗劍士下的毒,據説終身無藥可解,但每隔半月,必須向他領取一粒解藥,就不會發作。”
霜兒道:“這方法果然厲害,不然也控制不了所有黑穗劍士。”説到這裏,口中“嗯”
了一聲,又道:“他這種毒藥,自然出於毒沙峽的人相授,那他為什麼對萬劍會主和青穗劍士不用這種毒藥,要用慢性的呢?”
禿尾老龍道:“這個老朽就不知道了。”
麻冠道人陰笑道:“這還不簡單,他在黑穗劍士身上下毒,志在收歸己用,萬劍會主和青穗劍士,他自知無能控制。”
霜兒道:“這話不錯,那麼他在萬劍會主等人身上,暗下慢性毒藥,又是為了什麼呢?”
麻冠道人微曬道:“慢性毒藥,三日之後才會發作,他是要萬劍會主知道所有的人全已中毒,情勢危急,才會向龍門峽求援。”
霜兒道:“這我聽不懂,他讓萬劍會主把龍門峽的高手調來,大援到了,對他只有不利……”
麻冠道人陰哼道:“萬劍會的精鋭,除了青穗劍士,還有紅、白兩穗,武功人數,全在黑穗之上,全數趕來,豈不正好一網打盡,一勞永逸?”
霜兒身子陡然一震,變色道:“啊,這秦大成當真好生毒辣?”
麻冠道人陰聲道:“無毒不丈夫,江湖上原是強者為勝,這又算得了什麼?”
霜兒道:“難怪卓姐姐要把你們三人留下來了,原來你們果然知道這件陰謀的底細……”她仰臉望望天色,忽然急道:“日頭都已經直過了,卓姐姐快口來啦,我還沒做飯呢!”
説完,轉身就朝廚房跑去。
韋宗方聽的清楚,心中暗想:“霜兒問的這些話,想來都是卓九妹授意的了,那麼卓九妹也許就隱身在附近,難怪方才四名黑穗劍士全然會被人制住。
他想到卓九妹既在附近,而且麻冠道人等三人,和三名黑穗劍士全已受制,用不着自己操心,也就回到牀上,加緊運功。
廚房裏的霜兒着實忙得不可開交,刀砧聲,下鍋聲,一陣又一陣的傳來。
不多一回,房門開處,霜兒託着一個木盤,走了進來,含笑道:“相公,你肚子一定餓了,快吃飯吧!”
韋宗方一躍下榻,拱手道:“多謝姑娘。”
霜兒臉上一紅,低低的道:“只怕我做的不好,不合你口味。”
韋宗方道:“姑娘自己呢,還沒吃吧?”
霜兒道:“不要緊,我還要替兩個哥哥送飯去,這裏要請相公替我照顧了。”
韋宗方道:“姑娘只管前去,在下自會替你照顧的。”
霜兒嫣然一笑道:“那我走啦!”
説完,轉身朝外走去,這回她沒再掩上房門,好讓韋宗方看到外面,她回進廚房,果然挽了一隻竹籃,戴上竹笠,悄生生的朝門外走去。
禿尾老龍道:“姑娘要到那裏去?”
他因肚裏有一顆毒藥,對霜兒的行動,不由他不注意。
霜兒笑笑道:“我替在田裏的哥哥送飯去咯,卓姑娘快回來了,你安心在這裏等吧!”
口中説着,人已跨出門去。
麻冠道人陰嘿道:“裝的真像,這丫頭武功分明不在你我之下!”
禿尾老龍憬然道:“道兄説她是萬劍會的人喬裝的麼?”
麻冠道人道:“不錯,貧道只是想不出她究竟是何人?”
禿尾老龍道:“會不會是黑文君?”
麻冠道人道:“不像,她臉上並未易容,唉,小小年紀,武功上會有如此造詣,實是令人費解……唔,屠兄該替貧道效效勞吧?”
禿尾老龍道:“道兄是要兄弟替你取下劍來?”
麻冠道人道:“這在屠兄來説,該是舉手之勞。”
禿尾老龍乾笑一聲道:“兄弟替你道兄取下六支短劍,固然只是舉手之勞,但誰替兄弟解去腹中毒藥?”
話聲方落,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接口道:“給你解藥不難,那要看你自己表現如何了!”
一條黑影,隨着笑聲,翩然走進屋來。
禿尾老龍宛似遇上了救星,喜道:“好了,好了,卓姑娘來了!”説到這裏,突然想起她説要看自己表現如何,口中忙不迭的“噢”了兩聲,連連躬身道:“姑娘吩咐之事,屬下第一件已經遵照辦理,現在就請姑娘吩咐第二件事吧!”
卓九妹格格一笑,道:“很好,你去放他下來。”
她當然不怕黃山麻冠敢在她面前逃跑,禿尾老龍和她目光一對,忖道:“她不是也中了秦大成暗下的慢性毒藥,功力已失,秦大成才要自己三人,追緝她而來,何以她竟然絲毫沒有中毒現象?”
如今他肚裏已經吞了一顆毒藥,就是沒有這點要命的顧忌,只要卓九妹功夫未失,憑他們三人只怕也不是她的敵人。
禿尾者龍聞言賭賭連聲,立時走近板門,伸手拔下六柄短劍,恭恭敬敬的放到木桌之上。
卓九妹早已在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目光微抬,又道:“再去拍開鐵羅漢的穴道。”
禿尾老龍道:“屬下方才已經試過,無法解開廣明大師受制的穴道。”
卓九妹冷冷説道:“先拍靈台,再點玄機。”
禿尾老龍依言在鐵羅漢廣明的“靈台穴”上拍了一掌,然後再點了他胸口“玄機穴”,果然手指才落,鐵羅漢張口吐出一口濃痰,眼珠轉動了兩下,站了起來。
卓九妹連眼睛也沒有看他一下,目光一招,冷冷的道:“麻冠道人,你知罪麼?”
麻冠道人縱橫大江南北,素以陰毒出名,但他遇上了這位貌美如花,心狠手辣的劍主駕前女侍,卻也不敢得罪!不,他是看出卓九妹一身功力猶在,自然不敢輕視,面容一肅,淡淡的道:“屬下不知犯了什麼罪?”
卓九妹冷哼道:“你們既然投效萬劍會,又蒙劍主不次拔擢,委你擔任副總管職務,自該對本會忠心不二,秦大成暗向劍主下毒,你們既知內情,事前何以不向劍主告密?”
鐵羅漢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屬下等人全被秦總管下了劇毒,身不由己。”
卓九妹臉情冷漠,説道:“你們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秦大成背叛本會,諒他也逃不出萬劍會之手……”
話聲甫落,人已霍然站起,伸手抽出她淡黃劍穗的長劍,玉腕輕震,“嗡”的一聲,她身前立時漾起了一層薄薄的銀虹。
卓九妹目寒如電,突然五指一放,掌心朝前一送,但聽劍風嘶然,一道銀虹,脱手飛出,劍光快到門口,只見纖纖玉手,忽然凌空一招,那飛出去七尺來遠的一柄長劍,居然如斯相應,飛了回來,閃電般投入她手中。
卓九妹接住長劍,朝地上一插,探懷取出兩顆黑黝黝的藥丸,放到桌上,冷笑道:“你們既然服下了秦大成的毒藥,我奉劍主之命,這裏有兩顆毒藥,要你們自己吞服,當然不吞也可以,只要接得下我九劍,你們也可以生離此屋。”
她這一手脱手擲劍,收發自如,雖然火候尚淺,但終究是武林中罕見的馭劍之術。
麻冠道人和鐵羅漢沒想到對方僅是萬劍會主手下一名侍女,竟然練成如此高明的劍術,她説的只要能在她手下走出九招,自非徒託空言,自問合三人之力,也未必能有勝算。
麻冠道人原是城府極深之人,他衡量情勢,緩緩走近桌前,伸手取起藥丸託在掌心,抬目問道:“姑娘能否賜告此藥毒性如何?”
卓九妹冷冷的道:“十二個時辰之後,毒性始殘,血肉腐爛,毛髮無存。”
鐵羅漢聽得驚然變色!
麻冠道人一雙細縫似的眼睛,神光一閃,舉手把藥丸吞入口中,“咕”的嚥了下去,躬身道:“屬下敬遵姑娘吩咐。”
鐵羅漢不相信平日生性多疑的麻冠道人,真會把毒藥吞了下去,但看他表面上裝作得極像,心頭不禁大急,一張又白又胖的臉上,黃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直綻出來。
卓九妹也沒想到麻冠道人會吞得這樣快法,但她連正眼也沒往麻冠道人瞧上一眼,兩道犀利的眼神一下轉到了鐵羅漢臉上,冷笑道:“大師不願吞服毒藥,那是有意賜教了?”
鐵羅漢急得雙手合十,連連躬身道:“屬……屬下不敢。”
卓九妹道:“除了吞下毒藥,那就接我九劍,再無第二條路了。”
鐵羅漢回頭道:“屠兄也服了麼?”
禿尾老龍接道:“兄弟早就服了,咳,如是十二個時辰,毒發身死,兄弟就要比兩位早死一個時辰了。”
鐵羅漢又道:“道兄,你……你真的吞下去了?”
麻冠道人陰笑道:“難道大師沒看清楚?”
卓九妹格格一笑,道:“千古艱難惟一死,大師你決定了沒有?”
鐵羅漢愁眉苦臉的伸出手去,那手指已經顫抖得幾乎僵了,口中連連説道:“兩位都吞下了,只剩下貧……貧衲一個,自……然也……吞服了……”
他鼓足勇氣,從桌上取起那顆毒藥,閉着眼睛,送入口中,直起喉嚨,咕的一聲,吞了下去。
這簡直比一場激烈拼鬥,還要費力,藥丸入口,已經臉如死灰,雙腳一軟,鐵羅漢頓時成了一堆爛泥巴,朝地上癱了下去,口中有氣無力的道:“阿彌陀佛,貧衲這……這下完了……”
麻冠道人直等鐵羅漢服下毒丸,才朝卓九妹打了個稽首,道:“屬下兩人,都已遵命服下毒藥,不知姑娘有何差遣?”
這人果然城府極深,鐵羅漢沒有眼藥之前,他卻始終忍着沒有問出口來!
鐵羅漢聽到這話,不禁精神為之一振,趕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卓九妹説道:“你們願意聽我差遣,自然有件事要你們去辦,不過我事前聲明,只有毒藥,沒有解藥。”
鐵羅漢一身肥肉,又委頓下去,哭喪着臉道:“那還不如等他毒發的好?”
禿尾老龍也着起急來,斯聲道:“姑娘答應過屬下的,怎能説了不算?”
麻冠道人皺皺眉道:“大師、屠兄怎麼了?咱們反正已被秦大成下了劇毒,遲早難免毒發身死,既然投效了萬劍會,卓姑娘真有差遣,讓咱們預先服下了毒藥,倒可減少畏死之心,姑娘有何吩咐,但請説吧!”
説話之時,暗暗朝兩人使了一個眼色。
禿尾老龍立時發覺,點點頭道:“道兄説的極是,除死無大事,但憑姑娘吩咐吧!”
鐵羅漢道:“兩位都是如此説了,貧……衲還有什麼話説?”
卓九妹哼了一聲,道:“我説過沒有解藥,那是真的沒有解藥,但只要事情辦得不錯,我既要你們服下毒藥,自有解毒之能,你們且看看這是什麼?”
她緩緩從身邊摸出一支色呈紺碧的玉筆,朝三人面前,晃了一晃!
禿尾老龍雙目一亮,道:“是鏤文犀!”
鐵羅漢一躍而起,連連合十道:“我佛慈悲,貧衲有救了!”
卓九妹收起玉筆,道:“鏤文犀能解天下奇毒,等辦完正事,不僅你們剛才服下的毒藥可以無恙,就是秦大成下在你們身下的奇毒,也可以一併解除了。”
麻冠道人稽首道:“屬下早已説了,既然投效了萬劍會,自然永矢不二,姑娘有事,就請吩咐。”
卓九妹從懷中取出一封密柬,突然臉色一正,嚴肅的道:“此舉關係本會成敗,副總管照我密柬行事,如有呈誤,決不輕貸!”
麻冠道人雙手接過,道:“屬下如有呈誤,黃山麻冠當提頭來見。”
卓九妹笑了笑道:“萬劍會如能轉危為安,副總管當居首功,我會向劍主力陳,那時黑穗總管,自非副總管莫屬了。”
麻冠道人道:“多謝姑娘關照。”
鐵羅漢道:“貧衲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姑娘準備要貧衲去做什麼?”
卓九妹道:“大師和副總管一路,我柬上已經詳細説了,你們可以走了。”
麻冠道人收起束帖和鐵羅漢兩人,躬身領命,回身朝屋外走出,剛到門口,瞥見門外一排站着四名黑穗劍士!
不,邊上還站着一個禿頭紅臉,頦留山羊鬍子的者者,這人一眼瞧到麻冠道人和鐵羅漢連袂從茅屋走出,立即迎上一步,臉含微笑,拱拱手道:“道兄、大師原來躲在屋裏,倒叫兄弟久候了。”
麻冠道人和鐵羅漢驟睹此人,不覺齊齊一驚!茅屋裏面有一個服下毒藥的禿尾老龍屠三省,茅屋外面居然鑽出一個禿尾老龍屠三省來了!
這下真把兩位經驗老到的老江湖給弄糊塗了。到底屋內屋外兩個禿尾老龍,孰真孰偽呢?真偽且不去管他,此刻最主要的還是在於孰友孰敵?
就在兩人一怔住步之際,那禿尾老龍跨上一步,神秘一笑道:“兩位是奉卓姑娘之命行事,兄弟暫時撥歸副總管麾下,是聽兩位的了。”
麻冠道人生性多疑,正待回進屋去,向卓九妹請示。
只聽卓九妹的聲音已從屋中傳來,道:“副總管毋須多疑,只管帶他們去就是了。”
麻冠道人走後,禿尾老龍屠三省忍不住道:“姑娘,屬下……”
卓九妹笑道:“不用多問,你的任務,比他們更加重要的多,我這裏也有一封密束,你依束行事就好。”
説完,果然從懷中掏出一個密封信柬,遞了過去。
禿尾老龍接過密柬,躬身道:“屬下也要告辭了。”
卓九妹道:“不,你這時不能走,先到右邊那間房裏去,把密柬看完了,立時就要用火焚去。”
禿尾老龍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只好依言朝右首房中走去……
韋宗方因房門開着,自然看的清楚,心中暗暗佩服,這位卓姑娘調兵遣將,指揮若定,好像她早已胸有成竹一般?
卓九妹吩咐完畢,伸手理理鬢髮,悄生生朝房中走來,目光一抬問道:“韋少俠,你現在覺得如何了?”
韋宗方道:“在下已經好了。”
卓九妹嫣然一笑道:“這樣就好,今晚只怕還有事呢,少俠的寶劍,我給你藏在牀底下,趁這半天時光,你好好休息一會吧,我還有事去。
韋宗方道:“姑娘只管請便。”
卓九妹回眸一笑,轉身出去,就在這時候,只聽遠處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疾馳而來!
一會工夫,已到門前,只見一個身穿青衫,脅下挾着一隻描金箱子的瘦小老人。從門外走了進來,朝卓九妹施禮道:“屬下奉命之後,兼程趕來,比劍……”
卓九妹搶着道:“程先生能在這時候趕到,那是最好也沒有了。”
那瘦小老頭口中“啊”了一聲,笑道:“總算比姑娘規定的時間,早了半個時辰,姑娘究竟有什麼急事?”
卓九妹道:“你不是見過黑煞星沙天佑麼?”
瘦小老頭笑道:“屬下見過他何止一次?”
卓九妹道:“還記得?”
瘦小老頭聳聳肩道:“屬下只要見過一次,那會忘記?”
卓九妹道:“很好,你隨我來。”
説完,轉身朝右首房中走去。
瘦小老頭連忙跟了進去,過了盞茶光景,卓九妹才從右房走出,又匆匆往門外而去。
太陽快下山了,霜兒戴着竹笠挽着竹籃,叢田裏回來,她又在廚下忙着淘米煮飯。
天色未黑,霜兒就端着木盤,替韋宗方送來了晚餐,一面説道:“方才卓姑娘關照的,天黑了也許會有事,相公早些吃吧!”
她似乎很忙,放下木盤,就退了出去。
韋宗方獨自吃了晚飯,俯身從牀下取出長劍,只見劍柄上綴了紅色長穗,暗想:這倒好,自己竟然成了他們的紅穗劍士了!”忽然心中一動,又想:“卓九妹決不會無緣無故的替自己劍上,加上紅穗,其中必有道理。”
當下就把長劍放到牀上,倚牀而坐,天色漸漸昏暗下來,田野之間,一片蒼茫暮靄!
暮靄中,正有一條人影,以最快速的身法,一路朝茅屋奔來,此人身法極快,一口氣奔到茅屋檐前,突然腳下一軟,咕咚仆倒地上。
霜兒正在廚下洗碗,聽到“咕咚”之聲,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一眼瞧到那人撲卧地上,不由大吃一驚,咦道:“這人怎麼啦,哥哥,你們快來啊!”
韋宗方聽到聲音,開出門去,人還沒有走出。
只聽霜兒壓低聲音焦急的道:“相公不可出來,你出來就壞事啦!”
韋宗方聽她這麼説法,只好退了進去。
茅屋右首的一條田塍上,正有兩個莊稼漢子荷鋤回來,他們聽到妹子的叫聲,腳下加快,急急奔了過來。
霜兒一手探着那人鼻息,抬頭道:“他還有氣,他沒有死。”
兩個莊稼漢子奔到屋前,霜兒道:“哥哥,你們快把他抬進屋去,我去做一碗薑湯來。”
説完,急步朝屋中走出,當經過韋宗方房門,忽然低聲道:“相公快把房門掩上了,我不叫你,千萬不要出來。”
韋宗方知道此女甚是機警,依言掩上房門。兩個莊稼漢放下鋤頭,扛起那人,抬進客堂,把他仰面平放在地上,屋中點起油燈,兩個人似乎有點手腳無措,一個揉他胸口,一個替他揉着腿筋,但躺着的那人卻兀自昏迷不醒。
韋宗方瞧得暗暗奇怪,不知霜兒叫自己不要出去,究是為了什麼?
一回工夫,霜兒捧着一碗熱騰騰的薑湯出來。
敢情她瞧着兩個哥哥手忙腳亂的情形,不覺“嗤”的笑出聲來,道:“這樣沒用,先替他灌下薑湯看看,要是不對,還要到鎮上去請工大夫來才好。”説完,捧着菜湯蹲下身去,口中喊道:“二哥,你快替我撥開他的牙齒呀!”
她身旁的二哥,依言用手指挖了好一回,才算把那人咬緊的牙關,撥了開來。
霜兒蹲着身子,用湯匙舀着菜湯,一匙一匙的朝那人口中灌去,一面説道:“真可憐,這人連咽都咽不下去了,大哥,你去拿一隻筷子來,壓住他的舌頭才行。”
站在她邊上的大哥答應一聲,三腳兩步朝廚房裏走去。
就在此時,屋中微風颯然,霜兒姑娘身邊,忽然多了一個黑衣瘦小道人,伸手輕輕一攔,道:“你們走開!”
霜兒還不知道身邊這人並不是她大哥,連頭也不回,左手一伸,道:“你把筷子拿給我就好。”
一把朝他手腕推去。
黑衣瘦小道人嘿然道:“我叫你們走開!”
霜兒聽的一驚,推出的手掌,忽的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