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到了中午。
雷嘯從電腦前抬起頭,轉了轉痠痛的脖子。
門被敲了一下,輕輕推開,露出一張圓圓的笑臉,是市場部的女職員小麗,「雷經理,你一直忙到現在?剛才你叫我隨便給你帶點東西,我就從員工餐廳買了一份雞肉漢堡,不知你愛不愛吃?」
「我愛吃的,謝了。」雷嘯笑道,接過漢堡,他正好有點肚子餓了。
「不客氣。」
雷嘯揣着漢堡,拿上一杯熱咖啡,搭電梯來到頂樓天台。煩惱時,他往往喜歡來這裏,鳥瞰這個城市的風景。
站在天台西側,雷嘯就着滾燙的咖啡,三下五除二,把漢堡塞入腹中。天氣很不錯,秋季的陽光十分柔和,絲絲縷縷,有治癒般的温度,令人昏昏欲睡。
雷嘯重重嘆了一口氣,情緒直白的臉上,難得地流露出深沉之色,讓人有些猜不到他在想些什麼。
剛剛得知的謝言的八卦,讓他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自己似乎看漏了很重要的一環,才陷入目前的僵局中。
到底是哪一環?
也許該去問遊唯秋?
不,他絕不會老實告訴他真情!
那麼幹脆找謝言?
正思忖着,突然聽到通往天台的門輕輕一響,傳來腳步聲。也許是同事上來透透風,雷嘯無心和別人寒暄,再加上他所站的方位是一個偏僻的轉角,只要不出來,便不會被別人看見,於是他保持沉默,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咖啡。
不一會兒,腳步聲停了下來,聽到打火機的聲音,淡淡的煙味隨即傳來,瀰漫在空中。
「其實你不必這麼着急搬出去,我的別墅,你愛住多久就多久。」
男人低沉的嗓音,隨風傳入耳畔,雷嘯心中微微一動,是謝言,那他説話的對象是
果然,他如期聽到了遊唯秋的聲音,「不必了,謝大哥,我已經找好房子。你和柏大哥好不容易在一起,我這隻超級電燈泡若還在你們面前晃來晃去,也未免太不識趣了吧。」
「雷嘯那邊怎麼辦?他以為我們是戀人,萬一追問起來」謝言道。
「管他怎麼想。上次在超市裏你都看到了。我已經不想更深地厭惡自己了。」遊唯秋的聲音帶了一絲苦澀。
拿咖啡的手一顫,雷嘯壓抑不住內心的衝擊。
謝言和他,並不是戀人!
那麼,他以前一直在騙他?
「説句你也許並不喜歡聽的話,我覺得他還是很重視你的。」
「那又能怎樣呢。」遊唯秋的聲音充滿了疲倦,「他待我是與別人不同,這點我早就感覺到了,可他畢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沉默了一會兒,遊唯秋繼續説下去
「重逢的那一刻,我覺得這是命運的諷刺,要嘛就是對我的考驗」
聲音頓了頓,再度響起。
「那天他喝醉了,抱着我不放清醒後,他很掙扎地跑來問我,説若是沒有我在懷裏,他就睡不好覺,説我是不同的,可他在問我,這樣究竟是不是同性戀時,他的手一直在發抖一直在抖
他是神經比大象還粗的男人,竟也會怕成這樣,那時我就想,這輩子,如果我沒有出現,該有多好。」
雷嘯不知不覺握緊已空的咖啡紙杯,將它揉成一團。
「一開始一開始這就是條不歸路。從喜歡上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這份感情沒有結果,這段路還未跨出去,就已經到了盡頭。沒有結局,註定無望。既然如此,為什麼還會陷得這麼深?人類真是可悲而自虐的動物啊」遊唯秋髮出自嘲的苦笑。
「若不是一時按捺不住,這輩子,我都不會把份心情告訴他。因為我知道他不是,他愛的是女人。我想,他要當朋友就隨他去,我只須扮演『好朋友』這個角色就可以。待在他身邊,看着他和別人談戀愛,看着他結婚,然後看他幸福我明明已經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卻不知道為什麼,竟會弄得一塌糊塗、不可收拾。
那天,看到他視我如毒菌般的眼神,我覺得自己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話。其實他根本不必擔心,我不會對他做什麼,一絲一毫的引誘都不會,我只會遠遠離開他。他是不折不扣的直人,我和他之間根本不可能,就算有這個可能,我也希望他不要。」
雷嘯一怔,支起耳朵。
「也許對有些人來説,愛是佔有、是不擇手段也要掰彎那個人,但對我來説,愛一個人就是希望他好,希望他能幸福安寧。這條路實在太辛苦了,我既知道其中的苦楚,又怎麼忍心眼睜睜看他走,或者用自己的手推他走?他若自動走上這條路,我當然歡迎,可他不來,我也會笑着為他祝福。但我不希望因為自己,扭轉他的人生道路。這個責任實在太大了,我揹負不起。好在他馬上就要結婚了,我也應該能完全解脱吧」
淡淡的嘆息飄散在風中,兩人一時無語。
謝言伸出手,扣住遊唯秋的後腦久,用力按了按,「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向前看,別回頭。」
「我會的。」
「對了,你那位在新加坡的學弟不是很好嗎?人家對你痴心一片,追了好幾年,以前在新加坡上班時,還看到他傻傻拿花站在公司外面等,我覺得這孩子不錯。聽説他最近要到本市出差,不如約他出來見個面?」
「他已經到了,昨天的班機。」遊唯秋的聲音傳來,「我也覺得,是時候給自己一個機會了。」
「好樣的!」謝言拍了拍他。
手機鈴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謝言接過,簡短説了幾句,便掐斷,對遊唯秋道:「我們下去吧,秘書説,雲維集團的老總十分鐘內到。」
「好。」
腳步聲漸漸消失,雷嘯怔怔的,如泥塑木雕,直到門被風勢重重帶上,這才如夢初醒。
他抬起腳步,卻突然覺得天旋地轉,身體一斜,撞在冰冷的牆上,這才勉強撐住搖搖欲墜的高大身軀
「這傢伙」
心中有失而復得的狂喜。
剛才那番話,帶來的衝擊實在太大,讓他的世界一片狼籍,尤如大戰過後廢墟。
沒有人,在聽到這樣的心聲後還能不動容,更何況他早就動了心。
遊唯秋是曾經説過喜歡他,然而重逢後,卻一味冷淡對他,根本看不出半點為情所困的樣子,萬萬沒想到,他不但依然喜歡他,還如此絕望地深愛着他!
為什麼這麼遲鈍?看不到他淡然笑容背後,隱藏的傷痛和無奈?為什麼一直傷害他到現在?為什麼沒有早點領悟他的用心良苦,醒悟自己其實早已深陷,卻猶不自知!
原來自己反覆焦慮煩惱的,不過是這麼一句;原來他一直害怕,並不是怕自己變成同志,而是怕他對他的感情早已不復存在!
原來如此!
眼前豁然開朗,原本焦躁不堪的內心,一下子變得豁然開朗,內心深處再也無法壓抑的愛憐,在此刻噴湧而出
恨不得張開雙臂,緊緊把他抱在懷裏,再也不捨得讓他難過,説出像剛才那麼無奈的話來。
這份深刻到令他悸痛的感情,和他對別人的,形成鮮明對比!
還需要再猶豫嗎?
若再錯過他,便是錯失了自己的一生!
雷嘯定了定神,站直身體,迅速朝門口走去
與謝言一起,送走「雲維集團」的一行高層後,遊唯秋掏出手機,按通某個號碼
才響了一下,電話就被人接起,聽到話筒那端爽朗的聲音,遊唯秋的唇角微微上場,「KENT,我已經忙完了,你在哪裏?」
聽到男子的回答,遊唯秋微微一笑,「原來你已經快到了?那好,我就在公司樓下等你。」
乘電梯來到一樓,走出公司大廳,一眼就看到外面泊着一輛紅色跑車,果然是大男孩心性,行事喜歡張揚。看到他,戴墨鏡的時尚男子眼睛一亮,立即跨出車外,興沖沖跑過來,將他抱了大滿懷,「學長,我好想你哦。」
被他弄得有點呼吸不暢,遊唯秋微微苦笑了,「好了好了,KENT,你肚子不餓嗎?我們先去吃飯。」
「一點都不餓!一想到這是我和學長的第一次約會,我的心臟就怦怦直跳,緊張得要死!」
KENT露了閃閃發光的笑容,潔白的牙齒一閃,充滿健康氣息。
他在大學的學弟,比他小一歲,會講流利的中文及英文,新加混血兒。母親是新加坡華人,父親加拿大人,長得十分俊美,五官立體,一頭深棕色頭髮,配以淺色眼珠,走在大街上,十分引人注目。
到新加坡入學後不久,在聯誼會上,和比他低一屆的KENT偶遇後,對方立即對他展開了熱烈的追求。
當時的遊唯秋,根本無心開展另一段戀情,雖然KENT是個很不錯的對象,為人熱情體貼、風趣幽默,和他在一起,整個人都非常輕鬆,但他還是無法貿然接受。
KENT倒也不氣餒,只是笑眯眯地説,他可以等,等到遊唯秋願意敞開心扉的那一天。兩人自此一直保持着聯繫,這次因公到N市出差,KENT第一個聯絡的就是他,知道遊唯秋願意和他共進晚餐他後,更是喜不自勝。
「這話可不像女友如雲、縱橫花叢的帥哥KENT説的啊?」遊唯秋打趣道。
「那是在我還沒有遇到學長前,自從遇到學長後,我就變得非常清心寡慾,學長你不要給我亂扣帽子。」KENT連忙辯解。
「好了,你也不必解釋這麼多。上車吧,你是客,我是主,這頓由我請。」遊唯秋十足主人的架勢。
「那怎麼行!」
「不行?那就不必吃飯了。」
「好啦,學長你最大,我聽你的。」KENT雖有些不滿,但還是接受了,殷勤替他打開車門。
就在跨進去之前,遊唯秋聽到背後傳來響亮聲音,「等一下!」
他回過頭,對上了男人深黑的眼眸。
「雷經理?」遊唯秋皺了皺眉,「有事嗎?」
「你要去哪裏?」
雷嘯走近他倆,臉色陰沉,明顯來者不善,連KENT都感覺到了這股不善的氣流,露出戒備的神情。
「我去哪裏,不必報備給你聽吧?現在已經下班了。」遊唯秋不明白,他明顯的怒意是從何而來?
「你要和他去約會嗎?」雷嘯一指KENT,咄咄逼人地問。
「是又怎樣?」遊唯秋的臉色也沉下來,針鋒相對地瞪着他。
不知道雷嘯又是哪根筋搭錯了,看上去和指責妻子紅杏出牆的丈夫沒什麼兩樣。
「你喜歡的明明不是他。」雷嘯又嗆出一句。
「喂」
這下子,連KENT都站不住了,搶前一步,就想和他分辯,卻被遊唯秋一手擋住。
「雷嘯,你是不是酒喝多了,開始胡言亂語?我的時間很寶貴,沒空跟你在這裏耗。」
遊唯秋冷淡説完,就打開車內。
他明明深愛着自己,可為什麼到現在,還能如此不動聲色,不露出半點破綻?要不是在天台親耳聽見,這輩子,他也許都會被他矇在鼓裏,就此與他錯過。
雷嘯再也忍不住,跨前一步,大聲道:「剛才你和謝言在天台的對話,我都聽到了。」
話音剛落,就見遊唯秋身體一僵,按在車門上的手猛然收緊,全身驀地發出一股冷然氣勢,卻沒有回頭。
雷嘯覺得有點心虛,聲音不知不覺低下去,「呃那個我不是有意偷聽只是恰好在天台西側吃午餐,你們上來了,我當時以為是別的同事,懶得打招呼,所以就沒出聲你們聊的話我都聽到了」
未及説完,遊唯秋猛地轉過頭,雷嘯的聲音嘎然而上。
對方的眼眸,亮得如同一把凌厲的刀鋒,只需輕輕一劃,就能整個剖開他的心。
「你都聽到了?」遊唯秋冷冷擠出這幾個字。
「嗯,都聽到了。」
雷嘯不安地摸摸後腦勺。
怪了,心虛的,應該是他才對啊,為什麼是他?
「很好很好」遊唯秋用力點頭,臉上表情不可捉摸,「這就是你突然發神經的原因?既然如此,你也應該聽到我最後幾句話。雷嘯,這世上沒有誰少了誰活不下去,我已決定給自己一個機會,和KENT嘗試開始。你放心,我不會來糾纏你,你完全不必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再見。」
「喂」
還沒等他趕過來,遊唯秋就乾淨利落地把車門一帶,重重關上。
「遊唯秋,你給我下來,我還有話沒有説完!」雷嘯氣得連鼻子都歪了,用力拍打着車窗。
「學長?」KENT看了看遊唯秋。
「別理他,我們走。」
KENT點點頭,一踩油門,車子衝了出去
按下車窗,迎面而來的風,吹亂了他的頭髮
這情景似曾相似。
多年前,他也曾像現在這樣,倉惶坐車離開,從此逃離他的生命。
命運原來一直重複着自己的痕跡,是悲是喜,他已無從分辯。
「學長學長」
遊唯秋驀然回神,「什麼事?」
「那個你的同事還在追我們」KENT期期艾艾地説,一邊不斷看着後視鏡。
什麼?!
遊唯秋大吃一驚,猛地朝鏡中看去
只見遠遠有一個人影,拼命跟在車後,一邊跑,一邊揮舞雙手,嘴裏還在憤怒地叫着什麼,惹得路人車輛紛紛駐足,好奇地看着這位在大街上「練跑」的西裝革履的男子。
這傢伙居然還跟在後面,都已經開了差不多十分鐘了吧,他就這麼一路追過來嗎?
遊唯秋目瞪口呆地看着鏡中的人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哪
「學長,他似乎有很多話想對你説,我們還是先停一停吧。」最終連KENT都看不下去了,打信號左靠,緩緩停在路肩
遊唯秋跨出車外,臉色蒼白地凝視着這個朝自己狂奔而來男人。
他奔跑的姿勢十分矯健,步伐有力,虎步生風,一如叢林中賓士的獵豹,若在賽場上,只怕有不少人當場為他喝彩叫好,可現在卻是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道,時間地點人物都不對。
他穿着筆挺的西裝,足登亮的高級皮鞋,外套被風吹拂,大大敞開,領帶甩在脖子後,隨着奔跑的動作而一飄一飄的,再帥的猛男看上去都成了土包子,非常非常可笑。
遊唯秋卻笑不出來,只是呆呆看着他,眼前不知不覺蒙上一層霧氣。
就是這個男人,他喜歡的男人!
這傢伙到底有什麼好呢?
任性、霸道,為所欲為、偏見十足,遲鈍粗魯到令人想痛扁的地步,可他一旦認真起來,卻會拼了命地對人好,讓人不知不覺間,沉溺在他大男人獨有的笨拙的温柔中,無法自拔。
如果喜歡一個人,是因為他好的一面,這種感情其實很盲目,還有抽身的餘地。可若在深知他所有缺點後,還會忍不住喜歡上,那才真是的萬劫不復,萬劫不復啊!
凝視着越跑越近的影子,他只覺心痛難以自抑。
「媽的每次都這樣不把話聽完就跑,讓我追得好辛苦啊」
雷嘯用手撐在膝蓋上,上氣不接下氣地説。
斗大的汗珠,自寬闊的額角一滴滴滑落,整張臉都幾乎被汗水打濕,男人看上去狼狽得不行。
急喘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雷嘯抬起英挺的眉毛,吡牙咧嘴地看着他
「你到底想説什麼?」
遊唯秋一動不動,臉上沒有過多表情。
雷嘯抹了把臉,甩掉汗水,大步朝他走過來,然後抬起手臂
遊唯秋下意識閉上眼睛,等待迎頭而來的重擊,誰知被重重一帶,整個人陷入温暖的懷抱中
有力的臂膀、寬厚的胸膛,鼻間傳來男人獨有的氣息和汗味
怎麼回事?
遊唯秋怔怔的,不明所以。
「遊唯秋,我已經受夠了,我們別再這樣,好不好?」
男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是不容置疑的堅定,「別再從我身邊逃走,和我在一起!」
「你開什麼玩笑?」心臟一陣狂跑,遊唯秋下意識想推開他,卻換來比鐵箍更緊的束縛。
「這條不歸路,走的並不是你一個人,其實,我早就陷下去了,卻遲鈍到現在才發現。」
雷嘯鬆開他,凝視他的眼睛,「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什麼傳統倫理、性別差異,這一切根本毫無意義,我為什麼因為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白白錯過你啊?我已經想好了,這輩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在説什麼?你瘋了!」遊唯秋震驚地看着他,「如果是因為天台那番話,我早跟你説了,不必放在心上,我再可憐,也不需要你多餘的同情!你明明是個異性戀,就不要勉強自己」
「我會因為同情就跟你講這些嗎?」雷嘯忍不住吼道:「你也知道我的性格,要我接受別的男人,根本不可能,一想到就頭皮發麻,噁心翻胃!我能接受的男人只有你,就只有你一個,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嗎?我是因為愛上了你之後,才意識到你是個男人!」
愛!
這個字擊中了遊唯秋,呼吸一窒,再也説不出話來。
好半晌,他才勉強擠出幾個字,「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説什麼你一定是瘋了真的瘋了」
他真的瘋了!
自己聽到的一定是幻覺!
不能相信。
明明是條不歸路,就不該奢望有繁華似錦的終點,無論眼前的景色多美多誘惑,他也必須牢牢謹記,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他,更不能任性把他拖入這個世界中。
「我愛你,就這麼讓你難以置信嗎?」
他的神情,讓雷嘯覺得心好痛,不禁把他冰冷的心牢牢握在掌心,再不捨得鬆開。
「別對一個男人輕易説愛,尤其你還是異性戀。」遊唯秋臉色蒼白,瞪着他,「不要因為一時熱血上湧,就衝昏了頭腦。回去好好睡一覺,第二天醒來,你就會發現自己的荒謬」
「也許我是不夠冷靜,但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像你這樣,眼睜睜和喜歡的對象擦肩而過。」雷嘯苦笑道:「對我來説,你一直最特別的存在,大學時便是如此。以前我還一直遲鈍地以為,那是男人間的兄弟情義,現在才明白,其實我早就喜歡上了你。如果不知道你的感情,也許,這輩子我會像平常人那樣娶妻生子,過着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子,懵懂一生。可既然我已經知道,你以為,我還可以裝作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看到嗎?」
遊唯秋深深蹙眉,眼神透出複雜糾結的波動,如漣漪般,一圈圈擴大。
雷嘯心疼地看着他,「你的痛苦和猶豫,我都明白,也知道你用心良苦,不想我走上這條路,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你,我又有什麼幸福可言?因為我喜歡你啊,除了你以外,別人都填補不了我的飢渴,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的。我對你的感情,也許不像你對我的那麼久,但絕不會比你對我的淺!」
雷嘯越説越激動,「我真的沒辦法忍受你一再逃開我,把我視為路人。我早説過了,世上千人萬人,只有你最特別,只有你例外。為什麼你還要拘泥於同性戀與異性戀的區別?你明明喜歡我,為什麼還能這麼狠心,一再把我推開?為了逃避我,你都肯給別人機會,為什麼就是不肯給我一次機會?至少給我一次啊,我的要求不多,一次就夠,不要就這樣把我看死!」
「別説了」遊唯秋只覺搖搖欲墜,連後背都發出抗議,傳來讓他幾乎站不穩的疼痛。
雷嘯向前一步,抱住他,在大庭廣人之下,毫不避嫌。
懷中修長的身軀、結實的觸感、耳鬢廝磨的陽剛氣息,都在告訴他,這是個不折不扣男人,可他心裏卻沒有半點違和感,不但沒有,還充滿了失而復得的狂喜。
不會錯,他愛的,並不是身為男人的他,而是愛上了他,才能接受他是男人!
遊唯秋覺得自己好虛弱,別説掙扎了,連呼吸的力氣都消失殆盡,心臟悸痛得厲害,大腦更是陣陣暈眩。
為什麼會這麼累?
不過是喜歡一個人而已,就已經耗盡了此生所有力氣,這種不顧一切的感情未免恐怖。
如果這個人不行呢?自己是否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愛人的能力?可回頭一想,自他以後,他又何曾有過這種能力?
那麼,從今後,就只有這個男人了嗎?
就只有他了。
心裏既悲又喜,眼眶微微濕潤
兩人相處的片段,一幕幕在眼前浮現,從校園到職場,走過了一段漫長的道路,他謹守界線、滴水不漏,可最終還是逃脱不了情感的牽引,硬拉着他們,走向這條不歸路!
然而,路上的景色實在太迷人了,在他懷裏,就像擁有了全世界,讓他痛苦的同時,又感到無上的幸福。
有時候,就是為了換得此刻魔幻般的一秒,多少人孜孜以求,甘願付出一生的代價,即使理智告訴他們,這是個錯誤,卻無法抵擋美麗的錯誤。
事到如今,除了繼續向前走外,他還有什麼更好的選擇嗎?
「你真的想好了?這條路不好走。」
在他懷中,遊唯秋的聲音輕若嘆息。
「怕什麼?」雷嘯低頭看他,咧開嘴,給了他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有本大爺我呢,我會罩着你的!」
遊唯秋無語,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雷嘯「嘿嘿」傻笑起來,虔誠地親了親他的額頭,緊緊抱着他,就像抱着一件寶物。
兩個大男人,就這樣在車來人往的繁忙大街旁,無視旁人交織着好奇與鄙夷的目光,擁抱了良久,久到幾乎要把彼此嵌入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