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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飛猿絕技 山魈木客

    只聽得鄒七哈哈狂笑道:“十年了,十年了,我鄒七夢想不到還有重見天日之時。”淚珠奪眶而出,簌簌哽咽起來。

    這時,李仲華已飄身落地,目睹鄒七這種喜極生悲神情,亦是潸然欲淚,忖道:“十年是一個漫長的歲月,處此暗無天日而又渴又餓環境中,若非有一種堅毅無比意志,何能使之維持生命延續下去?但只有鄒七一人能有此毅力,一朝心願得償,豈能不喜極生悲?”

    片刻,鄒七哽咽已定,手指著身後牆角一卷油黑晶亮草繩,道:“老弟你可將這卷繩索系在你背上,再煩將老朽挾持坐在洞口之下,然後老弟你照前法,凌空斜飛,一定能攀著洞口出險。”

    語氣稱呼俱變,可見鄒七此刻心情愉快無比;這時兩人神光煥發,意氣飛揚,李仲華已將鄒七扶坐洞口之下,只見他深深吸了一口丹田喜氣,四肢望壁上一貼,人已往上直升。

    李仲華陡地身形一停,吐氣開聲,盡平生真力,人已閃電斜飛而出!果如鄒七所料,堪近洞上兩尺之處,真力已盡,人便往下墜落,李仲華閃電伸手,右臂暴伸三尺,五指一把扣住板緣。鄒七仰面目李仲華情形,大叫道:“老弟沉著點,從速運凝臭氣。”

    李仲華一把抓住板緣,已時緩過一口氣來,左手亦向板緣一抓,力貫雙臂“唆”的一聲,靈蛇出洞越出翻板之外。只見存身位置不是原落下之處,卻遠在二、三十丈外,孤零零大屋依然矗立巍然,四面樹蔽濃翳,參天擁翠,天色已在落日時分,流霞經天,啼鳥噪林。

    李仲華低頭下視,問道:“你老人家現在在下如何?”

    鄒七仰面笞道:“老弟只須將繩索放下懸著,兩手緊握,千萬不可鬆手!”

    李仲華將繩索放下,雙手緊握著,那根繩索尚距著鄒七頭頂有一大截距離:心正驚疑著螂比用何法凌空上升,才能抓住繩端……只見鄒七雙掌按地,閉目運氣須臾,突然吐氣“嘿”地一聲,雙掌一撐,一鶴沖天而起,在他真氣將盡未盡之際,右臂閃電往上一伸,五指抓著繩端;這一著,真是險絕,僅差三分即就捉空,那鄒七必然墜落,僅有的一條腿也必折斷無疑。李仲華被擲匕猛力一抓繩端,只覺一股重墜之力將他身形望下一彎,兩手幾乎把持不住;他知這是鄒七生死存亡的關頭,絕不能在自己手中失誤,十年壯志,一日失手,將使自己愧疚終生,於是兩臂盡凝平生真力。“老弟,現在你慢慢拉上吧!”

    李仲華聞言,一把一把緩緩將他泣上,那條油黑晶亮的草索,因為年代過久,禁不起重力拉張,逐漸鬆弛,草索內部纖維絲縷隨著一根一根斷裂,可惜兩人卻不知罷鄒七距洞頂十丈左右,草索中端已斷裂一半,李仲華只覺手勁不能平衡,往右微一歪。

    這是即將斷裂的預兆,李仲華髮覺有異,忙大叫道:“繩快斷了!趕快!”鄒七身形一歪,亦發覺情勢危殆,繩索一斷,垂直下墜,真氣不能在一剎那凝聚,中途不能變緩身形,若不是腿斷,亦必重傷,當然李仲華如不棄他而去,這出困還是有望,不過卻比較麻煩多了。

    鄒七這一發覺情形危險:心料這根繩索必不能維持多久,不如走一險著,只見鄙鄒七右手猛力一拉,電閃鬆手,那根草索立時發出一聲嘶響,中斷為二,急速下墜,可鄒七已藉力筆直上升,跟著急叫了聲:“老弟!快點!”突見鄒七距洞頂兩丈餘時,右臂暴伸,頓時伸長三尺。

    李仲華本是絕頂聰明的人,見鄒七猛拉繩索,便知他心意,倏地彎下,做例掛簾狀,兩腳分勾洞緣,全身倒垂“唆”地伸臂,無風暴長,兩人手指一搭,頓時勾緊,李仲華只覺這種重力是無法忍受的,指骨痠痛欲裂,但此刻可容不得他松指“嘿”的一聲,足尖一使勁,腰望上彎,用剩餘的左掌風快地望洞緣一搭,只李仲華身形仰起,隨著鄒七亦魚貫出洞。

    鄒七坐在地上,嘴角泛出一絲欣悦笑容,眼見的都是那麼新奇;綠樹……翠草……紅花……秋風……陽光……都如隔世之感……十年是一段悠長的日子,過去的歲月幾乎是無法記憶,像幽靈一段的生活,掙扎、夢想有這一天到來。

    此刻鄒七的感覺,有種從新體會生命的欣喜,人在失去自由己久,一旦拾回,其心情之歡悦,是難以筆墨形容,李仲華何曾不同有此感?鄒七熱淚盈眶,強笑道:“老弟!我不是仇恨難消的話,必然皈依我佛,從今以後再不管江湖恩怨是非……老弟,請你劈一截樹幹來!”

    李仲華點點頭,走前數步,掌斷一枝矮栗,遞與鄒七,只見鄒七手指如刀飛落,木片四飛,一剎那問已削成一根枴杖。鄒七哈哈大笑,枴杖頓一頓,全身筆直立起,道:“老弟,走!”就在兩人身形將動未動之際,突然,破風之聲大作,只見林蔭密處打出芒雨暗器,電飛星縱而來。

    “鬼見愁”鄒七大喝一聲,旋身如風湧向暗器打來方向,叮叮之聲響起,那片暗徑寸樹木,應掌而斷,枝葉濺飛,塵土漫天,聲威甚是嚇人。李仲華見鄒七掌力如此雄渾,暗暗咋舌不已。

    只見塵土瀰漫中,騰起一條人影,捷如鷹草望自己這邊撲來,夾著一道匹練寒光捲到。李仲華身形一閃,讓開七尺,定晴一瞧,來人卻是一個長身玉立,俊秀不凡的少年,手持著一柄寒光閃開的長劍,怒目而視,心正驚疑燕家堡何來如此人品?

    這時“鬼見愁”鄒七如風返轉,枴杖一頓,沉聲道:“你是何人?敢在我‘鬼見愁’面前耍弄破鋼爛鐵?”

    那少年微微一怔!目光垂落地下,喃喃自語道:“‘鬼見愁’……”忽又目光一拾,蹙眉道:“閣下莫非就是飲眷大江南北,失綜十年的‘天鳳幫’鄒幫主麼?”

    “鬼見愁”鄒七“哼”了一聲,道:“正是鄒某!”

    那少年目光微李仲華一瞟,道:“那麼?請問鄒幫主同伴是否名李次中?”鄒七從未問起裏李仲華姓名,聞言即望走李仲華臉上。

    李仲華大感詫異?立跨前一步,道:“在下正是李次中,但不知尊駕為了何故要找在下?”聲落,那少年玉面陡湧殺氣,飛起一劍“毒蟒出穴”電速李仲華胸前“天樞”穴划來,劍未至,已感劍氣襲人。

    “鬼見愁”李仲華見少年一臉正氣,不問情由向李次中猛出殺手,必是李次中做下甚麼錯事,但心感李次中援救出險之德,在未判明是非之前,不容袖手,右腕一伸,電光石火間,三指已捏緊那少年劍尖。

    那少年倒抽一口冷氣,他只見鄒七那隻右臂陡長三尺,左臂卻縮收肩內,又出手電疾,自己也是名師之徒,見他右手欲出之際,便即撤招,卻不料鄒七右臂平增三尺,不然,劍尖何至於被他捏住?他試著掙脱,但猶如蜻蜓撼石柱般,難動分毫,不禁面紅耳赤,又不好鬆手棄劍,僵在那裏雙目幾欲噴出火來。

    李仲華見他兩次向自己猛下煞手,不由冷笑道:“在下與尊駕素昧平生,無冤無仇,兩次向在下猛施殺手,為了何故?”

    鄒七將手一鬆,哈哈一笑道:“鄒某素來問事持正,水不偏向,少年人,你只把為了何事要找李老弟説出,鄒某定可還你一個公道。”

    那少年冷笑一聲道:“鄒幫主!只要你處事公正,在下便放心了,在下蘇翔飛,家師‘陰山羽士’”

    “鬼見愁”鄒七聞言一震,不料此少年竟是塞外武聖之徒,正欲啓口想問,忽覺眼中一化,眼前多了一個羽衣星冠,雙目點漆,面如冠玉的道人,五髻黑鬚垂著胸前,只在暮風中拂拂晃動,益覺飄飄出塵,那道人來勢身形逾電,可又不帶出半點風聲,由此可見,這道人武功有令人莫測高深之感。

    鄒七與李仲華臉上不禁顯出驚容,只見那道人面向蘇翔飛道:“翔飛,這兩人是誰?尋出姓李的下落麼?”

    李仲華一聽,劍眉雙桃,厲聲喝道:“不知我姓李的在何處得罪二位?何不將詳情相告?這等不由分説,豈不有失二位俠義行徑?”

    隊腕統一臉怒容,冷笑道:“李次中,你在雞鳴驛劫奪我蘇門傳家異寶‘五色金母’並縱容你手下趙同向我舍妹非禮,你已明知,還要問甚麼?”

    李仲華氣得目營皆裂,熱血沸騰,戟指大叫道:“想我李某也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豈肯為那不宵之行?不知你由何而指,何不快説出來?”

    “鬼見愁”鄒七神眼如電,一見李仲華如此激動,必不知情,定是為人誣害,心中一動,抱拳望著羽衣星冠道人一拱笑道:“老前輩想必就是馳譽武林,塞外武聖陰山老前輩麼?”

    那道人展齒一笑,微微頡首道:“正是貧道,貧道來時在林中,聞聽尊駕就是名動大江南北,領袖天鳳船幫的鄒幫主,貧道雖不在江湖走動已久,但幫主為人公正,仁心俠風,早已聞及,不勝飲仰之至。”

    “鬼見愁”也微微一笑,恭敬答道:“焉敢當老前輩謬獎。”

    這時“陰山羽士”目光落在蘇翔飛臉上,道:“翔飛,凡事不可偏聽一面之詞,為師李次中不似為非做歹之徙,總宜判察清楚才是。”蘇翔飛臉含赧容,訕訕不語……

    李次中胸中大感舒透,只見鄒七接口道:“老前輩,在下只知一點,鄒七十年前被‘翻天掌’燕賊誘陷地室,居心惡毒,在下仗著師門武學,得以苟延殘喘不死,不料李老弟亦被燕賊諾陷地室六日,片刻之前,仗著兩人同心,才得出此暗無天日地穴,由此可見李老弟必是為燕賊誣害,老前輩若不見信,且看地穴即知。”説著,手指著五、六丈外,方才兩人脱出地穴洞口。

    “陰山羽士”一聽,果然與蘇翔飛超前往視之,只見“陰山羽士”雙眉展動,一臉愠怒走了回來,道:“這燕雷竟是如此不法之徒?真不該放走了他。”李仲華聽出“陰山羽士”語意,猜出這幾日來燕家堡必有一番搏鬥;“翻天掌”燕雷一兔脱,燕家堡現在諒恐煙消瓦解了。此刻蘇翔飛亦走了回來,目露疑容望著陰士羽士道:“師父,那麼‘嶗山三鷹’的話,又是何意呢?”

    李仲華至此已是恍然大悟,忙道:“這個李某有個解釋。”於是便將從酒樓中遇上燕鴻之後,一切詳情説了。

    蘇翔飛走前李仲華一揖至地,面上浮出歉疚之色,笑道:“小弟年輕無知,竟信一面之詞,萬望恕罪。”

    李仲華身形一挪讓開,冷冷説道:“不敢!”神色之間,將前蘇翔飛二次猛下殺手,尚不無耿耿於胸。

    “陰山羽士”笑道:“貧道已久未涉足江湖,此番為著‘五色金母’之事,又將重履莽莽紅塵,金母為練厝攜走,與邪派異士合謀開爐冶劍,若待劍一冶成,武林之內永無寧日了。”

    説著微微一頓,又道:“鄒幫主,你現在行止如何打算?”

    “鬼見愁”鄒七愴然一笑,道:“十年沉淪,如入九幽地府,心若槁木死灰,奈一息尚存,又能重見天日,燕賊之仇,不共戴天,本欲追隨老前輩追躡燕賊,但幫中宵小橫行,箕豆相煎,令在下疾首痛心,意欲先回江南整頓船幫後,再天涯追綜燕賊……”

    説著,笑容越發開朗了,又道:“不過,在下十年未食人間一點煙火,留下一絲殘體真氣,以期出困,當前要務,只在找上一家酒樓,狼吞虎嚥而已。”

    “陰山羽士”爽朗一笑,道:“鄒幫主真是快人快語。”説時從懷中取出一丹藥小瓶,傾出兩顆梧桐於大,硃紅丸藥,芬芳襲鼻,託在掌心,笑道:“貧道聽出鄒幫主語音,真元已將枯竭,這兩顆丹藥,雖不是仙丹妙品,但功能保元助長真力,分贈兩位服用,聊以致歉。”“鬼見愁”鄒七大喜謝了,接過服下。

    李仲華此時對陰士羽士師徒兩人惡感漸消,亦相謝取過服用,只覺一縷陽和之氣,直流丹田,不覺精神大振。“陰山羽士”這時微笑道今貧道師徒既需追綜燕雷取回失物,有緣再為相見吧!”説著與蘇翔飛同時一掠,眨眼,已在十數丈外,隱入密林中。

    李仲華心中一驚!只覺“陰山羽士”去勢電疾,如何展動身形竟都未瞧出?“鬼見愁”鄒七大搖其首道:“‘陰山羽士’無愧塞外武聖之名,僅就輕功一項,已臻化境,令人有自愧不如之感。”

    説著面向著李仲華笑道:“老弟,你是鄒某唯一知己,目前你若無事,何妨與鄒某南下,助我一臂之力?”

    李仲華聞言,心仍懸念“幽山月影圖”及郝雲娘倩影,但自覺孤獨,人生難得有人知己,便慨然應諾。

    “鬼見愁”大喜,道:“觀老弟面有隱憂,一定有甚麼重大事情未解決?一俟幫務整頓後,我這老哥哥絕不食言,必然助你解決疑難如何?”

    李仲華立時改口道;“承蒙鄒兄相助,這還有何話説?此時言之過早,日後當詳告鄒兄,不過,小弟先在此拜謝了。”説罷深深一揖。

    “鬼見愁”鄒七生性豪放,縱聲大笑道:“咱們總是江湖英豪,應當免除這些酸腐俗禮,如不是老弟陷入地穴,老哥哥這條命哪能撿回來?雖説是生死之事,天命有定,還是相仗老弟,這種恩典,我做老哥哥應怎麼個謝法?天色已晚,咱們走吧。”

    此時,夕陽銜山已久,暮霧漸濃,只聞風鳴樹叢,濤起天籟,倦烏歸林,一片嘎叫夾著振羽剔翎之聲;偌大的燕宅,燈火俱無,一片昏暗,兩人馳過瀟湘竹林前,只見那片浸空飛翠的篁竹,東倒西歪,似是被掌力震倒?

    地下滿是竹枝殘葉,隱隱瞧見林中“千手觀音”常居之雅緻精舍,此時也是頹垣斷壁,顯然是一陣生死搏鬥後之遺蹟,宅中花間、小徑,但是凌亂不堪!出得堡外,兩人如飛急馳,月華東昇,瀉地成銀,只見兩人身形似淡煙般在原野上馳飛……(注:燕堡瓦解情事,後數集內自有提及,現反不表)

    江南四月,正當暮春初夏季節!柳浪聞鶯,豔陽滿天,風光綺麗,正如前人所云:“燕子呢喃,景色乍長春畫,睹園林,萬花如繡,海棠經雨胭脂透,柳展宮眉,翠拂行人首……”詩情書意,盡納入詞中。這日,陽光煦麗,金陵城外玄武湖畔,縱柳蔭處一座杏花村酒家來了兩人。

    一是長髮披肩,媚髭繞腮,獨腿支著枴杖老者;一個是玉面鳶肩,丰神瀟灑的少年人;這一老一少,因為彼此極不相稱,引起四座頻頻注目!這兩人正是“鬼見愁”鄒七與李仲華兩人,他們只輕酌淺飲,指點湖光山色,低聲談笑。玄武湖一名後湖,出玄武門即至,周十餘里,鍾山峙於東,幕府山互於北,西則石城迢遞,湖心五洲,堤柳含煙,幽篁蔽日,入夏滿湖紅裳綠蓋,風送荷香,煙波浩認,泛舟其間,風光勝絕。

    此刻,在他們鄰座上坐了四人,一個是須眉皆白的老者,其餘都是三句左右、青年漠子。只聽那老者低聲説道:“瑛侄,想不到老朽晚年橫遭此逆‘金陵二霸’竟如此不講理?硬要三天之內,賠償三十萬兩白銀,老朽開鏢局二十餘載,也賺不了這麼多銀子?老朽縱然傾家蕩產,唉……”

    老淚潸然,説也不能説下去了。這種無頭無尾的話,李仲華聽進耳內,茫然不解,繼聽得一個粗豪嗓子,儘量壓低聲音道:“要是鐵傘大俠在此,這些事都可迎刀解決;如今,還是不如☆走了之,日後仍可捲土重來。”

    李仲華用眼微微一瞟鄰座,只見那老者濃皺雙眉,嘆息道:“我們早在‘金陵二霧’監視中,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有慢慢挺著瞧吧!”那種黯然神色,令人一見油然泛起同情之感。

    “鬼見愁”鄒七看在眼中,低聲笑道;“老弟,你如想揚名武林,何不相助這四人,做下一番震盪江湖的事業?”

    李仲華不禁微笑道:“行俠仗義,固所願爾,浮雲虛名,非敢望也。”説著,驚疑地望著鄒七面上,又道:“莫非這四人鄒兄相識麼?”

    “鬼見愁”鄒七眨眨眼,道:“十年後的老哥哥,形像變異太多,只獨足仍然無恙,我認得他,他認不得我,是莫可奈何。”説罷,呵呵大笑,聲震四座。忽然,從外跨進一個濃眉大眼,神情做岸的大漢,背後插著兩支陰陽戟,目光一瞟,落在那鬚眉皆白老者身上“嘿”地一聲冷笑,極為陰森説道:“這個時候,安排後事猶不及,還有心情飲酒,天下哪有此種醉生夢死之輩?”

    老者左側一箇中年漢子,舉掌猛拍了桌子一下,杯盤咣唧一陣亂跳、只見那漢子如風地立起,喝道:“丘豪,三天之內咱們賠銀子與‘金陵二霸’就是,在此要你狗仗人勢,狐假虎威做甚?”丘豪雙眉一掀,語氣更森冷道:“賠了銀子就逃得了命麼?‘金陵二霸’幾曾饒過了誰?”

    杏花村食客紛紛離座,倉皇走去。

    李仲華雖不明雙方是何許人?但一見丘豪這種妄傲神情,胸頭禁不住萬分厭惡。丘豪正站立定李仲華座側五尺之處,背後兩支陰陽短戟,藍光閃開。

    李仲華心中一動,右臂如電一伸,丘豪身後一柄陽戟,竟李仲華取在手中。“鬼見愁”鄒七眼色望外一丟,李仲華會意,順手一甩,那支陽戟,一溜寒光墜入玄武湖中。這不過是指顧問的事,鄰座鬚眉皆白的老者,李仲華取戟、甩丟,目睹得一清二楚,滿面驚喜之色。

    丘豪正在嬉罵譏諷時,忽覺右肩一輕,急反手一摸,發覺肩頭空空,不由駭然變色!側首急顧,卻李仲華與鄒七舉杯淺飲,低聲笑語,一點可疑痕跡俱無,那支陽戟卻鴻飛杳杳。

    繼見鬚眉皓白老者神色有異,神色一變獰惡,大喝道:“楊永彪!你敢在我丘豪面前弄鬼?可怨不得丘某心辣手黑!”

    楊永彪此時見鄒七、李仲華必是武林高手,膽氣為之一增,哈哈笑道:“丘豪,你自送來獻醜,怪得哪個!”丘豪又暮覺左肩一輕,飛快旋身一望,只瞥見僅有的一支陰戟,拖著一溜藍光,飛墜湖面“噗通”一聲,湖面起了無數波圈,又漸皺平靜。

    此時丘豪面目失色:心膽皆寒,心料必是李仲華、鄒七二人所為,這等鬼魅手法,頭一次應在他的身上,哪能不神魂俱顫?正僵在那裏,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忽瞥見湖堤走來兩人,面上隨現喜容,高叫道:“陰前輩快來!”聲音竟帶著顫抖。

    “你在此窮嗶甚麼,擾了我老人家酒興,打!”極森冷口音由“鬼見愁”鄒七口中吐出,打字音落,酒杯離手飛出,電漩星閃,勁疾異常。

    丘豪空有一身武功,竟無法閃避那酒杯“吧唔”聲響,酒杯頓時打中丘豪鼻樑骨上,震成碎片,悉數嵌在丘豪鼻樑兩側。

    丘豪只覺目中金花亂湧,痛極神昏,嗥叫得一聲,血流滿面,面形慘厲可怕。此刻,如風走進兩人,都是枯瘦如柴,穿著一件長可及膝寬大灰色長衫,隨風前後飄動,面目森冷,神情木然,一對眸子吐出冷電般寒光。

    兩人不但長相無異,而且神色更是一樣,分不出是誰是彼?唯一的區別,一個左眉上有點黑色小痣,不過這要在極冷靜的狀況下,方可分辨認出。

    楊永彪等四人見此兩人一現身,神色猛然一變,心在激跳著,幾乎跳出口腔,目光不敢向他們兩人相接,只望著鄒七等兩人,意示乞求。

    “鬼見愁”鄒七見這兩怪人時,微現驚容,倏又平靜,只隱隱含笑。

    眉心無痣的怪人忽抬手向丘豪面上一按,掌收處,那丘豪面上嵌入碎片全被吸下,1中説了一聲道:“是誰打的?”音調尖鋭,震人耳鼓。

    丘豪一手撫面,一手指著“鬼見愁”鄒七,道:“是他!”

    兩怪森冷的目光,倏的落在鄒七臉上。只見鄒七哈哈揚聲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十三年前,在少林空大師掌下逃生的幕阜山魍大客-‘陰家雙怪’”

    “陰家雙怪”面目一沉,一言不發,像兩截枯草,無風騰起,一左一右,伸出兩截枯黑手臂,電疾地往鄒七兩肩印下一掌,出勢之快,簡直令人不可思議!楊永彪人同時驚叫出聲。

    豈料“陰家雙怪”快“鬼見愁”鄒七卻比他們更快!身形一挫,忽見一怪身形一個跟路,鄒七哈哈大笑聲中,身形衝起,把杏花村一座茅頂順手推得飛了出去,他人已落在位蒙身側,丘豪驚得連達閃了開去。

    “陰家雙怪”氣得面目變色,因為鄒七身形疾挫,施展通臂手法,將一怪的足踝一撈,跟路制止身形不住,差點傷在另一怪手上。

    李仲華卻初生之犢不畏虎,傲然端坐几上,微微而笑。

    兩怪身形電射,同時落在“鬼見愁”鄒七面上,同聲怒喝道:“老鬼是誰?為何識得我們陰家兄弟?”

    “鬼見愁”揚聲大笑道:“你們兩人便是骨化成灰,我老人家也認得出來!”説著,手指著眉心有痣怪人道:“山魍陰寒是你不錯吧!”另指向另一怪人笑道:“你該是木客陰冷,我老人家是誰,你們竟瞧不出來?”

    丘豪卻乘著“鬼見愁”鄒七分神之際,偷空打出一把透心釘,竟是滿天花兩手法。“鬼見愁”鄒七是何等人物?神目如電,左手劈出一掌,將透心釘全數震飛,右手迅若電火一探,那條臂膀平增三尺,一把抓住丘豪後胸。

    但聽得一串“嗶啪”密音,丘豪背骨全斷,慘嗥一聲,七孔滲出黑血。

    嗥叫聲中,只見丘豪身形急射而出,向那煙波浩惑水光接天的“玄武湖”中落去。“陰家雙怪”尖叫出聲,這聲音如同鬼哭猿嘯,震盪長空,刺耳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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