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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要,我發過誓的。”一個女人固執地搖着頭,執意不肯應諾。

    “現在發的誓都不靈了,你就當沒這回事。”一個男人苦口婆心地説得口乾舌燥。

    “做人不能虛偽得連自己也騙,我説不要就是不要。”她依然執着已見,腦袋瓜比水泥還硬。

    “你不是常説不信神明,自詡是撒旦後裔,魔鬼一向不重信諾的。”他仍賣力地想説服她。

    “有時候信一下也不會少塊肉,惡魔的心是無常的,但絕不會投降。”説什麼她都不可能答應。

    他哄道:“只去一下就好,露個臉我們馬上就走。”天呀!勸説她的工作比在十萬英尺下的深海採珠更困難。

    “我沒有臉,不用露。”她乾脆把狐狸面具戴上,表示狐狸不想與人類有交集。

    “慧……維絲娜,不要為難我好不好?”周恩傑快瘋了,他真想學山頂洞人的老方法,敲暈再拖着對方的頭髮入山洞。

    “是誰在為難誰?你根本是強人所難嘛!硬要禿子長頭髮。”想要她答應,下輩子再説。

    “用生髮劑。”隱狼拿了瓶冰啤酒,酷酷地丟下一句話。

    “多話。”她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

    伯爵鴉從屋外巡視回來,接過隱狼拋過來的冰啤酒仰頭就飲。“怎麼?戰爭還沒結束呀!”

    “閉嘴,想當有史以來第一隻被割掉舌頭的鳥鴉嗎?”維絲娜瞪着這一羣沒感情只會幫倒忙的冷血夥伴。

    “喂!狐狸老大,我是中立國,請不要對我開炮。”伯爵鴉忙高舉雙手錶示無辜。

    “你們已經‘溝通’了快——嗯!五個小時嘍!台灣不知又出生了幾個Baby。”尋鼠塞了一塊臭豆腐在口中,讚歎台灣真是老饕的天堂,除了彙集各國的美食,地方上的小吃更是一絕,吃過後就像吸毒者一樣的會上癮。

    “這不是我的問題,有人不講理硬要猛灌水,看蟋蟀會不會從蛇洞鑽出來。”固執的笨蛋。維絲娜暗罵周恩傑。

    “明明是有人把頭藏在玻璃鏡片後,以為沒人看得見。”周恩傑説道。

    “我高興當藏鏡人怎麼樣,你這個黑白郎君,別人的‘痛苦’是你的快樂。”維絲娜修改了黑白郎君的名

    “什麼是藏鏡人,什麼是黑白郎君?”伯爵鴉他這個“外國人”不懂。

    “中國民間藝術布袋戲的主角。”周恩傑好心的為他解答,然後對着維絲娜咆哮,“你到底要不要去?”

    哈!敢吼她,“大聲説話就有比較多的‘贏面’嗎?我坦——維絲娜可不是被嚇大的。”她直接搬了張高腳椅站上去俯視周恩傑。

    “那!給你退火用,”隱狼勇敢地遞上一包冰塊。

    維絲娜不假思索地接下。“謝謝。”隨即冰愧的低温凍醒了她的腦子。“臭狼、你給我冰塊幹什麼?”

    “咻!”一個快速平飛球,冰塊在隱狼頭上爆開,一團碎冰浙瀝嘩啦地往下淋,隱狼立刻成了跳跳狼,急得甩開自己造成的後果。

    “盛怒中的女人是沒有理智可言。”伯爵鴉自以為是的説出大道理,被突來的臭豆腐渣正中面部。

    “盛怒中的男人才沒有大腦。”尋鼠不服氣地説。

    抹抹臭味熏天的豆腐渣,伯爵鴉也有些動氣。“死老鼠,不在牆角挖洞,你打算單挑呀!”

    “單挑就單挑.誰怕你呀!有本事把馬放過來。”把吃剩的台灣小吃小心地放好,尋鼠擺出一副想打就來的姿勢。

    “我還把豬放過去呢?”伯爵鴉心想,這沒知識的女人想跟我鬥、門都沒有。

    “髒死了,豬跟烏鴉一樣黑。”尋鼠一手捏着鼻子,一手誇張的揮着,好像他很臭的模樣。

    “你最臭了,吃了滿口的臭臭豆腐。”伯爵鴉覺得那味道才教人受不了。

    “是臭豆腐,不是臭臭豆腐,你這隻笨烏鴉。”尋鼠一手又着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原本在爭吵的周恩傑與維絲娜安靜下來,好奇又好玩地看着客廳平另一場男女大戰,兩人乖乖地並排坐。

    “你想誰會贏?”周恩傑開始覺得有點趣味,

    “尋鼠。”維絲娜回答的是絕對肯定句。“是嗎?你不會是女人護着女人吧!伯爵鴉的塊頭比她大。”他身為男人,當然為男人説話。

    “比力氣,鳥鴉略勝一籌;比口舌,尋鼠牙尖。”她有把握烏鴉不會出手。

    “我賭尋鼠贏。”冷不防一個聲音插進來。

    喝!嚇人也不是用這一套,臭隱狼。維絲娜心中罵道。

    “你們三個是否過分了點,我們倆是為誰開戰?”尋鼠暗罵自己真是笨,平白當了一次小丑供人觀賞。

    “吵出結果嗎?去還不去?”隔岸觀火,非扯他們兩個下水不可。伯爵鴉壞心地想着。

    對哦!差點忘了。周恩傑和維絲娜猛然一驚,兩人動作一致地互瞄着。

    藍蛇打了個哈火從樓上下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兩隻上撥鼠還在對峙呀!其實一人退一步不就結了,不過是參加一場宴會,又不是上斷頭台。”她真搞不懂這兩個人是怎麼想的。

    “你不是我,不會懂啦!”維絲娜覺得討厭死了,都沒人站她那一邊。

    “隨便啦!我才不管,反正隨身保護他是你的工作。”藍蛇隨口的一句,大大地改變一切局面。

    眾人吁了口氣,一副深表遺憾的同情,瞅着某個人。

    尋鼠佩服地説:“藍蛇,你真睿智。”

    “聰明。”隱狼讚道。

    “終於開竅了。”伯爵鴉深感欣慰。

    周恩傑也感激地説聲謝謝。

    “我説了什麼嗎?”藍蛇還是睡眼惺鬆,滿頭捉個着的星星直飛舞。

    “一、句、混、話。”維絲娜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將話從齒間擠出。如果眼光能殺人,藍蛇的蛇身已被切成一段一段的。

    “好了,問題解決了,再來就是門面問題。”伯爵鴉左手抱胸右手摸鼻子,自認為是審美大師。

    “我現在這樣有什麼不好,誰敢批評我的長相不好。”維絲娜揚着頭,用眼神-一點名,看誰敢説她的不是。

    “你的長相沒話説,但是你打算穿黑色勁裝去赴宴嗎?另類哦!小姐。”伯爵鴉難得有機會消遣她。

    “我……我……啐!該死,你們就是吃定我了是不是。”她賭氣地猛擊沙發椅。

    “豈敢,我們可沒強迫你一定要穿晚禮服、化妝或是什麼的,丟臉的又不是我們。”尋鼠一句話撇得乾乾淨淨,明擺着看笑話。

    “我……我沒有……晚禮服。”維絲娜吞吞吐吐地越説越小聲。

    大家都豎直了耳朵聆聽,生怕聽漏了一個字。聽完,大家的眼神由她身上移到周恩傑臉上,知道答案不用問就會自動跳出來。

    “我立刻請國內最負盛名的服裝師,負責打理你的儀容,不需要你多費心。”周恩傑馬上熱切的安排,生怕她反海。

    維絲娜無奈地朝天一翻限,煩躁地扯着頭髮。“反正我是當定了金絲雀,隨你們擺佈。”

    “那!萬歲。”四個夥伴興奮地擊手互慶。

    “喂喂喂!高興什麼?宴會人多混雜最易滋事,相對的危險性也高,表示你們責什重大,所以……”她不忘提醒夥伴們。

    “小心一點。”他們同喊耳熟能詳的老詞。

    維絲娜搖頭轉嘆:“我看錯你們,一個個都是沒肝沒肺的水母.枉我痴心一片。”

    她活沒説完,已經有人開始做鬼臉。

    “你的痴心一片還是留給我吧!他們無福消受。”周恩傑勾着她的肩,大笑地摟進懷裏。

    “小姐的膚質美好,肌理細膩如雪,摸起來滑似錦緞,教人好生羨慕,”男化妝帥有些女態地為維絲娜調理肌膚。

    “瞧瞧這頭烏絲,又直又黑又亮,好像黑色瀑布般動人亮麗。”美髮師傅羨慕的洗頭、弄發。吹整。

    “好臉蛋配上好身材,再加上我這雙巧手縫製的晚禮服,保證全場的男人忙得沒時間撿眼珠子。”服裝師拿着針線,為這件禮服做最後的修飾。

    “王大姊在服裝界的名聲,可是人人咋舌,如果再畫龍點睛的配上敝公司的珠寶,一定更加出色。”珠寶設計師也忙着搭配她身上的首飾。

    男男女女,七嘴八舌地動手又動腳,為的不只是大撈一筆,最主要的是有維絲娜這樣好的模特兒,可以將他們的作品完美的表現出來,使他們的聲望往上推一層,所以他們無不費心地大展長才。

    可憐的女主角維絲娜卻任其糟蹋,一下子拍臉、敷臉、上妝,一下子頭髮被扯來拉去。那邊修改衣服縫須帶,這邊捧着鑽石寶玉猛往身上掛,偏偏她只能乾瞪眼。

    被折騰了老半天,外面那羣痞子不斷敲門詢問,頗有再延遲就要衝進來自已動手之意。

    “狐……維絲娜你好了沒有?月亮要西沉,太陽都東昇了。”有外人在場,藍蛇不好直呼她的代號。

    “催什麼催,好作品要慢慢精雕細琢,才能顯露其內在的光華。”化妝師用蓮花指輕輕地點了藍蛇一下。

    藍蛇頓時起雞皮疙瘩。“大……大師説得對。”摸摸鼻子,噁心的走出去。

    又過了一會兒。

    “師傅們,我們只是去參加一般性的晚宴,不是選中國小姐.可不可以請……”“砰!”伯爵鴉被一羣助手推出去,理由是擾得大師們沒心情。

    十分鐘後,有人火大了。

    “三分鐘內沒有完成手上工作者,一律拒付酬勞。”這次隱狼不用人趕,冷眼一瞪自動消失。

    也許是被大塊頭兇狠模樣的隱狼嚇到,大師們加快手上的作業,三分鐘內創造一個舉世無雙的儷人。

    “好了沒……哇!中國娃娃,你是真的嗎?”伯爵鴉的怒氣立消,摸摸眼前的人看是不是幻影。

    “死烏鴉,你摸夠沒有,當我是實身的妹妹還是阻街女郎?”維絲娜憋久的怒氣終於可以找人炮轟。

    “我的中國情人夢……”好短的美夢。“一開口就把粗魯的本性表現得淋漓盡致,你就不能大雅一點嗎?”伯爵鴉一臉哀怨地搖頭嘆氣。她的口氣真教人失望,不過光看錶相還是值得的,十分的賞心悦目,美得足以發生暴動。

    “少打屁,時間上不是已經慢了嗎?還杵在這當門神呀!”維絲娜拉起裙襬,大步地就要往外走。

    伯爵鴉迷醉的眼在看到她赤裸的腳踝時,倏然的瞠大,繼而爆笑地拎着紅色高跟鞋,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小姐,請容許本王子為你穿上玻璃鞋。”伯爵鴉做作的行三個宮廷禮,起伏的胸膛隱忍着笑。

    “弄臣。”她不耐地驚高下襬抬起小腿。“把你臉上的賊笑給我收起來。”想着想着又冒起火,見他的頭頂高度正好,於是她毫不留情地往他頭上一踢。

    “哎喲!”伯爵鴉撫着頭,無言以對。“幸好你不是灰姑娘,不然王子的下輩子只能倚被飲泣。”

    “因為我是邪惡的後母皇后。”偷襲的一拐肘。

    “我!”他只能抱着肚子悶哼。

    在樓下苦等的眾人頻頻仰起頭,然後低頭看看手上的表。這樣的動作一直持續着反覆再反覆……

    “怎麼回事,化個妝比世紀大戰還久。”隱狼感到不解。

    “早跟你們提過由我負責,你們偏要弄些噱頭整整狐狸,現在自食惡果了吧!”藍蛇一口柔柔的法國腔煞是迷人。

    “拜託,你擅派的是易容本不是化妝術,想把她變瑪麗蓮夢露還是奧黛麗赫本?”尋鼠真是受不了她。若不是對她的技術有所懷疑,他們何必冒着風險從外面請來一堆“大師”,特地來為血狐狸裝扮,而且還是“高薪”。

    “你們——嗯——可不可以……嗯!再上去……”周恩傑不太好意思再麻煩她們,可是自己又不敢上去。

    從小到大,維絲娜最最厭惡抹紅擦綠,再穿上一些高貴不便的“戲服”,還要在身上披掛“腐蝕”人心的珍珠鏈鏈——她的最恨。所以他不能去催她,為了怕她後悔,更怕她一氣之下真的穿一身黑色的勁裝赴宴——以她的個性極可能發生。

    “不幹,找不想氣死自己。”藍蛇立刻回絕。那羣大師個個喊得要命,氣死人還驗不到傷。

    “別看我,老鼠只適合躲在角落裏偷窺,不能見光。”尋鼠想,打死她也不要踏進香水間,而且是萬家口味。

    “隱狼,那你……”周恩傑一臉的寄望。

    隱狼無力地抬抬眼皮半躺在沙發上,一隻腳橫掛在地。“抱歉、極限。”

    “好極了,大家一起當傻子吧!”藍蛇還在為他們的不信任記恨。

    “還在生氣呀?做人不要那麼小氣嘛!”又不是故意,真的是不得已。尋鼠在一旁勸道。

    “我是藍蛇不是人。”反正他們也沒當她是人。藍蛇仍在賭氣。

    周恩傑再也坐不住了,等待是一種折磨。“我自己上去催催看。”

    “祝你幸運。”尋鼠搖着手帕視福。

    一階、兩階、三階、四階,當一腳踩上第五階,淡淡蘭芷馨香襲來,周恩傑抬頭一望,不禁呆了、愣了、傻了、僵了。

    他無法開口形容眼前美景,一朵火紅蓮花降生人間,迷惑眾生的媚眼,炫目得令人移不開眼,自願將純淨的靈魂奉上,跟隨着她火紅的身影。

    “你到底要不要赴宴,如果想改變本意請趁早。”維絲娜不耐煩地説,她好想將這一身累贅脱掉。

    “我已經勸過她少開口,可是你能改變她的決定嗎?”伯爵鴉在一旁哀嘆,表示他已盡力為她的形象努力過。

    “天啊!你真美。”周恩傑接住她的手,痴迷地注視着。

    “事實不需要開口,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見。”她心想,被凌遲了七個小時,要不美還真難。

    隨着一步步走下樓梯,周恩傑的眉頭愈皺愈緊。

    “沒有披肩或是小外套什麼的?”

    “去問服裝設計師。”原則上,她還能接受這樣的打扮。

    “我的天呀!衣服是不是破了?”他寧可相信衣服有瑕疵,也不願相信裙子那幾乎是開到大腿上方的衩。

    “這樣才方便我取槍。”維絲娜指指另一邊末開衩的大腿內側,層層紅紗遮蓋住重點。

    她特別要求設計師做這樣的設計,設計師也樂於勾畫出她修長的曲線,進而縫製這套融合中西特色的晚禮服。

    “可是不用開得這麼高,背部幾乎……全裸。”哦!他不想帶她赴宴了,維絲娜幾乎……令人噴鼻血。

    “我的頭髮夠長,只要不吹起強風就沒人佔得到便宜。”她秀髮的長度剛好到腰際。

    “今晚我絕對不離計你半步,太危險了。”這模樣教他怎麼放得下心,會場披着綿羊皮的野狼,絕不會放過這道上好佳餚。

    “的確危險,不過對象是你。為了保護你的安全,我是沒資格離開你。”為了這個爛藉口,她受了一天活罪。

    “維絲娜,我……”

    維絲娜用手止住他的口。“該走了,除非你想去送客。”

    “好吧!”周恩傑口中一句“我愛你”就這樣硬生生地被攔劫。

    充滿喜氣的大紅壽字高掛在正廳中央,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名媛貴婦都帶着一張笑容前來祝賀,禮品多到下人都來不及收妥。

    在這熱鬧歡喜的氣氛下,有位全身着黑色晚禮服的出色佳人,在男人環伺下顯得有些強顏歡笑,鬱鬱寡歡,眼神不斷地往外飄。

    “音庭呀!恩傑怎麼還沒回來。”

    “周媽媽,周恩傑的公事忙,可能一會兒就到了。”楊音庭胡亂的為他找籍口。

    “這孩子真是的,就算忘了去接你,也該早點回來給奶奶拜壽。”到底在忙些什麼?大半個月不見人影。周夫人心中一陣埋怨。

    “沒關係啦!周媽媽。男人為事業忙碌是應該的,你不要怪罪他。”在周夫人面前,楊音庭一向扮演温柔嫺淑的好女孩形象。

    “還是你懂事,我們恩傑上輩子一定燒了好香。你們打算幾時結婚呀!奶奶可催得急。”周夫人寵溺地看着她。

    楊音庭故作嬌羞地低下頭。“恩傑説這陣子比較忙,等有空閒時再正式辦個婚禮。”

    “這小子老是拖,等會兒我幫你説説他,事業固然重要,老婆更重要。”周夫人急着想抱孫子。

    “你不要太嚴厲哦!我會捨不得的。”楊音庭嬌嗔的雙頰浮起紅暈,刻意要造成假相。

    “知道了,小丫頭。你心姨還特別拜託我催健恩傑呢!免得誤了你們小倆口。”周夫人慈愛地拍拍她的手背。

    “心姨和周媽媽一樣疼我。”

    心姨是周夫人的妹妹,十五年前嫁給楊家做繼室,由於那時兩個孩子都滿大的,一時改不了口,只好一直喚心姨到現在。

    “不疼你疼誰,你可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周夫人滿喜歡她的乖巧和柔順。

    “周媽媽——”楊音庭撒嬌地撒在她懷裏。

    “害羞了,好、好,周媽媽不逗你。”

    門口一陣騷動引起她們的注意力,紛紛轉移視線。

    “那個不是恩傑嗎?他身邊的女人是誰?”周夫人疑惑的瞧着,完全沒注意楊音庭刷白的臉。

    在男妒女羨的目光中,一對翩然而至的出塵壁人狀似親蔫的走向主座,迎向周老夫人探索的鷹眼。

    “奶奶,孫兒來向您拜壽,視奶奶壽比南山高,福如東海深。”説完,周恩傑以唇在周老夫人頰上輕點,以示尊敬。

    “嗯,好。這位小姐看起來很面熟,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周老夫人的一雙老眼如陽光一般灼烈。

    維絲娜盈然一笑。“也許吧!老夫人見多識廣,可能人老眼未花,專記前朝事。”她的口鋒絲毫不收斂

    “維絲娜,今天是奶奶的壽誕,説些吉祥話吧!”周恩傑以眼神阻止她説些驚人之語。

    “人境得隨俗,視老夫人壽與角鶴齊。”雞皮鶴髮的老烏龜。維絲娜在心裏默唸着。

    “小女孩,你不怎麼喜歡老人家我是不是?”周老夫人人老心不盲.見多了世面,豈會聽不出她隱含的諷語。

    周恩傑拉拉維絲娜的手腕,勸她少拗心,不要壞了老人家的興致,可惜她高傲的個性從不聽人勸,一意孤行。

    “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憑什麼要人家再歡你。”維絲郵不自覺的把心底多年的怨言托出。

    周老夫人一閃而過的精光,若有所悟地問:“是你吧!小丫頭。任性的脾氣一如當年。”

    “我們是第一次見面,何來當年呢?”維絲娜驚覺失言,面不改色的扯謊。

    “你還在恨當年我逼你離開,造成你母親意外身亡一事吧!這件事我一直頗為內疚,”周老大人語氣中諸多遺憾。

    “內疚?!有錢人也懂內疚二字嗎?你該大放煙火慶祝才是。”只要一提及和母親有關之事,維絲娜就會失去平日冷靜的自制力;

    羅芬雅當年偕女離開周家後,仍與周夫人有聯繫。一日,周老大人老毛病發作,需要一些特殊藥草才能根洽,而當時周大人知道羅芬雅身邊有所需的藥材,所以拜託她拿至周家。

    當羅芬雅抱病前往送藥的回程中,因一時暈眩眼花,被急駛的大貨車當場撞斃,死狀甚慘,連她到殯儀館認屍時,都因錯愕及不信拒認屍首。

    但母女違心的天性,經過幾次強忍悲痛的昏迷後,她終於接受了這個惡耗,也徹底地擊碎她的自信——讓母親永遠快樂中福的自信。所以她墮落,以萎靡浮爛的生活來懲罰自己的失信。

    “孩子,跟我來;老人家該説些實話了。”周老夫人枯癟的手拉着維絲娜珠潤的手,走向一旁的和室周恩傑安靜地陪同。

    “你想説什麼?”看到她,昔日的傷痛浮上維絲娜的心口。

    周老夫人寬慰地露出牙齒。“直率的個性沒變,很好。只可惜當年我被恐懼蒙了心眼,不懂得體諒。”

    “恐懼?!你?”維絲娜不相信地斜睨她。

    “是的,恐懼。我害怕有一天,恩傑會因為愛你而離開這個家,因為你對上流社會的虛偽面孔十分不屑。”

    “奶奶,我不……”周恩傑想説不會,但周老夫人舉手阻止了他。

    “你會的,慧兒無法在功利社會生存,勉強要她和名媛貴婦交際,只會讓她不快樂,而她的不快樂會讓你蒙生退意。”

    “你的作法很殘忍。”維絲娜無法認同她的行為。

    “的確殘忍,對一個正值十七歲豆寇年華的少女而言。但是我只是個自私的老人而已。”為這件事,周老夫人自責了十年。

    “想要我離開只要一句話即可,為何要誣陷我?”罪惡的烙印深深牽引着維絲娜,她無法擺脱。

    “那是巧合,我知道音庭十分迷戀恩傑,所以做了個順水人情給她,拉攏兩家在商界的關係。”

    “你犧牲我們的愛情?”周恩傑難以置信地看着周

    老夫人,沒想到事實的真相竟是如此醜陋。

    “這是其一。”周老夫人眼眶微濕。“其二是你父親

    當年愛上了芬雅,若不把她們逼走,我將失去兒子有孫子。”

    “你説謊,我母親深愛着父親,不可能接受別的男人,成為破壞好友婚姻的第二者。”對維絲娜而言,母親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女人。

    “性子還是那麼急,聽我説完。”周老夫人陷入回憶中,緩緩地道出當年事。

    周仲言,也就是周恩傑的父親,在農學時代就認識羅芬雅,並深深地為她着迷,兩人平淡地交往一陣子,然後出現了第三者——周恩傑的母親林如月。

    林如月是羅芬難的室友,在周仲人頻繁邀約羅芬雅之際,意外地愛上他。在一次同學會醉酒時,林如月自願送兩人回去,卻在錯誤中被周仲方誤認為是羅芬雅而發生關係。

    隔日兩人衣衫不整的醜態被羅芬雅當場撞見,她只是淡淡的笑着退出這場三角關係。不久後,林如月懷孕了,休學嫁人周家。

    原本故事到此告一結束,誰知十一年後林如月在夜市發現擺着小攤子維生的羅芬雅帶着她聰明伶俐的六歲女兒,故而善意的安排她進人周家當保姆。

    從未對羅芬雅忘情的周仲言,得知她住進周家之後,一反中日夜不歸營的奢靡生活,變成中規中矩的好好先生,林如月誤以為丈夫收心改性大為欣慰,殊不知他是為舊情人而改。

    周仲言相當不滿兩人形問陌路的交情,多次私卜向周芬雅求愛被拒後,他甚至興起離婚之意以娶得心中所愛,逼得周老大人小得不出此下策。

    “這件事連月兒都不知情,你母親過世的消息傳來,我大為震驚的想把你找回來,可是仲言得此消息後卻一病不起。你母親的死帶走了我唯一的兒子,我悔悟想彌補,卻再也找不到你。”周老夫人説到此,老淚已縱橫。

    維絲娜將一截紅紗絲帕遞到周老夫人眼前。“知道嗎?你好可惡,教我怎麼恨得起你。”她沒想到故事的背後,還帶着酸澀的記憶。

    “慧兒,我愛你。”周恩傑感動地抱緊維絲娜,他知道此刻的她已放下仇恨。

    “少説肉麻話,你不怕羞我還怕沒臉見人呢!”雖然如此,但她多年的怨懟,不是一時半到能釋懷。

    “呵呵呵!全天下只有製得了這個傻小子,當年找錯得太離譜了。”周老夫人欣慰地想,如今總算有改正的機會。

    “奶奶,您不反對我和慧兒交往?”周恩傑希望能得到老人家的應允及祝福。

    “反對有用嗎?你的個性和仲言一樣,都是死心眼的孩子,錯誤一生一次已經過重了。”

    “奶奶,謝謝您。我和慧兒一定會好好地孝順您。”周恩傑耳旁已傳出幻想中的結婚進行曲。

    “孝順長輩是你的事,不用拖我下水。”工作可是維絲娜目前的最愛,不可能為誰而放棄。

    “我們的奶奶,當然由我們孝順。”他特別強調“我們”。

    她挑挑眼,不屑地嘟嘟嘴,“你的奶奶是你的責任。我只是來自瑞士的維絲娜。”她故意提醒他,她目前身份是聯合國的幹員。

    “恩傑,這丫頭從小就很難搞定,現在更是變本加厲,你要好自為之。”周老夫人在一旁鼓勵道。

    “我會搞定她的,奶奶。”周恩傑發下蒙語,誓在必得。

    “是嗎?好難哦!我可憐你。”維絲娜毫不留情地潑了他一桶冷水。

    和室內,是一場和解的大團圓。

    和室外,一名婦人含着哀怨酸楚的淚眼及咬破泌血的唇。她身旁的少女則是有着一對含怨帶怒的恨意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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