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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唐夢周返回百齡客棧已是午後,金戟温侯呂劍陽枯坐房內似在守候唐夢周返店神情微現不安,杯酒自飲自酌。

    呂劍陽一見唐夢周返轉,不禁喜上眉梢,道:「愚兄認系賢弟遇上強敵,罹受困厄,如今回來愚兄也就放心了。」

    唐夢周微微一笑,道:「武東山來了麼?」

    呂劍陽點點頭,道:「坐了片刻,即因獨手人魔冷飛及白衣怪人似極受震驚匆匆告辭而去,愚兄適在店外眺望,無意窺聽得公孫華及一匪徒在門首言語,公孫華謂奪劍一事乃嫁禍江東之計,獨手人魔冷飛現蹤亦是混淆武林中人耳目………」

    唐夢周面色微變,道:「如此説來,公孫華是不信符老之言了,此人終是禍害,不如及早除去為妙。」

    呂劍陽道:「公孫華請武東山強留柏姑娘,以便在無憂谷手下采出隱秘。」

    「此事柏姑娘知道了麼?」

    「知道!」呂劍陽道:「是愚兄暗告柏姑娘亟謀設法阻止。」

    唐夢周略一沉吟道:「呂兄請轉告柏姑娘嚴令屬下不得外出,小弟前往大名分堂一探。」説着飄然走去。

    大街上車水馬龍,行人熙攘,來往不絕,唐夢周飄然走向司徒鴻居處,發現這條街上來往多半均是江湖豪雄之輩,公孫華與一雙飛鷹幫高手站在門前低聲談話,眼神陰騖不時注視來往江湖豪雄中。

    唐夢周暗道:「看來武林中人物知司徒鴻實即為飛鷹幫太原分堂了,故公孫華無須隱秘」

    驀地傳來一片急馬狂奔蹄聲,只見兩匹駿馬風馳電掣而來,騎上人伏在鞍上似受了重傷,鮮血灑飛,過往路人驚叫出聲,紛紛走避。

    公孫華突面色一變,與一雙匪徒飛身躍出,抓住繮繩一帶勒住馬奔之勢。

    為首一騎是一黑衣大漢,陡地滾下鞍來摔落在石板上,口中冒出如泉鮮血,雙目怒睜,已是奄奄一息。

    後面騎上人耳鼻被割,鮮血污染面頰,分外猙獰恐怖,他那雙臂亦被擰折,肩部沁溢殷紅血跡。

    公孫華面色大變,喝道:「你等為何如此?」

    耳鼻被割匪徒斷斷續續在口中吐出:「獨手人魔冷飛!」驚恐已極。

    公孫華聞得冷飛之名,更是一驚,怒道:「你未看錯麼,此人確是冷飛。」

    「屬下保留得命在,就是冷飛欲借屬下之口轉告少主,他如查明紫電劍倘與本幫有涉,本幫立有非常之禍。」

    公孫華大驚,示意一雙匪徒速帶往內面。

    唐夢周知是冷飛臨去之際有意露面止息疑諑,以解無憂谷困境,暗暗欽佩不已,忖道:「此老古道熱腸,令人懷念感佩。」

    窺查大名分堂之念立消,突感肩頭被碰撞一下,心中一驚,回身一望,只見是呂劍陽低聲道:「走,你我速回客棧去。」

    唐夢周即知有異,忙道:「莫非又有什麼變故不成?」

    兩人轉入暗巷,呂劍陽道:「符老為人擄去。」

    唐夢周大驚失色道:「符老功力已臻上乘,如何被擄,難道無人察覺麼?」

    呂劍陽道:「符老獨自在院中徘徊,忽有一老叟走入自稱為客店帳房,似手持書卷與符老瞧,符老竟與此人走出院外,適傅靈芝前輩立在廊下,見狀心疑,追蹤而出,只見天井中遺存一冊書,傅前輩拾起,只覺一縷腥惡濃香入鼻,不由頭目沉迷,忙拋開書冊,返身與柏姑娘説了幾句,騰上屋面追蹤而去。」

    唐夢周聞言就知情況急變,輿呂劍陽急急趕間店內。

    柏月霞坐在房丙如坐針氈,一見唐呂二人進入,宛如大旱見雲霓喜形於色,道:「夢哥,小妹與你同行,如不救回符老,則全功盡棄。」

    唐夢周搖首道:「賢妹斷不可同行,仍留在店內以免武東山起疑,在下猜測符老被擄絕非飛鷹幫所為。」

    柏月霞憂形於色道:「小妹不去,只恐夢哥不知傅嬤嬤留下的暗記無法追蹤,這樣吧………」嬌聲喚道:「沈老!」

    廊外閃人一貌像威武修長青衣老者,躬身施禮道:「姑娘有何吩咐?」

    柏月霞道:「你同少俠追蹤匪徒,傅嬤嬤暗記想必你熟記於胸,不可出錯。」

    青衣老者道:「屬下遵命。」回望了唐夢週一眼,接道:「少俠請遙隨老朽。」箭步跨出廳外,騰上屋面,察明傅靈芝去跡,疾閃掠去。

    唐夢周遙隨青友老者疾掠出城外,追上並肩而行,道:「傅前輩是由此取徑麼?」

    青衣老者忽手指一干枯木上,道:「在這裏了?」

    唐夢周只見樹幹上現出一飛舞龍形,系傅靈芝飛龍鐵枴拐首猛力撞擊而戍。

    青衣老者道:「這龍飛方向即循蹤尋去自可找到賊人巢穴。」

    此刻,已是夜幕低垂,四野蒼茫。

    兩人循跡撲去,遠處雲樹叢中隱現一幢莊宅。

    唐夢周低聲道:「符竹青與傅前輩恐陷身此宅,沈老速速藏起,容在下一人潛入。」

    青衣老者道:「少俠小心了!」身形疾閃隱去。

    唐夢周猶豫了一下,掠人羣樹叢中取出人皮面具及手套戴上,形像大變,緩步向莊宅走去。

    猛感身後一陣急風襲來,迅疾側身一讓,只見一隻巨獒撲空落下。

    巨獒一撲成空,反身目露兇光,張嘴欲吠,唐夢周右掌如電光石火抓住獒頭。

    只聽一聲輕微弱悶-,唐夢周已抓斷巨獒頸骨,橫屍在地。

    唐夢周疾掠騰起,翻入莊牆,只見牆角一間矮屋內隱現燈光,悄然無聲落在窗前,只見兩個壯漢對坐喝酒談天。

    但聞一人道:「胡香主計誘無憂谷符竹青手到擒來,想不到那老虔婆發現追蹤到此,老虔婆神勇力猛,被他連傷三人,終於眾寡不敵,力拙成擒。」

    另一人道:「咱們似與無憂谷並無仇怨,為何將那符竹青擒來。」

    「此間盛傳無憂谷一行在三家店遇上獨手人魔冷飛及白衣怪人,想想那獨手人魔冷飛已死去多年,白骨成灰,何來冷飛重現江湖,咱們主人心疑符竹青所言不盡不實,必有重大隱秘。」

    「符竹青吐實了麼?」

    「未曾,符竹青所言與外傳一般無二,主人不信,現在大廳施用毒刑。」

    二人正談之際,忽窗外湧入一股狂風吹熄燈燭,眼前一黑,猛感後頸為鋭利指爪嵌入,奇痛澈骨。

    只聽一森冷如冰語聲道:「宅主人是何來歷。」

    兩人聞聲不禁膽寒魂飛,又無法窺見來人面目,顫聲答道:「敝上名文嘯岑。」

    唐夢周低笑道:「好雅的名字,是何門派。」

    「武林人稱霸劍毒刀就是,此宅系借用,我等來自中條。」

    唐夢周腕底一沉,兩人眼耳口鼻中鮮血齊湧,伏屍在地,抓起兩屍放在隱暗處。

    他望也不望一眼,飄身閃出,判明大廳方向,疾行如風而去,行近大廳不遠,兩條黑影倏地橫身攔住。

    唐夢周怎容兩人出聲,兩手飛點而出。

    兩人只覺眼前一黑,仰面翻倒在地。

    路無攔阻,唐夢周掠在大廳外門側覷內面,不禁髮指,只見一四旬開外面目陰沉錦袍中年人端坐廳上,旁立、一貌相猥瑣老者,符竹青及傅靈芝俱捆在圓柱上,目中逼吐怒火,強硬不屈,在二人面前燒起一盆熾紅的炭火,煨燒了兩支烙鐵,另放有一鐵桶不知內放何物。

    面目陰沉中年人雙肩分插着一劍一刀,顯然的是那霸劍毒刀文嘯岑。

    只聽文嘯岑陰惻側冷笑道:「符竹青,你我無怨無仇,只要你吐出實情,文某定將兩位以禮送出。」

    符竹青面色森厲,大喝道:「老朽所言都是實情,閣下不信也是枉然。」

    文嘯岑道:「冷飛已死多年,怎麼又冒出一個冷飛來,你堅不吐實,別怨我文某心辣手黑,胡香主。」

    貌像猥瑣老者走出,道:「屬下在。」

    文嘯岑道:「用刑!」

    老者怪笑一聲,迅疾抓起一支通紅烙鐵。

    忽聞一聲斷喝道:「且慢!」

    廳外突疾逾飛鳥般掠人一條矮小身影,現出一禿額尖頷雙目——如電矮子。

    文嘯岑立即面露笑容,抱拳道:「索兄前來必有重大事故。」

    矮子一望符竹青傅靈芝兩人,道:「文賢弟,獨手人魔冷飛真現蹤大名了。」

    「真的!」

    文嘯岑瞠目一怔。

    「怎麼不真,索某親目所睹,冷飛身手猶勝當年,一擊重傷兩名飛鷹幫高手,他不取兩人性命目的是放回活口轉告武東山份不容紫電劍落在飛鷹幫手內。」

    「索兄,看得真切麼?」

    矮子道:「近在咫尺,他就燒成灰索某也認得出來。」

    文嘯岑如跌入萬丈永淵中,奇寒透骨,半晌説不出話來。

    老者道:「啓稟主人,這兩位如何發落,依屬下之見,一不做二不休,賜他們一個全屍吧!」

    語聲方落,門外突響起一聲怪叫道:「放狗傷人小輩還不滾出來輿我老人家回話?」

    文嘯岑與矮子面色一變,搶步掠出廳外而去。

    廳內老者突感脅下一冷,眼前立黑倒地,手中烙鐵脱手飛出。

    傅靈芝目睹一面色蒼白如紙,目中精芒如電青衣老人疾現,迅疾無比裂斷兩人捆索,震開穴道,低聲道:「兩但速藏隱處,等候在下。」

    符竹青傅靈芝聽出是唐夢周語音,心中大喜。

    只見唐夢周虛空揚掌,大廳燈火悉滅,身形飄閃如電掠出廳外。

    霸劍毒刀文嘯岑與矮子發現園中靜悄悄地一無人影,情知有異,只見廳內燈火一滅,心神駭震猛凜,只見一條人影疾閃而出。

    矮子察覺那人並非獨手人魔冷飛,心中一塊大石方始落下,大喝道:「尊駕何人,夜闖私宅卻是為何。」

    唐夢周冷冷一笑道:「原來兩位竟是殺人越貨見不得人下五門鼠輩,我老人家路經此處卻無意撞上。」

    文嘯岑怒道:「尊駕休佯裝瘋言瘋語,直説來意便是。」

    唐夢周兩目一瞪,道:「我老人家不是説過路經偶過麼?」

    矮子大-道:「索某兩人並非無名之輩,容不得尊駕在此撒野。」

    唐夢風冷冷一笑道:「你説説看,只要兩位名頭高過老朽,從此老朽不在武林中露面。」

    矮子陰惻側笑道:「尊-可曾聽説過武林中有位矮喪門索鎮西麼?」

    唐夢周冷冷答道:「略有耳聞,另一位想必是霸劍毒刀文嘯岑了,兩位雖小有名兒,但在老朽眼中卻不屑一顧。」

    文嘯岑倏地雙臂一振,錚錚兩聲,撤出一劍一刀,長劍寒光閃閃,鋒芒犀利,用上好緬鋼鑄成,刀身泛出藍汪汪光華,不言而知淬有奮毒,冷笑道:「尊駕認出文某來歷,想必亦非無名之輩,尊駕請亮出兵刃吧!」

    唐夢周搖首目光蔑視,道:「老朽一雙肉掌接你幾招。」

    文嘯岑大喝一聲,長劍疾揮一招「飛瀑流泉」,劍芒嘯閃中,幻起漫空劍影,霸氣森森,左手毒刀疾如電奔斜劈而出,一劍一刀,由不同方向攻出,無異兩人合擊,配合嚴謹,委實奇妙玄奧。

    唐夢周振吭發出一聲清澈長嘯,雙掌疾攻而出,騰挪撲抓身法奮奧,竟在刀光劍影中穿隙雷厲電閃攻向文嘯岑。

    交手十數招後,文嘯岑覺出遇上勁數,目露驚容。

    索鎮西似已瞧出來人武功路數,面色一變,暗暗驚呼出聲道:「尊駕莫非是摩雲神爪孫道元。」

    文嘯岑聞聽來人是摩雲神爪孫道元,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手中緩得一緩,卻被唐夢週一式「分光掠影」奪下毒刀。

    只見文嘯岑一鶴沖天拔起,彈身疾射出十敷丈外,唐夢周也不追趕,毒刀「斷波分流」疾劃而出。

    藍光疾閃劃過矮喪門索鎮西腰腹。

    索鎮西悶哼一聲,面色慘變,雙手護住腹部,身形搖晃踉艙倒退了兩步,目露怨毒光芒,慘笑道:「尊駕為何如此狠辣。」

    唐夢周淡淡一笑道:「你可聽説過老朽手下幾曾有得以逃生之人麼?」

    索鎮西道:「那麼尊駕何以容文嘯岑逃去。」

    唐夢周冷笑道:「如非你喝破老朽來歷,他能見機逃去麼?」

    索鎮西目中神光忽轉黯淡,口中溢出一股黑血,雙手倏放仰身倒地,腹腔臟腑溢出,慘不忍睹。

    唐夢周憐憫地注視索鎮西一眼,提着毒刀邁入大廳。

    火光一閃,符竹青已燃亮了燈燭,道:「多謝少俠解救。」卻瞥見唐夢周形貌,不禁愕然瞠目。

    傅靈芝皺眉笑道:「原來少俠系摩雲神爪傳人。」

    唐夢周搖首笑道:「前輩不要胡猜,孫道元與在下毫不相涉。」説着伸手震開了那面目猥瑣老者穴道。

    老者一躍而起,見唐夢周手中毒刀上不禁駭然色變。

    唐夢周喝道:「你數那一幫派香主。」

    老者面色惶恐道:「老朽乃湘西巫毒教香主。」

    傅靈芝恍然笑道:「巫毒教不過愚弄無知鄉民的邪教,以符水迷魂香用來巧欺詐騙,勢力僅湘西數縣一隅之地,想不到霸劍毒刀竟是巫毒教主。」

    老者苦笑道:「文嘯岑欲取得紫電劍擴充巫毒教勢力,與各大門派相抗揚名武林。」

    唐夢周道:「文嘯岑現逃往何處?」

    「多半逃往飛鷹幫大名分堂,他與武少主交情頗篤。」

    唐夢周立起一刀,老者一顆六陽魁首飛出丈外,喝道:「走!」

    三人先後穿出大廳,如風奔去。

    天色甫現曙光,飛鷹幫分堂三進廳左側廂房燈光忽熄,呀地房門開啓,武東山快步走出,面目赤紅似是一夜未睡,走向對面門前擊指輕敲,喚道:「公孫先生!」

    一連喚了數聲,並無迴音,心中頓感不吉,叭的一聲震開了房門疾閃入內,只見公孫華直挺挺地橫躺在榻上。

    武東山神色暴變,定睛望去,只見公孫華喉結上顯出九點粟米大小血珠。

    不言而知,公孫華喪命在獨手人魔冷飛九絕神針之下。

    武東山不禁膽戰心寒,暗道:「冷飛,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高聲喝道:「來人呀!」

    立有三黑衣漢子飛奔掠入,見狀駭然呆住。

    武東山道:「快喚司徒堂主來見我。」

    一黑衣匪徒轉身向門外奔去。

    武東山檢視窗門,並未發現冷飛從何處進入,大名分堂戒備森嚴,獨手人魔冷飛如人無人之境,這是何等驚人之事,武東山面色鐵青,忖道:「昨晚冷飛要找上自己………」由不得頭皮一陣發炸………

    那傳喚司徒鴻的黑衣勁裝匪徒,倉皇奔間稟道:「少主,司徒香主亦遭毒手暗害了。」

    「什麼?」武東山神色大變,厲聲道:「也是冷飛老賊所為麼?」

    匪徒搖首道:「不是,少主一瞧就知。」

    司徒鴻住在五進內院中,武東山尚未跨入門檻,卻已聽得內眷搶天呼地嚎啕大哭。

    武東山只覺飛鷹幫大禍臨頭,暗歎一聲道:「一念之差,悔恨莫及。」

    司徒鴻死在房內地板上,衣褲被利爪撕裂,臉頰胸股等處各有顯明血槽,皮裂肉翻,猙獰駭人。

    武東山面色蒼白如紙,額角目出冷汗,暗道:「天啊,飛鷹幫難道要葬在我武東山手中麼。」急急出外,命人傳訊總壇,一面命大名分堂人手分批暗撤。

    卻見一名手下飛報:「霸劍毒刀文嘯岑拜望少主。」

    武東山雙眉一剔,道:「有請!」

    霸劍毒刀文嘯岑快步走入大廳,神色激動不安。

    武東山迎着含笑道:「文兄到來有何見教!」

    文嘯岑拉着武東山低聲道:「文某意欲暗中相助少主一臂之力,怎奈事有舛錯,是以趕來相告。」

    武東山怔得一怔道:「怎麼事有差錯在下不明。」

    文嘯岑乾咳了一聲道:「文某命人前往百齡客棧誘擒無憂谷高手符竹青………」

    言尚未了,武東山不禁面色大變,眼神威稜懾人,冷笑道:「這就是文兄的不對了,無憂谷與敝幫交情並非泛泛,何況柏姑娘一行系在下接待,文兄竟在敞幫地面行事,敢是輕視本幫無人麼?」聲色俱厲。

    文嘯岑不料武東山説反臉就反臉,忙道:「文某並無加害符竹青之意,只是疑心符竹青在三家店遇上獨手人魔冷飛之説恐系故弄玄虛………」

    「胡説,本幫兩位高手親眼目睹冷飛並罹受重傷,看來文兄存心與本幫為敵了………」

    「少主何以如此含血噴人。」文嘯岑目藴怒光,道:「你我相交不惡,文某隻是想暗中相助一臂之力。」

    武東山冷笑道:「敝幫被陷以莫須有之罪,風風雨雨處於不利困境,文兄此舉無異推井落石,過橋抽板。」

    文嘯岑佛然色變,掉頭就走。

    武東山-道:「慢着!」

    文嘯岑回首怒道:「你我話不投機,文某不如告辭,難道武少主要強留下文某。」

    武東山鼻中冷哼一聲道:「這倒不是,符竹青現在何處。」

    文嘯岑道:「為摩雲神爪孫道元救走。」言畢快步離去,自此巫毒教與飛鷹幫結下了不解之仇。

    武東山面色鐵青,高聲喝道:「備馬!」快步走出門外,一躍上騎,揮鞭疾馳,抵百齡客棧行至月洞門首。

    突聞一聲沉-道:「武少主請留步。」

    一青衣老者橫身攔住,道:「我家姑娘心情不爽,不願見客。」

    武東山長嘆一聲道:「看來柏姑娘與在下誤會已深了。」

    青衣老者沉聲道:「武少主心中明白就好。」

    武東山仰天長吁了一口氣,似胸中積鬱難舒,黯然一笑道:「相見爭如不見,這樣倒好,事情總有水落石出之日,到時在下自會前去貴谷,向柏姑娘請罪。」

    青衣老者道:「老朽奉勸武少主一句不當之言,我們姑娘視武少主無異不共戴天之仇,既然成了仇讎,武少主不如斷了這片盲目相思。」

    武東山微微一笑道:「千錯萬錯,總屬我武東山錯,錯在存了一分私心,但無害於貴谷,更傷害不了柏姑娘,無奈棋差一錯,故滿盤俱輸,為贖罪愆,在下不惜開罪各大門派,更與巫毒教主霸劍毒刀反臉成仇,這些話閣下必聽不入耳,但在下非説不可,總之在下非要向誣害飛鷹幫之人討還公道不可。」

    青衣老者冷冷答道:「這是你武少主自己的事,恕老朽無法置喙。」説着略一抱拳退身隱去。

    武東山有心想與柏月霞見上一面,卻沒這份勇氣,踟躇了一下,轉身懷着一腔悵惘走出。

    百齡客棧一進門是片平整空曠的大院,兩面檐下空處可供來往旅客寄放車馬什物。

    突由店外走入三個怪人,均身着一襲土黃色長衫。肩帶兵刃,居中一人頭大如鬥,短髮濃眉,環眼獅鼻掀唇,露出一口夾黑扳牙,目光如炬,——懾人。

    左首一人兩顏高聳,瘦骨嶙峋,雙眼眯成一線,但開闔之間精芒逼射。

    另外一人品貌獰惡,眉心更長一錢大黑痣,更平添了幾分陰森。

    三人各牽着一匹高大黃馬走在空曠土院,店夥奔出,哈腰笑道:「三位爺台,小店住滿了,請光顧別家吧!」

    中立黃衣人面色一變,道:「不成,咱們住定了,你不妨設法謄出一間。」

    店小二一臉苦笑,正巧武東山走出,見狀冷笑道:「天下竟有此強橫霸道之人,大名府又不是僅此一家客店,為何強要住此,三位想必別有居心吧!」

    中立黃衣人大喝道:「尊駕何人?我等之事豈是尊駕能管得了麼?」

    武東山冷笑道:「看三位穿着長像定是黔靈七星幫外五堂飛巡三使鄭玉彪黃熊飛江珠老師麼?天下事天下人管,尤其大名府並非七星幫地面,誰説在下不能管。」

    中立黃衣人面色微變,道:「閣下能認出鄭某等三人,想必來歷不凡,可否見告?」

    武東山道:「不敢,在下武東山。」

    三黃友人面色一驚,鄭玉彪道:「原來是武少主,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等來此為的就是找武少主。」

    「找在下為何?」

    「紫電劍!」

    武東山放聲大笑道:「三位找錯了主啦!本幫無意紫電劍,亦未參與其事,因何為了無稽之言盲目尋釁。」

    鄭玉彪面色一沉,厲聲道:「武少主,須知無風不起浪,人言鑿鑿,顯然少主與五邪表-為奸,設下釜匠抽薪之計,圖混淆武林中人耳目,其實暗中遣人劫取紫電劍,一面可解救無憂谷之危,更可博取美人芳心,一舉兩得,無奈紫電劍乃本門上代祖師遺物,必須取回,希武少主能明識大禮,將紫電劍交與鄭某,以息千戈。」

    武東山這幾日憂鬱太過,又週上七星幫飛巡三使公然為難,胸中怒火如潑沸油,頓時發作,大喝一聲,雙掌交叉擊出一掌,力道強猛,宛如雷奔,攻向鄭玉彪。

    掌至半途,鄭玉彪瞧出勢道奇猛,由不得飄後三尺,但黃熊飛江珠疾伸右臂,掌力斜出

    各攻出一掌。

    那知掌風一接,蓬然大響,勁勢猛漩,竟將黃熊飛江珠兩人不由自主地牽得身形踉蹌

    鄭玉彪不禁大驚,左手疾揚打出一片寒芒,右手七星-奇詭無比攻向武東山數處要害重穴。

    七星幫飛巡三使武功不凡,一霎那間互相配合攻勢狂猛,疾如怒風驟雨。

    武東山一掌震開了鄭玉彪打來暗器,雙掌交錯揮攻,以一敵三,毫無懼色,嘴角泛出森冷笑容。

    這時客棧門外可見甚多武林豪雄-立遠處旁觀,唐夢周亦負手立在遠處,忽感手掌內被塞一物,身後起了一陣微風,不禁一呆,迅回身一望,只見一條人影疾閃而杳。

    唐夢周尚未及舒掌,場中勝敗已分,武東山怪異掌勢將江珠震飛起二丈多高。

    鄭玉彪心中大驚,忙道:「風緊扯活。」與黃熊飛穿空拔起,翻出牆外。

    江珠身形疾落,張嘴噴出一口鮮血,目露怨毒之色,獰笑道:「武東山,我七星幫與你誓不兩立。」説着彈身疾竄逃去。

    武東山也不追趕,面色寒冷如冰,慢步走出客棧,心頭如壓一塊大石。

    唐夢周急舒掌心,只見是一紙團,揹人偷視,紙上僅寥寥數字:「欲知沙青雲下落,速問黃熊飛。」

    心頭不覺一震,急飄身外出,大街行人車馬不絕如縷,卻不見七星幫飛巡三使何去何從,暗道:「這人是誰?他為何知我急於尋覓沙青雲行蹤。」

    他只覺事態漸漸嚴重,自身隱秘除了寥寥數人外無人知情,此人為何知之,暗道:「莫非是他老人家麼?」

    腦中不由幻出獨臂老人冷飛模樣,他與沙青雲雖是萍水相交,但宛然如數十年莫逆知己一般。

    於是,他想到七星幫不會甘休,而武東山也不致就此罷手,絕不能處於捱打地位,必須先發制人。

    是以唐夢周斷定武東山此刻已趕回大名分堂,遣出偵騎獲覓七星幫匪徒潛蹤之處。

    唐夢周不由自主地望司徒鴻寓邸走去。

    未入巷口,一陣急馬蹄聲入耳,只見五騎如飛掠過身側疾奔而去,瞧出那是飛鷹幫徒,毫不思索轉身尾隨而去。

    但大白天裏行人眾多,他不敢施展身法,距離竟是愈拉愈遠,出得城外,五騎已遠在五六里外,蕩起一片瀰漫滾塵。

    官道上行人不絕如縷,逼使唐夢周不得不擇官道旁麥田小徑而行。

    驀聞寒風陣陣送來中隱約有金鐵交擊及喝叱怒-聲,不禁一怔,停步凝耳傾聽,只覺是面向一片密林中傳來,他不知為何心念一轉,捨棄五騎不追,卻步向密林掠去。

    身至臨近,金鐵交擊喝叱怒-聲浪愈加清晰,唐夢周發現林周附近有勁裝黑衣身影巡走

    ,迅忙掩蔽身形,小心翼翼逼近,潛入林內。

    這片林木密壓壓地廣袤十里,連枝接柯蔽空不見天日,唐夢周發覺林內尚有伏樁,遂鶴行鷺伏避開,急取出人皮面具手套戴好潛入。

    漸漸隱隱可見刃光電閃,唐夢周迎面一望近身之處一株參天巨幹上似無匪徒潛身,迅疾兩肩微振,潛龍昇天拔起,揉上樹顛,投目下望,只見林內呈現數十丈方圓空曠草地上十數對江湖人物捉對廝殺,刀光刃電,騰挪如飛,拚搏猛烈。

    唐夢周分辨不清孰正孰邪,亦瞧不出雙方人物是何來路,地面上倒着七八具屍體,死狀厥慘,只看出雙方武功均非庸俗,一招一式莫不玄奧精奇,而且凌厲歹毒,無不欲制對方死命。

    時近黃昏,暮瞑入眼,雙方拚搏愈更猛烈。

    須臾——

    突先後騰起數聲淒厲慘-,顯然雙方均有傷亡,卻形成以眾凌厲局面。

    唐夢周瞧出一個蒙面瘦小黑衣人以一敵三,真力似不繼,被迫得守多攻少,險象環生。

    驀地——

    一個披髮大漢發出一聲震天狂笑,左手兩指點中黑衣蒙面人,迅疾挾在脅下,高聲道:「日出之際老地方見。」説時身形騰起穿向林外而去。

    唐夢周目光鋭利,瞧出披髮大漢貌像獰惡,決非善良之輩,黑衣蒙面人落在他手中恐備嘗凌辱,俠義之心暗生,彈身追去。

    出得林外,披髮大漢身法加疾,掠向一幢孤零零茅屋而去。

    唐夢周不欲即時追上,似欲辨明雙方來歷何事結怨後再出手不遲,是以不即不離暗暗躡隨。

    只見披髮大漢落在茅屋前,推門進入,火光一亮已燃着一盞油燈。

    唐夢周悄無聲息落在窗外,由窗隙內望,昏黃燈光下只見披髮大漢將黑衣蒙面人平放在草榻上,落指如飛又點了十數處穴道,面泛淫邪得意陰笑,不禁心頭一震,但覺披髮大漢點穴手法極為獨特高明。

    披髮大漢狂笑道:「你終於落在某家的手中。」

    説着右手疾如鷹爪朝黑衣蒙面人胸前一抓,只聽一聲裂帛聲響,現出一迷人胴體,欺霜壓雪,菽乳高聳,溝股萋迷,左手扯去蒙面紗巾,露出一張姣好面龐,只是杏眸圓睜無法出聲。

    唐夢周即知是什麼事了,胸中熱血沸騰,但恐一擊不中淫徒逃去之際殺害此女,悄然退後三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窗撲入。

    驀聞一聲淒厲叱聲道:「惡賊,你敢凌辱姑娘………」

    唐夢周倏地彈身穿窗撲入,嘩啦聲響,兩手拾指已嵌入披髮大漢後胸,勁力沉猛。

    披髮大漢發出一聲淒厲慘-,橫屍在榻前。

    方才唐夢周撲入之際,燈火為強風熄滅,唐夢周重亮起油燈,只見少女淚流滿面,悲不自勝,目露疑愕之色。

    少女一見唐夢周形像,悽楚不勝道:「你雖救了我尚不如賜我一死,九泉之下必當感恩,天啊!我有何面目見人。」

    唐夢周急抓起榻上破衣掩蓋少女隱秘之處,正色道:「好生惡死,人之常情,姑娘怎可不珍惜性命,惡賊已斃,在下亦絕不向人吐露今晚之事,容在下輿姑娘解開穴道。」

    説着伸出右手,但倏即回收,暗-一聲:「糊塗!」

    原來唐夢周正當少年,雖是誠謹君子,卻何曾見過如此美妙胴體,未免心神蕩惑,卻忘了自身尚是摩雲神爪孫道元裝束,迅忙取下手套收入懷中,伸指點向臍下。

    由於披髮大漢點穴手法獨特奇奧,唐夢週一面思忖何穴先解何穴後解,不然恐少女真氣岔竄旁經終生殘廢。

    這少女先是嬌羞不勝,只覺生不如死,但聽出唐夢周語聲有異,褪下人皮手套情狀均落人目中,不禁心中暗暗驚疑。

    唐夢週一意解穴,心無旁騖,卻被少女瞧出破綻!

    移時,少女五指忽迅如電光石火般抓下唐夢周人皮面具。

    唐夢周大感驚愕,道:「姑娘這是何意?」

    少女悽怨一笑道:「賤妾欲知少俠真正來歷。」

    唐夢周大感為難道:「在下來歷並無重要,姑娘何必作繭自縛,在下誓不説出就是。」

    少女眸中兩顆晶瑩淚珠奪眶而出,悽怨道:「賤妾尚有何面目苟顏人世,除非少俠應允賤妾………」

    唐夢周嘆息一聲道:「在下家中已有妻室。」

    少女道:「無論如何,為妾為婢賤妾心甘情願,不然但求一死。」

    唐夢周呆了一呆,道:「姑娘何必心急,在下自有妥善之策。」

    説着手指一點,解了最後一處被制穴道,又道:「在下去附近人家找一身衣裳與姑娘換穿。」

    那少女急道:「慢着,少俠若一去不間,這茅屋中就是賤妾畢命之處。」説時淚流如雨,悽不自勝。

    唐夢周愕然詫道:「姑娘怎有此想法,在下豈是為德不終小人。」説着疾掠而去。

    這少女玉貌花容明豔照人,雙眸清亮寒澈,齒若編貝,好一個美人胎子,她驚魂已定,

    凝眸回憶方才情景,不禁綻展如花笑容。

    須臾——

    唐夢週一掠而入,放下一包衣服,道:「姑娘請速換穿,不知合身不合身,黑夜之間將就一點。」説着閃身出外。

    少女不由紅雲上靨,嬌羞一笑,迅速換上衣褲,竟是大小合身異常,嬌聲道:「少俠可以進來了。」

    唐夢周飄然走入。

    少女盈盈拜了下去,道:「賤妾麥如蘭拜謝少俠救命大恩。」

    唐夢周閃身開去,道:「誼屬同道,份所應為,何謝之有,麥姑娘為何與這幫匪徒結怨。」

    麥如蘭輕嘆一聲道:「賤妾出身玄靈宮,本門輿七星幫結怨並非一日,形若水火,已有多次拚搏,此次為了探訪一項武林隱秘,碰巧又遇上,一言不合又引起拚鬥,如非此賊…………」

    説着手指披髮大漢屍體,咬牙切齒怒道:「垂涎賤妾嚴令不準傷害,否則早喪命在他們手中了。」

    唐夢周道:「如此説來,玄靈宮除了姑娘外全軍盡墨了。」

    麥如蘭悽然一笑道:「正是!」

    唐夢周道:「姑娘眼前何去何從?」

    麥如蘭翦水雙眸斜睨了唐夢週一眼,柔聲道:「賤妾無顏回宮覆命,何況玄靈宮也並非什麼名門正派,賤妾意欲棄邪歸正,永留少俠身旁聽候使喚。」

    唐夢周聞言心中大急,道:「這怎麼使得,在下………」

    麥如蘭迅疾如電,拔下屍體身旁一柄刀頂着自己酥胸,悽然道:「賤妾只有一死相報。」

    唐夢周何曾遇上過如此辣手難題,竟手足無措,速道:「姑娘怎能輕生如此,凡事好商量。」

    麥如蘭默不作聲,刀尖向胸口慢慢頂入,一臉堅貞不移之色。

    唐夢周張大着雙眼,嘆息一聲道:「在下應允就是,但姑娘不可背叛門派之名。」

    麥如蘭棄去手中短刀,又盈盈拜了下去,道:「賤妾叩謝收留之德。」

    唐夢周嘆息一聲道:「姑娘玉潔冰清,天涯何處無芳草,甘作妾媵這是何苦。」

    麥如蘭道:「此乃賤妾之命,伺奉相公亦乃賤妾之福,別人強求而不可得,而賤妾輕而易舉得之,是前生註定事,相公言出如山焉能追悔。」

    唐夢周微微一笑道:「姑娘很會説話,在下自嘆不如。」説着將披髮大漢屍體掘土掩埋,並將茅屋推倒,兩人如飛離去,重返那片密林中。

    林中空曠草地上血腥刺鼻,中人慾嘔,寒-月色映照下,屍體狼藉,麥如蘭清點玄靈宮弟子人數,柳眉一振道:「三師兄諒負傷得已逃去不死。」

    唐夢周略一沉吟,道:「在下想問姑娘一事,不知姑娘是否知道七星幫潛蹤之處?」

    麥如蘭清澈雙眸凝視了唐夢週一眼,道:「賤妾不知,但賤妾能分辨出七星匪徒模樣……」

    忽雙睛一轉,嫣然笑道:「賤妾還不知相公姓名來歷?」

    「一定要問麼?」

    麥如蘭道:「賤妾有夫,那有不知夫君姓名來歷之理,傳揚開去,豈不貽人笑柄。」

    唐夢周用手一拉,帶着麥如蘭沖霄拔起,騰上一株參天古檜密葉繁柯中坐下,笑道:「並非在下諱莫如深,只是在下涉入一段不平常武林恩怨中,處處有險,恐為姑娘帶來殺身之危。」

    麥如蘭搖首嗔道:「相公認為賤妾怕死麼?」

    説着偎身唐夢周懷中,似依人小鳥,柔情似水,低聲道:「有夫如此,雖死何憾。」

    唐夢周也不與她爭辯,細説此身來歷此行經過,除了必須隱秘外無不詳細道出。

    麥如蘭嫣然一笑,道:「天下武林紛紛,莫不輿此有關,原來相公竟是唐公子,不是賤妾自認,有賤妾為助與相公大有裨益,柏月霞號稱武林絕色,比起賤妾來如何?」

    唐夢周知女人器量狹小,易-善忌,道:「春花秋月,各有千秋,姑娘不該有此一問。」

    麥如蘭忽正色道:「賤妾告知相公一項隱秘,江湖兇邪為何急於獲得紫電劍之故相公未必知情。」

    「為什麼?」

    「家師玄靈聖母一年來杜門秘修,勤習武功,似用來對付一位強敵,但家師守口如瓶,紋風不露,風聞無憂谷主柏春彥雙腿風癱是假………」

    唐夢周神色一驚,道:「姑娘是如何得知。」

    麥如蘭道:「柏春彥與家師昔年本為一對怨侶,家師對柏春彥為人行事無不了如指掌。」

    唐夢周暗暗納罕,忖道:「倘麥如蘭之言是實,其中必有蹊蹺,難道柏春彥偽裝瘋癱連其愛女亦瞞過麼?」

    驀地——

    忽聞林下一陣衣袂振風聲入耳,只見兩條龐大身影疾如飛鳥般落在空曠草地上。

    兩人均是一身黑色長衫,首蒙玄巾,只露出一雙眼孔,精芒逼射,懾人心魄。

    其中一人巡視狼藉屍體一眼,道:「一點不假,果然玄靈宮與七星幫門下在此火拚,七星幫外五堂堂主飛豹堂堂主亦在此喪生,玄靈宮卻傷折了不少好手,固然玄靈宮與七星幫怨如山積,形若水火,屬下卻不明白雙方究竟為了什麼在此兇搏。」

    另一人長嘆一聲道:「一着之差,滿盤皆輸,劫劍之人至今不明是何來歷。」

    「玄人心中必有所疑。」

    「飛鷹幫、七星幫、玄靈宮及各大門派均有嫌疑,兄弟實不知如何着手,風聞久未見露面江湖之獨手人魔冷飛摩雲神爪孫道元突露面大名府,卻又見首不見尾,兄弟不勝憂心,目前,那自命名門正派尚未見露面,嫌疑最重的莫過於玄靈宮及飛鷹幫!」

    「玄人為何獨疑心到玄靈宮及飛鷹幫上?風聞巫毒教主霸劍銀刀文嘯岑亦趕來。」

    那黑衣蒙面人哈哈大笑道:「巫毒教不過局處湖南一隅,門下均是下五門偷-摸狗之輩,多用迷魂毒香以逞兇,其文嘯岑雖力圖與各大門派分庭抗禮,但文嘯岑輔弼無人,自身武功亦末臻上乘,不足為懼。」

    「七星幫主雄圖大略,邇來勢力擴及黔川滇桂四省,門下高手如雲,他若得了紫電劍或乾坤獨叟遺物必不隱瞞,反唯恐無人得知,可使七星幫聲威大振,但玄靈宮卻不同了……」

    「玄靈宮為何不同。」

    「十二年前黃山論劍,玄靈一派精英盡折,從此一蹶不振,玄靈聖母接長掌門後,自知武功未臻上乘,日夕勤練武學,是以兄弟為此心疑,但玄靈宮並無人能與五邪抵敵,邇來江湖盛傳系飛鷹幫所為,兄弟相信當不是無中生有之詞,因武耀煌陰險狡滑,江湖中老狐狸,兄弟必可找一個水落石出。」

    説着頓了一頓,又道:「小姐呢!」

    「小姐日來頻受驚恐,稍感不適,眉顰泛憂,耳聞後日一大早即兼程趕回。」

    倏地,一雙黑衣蒙面人似警覺有異,奇快如電疾閃入林,忽見數條黑影宛如魅影臨風飄閃落在草坪上。

    唐夢周鼻中冷哼一聲道:「武東山也來了。」

    麥如蘭道:「相公與武東山相識。」

    唐夢周道:「在下雖認識武東山,但他卻未必與在下相識。」

    只見武東山巡視了四外一眼,沉聲道:「為何七星幫與玄靈宮在此拚搏,其中必有蹊蹺,委實煞費疑猜。」

    繼又長嘆一聲,道:「本幫公孫香主之死,乃本幫莫大損失,公孫華察微知著,料事如神,百不爽一,有他在定可猜出其中道理。」

    一飛鷹幫門下道:「少主不是應約而來,怎麼此人未見?」

    武東山抬面望了望夜空星斗,道:「此人快來了。」

    驀地——

    一顆彈丸疾如流星飛落在武東山身前丈外之處,「波」的聲響起處,爆散一蓬綠焰銀花武東山面色一變,喝道:「速屏住呼吸!」

    言猶未了,飛鷹幫門下紛紛蓬然倒地。

    五條人影飛掠出林,向武東山撲去。

    武東山大-一聲,劍光疾閃,點中迎面撲來人影心窩,隨着劍尖飛起一道殷紅鮮血。

    唐夢周不禁讚道:「出劍奇快,不愧後起俊彥。」

    麥如蘭噘嘴嘆道:「相公稱讚武東山麼?」

    唐夢周頷首微笑,只見武東山左臂一橫,叭的一聲震飛左側撲來一人。

    其餘三條人影落地紛紛大喝,刀光電奔併發出芒雨星飛暗器,攻勢凌厲奮猛。

    武東山長劍起處,流芒虹卷,帶出劃空悸人嘯聲:左掌掃出一股移山撼嶽劈空真力,身形迅快無比掠在一人胸後,漫空暗器立為劍氣磕飛。

    那人頓被雄渾掌力擊中後胸,震得手中兵刃脱手落地,口中鮮血狂噴。

    武東山哈哈大笑,右腕一振,利劍穿胸而過。

    這不過轉瞬功夫,已有三人喪命在武東山劍下。

    剩下兩人見狀心寒,刀勢緩得一緩,武東山利劍一式「分波裂浪」,寒芒疾閃,只聽一聲淒厲慘-,一人攔腰劈成兩截。

    只見武東山冷笑一聲,兩指已點在另一人「精促穴」上。

    那人亂髮披首,臉上戴着鬼臉面具,月色映射上猙獰恐怖。

    武東山發出震天狂笑,長劍一挑,挑下來鬼臉,道:「巫毒教鬼蜮伎倆焉能傷得了在下,文嘯岑何在!」

    那巫毒敦匪徒面色慘白,汗流如雨,目露怨毒神光。

    武東山知文嘯岑必藏在近處不敢現身,也不再問,右腕長劍起處,削落匪徒身旁革囊,左手迅快抓住,取出一隻瓷瓶,在鼻頭嗅了一嗅,撥開瓶塞傾出解藥將手下一一救醒。

    飛鷹幫門下彈身躍起,一臉茫然神色。

    武東山-道:「將這鼠輩帶回。」

    一個飛鷹幫門下愕然詫道:「少主不等人麼?」

    武東山冷笑道:「我等中了文嘯岑的詭計,走!」率眾疾掠而去。

    一雙蒙面人掠出,疾如流星躡隨武東山等身後,迅即身影滑失無蹤。

    麥如蘭幽幽嘆息道:「蒙面人説的不錯,玄靈宮武學實難與武林各大門派一爭短長。」

    唐夢周心中一動,微笑道:「在下傳授姑娘幾手劍法如何?」

    麥如蘭喜極嫣然一笑。

    兩人電瀉落下,唐夢周折得兩節樹枝,一招一式比劃講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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