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維展開“鷹回九轉”的絕妙輕功,如鷹隼般,在空中閃掠飛走,疾奔向火箭訊號發出之處。
翻過一片嶙峋雜亂的山岩巨石後,耳際已聽到陣陣叱喝怒罵,兵刃交擊之聲。
他身在空中,身形有若彩燕掠波般,翩然飛向那雜亂聲息傳來的一片山崖之下。
在他眼前,呈現着數撥人在拚力死鬥,殺得難分難解。
濮陽維仔細一看,激鬥之人,除了“獨臂金輪”石魯,及其屬下三位香主外,對方卻全是身着紫色衣衫,面容冷酷的彪形大漢,個個目露精光,氣度沉穩,一數之下,竟然有九人之多。
濮陽維身形一落,“獨臂金輪”石魯大感振奮,猛喝一聲手中兵器舞起一道漫天金虹,將對手的紫衣大漢逼出兩步。
濮陽維冷然喝道:“都給我住手!”
“冷雲幫”四人,聞言之下,已齊齊撤身,躍向濮陽維身旁。
九個紫衣大漢中,竟有兩人厲叱一聲,手中兩把精光閃閃的劈水刀,已向躍身撤退,起步較遲的一名香主背後遞到。
濮陽維怒“哼”了一聲,身形晃閃向前,倏忽間已傳出兩聲悶哼之聲。
場中各人定神一瞧,只見那兩名紫衣大漢,竟齊皆兵刃出手,托住肘彎,滿面怒容的愕立着。
濮陽維將奪下的“劈水刀”分執兩手,緩緩交互砍削,不一刻,這兩柄純鋼利刃,竟吃他以無比內勁,似削豆腐般,削得只剩下把柄……他望也不望那些紫衣大漢一眼,徑自向侍立一旁的“獨臂金輪”道:“石堂主,這是怎麼回事?”
石魯趨前一步,低聲道:“幫主,這些傢伙,都是‘紅魑會’的人。”
濮陽維面色一寒,星目向九名紫衣大漢一掃,目光迴轉,卻看到自己手下香主,又有一人受傷,肩上正潺潺冒着鮮血。
他嘴角緊抿,負手身後,緩緩踱步向前,面上卻毫無一絲表情。
九名紫衣大漢一字排開,適才與“獨臂金輪”石魯交手的五旬老者,挺立於中央。
濮陽維雙目上仰,悠悠説道:“尊駕等人,便是‘紅魑會’的爪牙?”
那為首的五旬老人,聞言面色一變,尚未及開口,濮陽維又了無其事的道:“以眾凌寡,想是貴會的一貫作風?”
那老者再也忍耐不住,厲喝一聲,道:“咄!住口!你的武功雖然卓絕,卻也嚇不住我‘冷麪樵隱’蕭廣。”
濮陽維仍然寒着臉,冷然道:“無論閣下是誰?今日與我‘冷雲幫’結下樑子,便休想全身而退。”
“冷麪樵隱”勃然大怒,正待開口説話,崖頂一聲長笑,微風飄動中,已落下一個瘦長清緣睦先死礎
濮陽維星目一瞟,已看出那是“銀鷹孤叟”武京。
“紅魑會”中九人,一見又有人來,齊齊凝神戒備。
“冷麪樵隱”亦是黑道之中,響噹噹的人物,他驟然見到來人飛落的身法,便不由暗暗吃驚,忖道:“怎麼這荒山之內,竟隱有如此多的武林高手?”
待他凝目注視,不禁心中一驚,脱口道:“‘銀鷹孤叟’武京!”
“銀鷹孤叟”武京聞言,呵呵大笑道:“老夫當是哪裏來的吃了熊心豹膽的小子,竟敢擅闖我萬花坪禁地?嘿嘿!原來是‘紅魑會’的好漢。”
“銀鷹孤叟”武京早年蜚聲江湖,名頭響亮,雖然隱居這萬花坪已有二十餘年,卻不時的下山走動,“紅魑會”橫行武林,殘狠毒辣,他自是略有所聞,尤其“冷麪樵隱”蕭廣,與他昔年曾有數面之緣,故而武京一眼便已看出。
“冷麪樵隱”面色連連變幻,忖道:“怎的這老怪物仍然健在?他突然來此,不知是為友抑或為敵?”
想到此處,忙滿面堆笑拱手道:“武老前輩別來無恙,二十年未見俠?,前輩卻更是硬朗……”
武京面色緊板,冷冷道:“蕭廣,想不到你也被‘紅魑會’網羅了,哼!老夫看你真是要插翅昇天了。”
“冷麪樵隱”蕭廣聞言強忍心中怒氣。他知道眼前這位老人,乃是極為難惹的怪物,目下大敵當前,勢必不能再樹此厲害對頭,以免陷入不利之境。
他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前輩,蕭廣實不知此處乃前輩清修之所,蕭廣率眾前來,只是與‘冷雲幫’了結一段過節。”
“銀鷹孤叟”武京目光射到濮陽維面上,心中奇怪,“紅魑會”的人,何時與“冷雲幫”結有仇怨,卻將自己隱修之地闢為戰場。
濮陽維聞言問道:“蕭廣,你們九人來此尋釁,可是為了那‘藍鷹’卞青元之事?”
“冷麪樵隱”兩眼一瞪,怒道:“憑閣下這副身手,想必是‘冷雲幫’中有數人物,貴幫幫主掌傷本會西宛山莊薛老莊主首座弟子,此事江湖上誰人不曉?你尚要明知故問?”
他還待再説下去,濮陽維已喝聲止住。
他雙目神光如電,凝注在蕭廣面上,緩緩説道:“你不用多説廢話,現在我問你一句,你就回答一句!”
“冷麪樵隱”蕭廣,在“紅魑會”中,乃是負責北三省會務的魁首,在會中地位,極為崇高,鮮有人敢如此對他當面喝叱。此時,他雖然怒氣填胸,卻不知怎的,竟懾伏在濮陽維那稜稜威嚴的目光下,不敢發作,只氣得“哼”了一聲,閉嘴不言。
濮陽維問道:“爾等與‘黑砂島’兇徒,是否有勾結?”
蕭廣一聽“黑砂島”三字,亦不由暗暗一震,他搖頭道:“絕無此事!”
濮陽維又道:“爾等來此,是專為報那‘藍鷹’卞青元一掌之仇?抑是另有企圖?”
“冷麪樵隱”恨聲道:“本會北三省地面,皆由本人統管,貴幫之人擅入轄境,猖狂跋扈,加上本會弟子昔日一掌之仇,自是不能放過。”
他自己竟沒察覺,在濮陽維那雙攝魂奪魄的目光下,言行諸多示怯之處。
“冷麪樵隱”身旁九名大漢,皆他屬下的一流高手,平日橫行無忌,囂張已慣,此時一見自己頭領,竟好似被對方審訊一般,有問必答,不禁大覺丟臉,其中一人已冷冷的“哼”了一聲。
“冷麪樵隱”驟然一驚,暗罵自己怎的如此胡塗?正待出言找回場面……濮陽維已冷然道:“‘紅魑會’惡跡昭彰,罪在不赦,你們九人想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他回首向“獨臂金輪”石魯道:“石堂主,請率各人堵住出口,待我將彼等一一誅絕!”
濮陽維雖是面容冷傲,不顯喜怒,其實他為了“冷雲幫”中死亡及失?的人,早已憤怒膺胸,只是他定力深宏,未表露於外而已。
“冷麪樵隱”適才見到濮陽維飛落的身法,及出手之間便奪去自己兩名屬下的兵器,心中早知對方功力甚高,他雖摸不透來人身份,卻已料到必是“冷雲幫”中的有數人物。
濮陽維一語方休,“冷麪樵隱”已連聲狂笑道:“小輩!你口氣也未免太狂了,今天,你就試試‘紅魑會’諸人,是否皆如你所料,盡是一些無用之徒?”
濮陽維冷冷道:“蕭廣,你就看看,我濮陽維能否辦到!”
“紅魑會”中的九名紫衣大漢一聞“濮陽維”三字不由齊齊驚呼道:“什麼?你就是‘玉面修羅’?”
濮陽維長笑道:“現在知道,未免太晚了!”
説話中,人如輕煙一縷,闖入九人中間。
九名紫衣大漢呼嘯一聲,已急急揮舞兵器攻上。
眨眼間,激鬥處已傳來兩聲慘叫。
只見濮陽維身形閃轉如電,雙掌帶起陣陣狂風熱氣,有如游龍翔空,在紫衣大漢的圍攻之下,往來遊走。
不多時又有四名紫衣大漢栽倒在地,個個面容赤紅,七孔流血,死狀極為淒厲。
“冷麪樵隱”雖然將手中的一對短劍,舞得個風雨不透,但仍然阻止不了濮陽維那如幽靈般,不可捉摸的身影。
瞬息間,“紅魑會”九人,已有八人倒地斃命,僅剩下“冷麪樵隱”仍在拚力抵抗。
濮陽維倏然大喝一聲,“天魔十二式”中,那招“怪魔降世”猝然使出。
“冷麪樵隱”陡覺對方掌勢,虛幻不可捉摸,卻又重如山嶽,難以力敵。
他正惶急驚恐之際,側旁已傳來一聲大喝道:“小友,掌下留人!”
一股勁力颯然湧到。
“轟”的一聲巨響,“冷麪樵隱”蕭廣已被震飛丈許之外,跌趴在地。
濮陽維吃那股斜面襲來的勁力一封,也退後兩步。
他星目煞氣隱現,細一注視,發覺搶救“冷麪樵隱”之人,竟是“銀鷹孤叟”武京。
這時武京也被濮陽維那股雄厚如山的勁力,反震得踉蹌後退五步,始拿樁站穩。
濮陽維面色一寒,怒道:“武老前輩莫非也有興致,與在下一較麼?”
“銀鷹孤叟”武京武功高絕,名重一時,雖則他暗中欽服這位少年功力卓越,但口頭卻不肯服輸。
他冷然道:“你道老夫畏懼於你?也罷!你且先去辦好正事,老夫在萬花坪隨時候教。”
他微一思忖,又道:“‘黑砂島’人一個未見,老夫亦不耐再去尋找……”
濮陽維一哂,道:“前輩儘管請便,在下自會找他們算賬。”
“銀鷹孤叟”武京裝做未聽見,他一指坐在地下閉目療傷的“冷麪樵隱”道:“此人與老夫,昔日尚有一段淵源,尚請小友看在老夫薄面,暫且不予追究。”
濮陽維目光一着蕭廣,微含譏諷的道:“前輩既然出面為他説項,在下焉得不從,只是,下次若再遇上,可就沒有這麼便宜他。”
“銀鷹孤叟”武京一語不發,俯身將蕭廣挾在脅下,長嘯一聲,身形已如流星般掠上崖頂。
濮陽維望也不望地下的八具屍體一眼,徑自行至“獨臂金輪”石魯身前,道:“石堂主,此間事情已了,咱們趕快回到廟前看看,可有消息?”
石魯應諾一聲,五條人影已如飛般的掠向山前。
濮陽維縱身前行,當他經過一叢高及人腰的雜草之處,只聞得一陣“呼呼”破風之聲,疾向身後襲來。
濮陽維頭也不回,人在空中,就勢一個翻身迴翔,已撲向那叢雜草之上。
一片白濛濛的劍氣,倏然閃射,那片雜草,已齊腰被削斷。
草屑紛飛中,隨即起了半聲淒厲的慘號,一顆光禿禿的頭顱。“咕嚕嚕”的滾出尋丈之外。
濮陽維身形站定,已看出那被殺之人,正是“黑砂島”兇徒的打扮。
他手中的“修羅劍”早已還鞘,雙目炯然環視着四周。
“獨臂金輪”石魯也躍身縱至,手中尚握着數枚精光閃閃,大如人拳的鋼製骷髏。
濮陽維心中想道:“‘黑砂島’賊人,定已大舉出動,隱身埋伏各處,看情形,他們必想以明攻暗襲的手法,雙管齊下……”
他想到這裏,已覺出事態不妙,急急喝道:“咱們快走,遲恐不及了!”
説罷,當先縱身飛起,急掠而去。
轉過一條彎路之後,已可看到那座破落的廟牆,及四周茂密的樹林。
濮陽維身形,快如奔雷閃電,眨眼間,已來至廟門之前。
目光掠處,他不由全身悚然一驚,嘴角微微抽搐。
只見廟門前面的草地上一片凌亂,橫七豎八的躺着數具血漬斑斑的屍體。
不用細看,已知是“冷雲幫”各堂屬下的香主。濮陽維強捺悲怒,默默一數,屍體竟有五具之多。個個雙目凸出,面容獰厲,卻全是皮膚呈紫黑顏色。
“獨臂金輪”石魯等四人隨後來到,看到這慘悽的景像,亦不由愕立當地。
目眥欲裂。濮陽維一語不發,細看之下,竟沒有“笑面佛”秋月大師,“青蝶”秦柔柔及其它二名香主的下落。
濮陽維極快的在腦中想道:“眼前,除了這五具屍體以外,並未看見其它人,這有兩種可能性,一是他們全力追敵去了;否則,便是已被‘黑砂島’兇人擄走。”
他一看到地下死去九人,膚色皆呈紫黑之色,故而推斷出,必是“黑砂島”兇人下的毒手。
“獨臂金輪”石魯大踏步向前,悲聲道:“幫主,咱們這次可真栽了!若不將這些“黑砂島”的魔崽子殺盡,咱們還有何面目迴轉總壇?”
濮陽維面色沉凝,盤膝坐下,低聲道:“大家完全靠聚在一起,不要分散。”
四人聞言,皆極為納悶的移身過來,每人相距,約有五尺之譜。
濮陽維一見四人,那憤怒得青筋暴露,已知他們必因幫中兄弟之慘死,而痛心疾首,渴望即時復仇。
他雙目微合,低聲道:“本幫十二紅巾與‘七煞劍’吳南雲堂主功力如何?各位定然知曉……”
三名香主不敢貿然置答,皆奇異的注視着濮陽維。
心中卻想道:“幫主今日恁的奇怪,適才還是怒恨交集,滿山遍野搜尋敵?,怎的現下卻安坐於此,問起這些不着邊際的話來?”
“獨臂金輪”石魯聽到濮陽維如此一説,已知其必然有所發現,而在這句話中,隱含暗示。
他輕聲接口道:“吳堂主為五台派第一高手,功又深厚,機警無倫,等閒江湖高手,絕不能動他分毫。再加上久經大陣的十二紅巾,力量之大隻怕武林中人,要一次把他們擊敗,除了六大宗派集結了大部高手外,其它江湖人物,卻是極不可能!”
濮陽維頷道:“石堂主分析得甚有道理,在下尚有一言,就是各位覺得秋月大師,秦堂主,及那留下的七位香主,他們共同出手的威力,是否極為雄厚?”
石魯等人聞言,微微點頭。
濮陽維又道:“我們分開的時間,並不太久,但趕回之時,卻已生大變,除了武林中的六大宗派外,只有‘黑砂島’‘紅魑會’之人,或者有此力量。”
石魯急問道:“依幫主判斷……”
濮陽維星目半睜,精芒隱射,他緩聲道:“在下看來,暗襲本幫之人,必是‘黑砂島’兇徒……至於失?各人的情形如何?卻是不易推測,而且,就看適才發生的情形,‘黑砂島’兇人,必已傾巢而出……”
他環目四掃,將語音逼至極為低沉道:“目前吾等已陷入‘黑砂島’人監視之中,只是敵暗我明,不易察覺罷了!”
“獨臂金輪”石魯,及屬下三名香主,皆是身經百戰,歷盡無數次生死的好漢,個個功力高強,經驗豐富,聞言絕不回首觀望,仍自默然凝注着濮陽維。
濮陽維冷笑道:“現在,石堂主率頭兩位香主,撲至廟內,我已發現其中有兩條人影,正在那大門之後竊視……”他又對另一位號稱“枴子腳”的邱雄的香主道:“邱香主可大聲叱喝,虛勢張聲的徑撲林右,在下搶身左側林內,‘黑砂島’之領袖人物必在其中。”
須知濮陽維功力之高,已臻登峯造極之境,又自幼服食千年奇珍“紅蘿仙果”聽覺目力自是高人一等,他在適才盤膝坐定之後,已運起內家至高的“百里傳神內視大法”默察出周遭的情形……他分配停當,一聲暗號,五條人影,已電射向三個不同的方向。
濮陽維身形晃閃間,已撲到左側林外,他腳尖才一沾地,林中已傳出一陣“桀桀”的怪笑之聲,“嘩啦”的暴響中,沖天飛起一條人影。濮陽維大喝一聲,單掌急揚,一溜紅光急閃,帶起一陣奪人心魂的厲嘯,“毒手魔君”昔年震懾天下武林的“赤龍梭”已猝然脱手發出。那條翔空人影,在空中驚呼一聲,已吃那去勢快不可言的“赤龍梭”透心而過,慘呼半聲碰然墜落地下。
濮陽維身形不停,往回空中,連旋三轉,單掌抬處,又將“赤龍梭”收回。目光一閃,他已看到前面有一個小黑點,星飛丸瀉的急竄而去。他冷笑一聲,正待追去。
忽然聽見破廟之內,傳出陣陣怒喝打鬥之聲。林外不遠,“枴子腳”邱雄亦似與人在動手過招。濮陽維雙臂舒展,恍如一頭巨鷹,颯然飛向“枴子腳”邱雄激鬥之處。
此時,已是紅日西斜,夕陽餘暉之下,可清楚瞧見,與邱雄交手之人,竟是一位年屆標梅,手持鐵琵琶的女郎。濮陽維目光鋭利,他一眼便已認出,這女郎不是別人,正是那有示警傳訊之恩的“粉面羅-”徐妍容。這時,她與“枴子腳”邱雄,正打的難分難解。
濮陽維心知無妨,暗一提氣,翔空的身軀,已奇妙的翻折,向廟前落下。
他身形甫落,已聽到裏面響起一聲慘叫,一條人影翻牆而遁。
濮陽維冷叱一聲,白影一閃,已攔在那人身前。
薄暮之中,看的真切,這人一身黑衣,光頭赤足,正是“黑砂島”兇人的打扮。
那“黑砂島”兇徒驟見有人攔住去路,也不想想人家如何能在眨眼間,便掠至自己面前的這份功力,舉掌便劈向來人胸前。
濮陽維劍眉一軒,手臂伸縮間,已輕而易舉的,將這名“黑砂島”兇人摔出兩丈,跌得半死。他俊眼放光,四處一轉,廟內已奔出三條人影來。為首者,正是“獨臂金輪”石魯。
他手中所持的金輪,尚在滴着點點鮮血。
濮陽維微微一笑道:“石堂主,情形如何?”
石魯大笑道:“果然有兩個‘黑砂島’的狗賊,隱在廟內窺視,已吃本座宰了一個。”
他隨即正色道:“看樣子這兩個狗賊只是‘黑砂島’中的小頭目,武功卻是甚為怪異,絕不在咱們中原武林一般武師之下。”
濮陽維頷首道:“石堂主,請將那躺在地下的傢伙看住,在下尚得去向一故人敍舊。”
石魯正自愕然。濮陽維已飛身掠向邱雄、徐妍容拚鬥之處。
只聽他急急引吭大喝道:“大家住手!”激鬥中的二人,聞立之下,霍然分開。
徐妍容那兩道明亮幽怨的目光,已射向濮陽維身上。
濮陽維身形一定,拱手道:“毒龍潭一別,瞬息已有半載,當日幸得姑娘大義傳警,使在下免了一次劫難!”
徐妍容將手中鐵琵琶,輕輕的拄在地下,幽幽説道:“公子,你不要再提了,那次,你並沒領我的情,而且,圍襲你的人,反而潰不成軍,損傷慘重。”
濮陽維面色一肅,和聲道:“徐姑娘,那次事件,在下並未記恨於你,相反的,我卻甚為感激……”他忽又面現異容道:“徐姑娘,你是否早已伏身在這樹林之內?”
徐妍容嘆了口氣,道:“就在你們五位來至這廟前之時,我也恰好來到,但是,我卻發覺,四周已伏滿了不少武林高手,而且,還都是‘黑砂島’之人……”
濮陽維急問道:“徐姑娘你來到之時,草地上是否已有屍體?”
徐妍容點頭道:“是的,我也是無意中,發現‘黑砂島’之人,在距此地十里外,一堆巨石之後密談,説是要奇襲‘冷雲幫’的‘七煞劍’吳南雲,及他手下十二紅巾。”濮陽維將頭微仰,沉思着一件事情。他想道:“‘七煞劍’率領十二紅巾,至沙河縣策應此次行動之事,甚為機密,‘黑砂島’兇人,不知如何知曉?”他實在想不出,遠在海外的“黑砂島”人,怎麼消息會如此靈通。
徐妍容見他陷入沉思,稍停了一會,她才説話道:“這些‘黑砂島’人又説‘七煞劍’十二紅巾武功高強,恐不易相與,但,他們早已想好了明暗兩途,逐個擊破之法,同時下手…”
濮陽維沉思一陣,道:“他們可曾言及,此次潛入中土,來的都是些什麼人?”
徐妍容憂鬱道:“‘黑砂島’島主巴豪,以及其島上‘兇魂’‘毒魄’‘厲鬼’三兇,已率座下十七煞星,五十名弟子分別到達。”
濮陽維喃喃自語道:“果然是傾巢而出,未出我所料!”
徐妍容私心中,早已對濮陽維愛慕至深,只是她有着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覺得自己不配與心目中傾悦之人相愛。她總想到,他是那麼高高在上,仰不可攀,有如夜空中,閃爍的明星。她雖知自己絕不會受到濮陽維的青睬,然而她卻以一片赤忱,時刻默祈自己心悦的人兒平安。男女之間,最令人難以消受的,便是個“情”字,又何況是經常壓制着自己內心感情的“粉面羅-”呢?她雙目中,流露出一股柔和得使人見了昏眩的光芒,低聲道:“濮陽公子,你要快點準備啊,聽‘黑砂島’的人説,他們如此大舉出動,好似全是衝着‘冷雲幫’而來……”須知“黑砂島”兇殘之名,早已震悚武林,加以島上之人,個個武功高強詭異,行事陰狠,中原武林,等閒也不願招惹,何況這次“黑砂島”更是傾巢而出,聲勢之浩大,自是足以懾人。
“粉面羅-”徐妍容雖然知道濮陽維功力,深不可測,又有大批“冷雲幫”好手,襄扶左右,她仍然未能釋念於懷。
濮陽維心中暗忖道:“除了‘黑砂島’眾人為當前大敵外,尚有‘紅魑會’黨徒在後牽制,他們死傷九人,絕不會就此罷休,而且更有那“銀鷹孤叟”武京,態度不明,自己曾兩度觸怒於他,看情形,是敵非友的成份較多。”
他正自思量,“獨臂金輪”石魯已將那被點倒的“黑砂島”島徒拖了過來,重重的摔在地上。
濮陽維目光一瞬,對“粉面羅-”道:“難得徐姑娘甘冒萬險,來此示警……”
他略一沉吟,續道:“現下本幫大敵雲集,或明或暗,彼等想必已有周詳的計劃,本幫弟子,已有多人傷亡,更有一些行?不明。為今之計,徐姑娘還是早些脱離這些是非之地才是。而徐姑娘與‘江北丐幫’及‘黑旗幫’中之人,亦有……”
亦有什麼,他卻住口不再講下去。
“粉面羅-”徐妍容冰雪聰明,濮陽維言中之意,她焉有聽不出的道理?只見她聞言之下,粉面倏變,悽然道:“我知道!你不願我留在此地,見了我,你會討厭……”
濮陽維聽徐妍容如此一説,不由怔在當地。
“粉面羅-”對他有情,濮陽維亦非木石之人,豈有不知之理?但一來自己身負責任重大,前程兇險坎坷,再説,目下自己已有心悦的人,故而他對“粉面羅-”僅是出自內心的感激,卻沒有包含男女之間,一絲一毫的“情”字在內。
此時他窘在當地,一時不知説什麼好。
“獨臂金輪”石魯早已聽説過,這位冷麪冰心的女煞星的大名,但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女煞星竟然對自己幫主生有情愫。
這時他一見濮陽維尷尬的站在那裏,不知所措,不由哈哈一笑,大步向前道:“幫主,徐姑娘既不願離去,足見她是個臨危不懼的女中丈夫。咱們眼前,還是審問一下這‘黑砂島’的狗賊,方是道理。”
濮陽維已知石魯此刻插言旨在為自己解窘,他不由向石魯含笑點頭,乘機行至那“黑砂島”人之前,伸手向他胸腹之間一陣搓揉。
那面目猙獰的光頭大漢,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身軀蠕動,雙目已微微睜開。
濮陽維冷然説道:“黑砂鼠輩,從現在開始,我問你一句,你便從實招説一句!”
語音冷硬,毫無情感。
那“黑砂島”島徒,雙目怒瞪着濮陽維,一語不發。
濮陽維毫不理會,朗聲説道:“這次你們‘黑砂島’上,一共有多少人來中土?”
光頭大漢眼睛一閉,不予理睬,好似沒有聽到一樣。
側旁的“獨臂金輪”見狀,怒罵一聲,飛起一腳,已將這光頭大漢踢翻數步。
濮陽維微微擺手,冷笑道:“鼠輩,你在本幫主面前逞強,可是找錯人了……”
説話中,他右掌五指彎成灤危手法非常怪異的,向那“黑砂島”兇人身上虛虛連點。這乃是“毒手魔君”獨門制敵手法“錯脈閉穴”。
光頭大漢在濮陽維手指虛點之下,只覺全身千經百脈,交錯糾結,行血返聚,三十六處重穴完全封閉,直若毒蟻啃齧,癢痛無倫。
這陣痛苦的感覺,好似一隻魔手,在一次又次的拉扯他的內臟。
黃豆般大的汗珠,已自他腦門點點落下,目凸嘴咧,面容極為淒厲。
濮陽維負手而立,悠閒的説道:“不太好受罷?我可以告訴你,這才只是開始!後面,嘿嘿!還有更妙的滋味呢!”
光頭大漢仍自咬牙苦忍。
漸漸的他已承受不住了,這巨大的痛苦,已深深的侵入他的骨髓之內。
濮陽維凝視着光頭大漢的面孔,冷然道:“再過盞茶時分,你糾結的經脈,已不能歸還原位,待行血還攻腑肺後,你便要日日受這十倍以上的痛苦,七日之後,全身痙孿,咯血而亡。”
忽然,那黑衣大漢嘶聲呼叫道:“放了我……放了我……我説……我説……”
濮陽維默默一笑,食指彈處,一縷鋭風,已滲入光頭大漢頂門穴中。
這“黑砂島”人,全身悚然一震,渾身刺骨的痛苦,已全然消失,但他真元耗傷過甚,這時已四肢無力,孱弱的倒卧地上。
濮陽維驀然大喝道:“快説!你們這次共來了多少人?”
光頭大漢嘴唇微動,聲音低啞的道道:“自島主以下,包括三大衞宮,十七煞星及島上弟子五十人,都已全部到來……”
濮陽維又問道:“爾等發號施令之所何在?怎的未見你們島主及島上重要人物?”
光頭大漢喘了口氣,低聲道:“島上高手為了與貴幫架樑尋仇之事,已出來大部,僅只島主與三大衞宮之一‘兇魂’曹逸,尚在距此三十里外的蛇環山惡鷲崖坐鎮指揮。”
濮陽維急急問道:“這惡鷲崖怎生走法?”
“黑砂島”兇人正待回答。
眾人身後的樹林之內,已驀然響起一陣狂厲的嗓音,罵道:“吃裏扒外,欺師滅祖的東西,我看你還不自行了結!”
隨着語聲,已飛出九點拳大的銀光,呼嘯帶風,向場中數人急襲而來。
濮陽維頭也不回,仍自注視着躺在地下的黑衣大漢,催促道:“快説呀!你不用怕他!”
那“黑砂島”人卻面色大變,渾身急驟的戰抖。
濮陽維早已暗中運起“六彌真氣”周遭頓時已形成一道銅牆鐵壁般的無形潛力。
他向一旁大喝道:“各位速退至在下身後,繞向林邊截人!”
石魯等知道“黑砂島”那銀色骷髏的獨門暗器,極為霸道,除了力大勢沉之外,尚能在空中出人意料的迴旋攻擊,為了爭取時間,截獲此人,也顧不得再行返身架攔。
五人極快的繞向濮陽維身後,如飛的掠向那片樹林。
就在這同一時間,已有九枚銀色骷髏,電掣而至,但一撞在那綿綿如浩海也似的“六彌真氣”之上,卻全然反彈而回。
濮陽維被那九枚銀色骷髏一撞,亦感到心頭一震,真氣微有波盪。
他暗驚來人身手之高,一面卻急急催問那光頭大漢,“蛇環山”“惡鷲崖”是個什麼地方?
他心憂幫中諸人生死,唯恐遲則不及……濮陽維一連問了兩聲,那躺在地下之人,仍是寂然不動。
他暗驚之下,用腳尖將那人翻轉過來,只見這“黑砂島”兇徒,滿面獰厲之色,凸目咧嘴,一股血液,自嘴角潺潺淌下。
原來,這“黑砂島”兇人,已經自行咬斷舌根,氣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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