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使智勇兼備的濮陽維怒髮衝冠,他有若狂風般的撲向前去,意欲奪回那昏厥地上的美髮少女。
“魔爪”甘濱桀桀一聲怪笑,兩隻長臂伸縮如電,-那間已將濮陽維猛不可擋的來勢阻住。
他諷刺的道:“濮陽大幫主,江湖傳言,閣下自來鐵膽傲骨,辣手冰心,想不到卻為了一個女子,如此的失魂落魄。”
他聞言之下,恍似焦雷擊頂,不由心中一震,暗暗自責道:“濮陽維呀!當着強敵在前,為了一個女子,竟做出如此情急拚命之態,你往日的鎮定到哪裏去了?”
他倏然停手,身形已撤後三丈。
“魔爪”甘濱滿面陰笑,冷笑着道:“大幫主!瞧你市適才模樣,這姑娘想必與閣下有着一段極深的淵源麼?”他回眸四顧,惡鷲崖上如火如荼的激烈慘鬥,正在進行着…。
濮陽維此時的神情,已恢復他往昔的冷漠與沉靜。
他聽甘濱如此一説,心中已有所感,不由大聲道:“姓甘的,你有什麼話?不妨直接説出,在下無暇聽你如此轉彎抹角的廢話。”
甘濱“嘿嘿”冷笑道:“大幫主確是快人快語,甘某人也不願多所饒舌。”
他一揮手,兩個體魄修偉的大漢,已並排立於那白衣少女身前,意思是預防濮陽維暴起救人。甘濱雙目一轉,皮肉不動的道:“濮陽維,你若要甘某將這位姑娘放回,容易得很,只要你能答應甘某兩個條件。”
濮陽維早已料到“魔爪”甘濱,會有這一着。他冷冷笑道:“尊駕確有古代懷璧求城的藺相如風範!”濮陽維目光,又已射到那倒卧在地的白衣少女身上。
夜風吹拂着少女雪白的衣衫,是那麼輕柔,彷佛這淒冷的寒風,亦不忍驚動這美若天仙般的姑娘。她那細膩得如白玉似的面頰,是顯得如此蒼白,令普天之下任何一個人看了,都會泛起一股深深的憐惜。
這美的少女對濮陽維的影響太大了。因為她就是在“憐香小築”中,為濮陽維親侍湯藥,且已深定情盟的白依萍。這第一個闖進他冰冷的心扉內的少女,是如此惹人憐愛,若説濮陽維在日夜不斷的鐵血腥風的生活中,所能唯一深深思念的,恐怕也只有白依萍一人而已。這清絕如澄靜的白蓮花般的女郎,這時竟遭受如此的魔難,怎不令深深摯愛她的濮陽維心神惶亂?
他説完話後,“魔爪”甘濱已豁然狂笑道:“豈敢!豈敢!大幫主過譽了!不過,這是一筆有利無害的交易,若閣下沒有誠意,甘某亦不便強求。”
濮陽維雙目凝注着“魔爪”甘濱,耳邊卻聽見四周不斷的悲嚎與叱喝之聲。他心中十分着急,但臉上卻絲毫沒有顯露出來。
片刻後,他已冷然説道:“甘濱,你且先説出這兩個條件,好讓在下斟酌一番。”
説話中,星目中的煞氣,又已隱隱現出。
“魔爪”甘濱武功雖高絕,但在濮陽維那雙冷漠而威嚴的炯炯目光下,亦不由暗中打了個寒噤。他乾笑一聲,道:“好!甘某人也不多説廢話,第一,尊駕即令貴幫各人住手,並當眾承認過失,今後撒發武林帖,聲明諸凡“黑砂島”人所至之處,‘冷雲幫’必定全然迴避,並不得再向“黑砂島”各人找場。”
濮陽維面上肌肉一陣抽動,毫無表情的説道:“那第二件呢?”
“魔爪”甘濱説出第一個條件後,自知這種極為令人不能忍受的無理要脅,對方必然不致答應,甚至有立即動手的可能。是故,他一言甫畢,即刻凝神戒備。
但|他一見濮陽維卻無動於衷,不覺大出意外1這時,他乾咳了一聲,又道:“這第二件麼!便是將閣下那‘雕龍寶-’暫借甘某一閲,兩年之後,必定原件奉還!”
濮陽維臉上,浮起一絲奇異的微笑,似悲傷,又似憤怒,但是,我們卻可看出,他是在這虎落平陽的困境中,深深嘲解着自己。
世界上,有什麼事還能比自己能夠做到,而又無法去做的事情,來得難受與憤恚?
何況,處在這種情形之下,又是為了自己深深愛着的人!
濮陽維心中非常清楚,“魔爪”甘濱的功力異常高強,若自己不用那“修羅九絕式”甘濱便能與自己纏鬥至三百招以上。
而且他必然有方法在自己突起發難之際,先行下手將白依萍殺死。
何況更有那兩個功力不知深淺的大漢,在前攔阻牽制。
濮陽維默默的忖了一下眼前的情勢,雙目凝注着澄靜的夜空。
他緩緩開口道:“甘濱,咱們現下先不用爭論這些乏味之事,談談別的好麼?”
“魔爪”甘濱估不到濮陽維,在這悽風血雨的激鬥中,受到自己的挾持,仍能如此的閒逸,漫談如常。他不由皮笑肉不笑的説道:“濮陽維!你休想拖延時刻,須知目前貴幫屬下,卻也未佔上風,拖延下去,只有徒增雙方傷亡罷了!”
濮陽維適才暗自環顧中,早已看出目前形勢,確於己方不利。
“七煞劍”吳南雲雖則功力卓絕,卻較“黑砂島”島主巴豪略遜一籌,二人已激鬥了兩百多招,“七煞劍”刻已逐漸不敵。
“獨臂金輪”石魯與“粉面羅-”徐妍容二人合力應付“北海毒鯊”胡波,亦自捉襟見肘,漸處下風。
“冷雲幫”中的兩位香主,與十二紅巾餘下的八人,已與“黑砂島”島徒殺做一堆,不知傷亡情形……。
濮陽維心機深沉,此刻他早已靜下心,默默思忖着,該如何應付這目前不利的局面。
“魔爪”甘濱一言甫畢,他已笑吟吟的道:“甘兄!昔日在‘紅楓山莊’甘兄曾吃了在下一記‘赤煞掌’。料不到甘兄如此命大,竟未因此喪命!”
“魔爪”甘濱一聽濮陽維提起他最最認為奇恥大辱之事,不由面色大變。
怒道:“濮陽維!甘某那時雖則失手落敗,卻也不至於挺不住你一掌,甘某早晚必能湔雪此仇,你卻不用賣狂。”
他話還沒説完,濮陽維已乘他言語分神之際,驀然雙掌以奇快的速度揮揚,兩溜紅光,已如閃電般射至側面站立的兩個魁梧大漢身前。
直到這時,那兩隻“赤龍梭”的嘯聲始才傳出,去勢之疾,甚至比聲音更快。那兩個高大的漢子,號稱“黑潭雙虎”乃為“魔爪”甘濱手下之得力人物,功力甚為不弱。
奈何濮陽維的“赤龍梭”威力之大,去速之疾,可謂已達開山裂石,來去如電之境。這兩個大漢豈能躲開?但聞慘園肷,兩人已雙雙倒地。
在同一時刻,濮陽維身形電轉,在他轉身之際,另一溜紅光,亦已射至“魔爪”甘濱身前。
“魔爪”甘濱早已風聞過,濮陽維獨擅的“赤龍梭”威力驚人。
但他一來恃着自己身手超絕,再則因從來未曾親見,故而漫不經心,並不十分相信。在這-那的時間,甘濱只覺得三道紅光同時閃掠,已有一股飛襲至自己面前。這來勢之速,簡直令他驚懼欲絕。
正聞慘號之聲傳來,他也來不及回首探視,身形突然向後倒射而出。
“魔爪”甘濱應變雖然極為迅速,但是就在他仰身掠出之際,那“赤龍梭”所帶起的尖鋭勁風,已如一隻火燒的烙鐵般,自他肩頭擦過。
甘濱頓時感到,肩頭上一陣火辣辣的刺痛,一縷鮮血,已自破裂的衣衫中浸出。
濮陽維驀然施出“赤龍梭”中,那“三矢奔月”的手法,眼看已收奇效,他身形快如鬼魅般,已掠至白依萍身前。
雙掌抬處,三枚“赤龍梭”已呼嘯着飛回手中。這是他第一次三梭齊發,卻已收到如此奇功。
此刻“魔爪”甘濱已自地下,翻回他適才站立的岩石之上,只見他髻發零亂,滿面赤紅。他驚怒已極的望了地下的兩具屍體一眼,厲叱道:“濮陽維,想不到你竟是這種不顧信義的險詐之徒。”
濮陽維冷然哂道:“甘濱,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對付你這種人,亦只有用此種方法。”
“魔爪”甘濱勃然大怒,氣極之下,已顧不得思慮其它,雙掌一翻,已將那對滿布倒刺,精光耀目的“九宮索命圈”取下。身形電射中,他苦修多年的“日月雙環”式中的絕招,已如狂風暴雨般,罩向濮陽維而來。
濮陽維昔日,曾與他對手過招,深知這“魔爪”甘濱不易相與,尤其他在這雙“九宮索命圈”上,浸淫數十年的功夫,更是不可輕視。濮陽維厲嘯一聲,隱於長衫之內的“赤手拐”亦電掣而出,左臂倏伸,將躺在地下的白依萍抱在懷中。
“魔爪”甘濱的“九宮索命圈”此刻寒芒閃閃,帶起一圈圈呼嘯銀光,若日月輪轉般眩人神目。
濮陽維展開“九九八十一式赤手拐”法,招出如飛龍迴翔,山崩浪排,又似洪水決堤,呼轟如雷,勁勢連綿,不盡不絕。
他雖然懷中挾着白依萍,但身形卻絲毫不現呆滯。瞬息間,二人已打得難解難分。
激鬥中,偎在濮陽維懷裏的白依萍,已然悠悠醒轉。她一時之間,竟不知身在何處?只覺得周遭景物在急劇閃動着,顛波甚大。耳際聽到的卻是呼嘯的勁風,與一個人急促的呼吸之聲。這呼吸的聲韻,又是多麼熟悉啊!
白依萍只見眼前銀虹耀體,紅龍電掣,彷若兩道年節時施放的煙火,在相互射。
她不用多想,已經知道自己是處在一種什麼情形之下,雖然,這是她以前,從來未曾經驗過的!她緊緊的將面頰貼在濮陽維健壯的胸前,一陣陣男性特有的粗壯氣息,滲入鼻中,濮陽維急驟的心跳已與她連為一致。這該是多麼美妙的一刻!
白依萍絲毫沒有驚懼,因為她感覺藏在濮陽維的懷中,是一種最安全的保障,還有什麼地方,能比得上這堅實而寬闊的胸膛更具安全性?
她美目微合,輕輕的叫一聲:“維哥哥……”
濮陽維正閃過“魔爪”甘濱的一招“水中印月”此時,忽然聽到這親切而柔蜜的聲音,心神不由微微一震,攻向對方的“赤手拐”已緩了一緩。
高手過招,最是不能分神旁騖。
“魔爪”甘濱見機不可失,身形暴閃間,已連連攻出六招。
濮陽維一面小心翼翼的拆招還攻,一邊低聲的道:“萍,你醒了?身上可覺得不適麼?”
白依萍一見心上人第一句話,便是關懷自己,不由覺得甜絲絲的,好似近日來所受的苦難,都在這低沉誠摯的温語中,得到超額的補償。
她“嗯”了一聲,輕輕的説道:“維哥,我很好。和你對敵的,可是‘魔爪’甘濱?”
因為二人動手換招,掠走甚快,根本就不可能看清楚對方的面孔。而白依萍也知道,除了那“魔爪”甘濱等少數幾人,能與她維哥哥如此纏戰不敗的,實在不多!
濮陽維連揮九拐,甘濱逼退三步。
微微笑道:“正是這廝,萍,你看他功夫,還真不差!”
“魔爪”甘濱一上手,便使出自己黑龍山秘學:“日月雙環”法,哪知用盡了其中的菁華絕學,卻仍未能傷得敵人分毫,不由心中大為焦慮,已隱隱感到事態不妙。
這時,他亦看到白依萍已經醒轉,與濮陽維在喁喁私語。
甘濱不覺怒氣突升,忖道:“就憑自己這身功夫,多少武林人物,連正眼都不敢看一下,可恨濮陽維這廝,竟在與自己拚鬥之時,卻絲毫不在意的與那妮子談心!”
他驀然怒叱一聲,連環三招急出,已將濮陽維逼得身形稍窒。
“魔爪”甘濱驟然跳出一丈之外,大聲喝道:“濮陽維,你若要與那賤人談情説愛,不妨先談夠了,再來和甘某一決勝負,如此藐視甘某,算是哪門子好漢?”
濮陽維淡然一笑,將懷中的白依萍放在地下,低聲道:“你且先找一處隱蔽之所,休憩一下,待我打發了這不成氣候的東西再説。”
白依萍凝眸一笑,已柔弱而嫋娜的隱入一塊山石之後。
“魔爪”甘濱面上浮起一層陰笑,奸聲道:“濮陽維,你不要多磨時間。”
濮陽維豁然狂笑道:“對付你這種人物,難道在下尚會心存怯意麼?”
他正待掠身撲上,驀然,場中又傳出了一聲慘叫。
濮陽維之中一震,他已聽出這聲慘叫,極像是隨自己出來的兩位香主之一“紫衫客”董承宗的口裏發出。
濮陽維暗驚之下,急急回目一瞥,卻見“紫衫客”董承宗滿身着火,倒在地下翻滾哀號不已!他身前,還有兩名“黑砂島”島徒,正用手中一件形似噴壺的東西。向董承宗身上噴射着火焰。
濮陽維目光鋭利,他一瞥之下,已然瞧出這兩個“黑砂島”島徒,正是適才激鬥時,退回石室中的二人。他眼見之下,不由五內如焚,目眥皆裂。
一聲奪人魂魄的厲嘯聲處,隨着他身形飛起的,還有一道精芒如電的濛濛劍氣。
就在各人眼神一花之際,那兩名手持噴火利器的“黑砂島”島徒,已經半聲未吭的倒斃地上,鮮血迸濺,沾得四周各人滿身滿臉都是。
濮陽維怒急之中,已使出那名震天下的“修羅九絕式”。
劍光盤繞,如浩蕩江河,縱橫無際,又好似水銀瀉地,無處不入。
眨眼之間,“黑砂島”島徒已倒下五人之多。
“黑砂島”島主巴豪正與“七煞劍”吳南雲鬥得激烈,且已隱佔上風,忽覺眼前銀芒電閃之中自己島上弟子已有多人斃命。
他回首探視之下,已然明白,對方必已施出那威力無儔的“修羅九絕式”。
巴豪怒吼一聲,掌起起已將吳南雲逼退三步,身形一閃,已來至濮陽維身前。
巴豪手中,此時已多出一對灰瑩瑩的巨大灤偽器,這兵刃之沉長,較之“黑砂島”弟子所用,尚要大出兩倍有奇。
巴豪一聲不響,出手便是他在“七海秘籍”中所修習的“陰陽十三隆薄
兩道灰濛濛的光華,有若海中兩條巨大的怒鯊,翻騰戲浪,風狂勢疾,罡氣洶湧,令人口鼻皆窒。
他這套路ㄒ懷鍪鄭較之尋常那些“黑砂島”島徒使用出來,威力之大,直是不可同日而語。
濮陽維右手持劍,左手握拐,往返衝殺,好似虎入羊羣,所向披靡。
巴豪身形才到,他已察覺,起手處便是一招修羅九絕式中的“長悵綿綿”。
劍勢如流星劃空,搖曳之中,晶瑩奪目。
“黑砂島”島主巴豪大喝一聲,雙錄逼穡“當”的一聲,竟然架了開去。
濮陽維倏然長嘯,銀光突盛,劍氣帶起“絲絲”破空之聲,分成兩股交剪而至,來勢之快,的是罕見。
這是修羅九絕式的第二招“上下幽明”。
“黑砂島”島主巴豪面容沉凝,手中那副巨大的雙攏疾然舞起一道灰濛濛的光牆,同時,身形急快的左右旋轉,“波”的一聲輕響,這第二招又被他避過。
濮陽維心中,亦不由十分欽服對方身手之不凡。
因為,自他下山以來,除了“七煞劍”吳南雲,昔日曾與其以“七煞劍”法印證,並連連擋過四招外,尚沒有第二人能逃過他那“修羅九絕式”的第一招之下。
這時|“黑砂島”島主巴豪一聲斷喝,身形竟奇異的扭動起來,乍看之下好似一條巨大的海蟒,在水中怪異的滑動着。
巴豪生像極為威猛,卻展出如此奇詭而幻化的身法,令人看來,覺得十分可笑。
然而濮陽維卻絕不感到有什麼可笑之處,因為他知道這正是一種極其深奧難練的步法,隨着這怪異的滑動,必然跟着有極其厲害的殺着。
果然濮陽維猜對了,這正是巴豪從“七海秘笈”中,習練而成的高深武學之一“海龍游遁潛身式”。
隨着這扭動的身形,周遭的泥沙,已團團旋轉飛舞起來。
濮陽維一言不發,身形搶先而動,寒光電掣中,又是一招“輪迴十殿”。
十丈圈徑車輪的光環之中,劍尖急顫,隱隱挾着風雷之聲。
“黑砂島”島主巴豪狂吼一聲,雙祿成數十道灰虹,勁風呼嘯刺耳,急迎而上。
這乃是他珍秘不露的“搏浪三?”的第一招。也是當年七海巨霸“搏浪客”的精萃絕學。
兩團銀灰二色的光華,立即絞在一處,濮陽維人與劍合,已連連施出修羅九絕式中的第四招、第五招“左右難合”“碧血三濺”。
劍光霍霍,以眩人心神的絕快速度,來回奔馳,毫光森森,煞氣畢露。
周遭激鬥各人,早已紛紛停手,張口結舌的注視着這場中原頂尖高手,與海外第一魔頭的生死摶鬥。
眾人屏息如寂,寂靜到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黑砂島”島主巴豪知道眼前這一戰,不僅關係着自己日後在天下武林中的聲望,更關係着目前自己的生死存亡。
他狂吼一聲,“搏浪三?”已循環施出,灰虹如閃電般急掠,進退之間,聲如奔雷海嘯,已與濮陽維纏鬥在一處。
這時,“冷雲幫”各人,已自動的排成一線,嚴密戒備着“黑砂島”各人乘機蠢動。
“七煞劍”吳南雲暗自環顧屬下,只見十二紅巾中,此刻只剩下五人。跟隨濮陽維出山的兩名香主,亦僅有“枴子腳”邱雄一人生存。
“獨臂金輪”石魯全身浴血,雙目怒睜,炯然注視鬥場之中。“粉面羅-”徐妍容亦是面色蒼白,神態睏乏的將手中鐵琵琶支拄在地。
“黑砂島”方面,更是傷亡累累,十七煞星,只剩下七人,五十名弟子,剩下的亦不足二十人。
“魔爪”甘濱滿臉陰笑,雙目注視着埸中戰況。
令“七煞劍”吳南雲奇異的是,那“黑砂島”僅存的三大衞宮之首——“兇魂”曹逸,竟已能挺身站起,由“北海毒鯊”胡波攙扶着他。
雖然,曹逸站立的身體,尚然在微微搖晃。
這時,寒夜寂-,悽風襲人,看天色該是已交四更的時分了。
濮陽維循環不絕的以修羅九絕式中的前五招對敵。
“黑砂島”島主巴豪仍然奮力招架,乘隙還攻,眨眼間,二人交手已近兩百招。
“黑砂島”眾人皆不由暗暗心中激奮。因為,自聞“玉面修羅”之名以來,武林中人,尚沒有能在他“修羅九絕式”下,連續對上五招而能保持不敗的。
甚至於連五台派的第一高手,名蜚天下的“七煞劍”吳南雲,亦接不住修羅九絕式的第五招“碧血三濺”。
二人身形晃閃如電,濮陽維身劍合一,已將全身真力,貫注於劍身之上,每次出招,皆如銀龍矯空,全身融於劍光之中。
“黑砂島”島主巴豪也將“搏浪三?”使至極限。再合以那奇詭無倫的“海龍游遁潛身式”亦自威勢驚人,無可喻比。
二人以快打快,狠攻猛刺,各展精絕奇招。有時,招出一半,立即變化別式,有時卻在極短的距離內,一連使出數種不同的身法招術。
加上各人皆以真力貫注兵器之上,劍輪復Γ無不勁風如削,觸肌似割。
須臾之間,又已互攻了百多招。
濮陽維手中那柄吹毛截鐵,鋒利異常的“修羅劍”雖曾數次砍實在巴豪手中那色灰體大的雙律希但卻絲毫未能將其損傷。
原來巴豪手中的雙攏乃是取自深海之心,一處沉入水底的火山口之旁,所流出的一種“水火巖”將其提煉後,採其精髓,再和以五百年以上老鰻的精血,千錘百煉而成,端的堅硬無比,碎石如粉。
巴豪仗此兵器,不知打敗了多少四海稱雄的水上好漢,故而他將這雙巨氯∶為“長勝雙隆薄
此時,濮陽維已感到非常焦慮,因為“黑砂島”島主巴豪的身形,雖然已不如開始那般快捷,然而,也不致在短時間內落敗。
何況一旁還有虎視眈眈的“魔爪”甘濱等大敵正在伺機而動。
他暗一橫心,劍光疾起,帶着一溜寒芒,刺向巴豪全身上下一十八處重穴。身形亦適時拔空,他從未施展過的“修羅九絕式”第六招“魂歸極樂”已猝然使出。
巴豪驀覺眼前銀光暴閃,一縷尖鋭勁氣,已透過自己重重掠埃疾然襲至。他大驚之下,全身如陀螺般旋至一旁,“長勝雙隆奔奔彼醭梢黃弧虹,暗保身前。
濮陽維面罩寒霜,他知道勝負之分,已在眼前,一聲刺人心神的厲嘯驟起,手中“修羅劍”光幕如山,重重疊疊,如江河倒瀉,綿綿而至。
浩蕩的劍影之中,泛出九股細如拇指,卻又鋭利無匹的銀線,煞氣盈溢,令人毛骨悚然。
這正是“修羅九絕式”的第七招:“九神拘命”。
濮陽維周身劍氣盤繞生輝,冷電精芒四處迸射,威風凜凜,有若使劍之神重生。
“黑砂島”島主巴豪但覺環身真氣激盪,若滾湯燒雪,自己護身之招-時崩解無存。手中雙攏亦吃一股綿綿潛力震開。
他心中十分驚恐,面上急驟的抽搐着,正待湧身後撤,已覺雙手“太陽小腸經”的三根主脈之處,一陣澈骨鑽心的巨痛,全身一陣戰顫,人已軟軟的倒在地下。
就在此時,四周譁然驚呼中,響起了數聲暴喝,幾條人影,已電閃般掠至場中。
濮陽維面容冷如寒冰,“修羅劍”已在這-那之間,插回鞘內。
掠身而來的是“北海毒鯊”胡波,及“黑砂島”十七煞星中的三人。
胡波亦是大行家了,他一見之下,已知自己至友,已被對方挑斷“太陽小腸經”經脈,這一身武功,算是完全廢了。
胡波顧不得再管其它,急急將倒在地下的巴豪扶起,滿面焦慮的道:“巴兄…巴兄,你沒有什麼吧?”
“黑砂島”島主巴豪仰首狂笑,笑聲嘶啞淒涼,含着一股英雄落莫的悽愴。
濮陽維表面毫無所動,其實,他心中亦頗為惋惜巴豪這一身卓越高強的武功。
濮陽維本身功力之強,使他成為一個超人,所以他也能深深的瞭解,一個不凡的超人,一旦變成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俗人時,他心中所包含的難受與悲傷!那往日的聲名與榮譽,已不復存在,跟着而來的,將是多少悠長而淒涼的無聊歲月。
濮陽維一言不發,冷寞的望着夜空,他同樣的明白,自己如此做法,並沒有錯,如果他不施展辣手傷敵,那麼,如今倒在地下的,必是自己!
驀然,一股鋭風,已毫無聲息的,襲至濮陽維背後。
濮陽維頭也不回,依舊冷然望着前面。
隨即又響起了一聲慘號,那暗襲之人,已被攔腰斬成兩截。
原來暗襲濮陽維的,是“黑砂島”十七煞星中的老大。
他眼見自己島主受傷,急憤之中,已不顧後果,猝然出手,就在他的“紫鯊斷腸隆鄙形創ゼ板а粑背後時,“七煞劍”吳南雲即已驚覺“珠耀劍”倏然揮出,已將這黑砂兇徒,斃於劍下。
“黑砂島”島主巴豪,驀然大喝一聲,道:“濮陽維,要殺要剮,儘可衝着本島主來,如此殘殺老夫門下,就不怕武林中人齒冷麼?”
濮陽維冷冷一笑,揮手止住了吳南雲。
這時,“黑砂島”眾人的目光,全然凝注在他身上。
“黑砂島”島主巴豪滿目怨毒的瞪着“冷雲幫”各人。
他那威猛的面容,變得無比的淒厲,臉部肌肉,扭由成條條極為憤激懼人的線條,髻發散亂,滿眼紅絲,看來獰猙可怖!
濮陽維環目四顧——卻看見那“北海毒鯊”胡波,面上毫無表情,雙手攙扶着巴豪,但是,他髮際的那朵紅花,卻在輕微的顫抖,顯示出他內心正在激動的思忖着一件事。
濮陽維目光轉處,心中一動,又發現遠遠孤立的“兇魂”曹逸,面上也是一片漠然,瞪視着這邊。
濮陽維微微嘆息了一聲,這聲輕微的嘆息,低沉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本來,一個名震天下,令人畏懼的武林邪道,在一夜之間,完全冰消瓦解,姑莫論別人是如何的雀躍興奮,但在他本身來説,總是悲哀的。
其實,自古以來,又有幾個人能漠視既往的聲譽與地位呢?
濮陽維緩緩開口道:“巴島主,今日之戰,確如尊駕所言,乃是解決你我雙方糾紛最有效的方法,本來世間的事,皆是如此,水火絕難兼容……”
他略一沉思,又道:“貴島與本幫為仇,已非一朝一夕之事,按照本幫昔日作風,貴島諸人,便應個個誅絕……”
“黑砂島”島主巴豪啞聲道:“濮陽維,這是老夫早已知道,俗語云‘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今日老夫既敗在你手內,早已不做生還之想,只是……”
巴豪凝目四顧,嘆息一聲,又道:“老夫只請你將本島其餘諸人放回,老夫本人任殺任剮,絕無怨言。”
這“黑砂島”島主巴豪,近年來稱雄七海,懾服羣豪,何等的威風,但在這力敗身傷的情形下,又與那階下之囚,有何分別?
難得的是,他在此情形之下,卻仍然顧着他的屬下。
巴豪如此一説,語調之淒涼,直令周遭各人,俱生出一股愴然之感。
此刻,餘下的“黑砂島”眾人一陣譁嗓,齊聲狂吼道:“咱們誓與島主共生死!”語聲激憤異常。
“冷雲幫”眾人颯然四散,兵器紛紛出鞘,空氣頓時又緊張起來。
濮陽維微微一笑,又極温文的道:“便憑各位這幾個人麼?”
“黑砂島”島主巴豪怒道:“濮陽維,今天我“黑砂島”一脈,敗於你‘冷雲幫’之手,只怪自己學藝不精,他説話如此諷刺,可莫怪老夫要罵人了!”
濮陽維劍眉一軒,隨即笑道:“巴島主,閣下如此責備區區,怎的就不約束一下己方之人?”
巴豪回頭一望手下各人,恰好與身後扶着他的“北海毒鯊”胡波,打了個照面。
他甚為歉疚的望了胡波一眼,但見“北海毒鯊”胡波面無表情,然而雙目中卻隱隱透出一股怒毒的光芒。
巴豪與胡波二人相交甚久,深知此人習性,陰狠詭毒,處事易走極端,他知道胡波內心不忿,還想再度引起戰端。
其實他哪裏知道,胡波卻包藏了更大的禍心?
這時濮陽維已冷然道:“武林規矩,有道是:士可殺而不可辱,在下等既已大獲全勝,亦不願多造殺孽!”
他環目四掃,又道:“便請巴島主率眾返回貴島,‘冷雲幫’之人絕不留難。”
此言一出,雙方之人皆不由大出意外。“黑砂島”徒眾隨即個個圍攏屬主身旁,面帶喜色。
濮陽維又冷然道:“但是,在下尚有一個條件。”
各人即時鴉雀無聲,目光凝注在濮陽維的臉上。
他續道:“這條件正如貴島盟友,‘魔爪’甘濱適才所言,便是貴島今後不得踏入中土一步,遇我‘冷雲幫’人,更須迴避退讓。”
“黑砂島”島徒眾,頓時又鼓譟起來。
巴豪舉起兩隻血淋淋的手掌,慨然説道:“也罷!老夫等既已認栽,便何妨栽到底?現下由老夫答允下來,今後,黑砂一脈必不踏入中土一步!”
須知江湖之,無論正邪兩道,均是一言九鼎,尤其像“黑砂島”島主巴豪這種身份的人,更是不能説過不算。他一語甫畢,已另有兩名“黑砂島”弟子過來,將他扶起。
巴豪雙手一揖,道:“濮陽幫主不殺之恩,老夫有生之年,必永矢圖報!”
濮陽維微微一笑,抱拳道:“巴島主太客氣了。”
“北海毒鯊”胡波已冷然道:“巴兄!你還多説麼?”
他回頭向“冷雲幫”眾人狠狠一瞥,又向“黑砂島”眾叱道:“走啊!還站在這裏現什麼眼?”
胡波一反適才的陰森,那跋扈之態,儼然他已取巴豪島主的地位而代之了。
濮陽維看得心中一動,卻未説些什麼!
冷冷的瞧着“黑砂島”諸人,踽踽向崖下行去,消失於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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