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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心力交瘁 大義釋敵

    濮陽維目送着“銀鷹孤叟”武京的身形,逐漸的消失於視線之外,始張口吐出一口紫血,緩緩的盤膝坐在地上。

    白依萍悲呼一聲,驚道:“維哥哥……維哥哥…你……你…”她已急得説不出一句話來。

    濮陽維日來力戰羣雄,因之耗力過度,而略有內傷,但他功力深厚悠長,尚能強行逼制着,未曾顯露出來。

    接着,他又以一口性命交關的本身真氣,為“粉面羅-”和“獨臂金輪”石魯等人療傷。

    別人看不出來,他自己卻早知道,真力實已耗費過鉅。

    如今,在與武功高絕的“銀鷹孤叟”武京苦戰之下,雖已獲勝,卻引得創傷驟發,一口鮮血,已湧至喉頭之間。

    這便是他適才一直不肯開口説話的原因。

    他勉強傾力一掌,擊傷那隻巨大的銀鷹後,終於在武京退卻之後,不支而坐倒地上。

    白依萍哀哀的半跪在心上人的身側,掏出雪白的絲巾,為濮陽維擦唇邊的血漬。

    濮陽維這時盤坐地下,澄心靜氣,默默運出吐納之功,調治自己的創傷。

    整整過了兩盞熱茶時時分,他那蒼白秀逸的面容上,才泛出一絲紅暈,頭頂上,更已騰騰昇起絲絲白色霧氣。

    白依萍苦於無法插手協助心上人兒,只急得一會兒為濮陽維擦汗,一會兒又忙着持劍戒備,真是坐立不安。

    她心裏的急疼,甚至更超過了濮陽維本身的痛苦。

    白依萍望着濮陽維的面孔,正在微微的抽搐,雙眼閉得更緊,已知道他運功療傷,已行至重要關頭了。

    她手握利劍,起身護持一旁。

    因為,大凡一個內家高手,在運氣行功之際,最忌有外魔干擾。

    否則,心神一分,真氣即會把持不住,而往四肢流竄。

    如此,大則重傷致命;小則走火入魔,終生殘廢,的是非同小可。

    白依萍焦慮的注視着四周,一雙美目,不停的左右流轉。

    忽然,就在她眼睛掠過一叢深長蔓延的草堆時,卻瞥見一個紫色物體,極快的一閃而逝。

    她心中不由“噗通”一跳,下意識的向前走了兩步,仔細的又向草叢中望去,目光過處,卻又寂然不見一物。

    白依萍疑心可能是自己心神太緊張的緣故,而致眼花神亂。

    但她卻因此而忐忑不寧起來。

    這時,濮陽維全身汗出如注,頭頂自色霧氣,愈冒愈急,已形成一團薄薄如輕紗般的雲霧。

    白依萍知道心上人行功療傷已至最後關頭。此刻,是萬萬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外魔侵入的。

    就在她心神專注的監護着盤坐地下的濮陽維時,一條削瘦的紫色人影,已悄無聲息的,自一叢灌木之中,掩至白依萍右側不足五尺之處。

    這人面容冷酷陰沉,年約五旬上下。

    這時,他眼中正閃動着一絲獰惡的笑意,如鬼魅般緩緩向白依萍身後靠近。

    驀然,白依萍霍的一個轉身,已與這紫衣老人,對了一個照面。

    她適才因心神專注,所以根本就未察覺有人潛至。

    但是,一種極為奇妙的第六感覺,使她心緒突然間感到極不安寧,而好似隱隱覺得正有人,向她身後掩行而至。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就好象一個人,夜間獨自行走於荒野墓地,而老是覺得身後有人跟隨一般。

    她驟然的轉身,使得這瘦小的紫衣老人大出意外,一時也怔住了。

    白依萍緊張得險些張口呼了出來。她面孔煞白,強定心神的問道:“你……你是誰?”

    紫衣老人一見白依萍如此模樣,不由心神一恍心中讚道:“的是絕色無雙!傾城傾國!”

    兩隻眼睛,連一下都不肯眨的凝注對方那嬌豔如花的面孔上。

    白依萍面色一整,強按心中的惶恐,故意冷冷的笑了一聲,説道:“喂!你是誰?你……如此瞧人,可知尊重麼?”

    紫衣老人聞言之下,不由悚然一驚,忙將那雙忘形的目光移了開去。

    他以極為和緩的聲音説道:“老夫蕭廣,江湖上有個綽號,叫做‘冷麪樵隱’。”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説起話來,會變得如此的柔和。

    白依萍“啊”了一聲,失聲道:“你是‘紅魑會’的人!”

    “冷麪樵隱”蕭廣尚未做答,白依萍已將手中青鋒平胸舉起,嬌軀緊倚在濮陽維身旁。

    雙目中,含滿着戒備的神色。

    “冷麪樵隱”蕭廣本想狂聲一笑,但不知怎的,卻笑不出來。

    他莫名其妙的後退一步,極為勉強的大聲道:“這位姑娘,可就是人稱‘白雁’的白姑娘麼?”

    白依萍冷哼了一聲,沒有説話。

    “冷麪樵隱”蕭廣又道:“請白姑娘稍讓,老夫與這‘玉面修羅’有一掌之恨,滅幫之仇,現下我……”

    他尚未説完,白依萍已極為不屑的冷嗤道:“蕭老前輩,憑你的身份,現在卻説出此等話來,不怕有辱人格麼?”

    微弱的“白雁”平時嬌柔已極,説起話來,總是甜甜膩膩的,現在為了心上人的安危,竟不自覺的口齒鋒利起來。她自己也覺得非常奇怪,但心中亦十分清楚,心上人此刻運功,正在性命交關之際,是絕對不能容許任何人來干擾他心神的,那怕只是一個三尺孩童!

    “冷麪樵隱”蕭廣因前日受濮陽維掌傷之故,雖然承“銀鷹孤叟”武京援救上山,並予以悉心治療,但傷勢卻仍未痊癒。因而“紅魑會”與“冷雲幫”拚鬥之際,他並未參加。

    他自從聞説己方全軍覆沒之後,便急急裝束逃逸,想再度求助於“銀鷹孤叟”武京,憑藉昔日的一段淵源,得到暫時的翼護。

    哪知他卻在巧無不巧中,半途撞見正在運功療傷的濮陽維,及一旁衞護的白依萍。

    蕭廣處心積慮,要趁此千載難逢的機會,猝襲這功力蓋世的對頭。

    他卻萬想不到自己在這明豔柔媚的白依萍面前,不知怎的竟狠不起心來。

    他一聽白依萍如此一説,不由面色倏變。

    但隨即又轉為柔和的説道:“不知白姑娘此言何意?”

    白依萍只道“冷麪樵隱”蕭廣會猝然發難,卻不料他態度仍然如此柔和。

    她不禁暗暗慶幸,裝做不經心的回頭一瞥。

    只見濮陽維面色,已逐漸的恢復正常……。

    她知道,再須半盞茶的功夫,心上人即能運功完畢,那時便是十個蕭廣也不足為懼了。

    她心中存了故意施延時間的念頭,而蕭廣又沒有即刻翻臉的意思。

    白依萍正合心願,故意擺出一副毫無所懼的泰然之狀來,又道:“蕭老前輩,想你必定知道武林中的規矩吧?”

    蕭廣吃白依萍這一説,不由一時不明所指。惘然説道:“老夫大概尚不致於胡塗至此。”

    白依萍嬌媚的一笑,旋即又道:“前輩可看到我維哥哥正在運功調息?你如此時動手,不是乘人之危麼?”

    蕭廣吃她説得一怔,大聲道:“便是等他醒來,老夫……老夫也不見得會懼怕於他。”

    白依萍暗暗一笑,忖道:“這老鬼,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蕭廣訥訥的説了一句,忽然又覺得不對,正待再開口。

    白依萍卻已搶着説道:“既然蕭老前輩武功高強,稍停自可與我維哥哥,光明正大的較一長短,這樣便是前輩贏了,也贏得有面子呀!”

    “冷麪樵隱”蕭廣不防面前這位嬌柔的小妮子,口齒竟然如此凌厲逼人。

    他一時竟吃白依萍拿話扣住,弄得哭笑不得。

    蕭廣自己心中明白,憑他目前的功力,就是再來三五個,也不見得會是“玉面修羅”的對手。

    他雙目一轉,已瞥見濮陽維運功的情形,不由驚忖道:“料不到這小子年紀輕輕的,竟能施出內家至高的‘通脈貫穴’功夫,為自己療治內傷……”他心中急快的轉着念頭。

    又想道:“看樣子,他最多隻要在一柱香的時間以內,便可運功完竣。那時,我豈有得勝之望?弄不好,將這條老命送在這裏也説不定。”

    他愈想愈是心寒。驀地,他暗自下了決心。

    白依萍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注視在蕭廣的面孔上。

    他看到“冷麪樵隱”蕭廣,面色極為奇詭的變化着,便知他正在打量着主意。

    這時,她一見蕭廣目光暴射,滿臉殺氣盈溢,已知對方必已不懷好心。

    她不由一時驚慌交加,花容失色。

    白依萍知道,若是這素負盛名的“冷麪樵隱”不顧一切的傾力攻來,憑自己是絕對擋不住十招以上的。

    這時,濮陽維頭頂上的白氣,已漸漸的消散,面上神光湛然。

    蕭廣一見之下,大吃一驚知道已不能再事稍延。

    他暗一咬牙,已大踏步的行了上來。

    白依萍已驚得語不成聲道:“蕭……蕭廣……你……真……真不要臉!”

    “冷麪樵隱”蕭廣獰聲笑道:“白姑娘尚請諒宥老夫,目下老夫若是要臉,等會兒恐怕就不要命了-!”

    白依萍又急又氣,已顧不得其它,玉手揮處,華山“百靈劍”法中的絕招已綿綿施出。

    “冷麪樵隱”蕭廣哈哈大笑,雙掌猛推,一陣狂烈飆風,已如山崩般的湧上。

    白依萍嬌軀一晃“唰!唰!唰!”一連三劍,連環施出,帶起一溜銀光,刺向“冷麪樵隱”“百匯”“太陽”二穴。

    蕭廣大喝道:“白姑娘,你再不讓開,可莫怪老夫下辣手了。”

    白依萍一聲不響,青鋒利劍若經天游龍,閃起朵朵劍芒,刺向蕭廣上盤。

    “冷麪樵隱”左避右閃,掌腿齊施,瞬息間,已將白依萍迫得手忙腳亂,嬌喘吁吁。

    蕭廣忽然大喝一聲,掌勢如風起雲湧,勁風拂處,已將白依萍逼出五步之外。

    他哈哈一聲獰笑,雙掌貫注真力,挾着雷霆萬鈞之勢,猛劈向正在運功的濮陽維後腦。

    白依萍悲然一呼,已似瘋狂般掠身至濮陽維身後,緊緊抱住心上人的後背。

    這時,也正是“冷麪樵隱”蕭廣掌勁如山,猝然襲到之際。

    他一見那美麗如廣寒仙子般的白依萍,已將全身護在濮陽維身上,意欲拚死為濮陽維擋受一掌。

    蕭廣大驚之下,卻已不及收掌。

    霍然,奇蹟出現了,就在那猛烈的勁力,將要觸及白依萍背後之時,蕭廣但覺眼前一花,“轟”的一聲,塵土飛揚,已將地上震陷了一個少尺多深的大坑。

    但是,濮陽維與白依萍二人,卻同時失去了?影。

    蕭廣惶然的左右環顧。

    塵土逐漸的淡薄了,在他右側丈許之外,卻靜立着一個神態沉穩容光煥發的白衣書生。

    他懷中正摟着那嬌柔的白依萍。

    “冷麪樵隱”不由一時怔在當地,心中各般滋味齊湧,有喜!也有驚!

    他欣慰的是,幸虧未將這位絕代佳人毀於掌下,否則,這一世都將痛悔莫及了!

    驚的卻是,只怕對方恢復之後,勢將放不過自己。

    濮陽維適才雖在運氣療傷,但對周遭的一切,卻完全清楚,他所以不能絲毫動彈,便是為了怕走火入魔。

    就在“冷麪樵隱”全力一擊,白依萍捨身救護的-那間,他恰好已運功完畢,而及時以極高的輕功,帶着白依萍躲開那凌厲的一擊。

    他冷冷的望着“冷麪樵隱”漠然説道:“蕭廣,你的威風已經抖盡了吧!”

    蕭廣的面色十分難看,沉默了一會兒,道:“濮陽維,你也不能怪老夫心狠手辣!”

    濮陽維微一擺手,阻止他再説下去,深沉冷漠的道:“你是要在下親自動手呢?還是要自行了結?”

    “冷麪樵隱”的面孔上,此時已沁出一粒粒的汗珠來,呼吸也逐漸沉重。

    濮陽維雙目望天,木然無動於衷。

    忽然,一個柔細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維哥,我看你就放過他這一次吧!”

    濮陽維聞言,雙眉一皺,尚未説話,那柔軟的聲音又説道:“維哥,我不忍心看他流血。”

    濮陽維嘴唇微動,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説道:“萍妹,你也知道,適才他如此兇惡,險些要了你我的命,這種乘人於危之輩,留之何用?”

    沉默了一會兒,白依萍又怯怯的道:“維哥!我永遠不會逆你的意思,隨你要我怎麼樣都行,但……”

    突然,一陣歡呼起處,打斷了白依萍的語聲,接着一溜五彩繽紛的煙火,已沖天而起-

    那間,周圍的草叢中已現出八條人影來。

    白依萍此時高聲道:“維哥!他們來了,你看“銀鷹孤叟”武京雖然打了敗仗,卻很守江湖信義。”

    原來,這八人乃是遭困幾達三日的秋月大師,秦柔柔,與兩名香主,及另一撥奉命去尋找他們的“七煞劍”吳南雲及十二紅巾中的三人。

    這時,八人已行至濮陽維身前,紛紛躬身行禮。

    “七煞劍”吳南雲輕挽着“青蝶”秦柔柔,滿面欣慰之色。

    秋月大師一瞪呆立側旁的“冷麪樵隱”蕭廣,哇哇大叫道:“幫主,這幾日來,可把貧僧嘔夠了!”

    他轉眼一打量蕭廣,又道:“幫主,看這廝的穿章打扮,可是‘紅魑會’的黨羽?”

    白依萍聞得秋月和尚如此一説,眼中流露出一股黯然哀求的神色,默默注視着濮陽維。

    濮陽維看了看周遭環立的屬下,又轉眼注視着窮途末路的“冷麪樵隱”蕭廣。

    他不由暗暗的一嘆,大聲道:“蕭兄,此間事情已了,尚請自便。”

    他這句話,無形中已避開了秋月大師的詢問,更暗示出蕭廣已獲生機。

    此言一出,“冷麪樵隱”蕭廣全身一震,大出意料之外,他木然的呆立一刻,始語聲激動的道:“濮陽幫主……”

    濮陽維微微一笑,説道:“山青水綠,蕭兄,咱們後會有期!”

    蕭廣渾身輕顫,已説不出一句話來,他只有雙手抱拳,長身一揖,黯然轉身離去。

    周圍各人都清晰的看到,蕭廣轉身之際,灑落的兩行淚珠,夕陽之下,是如此的晶瑩,卻又含着多少説不出的感激。

    白依萍激奮的叫一一聲:“哥……”已顧不得有人在旁,忘情的倒在濮陽維的懷中。

    “七煞劍”吳南雲知道,幫主又完成了一件莫大的功德。

    他快步上前,率同各人敍了一下日來經過……濮陽維聽完後,大聲宣佈道:“現在各事皆已妥當,吾等即往沙河縣城,會合石堂主等人後,同奔回程。”

    他星目光芒四射,又道:“但願吾等返山之際,監堂顧堂主等亦同時報捷。”

    四周各人一陣歡呼,已由濮陽維率領,奔快的向前行去,漸漸的遠了,遠了……由土家族-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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