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之中,一片鴉雀無聲,無數道過份驚愕的目光,像痴了似的凝注在地面上那斷成了一截截,然而十分奇妙的組成“淮陽冷雲”四字的竹筷。
在悟塵大師面孔之上,那受過無數歲月巨輪輾過而遺留的皺紋,這時已交織成一片震駭,失望與欽佩的線條。
他那枯瘦烏黑的手指,正在不易察覺的輕輕顫抖着。
而百忍大師更不自覺的自座位中站起,他那威武攝人的面孔,這時亦因受了過度的驚愕,而顯露出一股少林弟子往日所從未見過的激動之色……
於是,濮陽維勉強挺立那搖搖欲墜的身軀,向四周微微一揖,然後,緩步向座位中行去。
“七煞劍”吳南雲匆匆迎上,但是,他並沒有伸手去攙扶濮陽維。
因為,他知道這時的一舉一動,極可能成為今後在武林之中,永遠流傳的軼聞。
而濮陽維卻需要一種自始至終,屹立不倒的堅毅精神。
吳南雲讚歎的一笑。低聲道:“瀚海無際,旭陽輝耀,幫主神威,技震天下矣!”
濮陽維緩緩坐下,蒼白的面孔上,透出一絲病態的紅暈。
他雙目半合的説道:“自問吾心心了了,不求虛華之榮,南雲,在下已盡力而為了……”
此時,百忍大師自座位中緩緩站起。
莊嚴的一笑道:“老衲對濮陽施主的蓋世武功,已不願多做無謂的誇耀,老衲適才已徵得全寺弟子的同意,公推濮陽施主為天下第一高手。”
此言一出,吳南雲等人皆不由得十分驚喜,回頭望着他們的幫主。
濮陽維虛弱的自椅中站起,啞聲道:“貴派雅意,在下愧不敢當,滄海之一粟,何能與汪洋爭霸?”
須知少林派為武林之中,武功最博,弟子最多的一派,況且其歷史之悠久燦爛,能人之輩出,早已在武林中,居於領導地位。
百忍大師不但對濮陽維的武功欽仰十分,而這後起雄才之仁心厚道,更為百忍大師心儀不已。
所以,他才以少林派掌門人的身份,推許濮陽維為天下第一高手。
也就是説明,少林一派對濮陽維之讚揚與欽慕。
這時,濮陽維略一沉吟,又緩緩説道:“在下早已在與貴寺大師較技之前,決定將在下先師與百悔大師之怨仇,自後一筆勾消……”
隨着濮陽維的話聲,兩滴晶瑩的淚水,自百悔大師迷濛的眼眶中滴落。
在廳中巨大琉璃燈青白色的光輝照耀之下,就好象兩粒透明的珍珠,順着他那襲金白相間的僧衣滑落。
百悔大師盡力的抑制着自己翻騰如湧的情緒,讓心中的激動不至顯露於表面。
他內心十分清楚,命運對於他實在是太優渥了。
“冷雲幫”復仇雪怨的手段,早已聞名天下,當年在秦嶺魔愁谷,暗算“毒手魔君”關毅更將其毀容的一些武林中鼎鼎大名的黑白兩道,都在“玉面修羅”的尋仇之下,非死即殘,無一倖免。
但是“鐵掌”華武……百悔大師卻在濮陽維最寬宏與痛苦的決定下,將這筆血海深仇一筆勾消。當然,這除了“鐵掌”華武遁身佛門,痛改前非外,少林弟子為他所盡的心力,也是一個最大的原因……
這時,少林僧人全部低眉垂目,雙手合十。一聲肅穆莊嚴的梵唱起處,寺中,又已傳來一陣陣嫋嫋的鐘鼓之聲。清澄的鐘聲,是這麼的祥和,這麼平靜,好似一闕至真至善至美的讚頌,又似平靜着人們先前的殺伐之氣。
這時,雞啼三聲,大廳之中,微微透入一絲黎明前的曙光。
百忍大師長長的籲出一口氣,和熙的道:“濮陽施主,老衲只顧與施主等了結這些恩怨之事,卻疏忽了敬客之道,真是罪過,罪過……”
他説到這裏,又回頭道:“無緣,你儘速通知膳室,擺滿一桌素席,為濮陽施主等人接風。”
濮陽維這時急急自椅中站起,他強捺着胸口的沉重與翳悶,啞聲道:“大師如此客氣,倒令在下心生不安……在下因尚有要事待辦,故而不能在貴寺多事逗留,他日有緣,必將再謁寶山……”他説到這裏,向少林僧人的面孔一望,微微沉吟起來。
百忍大師見濮陽維如此模樣,心中不覺一動,回頭向他師叔望去。
悟塵大師又恢復他適才進廳時的模樣,神色冷漠,雙目微合。
百忍大師回頭看他,他稍稍牽動了臉上的肌肉,嘴皮微動,以佛家最高深的“般若傳音”功夫,低沉的説道:“百忍師侄,濮陽施主現下面色十分猶豫,談話欲吞又吐,依老衲看來,他可能對本寺有所需求……”悟塵大師語聲始住。
濮陽維已啞聲開口道:“在下此次前來貴寺,除了一踐三年之約外,尚有一件十分冒昧之事求告大師……”
百忍大師對濮陽維深具好感,這時他毫不考慮的説道:“濮陽施主但請明示無妨,老衲能之所及,無不盡力!”
濮陽維異常感激的瞧着百忍大師,但是,他仍在思索着應該如何啓口……
忽然,“七煞劍”吳南雲輕輕的一扯濮陽維的衣角,好似在催促他……
濮陽維心中一動,終於開口説道:“此事説來,令在下十分汗顏,乃是因為在下一位摯友,身中洪荒遺獸鱗蟒之毒,至今已周身腫脹,奄奄一息,尚在本幫總壇,等候在下回去救治……但是,這‘赤爪鱗蟒’之寒毒極為難治,經在下多方探求,才知須以一種鬼號江所產之魔魚金卵,再合以三百年以上,日常飼以藥物的朱頂白鶴之精血,才能治癒這種絕毒之症。”
濮陽維説到這裏,大廳中的少林僧人,已漸漸瞭解一些端倪。
而悟塵大師與百忍大師,更完全知道濮陽維所求何物。
這時,濮陽維一瞥對方那些沉默的面孔,緩緩的説道:“在下歷經艱苦,於滇邊斷腸山鬼號江源頭,取得一枚魔魚金卵,目下所需,便是那朱頂白鶴的精血……在下聞及貴寺曾飼養着一隻三百年壽齡的朱頂白鶴,故而……”他説到這裏,卻住嘴不再多説。
百忍大師心中早已知曉對方求取之物,他這時面色卻十分為難起來。
因為那隻朱頂白鶴不但已有三百年以上的壽齡,日常更以少林神藥“紫羅丹”喂飼,這隻神鶴不但已俱靈性,而它口中的唾液,更能醫治百病,可以説是少林寺中的一隻仙禽。
雖然只是取它一些精血,並不要這仙禽的命,但是,也足以使它萎靡……
但是,百忍大師乃是得道高僧,他當然也深深知道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道理。
何況,他更是十分的賞識與感激濮陽維。
百忍大師思慮良久,不覺又回首向他師叔悟塵望去,想欲徵求悟塵大師的意見。
但是,當他的目光與悟塵大師那蒼白的面孔接觸時,卻不由使百忍大師怔住。
原來,悟塵大師這時雙目如電般張開,面孔上仰,臉部肌肉微微地抽搐着。
百忍大師心中一驚,他以為自己師叔那一年發作一次的“魔火炙心”痼疾,此時又要復發了。
於是,百忍大師急急立起。惶恐的道:“師叔,你老人家可是痼疾復發?弟子即時令人送師叔回去憩息……”
百忍大師知道他師叔在早年的時候,因為練功走火入魔,以致患有“魔火炙心”的痼疾,每年皆要發作一次。這痼疾發作時間不定,但每次發作,俱是痛苦不堪。
連悟塵大師具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人物,亦竟忍受不住而時常痛苦翻滾呻吟……
但是,少林派雖然武功精深博奧,靈丹妙藥極多,卻也無法醫治這種奇怪痛苦的怪疾。
百忍大師見悟塵大師如此失態,竟以為師叔的舊疾又將復發了。
但是,在百忍大師一言甫畢之際,悟塵大師卻好象根本沒有聽到一般,緩緩的轉首向濮陽維,他沉聲道:“濮陽施主!施主前於鬼號江求取魔魚金卵時,不知可曾發現那一顆匡古難遇的‘煙幻綠丹’嗎?”
悟塵大師説話的語調,雖然儘量使它平和,然而,濮陽維卻可自他語聲的微顫及面部的激動上,看出這位少林寺輩份最高的得道高僧,必對這“煙幻綠丹”有着極大的期冀。
此刻,百忍大師一見師叔並沒有像他想象中的舊疾復發,心中才微微平復下來。
但是,當他一聽到師叔問出這句話來,卻不由得使他微感驚愕起來,心中忖道:“師叔為何問出這句不大相干的話呢?那‘煙幻綠丹’乃曠世奇珍,可遇而不可求,何況自己雖已派了多少弟子四處求取,皆未成功,又哪會被濮陽維等人湊巧尋得呢?唉!師叔恐怕是受了那‘魔火炙心’之苦太甚,而對一切可尋找此寶的線索,皆不肯放棄。”
濮陽維凝注着悟塵大師那殷切而激動的面孔,他十分明白,只有一種極大的希望敦促之下,才會有着如此逼切的神情,於是他緩緩開口道:“這‘煙幻綠丹’在下確曾發現於一條巨大的魔魚頭頂之上。”
悟塵大師喉底興奮的響了一聲,接着又以殷切的眼光瞧着這容貌英俊,又十分憔悴的後起雄才。
濮陽維苦澀的一笑,續道:“在下等人不但見着,而且更將其得到手中,現在便置於在下的錦囊之內……”他語聲尚未停止,無數的驚歎之聲已隨之而起。
悟塵大師那晦暗而顫動的面孔上,更急速的掠過一種驚異過度的神色。
他以微微顫抖的聲音急問道:“此話當真,濮陽施主已得到那‘煙幻綠丹’了麼?”
濮陽維微微一笑,又探手入囊,將其中那粒似乎對悟塵具有無比的價值,卻對自己毫無用處的異寶拿出-
時,一團濛濛淡淡的翠綠光華,散發濮陽維手中。
悟塵大師強行按捺住自己過度激動的心情,舉目仔細瞧去。
不錯,那綠光微閃,晶璧流燦的拳大明珠,不就正是可以解救自己炙心痛苦的“煙幻綠丹”麼?
於是,悟塵大師那雙精芒閃爍的眼睛,不知不覺中注視在這“煙幻綠丹”之上。
雖然,他仍以近百年來,平靜如一泓止水般的修為來鎮定着自己。
雖然,他儘量的保持着平靜與沉穩。
但是他仍不能驟然阻止那股發自內心的強烈祈求,也不能掩飾那人性中最原始的希望。
濮陽維何等聰慧,他見狀之下,微微一笑説道:“大師可是需要這‘煙幻綠丹’而有所急用麼?若是如此,在下留着亦未見有用,不妨便贈與大師!”
濮陽維知道,憑悟塵大師如此高深的修為,見了這“煙幻綠丹”猶如此激動,那麼,自己手中這件異寶,無疑的是對方極為需求之物。
而對這需求之急切,不是早流露在悟塵大師那蒼老的面孔上了麼?
濮陽維爽脆的將這“煙幻綠丹”贈與悟塵大師,亦含了一種禮尚往來的寓意在內,以便取得少林寺僧人對他的諒解。世間的事原來便是相對的,你若不對人有着好處,那麼別人又怎麼會給你好處呢?無論是哪一種人,任他如何的超然出世,他們總是須求一種相對的補償的……這理由非常簡單,便是因為你是人啊!
悟塵大師説聞言之下,面色不由悚然一驚,但他隨即沉靜下來。
語聲悠遠的説道:“濮陽施主好意,老衲十分感激,只因這‘煙幻綠丹’對老衲的痼疾有着奇大的功效。”
悟塵大師説到這裏,以眼睛望着他的師侄百忍大師。
於是,百忍大師便沉聲將這“煙幻綠丹”可以醫治悟塵大師的痼疾之事,嫋嫋説出……
末了,百忍大師低沉的説道:“濮陽施主如此豪邁,將這曠世難求的異寶,贈於老衲師叔,以愈他老人家的纏身痼疾,老衲在此,特向施主致最大的謝意……”
濮陽維連道不敢,於是緩步上前,親手將那粒閃耀着翠綠光華的“煙幻綠丹”交於悟塵大師手中。
而百忍大師,此刻好象極艱難的決定了一件事。他悄然回頭,對身後的百缺大師低語幾句。百缺大師那嚴肅的面孔,似乎略為猶豫了一下,然後,他終於合十而出。
悟塵大師接過那曠世難遇的異寶後,極為珍惜的置於僧袍之內,那晦澀的面容上,微微浮起一片歡愉的笑容。很快的,這笑容也感染了百忍大師。
是的,他已有很久未曾看見他這性情孤僻的師叔微笑了。
百忍大師此刻緩緩起立,異常誠摯的請濮陽維等人進膳略息……。
濮陽維強捺肉體上的疲乏與痛苦,展露出一絲在他已是極為困難的笑容。
因為,只有這樣,才不致使他那雙斜飛入鬢的劍眉,深深鎖起。
然後,一行人緩緩地走出這寬大恢宏,卻又演出過一場震驚武林的龍虎之斗的演武廳。
飛雪已停,枝頭屋檐,都結滿了各形各樣晶瑩剔透的冰柱。
少林寺中,鐘鼓隱隱,梵聲不絕,一般僧侶,已開始了他們的晨課。
在百忍大師的領先之下,一行人魚貫進入那成方形的膳堂。
膳堂中,有一間精緻幽雅的雅室,是少林寺專門奉侍外賓的,這時,其中早已擺設着一桌豐盛的素筵。
賓主分別落座後,在極為融洽的氣氛下,大家開始進食。
但是,濮陽維這時,心中卻十分憂慮。
因為,他不能斷定少林寺的高僧們,是否允諾贈送那朱頂白鶴的精血給他。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在少林寺來説,是十分為難的。
可是,這不但關係着此行的任務,同樣的,更關係着在那淮陽山一間清雅的卧室中,輾轉呻吟於牀第的白依萍。
白依萍,這對濮陽維刻骨銘心的人兒啊……
打橫相陪的正是少林寺百字輩的大師。
忽然,悟塵大師這時放下手中的竹筷,微微一笑,清雅的道:“濮陽施主,老衲受施主厚贈,出家人四大皆空,卻無以為報,老衲只有敬施主一杯香茗,聊示感激之意……”
迴轉身他一擺手,身後恭立的無緣大師,緩緩將一旁案上的一個烏紫發光的茶盤端上。
茶盤上,擱着一把十分精緻細膩,上面工筆繪着兩隻振翼欲飛的仙鶴的瓷壺,及一個白瓷的茶杯。這時,杯中已倒滿了盈溢的清茶。
無為大師將茶盤端至濮陽維身前,極為恭謹的舉起。
濮陽維知道,無為大師為少林寺的知客之僧,輩份亦頗為崇高,這時,竟親自獻茶,足可顯示出少林僧人對自己的欽佩。
濮陽維連忙站起,肅然地伸出雙手接過。
他眼角一瞥杯中清茶,但見其色碧綠,盛在那潔白細膩的茶杯中,更襯出顏色的清澄可人。那杯清茶這時微微晃動,盪漾間,卻透出一陣陣沁人心扉的香味,令人吸入之後,心神俱為之一爽。濮陽維手執茶杯,先向無緣大師低聲謝過。
又問悟塵大師道:“在下適才所贈區區之物,只是略為表示在下對大師的一番敬意,實在談不上感激二字,大師厚賜,在下大膽領受了!”
説着,他仰首將手中清茶一口喝盡。
悟塵大師一直凝注的濮陽維,直待他杯中清茶完全喝下,那稜角分明的枯槁面孔上,始展露出一絲欣慰湛然的笑容,他和祥的説道:“此茶為本寺後山絕崖之下,特產的‘青松果’所制,除了可以復渴生津外,尚有清心澄氣的功效……”
説着,這位修為深博的得道高僧,向百忍大師做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正在此時,雅室外一陣步履聲響,面容嚴肅的百缺大師急急進入。
他手中正拿着一隻羊脂玉瓶,及一方瑩綠的翡翠玉盒。
百缺大師進入室中,將手中之物,恭謹的置於百忍大師身前,自己則合十一禮,坐於百空大師身旁。
濮陽維自那杯清茶甫一落肚,便覺出有一股陽和温暖之氣,在丹田中緩緩升起,與自己那損耗甚鉅的真氣徐徐融合一處,在周身四肢緩緩運轉,更滋潤着自己翻騰不絕的內臟。
逐漸的,一種極為舒泰柔和的感覺升起,他知道,悟塵大師必定在這杯清茶之內,置入了一些極為珍貴奇異的藥物。
不錯,原來悟塵大師在見到濮陽維力戰之下,虧虛損耗至鉅的形態後,他已暗自立定主意,將他自己僅存三粒的少林寺秘製奇藥:“九生丹”置一粒於那杯清茶之中,藉着答謝為名,請濮陽維飲下。
悟塵大師十分明白,憑對方那孤傲倔強的性格,若是明裏相贈,他是一定不會接受的。
這時,百忍大師就拿起面前的羊脂玉瓶及翡翠玉盒,和靄的一笑,道:“濮陽施主,這玉瓶之中,便是施主所需之仙鶴精血,玉盒之內,則是老衲贈送的本寺靈藥:‘紫羅丹’物薄意長,尚請哂納……”濮陽維感激的立起身來,雙手接過,他真摯的説道:“大師如今慷慨厚賜,在下亦不敢多做虛假,此恩此德,在下有生之日,必永懷於心……”
他又向悟塵大師當席一揖,説道:“大師適才所賜,在下深銘五內,大德不多言謝,就此拜領!”
悟塵大師微微一笑,説道:“濮陽施主勿須如此,施主以德報怨,存心仁厚,已足令老衲敬仰,但願佛祖慈悲於你。”
濮陽維恭謹的聆聽之後,又轉向百悔大師一揖,説道:“佛門有云‘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大師既悟以往之可諫,更須知來者之可追,在下昔年多有得罪了。”
百悔大師激動的合十當胸,淒涼的道:“塵華如夢,庸庸此生,往者已矣,豪情何再,施主如此寬宏大量,恕貧僧往日之非,貧僧今後但憑方寸之心,青燈黃卷,常伴我佛。”
百忍大師這時低啞的宣了佛號,肅穆的道:“迷途未遠,覺今是而昨非……善哉,善哉。”
濮陽維此刻向在座各人環身一揖緩聲道:“在下此次拜謁貴寺,難得各位大師存心如此寬大,更令武林中免去一大浩劫,化暴戾為祥和……在下等既蒙厚賜,又領教益,但願天長日久,貴寺在武林之中,更加發揚光大。”
説着,“七煞劍”吳南雲、“大力尊者”勒烈行師徒,也全然立起,向百忍大師告辭。
少林寺恢宏的寺門又緩緩地開啓了。
門前立着少林派掌門百忍大師,及其下“百”“無”“了”“清”四代弟子。
甚至,連四十餘年未出寺門的悟塵大師,亦親自送客。
一輪和暖的旭陽升起,照耀着潔白的大地,也照耀着金碧輝煌的少林寺,同樣的,更照耀着少林僧每一個人那湛然神聖的面孔,與濮陽維等四人英偉的身形。
於是,梵唱之聲又起,晨鐘復響,一片祥和温暖的氣氛瀰漫在蒼冥之間………
在每個少林僧人靜穆的肅立中,目送着四條人影,緩緩消失於大道的盡頭……由土家族獨家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