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瑾……正確來説,她如今的身分是杜雲錦,原主是杜家庶女,一個小布商不受寵的女兒,將滿十七歲,為田姨娘所出,雖養在嫡母名下,卻不受嫡姊、嫡妹所喜,常被排擠和欺壓。
她在元宵節那日與姊妹們出府賞燈遊河,帶着丫鬟翠花和青玉走在最後頭,興致勃勃地看着掛滿樹枝的花燈,一路指指點點。
回府前她們到河邊放祈福的河燈,殊知她才一彎身要放下燈,身後猛然有一股推力推了她一把,一時站不穩的她失足落河,幾欲溺斃。
幸好有人見義勇為的下河救人,那便是與友人乘船共遊的沐大少爺沐昊然,他不畏河水春寒,將人救起,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抱上岸,是十足的護花兒郎呀!
可惜此一舉動成全了沐大少爺臨危不亂的俠義美名,帶給閨閣小姐杜雲瑾的卻是名節有損。
元宵佳節圍觀河燈美景的百姓何止千百,沒瞎的人都瞧見他們倆一身濕淋淋,肌膚相親。
在這樣的情況下,杜雲錦的名聲還能不毀盡嗎?除了嫁給沐大少爺外,她別無第二種選擇,否則將冠上失貞污名。
杜老爺有意賴上沐家,藉此攀上一門貴親,在沐老爺不想事情擴大,息事寧人的心態下,杜雲錦順其自然的被沐大少爺納為侍妾,平息了金寧城內紛紛揚揚的不堪流言。
畢竟只是一名小妾而已,犯不着大肆鋪張,一頂粉紅小轎由側門抬入門,以沐昊然的風流之名根本不算什麼,女人於他不過是隨興而起的玩意,多了不咬手,放在後院充個擺設也好,至少耳根子清靜,省得父親罵他不長進,盡往府裏添麻煩。
以上的消息來自翠花這個忠心小丫頭的轉述,杜雲錦消化了許久才總結出結論,除了無奈的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也有些不得不認清事實的糾結。
原來杜雲錦從前是不得寵的庶女,嫡母不待見,父親是個不靠譜的渣爹,只重視嫡出子女,她和其他庶出兄弟姊妹可有可無,歸納在白吃米飯的米蟲行列,毫無貢獻。
生母田姨娘,是個軟懦又怯弱的性子,被主母拿捏得死死的,雖然頗受杜老爺的寵愛,小意温柔又慣於服侍男人,但是在杜夫人的妒意下,她只得低頭做人,不敢有絲毫忤逆。
而嫡姊、嫡妹們當杜雲錦是小跟班使喚,動輒打罵,惡言相辱,不時下絆子,讓她認清低人一等的身分,不要妄想和她們平起平坐,她們壓根不承認庶出的姊妹是個人。
可想而知,杜雲錦在杜家的日子並不好過,是家庭暴力下的可憐蟲,受盡委屈還無處申訴。
元宵節的落水事件便是嫡姊杜雲貞指使下人所為,用意是讓杜雲錦當眾出醜,因為給杜雲貞議親的那户人家同時看上了性情温婉的杜雲錦,想要她這庶妹陪嫁,姊妹同侍一夫,以為美談。
心性蠻橫的杜雲貞眼高於頂,根本看不上那户人家的嫡次子,她要麼就嫁嫡長子,日後當家為主母,掌管府裏銀錢,否則就是已分家的大富人家,一入門便掌家,姨娘、通房全得靠邊站,少來礙眼。
可是她不情願是一回事,被人挑三揀四就不樂意了,何況對方還看上一個被她瞧不起的庶妹,議親不順的怒火油然而生,首當其衝的倒楣鬼還能有誰呢?杜雲錦就是逃都逃不掉的出氣筒。
於是才有了那一推,讓杜雲錦的命運出現大轉折,這也是存心折辱她的杜雲貞始料未及的,更加痛恨她的「好運」,以卑賤的身分嫁入江南首富門第,還是嫡長子。
「……這也值得妒羨嗎?把人當落水狗打擊,怎麼不想想風水輪流轉,哪天轉運了呢?」
其實嫁進沐府的杜雲錦過得也不如意,因為嫡母的打壓和孃家姊妹的怨恨,她的嫁妝並不豐,可説是少得可憐,七、八抬都塞不滿,其中以衣服、被褥居多,硬擺出場面。
嫡母只給她十兩壓箱銀意思意思,打賞下人都不夠,要不是田姨娘在臨出嫁前多塞了些碎銀給她,她在沐府的日子會更難過。
更可悲的是,沐昊然早有正妻、通房,杜雲錦一入門便上有嫡妻壓着,她想緩口氣安分為妾都非常困難,因為要立規矩,早晚請安,一旦去晚了也會落人話柄。
雖然趙筱攸免了她日日早起的請安,但規矩總不能廢,服侍用膳、吃藥還是要的,她卑微得比主母身邊的大丫頭還不如。
儘管如此,她下還有兩位長輩所賜的通房,在名分上妾比通房高一等,算是半個主子,可是人家背後有靠山,又是受重用的家生子,比她更早成為沐昊然的身邊人,佔着先來後到的優勢,她還是出不了頭的小膿包,處處受人排擠。
至於「金主」沐昊然對她則是不冷不熱的擱着,按表操課例行公事,對她與其他人並無不同。
搶不過大老婆,因此小老婆們的競爭相當激烈,無不使出渾身解數好拉住男人的心,各使奇招,花招百出,把別人打垮了便多一分勝算,男人的寵愛是後宅女子唯一的生存目標。
杜雲錦的「風寒」讓多少女人高興得嘴都笑得闔不攏,巴不得她一病不起,就此香消玉殞,若非忠心的丫頭翠花拚死闖入主屋向大少奶奶求藥救命,她真的如眾女所願就掛點了。
不過也差不多了,真正的杜雲錦確實死於那場高燒,徹底地逃開生不如死的沐家後宅,而她,來自現代複合式咖啡廳的女老闆杜雲瑾卻頂替了她的身分。
「小……姨娘的身子才好一些,別開着窗子吹風,要是再有個不適,可就不好了。」姨娘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病剛好就傷春悲秋地叫人擔心不已。
視線由窗外的景色移到面如圓盤的丫頭身上,杜雲錦莫名想笑,明明一張頗具喜感的臉卻異常嚴肅。
她開口問翠花,「你説過姨娘的配給……呃,我是説服侍姨娘的丫頭應有四名,為什麼我只看到你,其他人去哪裏了?」
她是兩眼一抹黑,完全不曉得府裏的大小事,連一個姨娘該有多少丫頭、婆子伺候也是一無所知。之前翠花説了她才知道,自己也挺威風的,四名大丫頭、八名粗使丫頭、兩名看守門户的婆子,拉拉雜雜的奴才擠在小院子裏。
原主的記憶模模糊糊,她隱約得知杜雲錦和孃家的姊妹都處不好,對父親有孺慕之心卻畏於親近,生母田姨娘是少數對她好的人,不時拿出體己銀子給她買些好吃的。
再來就是一片空白,杜雲錦的過去她得知不多,只怕就算害她落水的嫡姊站在面前,她也認不出來。
「她們……很忙……」翠花不敢説實話,怕姨娘聽了傷心,遺花院的丫頭、婆子從不當姨娘是主子看待。
杜雲錦這次的風寒也是在眾人刻意的忽略下病情加重,翠花求看門的婆子請來大夫為主子看診,但門上的婆子風言涼語的數落一番,道是姨娘太嬌貴了,一點點頭熱體寒多喝點水就好,用不着裝模作樣的求診問醫,她們沒空做這等跑腿的小事。
她們忙着閒磕牙,説各房主子閒話,自然誰也不肯挪腿,杜姨娘既不受寵又沒賞銀拿,誰有那閒功夫跑那麼一趟?
逢高踩低是下人們的天性,她們短視的眼睛裏只看見寸長的利益,沒有好處的事誰樂意去做,陽奉陰違的事有哪個少做過,反正月例銀子照領,死了個主子無礙生計,照樣過日子。
説不定換個主子還能攀高枝呢!杜姨娘這條路是走到底了,行不通,她不拖累她們便是萬幸了,還能指望她富貴連天嗎?連個通房都應付不了的姨娘能有什麼好前途?
杜雲錦眉頭深鎖,忙到沒時間來見她?真是有情有義的好奴才,值得嘉許。
「那青玉呢?她不是我的陪嫁丫頭?」
從杜府出閣,她一個嬤嬤也沒帶,因為杜夫人不給,只勉勉強強地給了她兩名打小服侍的丫頭,打發乞丐似的了事。
「咦!姨娘連這事也忘了?上個月青玉的老子娘來請求姨娘放人,説他們為青玉相中了一門親事,是個老實巴交的莊户,你考慮了一下便點頭了,還給了綴了珍珠的蝴蝶簪添妝,全了主僕一場的情分。」
翠花對青玉嫁人一事是不諒解的,她認為青玉忘恩負義、背主,她們是姨娘身邊最親近的人,比起沐府的丫頭、婆子更瞭解姨娘的處境,理應和姨娘站在同一陣線,幫姨娘爭取到一定的地位。
可是青玉在看到沐府上下對主子的冷落和虧待後便生了別樣心思,私底下和府外的小廝來往密切,透過老子和親孃與外面搭上線,尋了杜家在莊子上的小管事,説媒議親。
沒有半點留戀,青玉拍拍屁股走人,臨了還拿走了姨娘的一支簪子,虛情假意哭了一場,佯裝不捨舊主。
「唉!一條命能救得回來便是老天垂憐了,我這一病什麼都糊塗了,還要你多提點。」杜雲錦撫着額頭裝迷糊,一副「我也不願」的虛弱樣。
單純的翠花沒什麼心機,一根腸子通到底,不疑有他地露出難過神情。「姨娘不用想太多,忘了就忘了唄!咱們也不希罕那些不好的事,以後有奴婢陪着你,再有什麼事也會過去的。」
聽她撓着腦門硬擠出安慰,杜雲錦心中略有温意。翠花是心善之人,不因富貴而生異心。
「翠花,扶我到外頭走走吧!躺了這些時日,骨頭都硬了,得動動手腳。」
人不動就全身僵硬,她翻身的時候都聽見關節咔噠作響的聲音。
「姨娘的身子還行嗎?前兩日你還虛弱得連碗也捧不住,這會兒哪有氣力走動,多歇歇養好了精神再説,不要一時逞強壞了根基。」身子不養容易多病,像大少奶奶是天生帶疾,這輩子離不得湯藥。
「不妨事,還能走個兩步路,我看屋外的日頭正好,曬曬太陽暖暖身子也好,再不動真要懶出病了。」杜雲錦壓下微微的喘息,執意要走出屋子,老是悶在屋裏,不病也得病。
這具身體體質真的很差,不過才受了小小的風寒,就去了半條命似的,走一步喘三下,胸口凝窒得快要斷氣一般,沒人扶持便手軟腳軟,比沒事葬花的林妹妹還要孱弱幾分。
她調適了好久才適應了軟泥般的身軀,有好的身體才能圖謀以後,她要儘快讓自己康復,行走自如,而後才能尋求日後的出路。
一輩子為妾?那是不可能的事。
擁有現代女性靈魂的她做不到與人共事一夫,別説是小老婆了,就算是正妻也得斟酌再三,若對方有別的女人,她寧可捨棄也不願妥協,人的一生很短,是拿來開心的,而非虐心。
翠花看了看廊外的陽光,又瞧瞧一臉病容的主子,她遲疑了一下便將人扶起。
「只能走一會哦!一喘不過氣來就要告訴奴婢,姨娘的身子骨尚未完全康復,得走慢點,別急。」
「嗯,走吧!」有這隻泡在話缸裏的老母雞不遺餘力的看護照料,她想走得快也很難。
出了屋子,杜雲錦驀然發覺這具身體確實虛弱,她以為好歹能走到園子賞賞花,吸兩口花香舒緩心頭的煩悶,呼吸新鮮的空氣才好身心舒暢,可是她太高估這身軀的能耐了,走不到三步路就開始發虛,手腳無力、額頭冒汗,咻咻咻的喘氣聲一聲大過一聲,她走得倍感艱辛,有種快死掉的感覺,兩眼出現重影。
逼不得已,她只好喊停,在翠花小心翼翼地攙扶下,坐在大樹旁的雲白石椅上,靜待這一陣暈眩過去。
杜雲錦輕拭着汗,微閉上翦翦水瞳,感受日頭輕曬的熱度,以及微風拂面的清涼感,一切靜好。
如果沒有那一聲猛然傳來、甜膩到讓人打哆嗦的嬌嗲就更好了。
她冷顫一打,睜開昏沉沉的眸子,看向樹叢的另一端,一個看不清容貌的男子正被一羣花枝招展的女人圍住。
説花枝招展是一點也不為過,杜雲錦看得眼花撩亂了,有的是粉色身影、有的是淺紫色衣裙、有的是桃紅色繡花上衫搭配嫩黃湘裙、有的是杏花紅褙子配薑黃色比甲,也有一身素白的寡婦裝……五顏六色,色彩繽紛,顏色之豐富比滿園的花兒還鮮豔,叫人目不暇給,再搭配上滿頭的珠釵銀鈿,那閃燦燦的光亮更為炫目。
杜雲錦想着,被圍在中間的男人實在太可憐了,那一陣燻死人的脂粉香氣就夠嗆人了。
思及此,她不禁笑出聲,帶了點看戲的幸災樂禍。
驟地,兩道冷光直射而來。
她……呃!似乎有些笑得太大聲了。
「爺,你回府了,奴婢給你寬寬衣袍,讓你舒坦舒坦,別給束着了,氣息不順……」
「大少爺,你累不累?奴婢熬了蓮子香菇雞粥,就擺在屋子裏,給你補補身子。」
「大少爺到奴婢屋裏歇腳吧,奴婢的手勁大,捏捏手腳和肩頸還行,大少爺總説奴婢手巧,捏的力道最令你滿意……」
「大少爺,奴婢備了熱湯,你先泡個澡好洗去一身疲乏,奴婢心疼你呀!瞧你又瘦了……」
瘦了?
一早出門,過了晌午即歸,大半天的光景能瘦到哪去?這般誇張的話語着惹人發笑,但是這一羣爭奇鬥妍的女人沒有一個人笑,反而有志一同的瞪向説這笑話的人,力表痴情不減的一擁而上,你一言,我一語地靠向男子,無不嬌媚的展露最動人的一面好博取歡心。
腳步變慢的沐昊然一臉興致盎然地看着身邊的鶯鶯燕燕,嘴邊掛着一抹似嘲似諷的笑意,每一張粉妝玉琢的嬌顏上有着他所熟悉的急切和媚笑,俗不可耐又愚蠢。
親孃早逝的他自在慣了,沒人管得動,加上祖母又護得緊,養成狂傲的性格,做事我行我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把風花雪月的情事當是一件閒來無聊的風雅,擁美無數,是青樓柳巷的常客。
不過他玩得精,玩得瘋,玩得狂,卻不見他帶回一名美嬌娘,恁是再美再媚再有風情的花魁也留不住他,鴛鴦帳裏紅被翻浪也僅是一夜春宵。
沐大少就是有本事讓一干女子為他痴迷,不求一生相伴,但求一夕貪歡。
不單他出色的容貌招人惦記,光是沐府江南首富之名就足以招來一票貪慕榮華的女子把他當財神爺供着,他一雙似笑非笑的深邃黑瞳一勾,頃刻醉倒無數女子芳心。
雖有風流之名,沐昊然的後院卻出乎想象的"乾淨",一妻一妾兩通房,並無一屋子的姨娘美姬。
他這是對正室的敬重,不把外頭招妓宿柳的髒事拉回府裏,讓身子不好的正室操勞,元配胎裏帶來的病宜靜養,不可煩心,為了讓她寬心,他不會把府外的糟心事帶回府。
而這一妻一妾兩通房,除了正室是他真心接納的,其他三人是被塞、被迫納的,他從不上心,偶爾留宿卻不過夜,她們的好與壞,不在他在意的範圍內。
因此府裏的丫鬟無不抱着希望,認為個個有機會,想上大少爺的牀只要各憑手段,讓他看上眼了,當個姨娘有何難?大少奶奶的身子由不得她多管丈夫的屋裏事,他們心有盼望沒什麼不對。
兩個通房春雪、迎喜還不是丫頭出身?一旦當了通房後,只消肚子爭氣,生出個兒子,姨娘之位還能遠嗎?
至於畏畏縮縮,看來沒大出息的杜姨娘更不是對手,她們剋扣份例,背地裏使些小伎倆折騰她,她最多咬唇流淚的關在屋裏自怨自憐,不敢向人傾吐滿腹委屈。
大户人家的僕婢慣看人眼色行事,欺善怕惡是人之常情,杜姨娘越是不吭聲他們越是無所畏懼,就算她是半個主子又如何,不受寵就是不受寵,誰會看重她?一腳踩死了倒也省事,省得多個人得伺候。
「去去去,別圍着大少爺,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妖妖嬈嬈成何體統,真把自己當成樓裏的姑娘不成?」個子小的趙春跳出來趕人,十七歲的他看起來像十五歲的少年般瘦小。
趙春是沐昊然母親陪房所出,他的娘是沐昊然的乳孃,他五歲大就跟在沐昊然身邊當小廝。
「呿!你才滾一邊去,我們和大少爺説話,有你開口的份嗎?一個奴才而已,還這麼張狂。」等她當上姨娘後,她第一個換掉這老來礙事的趙春。
本來很安分的春雪在當上沐昊然的通房後,原本偷偷愛慕他的心變大了,不時展現出想當姨娘的企圖心,好更進一步佔據他的全部,獨寵後院,因此杜姨娘的存在就變得礙眼多了。
她仗着曾是沐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有了老夫人這座大靠山,多次藉着各種由頭打壓杜雲錦,令其不爭。
「你還不是個奴婢,能比我高到哪去?你們一個兩個不幹正事的攔着大少爺,想耽擱他見大少奶奶嗎?」他趙春是大少爺的奴才,只認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當主子,其他女人……哼!他懶得理會。
一提到大少奶奶,每個人的臉上或多或少露出一絲不甘,心裏的妒恨不敢表現在面上。
「大少奶奶剛喝完藥又歇下了,爺就別去驚擾她,奴婢看大少奶奶的臉色不太好,大概昨兒個夜裏沒睡好吧!」一臉乖順的迎喜趁機往前一站,嫵媚的眼媚光流轉。
「大少奶奶的心疾又犯了?」沐昊然眉心一攏,語氣多了關注和憂心。
「是的,聽珍珠姐姐説疼了一夜,到了天亮時分才好轉一些,早上喝了兩口粥便説嘴裏無味吃不下,請大夫來看過又開了藥,服下才稍微有點精神,多吃了半碗白果魚片粥。」
迎喜打聽得一清二楚,銀子沒少使過,一座院子裏總有幾個貪財的願意為她辦事。
「你倒是有心了,時時不忘關心大少奶奶的身子。」沐昊然笑着以指勾起她纖美的下顎,輕輕撫摸。
粉頰一紅,她羞怯地含羞帶媚,抬眸一睞,「那是奴婢應該做的事,能為大少爺分憂是奴婢的福氣……啊!」
「分憂?」沐昊然長指一扣,捏得用力,笑不達眼地湊近她,聲音裏冷意逼人,「不要把手伸得太長,我可不喜歡自以為是的人,尤其是自作聰明,其實愚不可及,聽懂了嗎?」
「大少爺……」疼得眼眶泛淚的迎喜仍努力裝出目眶噙淚的柔弱樣,極力掩住眼底的驚亂。
大少爺不可能知道她收買灶上的陳婆子,她要鎮定,要表現得若無其事,不能自亂陣腳。
「離大少奶奶遠一點,不要整天無所事事的在清雨閣附近探頭探腦,那裏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以她的身分還不夠玷污那份清淨,他能容她一時,容不得她一世。
「奴婢從無妄想……」動着年頭的是夫人。
迎喜説的是實話,她知道這世上除了老夫人外,大少爺唯一在意的就是身處清雨閣的大少奶奶,即使大少奶奶體弱多病,纏綿病榻,無力肩負起為人妻、為人媳的重責大任,但在大少爺的心中,她依然是不可取代的心頭寶。
不見得有多深情厚愛,卻是旁人難以介入的,誰敢對大少奶奶有一絲不敬,無疑是自取滅亡,大少爺對大少奶奶的敬重有目共睹,更別提他們之間密不可分的表姐弟之情。
「我也不會讓你有妄想,你……」
驀地,沐昊然淡然的眼神轉為鋭利,掃向一旁的樹叢後。
是一道笑聲引起他的注意。
他鋭利的眸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一道隱隱約約的杏色身影藏不住,見到他居然不起身相迎。
在他的後院有人膽敢無視他?
看到主子快發怒的神色,機伶的趙春順着沐昊然的視線側看一眼,心下有數地揚聲一喝,「樹後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