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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通房來找碴

    「我讓你查的事你查到了沒?大少奶奶的陪嫁莊子裏有沒有茶莊,趙家那些人在茶行方面能出多少人手幫忙?」一個一個都得讓她操心,她要到幾時才能安下心來當老太太享清福?

    賈氏不擔心兒子布行的生意,有她孃家的關照,成不了大器也能平平順順,至少不會大起大落的虧損,穩定的守成也好過敗光家產,有她在一旁盯着,出不了大亂子。

    她比較拿捏不準的是那個來討債的浪蕩子,丈夫元配的孃家是南來北往的茶商,繼子又娶了趙家主事者的嫡女為妻,女婿是半子又是親外甥,趙家説什麼也不會袖手旁觀。

    明擺着是互蒙其利,怎麼可能不幫扶一下?外甥若壯大,母家才有利可圖,魚幫水、水幫魚,再笨的人也看得出。

    而今她該想什麼對策應付呢?讓那小兩口生齟齬、反目成仇,再也不同心……嗯!真是好主意,她真佩服自個兒的足智多謀,腦子一轉,再難的問題也迎刃而解。

    「夫人,奴婢照你的吩咐行事,每日風雨無阻的前往清雨閣請安,連守門的婆子都被我感動了,天冷會端薑湯給我暖暖胃,天氣熱了也會遞碗涼茶來……」挑順耳的迷湯灌總沒錯吧!

    每日嗎?

    那只有天曉得了,摻水的大話人人説得。

    「我要聽的不是這些,換個詞,不要讓我後悔一番苦心付諸流水。」敢在她面前打馬虎眼,簡直是燕子離巢,飛遠了,當她手慈心軟,不會下狠手整治背主反骨的奴才。

    穿着藕荷色銀絲暗紋褙子的鳳眸女子輕輕一福身,「不是奴婢不懂事,辜負了夫人,實在是奴婢有口難言,大少奶奶在病中不見客,奴婢的身分低賤,哪能説見就見?」

    她語中迂迴的暗示,自己不過是小小的通房,本來就人微言輕,在人前的地位還不如一個得力的大丫頭,誰瞧她不順眼就能踩她一腳,看人臉色的她其實過得很苦。

    可是,她若由通房升為妾,那就不一樣了,好歹能賣賣面子説兩句話,套點房裏話。

    「迎喜,心不要太大,我能把你送到大少爺身邊,也能讓你無聲無息的消失,別仗着一點小聰明兩面討好,該給你的我不會虧待你。」她那點小伎倆還不夠瞧。

    表面乖順的迎喜慣於迎合,她眼眶一紅的跪在賈氏腳旁,力道適中的槌腳示好。

    「奴婢不敢,奴婢説的是實心話呀!夫人的大事奴婢時時謹記在心,哪敢或忘,杜姨娘她……」她話説一半留一半,吊人胃口。

    「杜姨娘?」賈氏回想着繼子後院的女人,竟想不起杜姨娘是何面貌,那張老是哭哭啼啼的臉孔十分模糊。

    杜姨娘在她心中是無足輕重的小沙粒,可有可無,犯不着費心去惦記,她早晚會死在妻妾的爭鬥下。

    「自從杜姨娘大病一場後,或許大少奶奶惺惺相惜,三天兩頭就讓人傳杜姨娘到清雨閣,還不時送些布料、首飾給她,叫人看了好不眼紅。」

    如果她也是姨娘的話,哪有杜姨娘出頭的一天,杜姨娘不過仗着姨娘這身分多了點好處罷了。

    迎喜話語酸溜溜的,不無加油添醋,把杜雲錦推向風口浪尖,好迴避她辦事不力的事實。

    有個替死鬼好推她又何必客氣?人不自私那就是神了,而她道行還不夠,只能當個推波助瀾的小人。

    「你是説她和大少奶奶交好?」也許她能搭上杜姨娘這條線,使其為己所用,賈氏暗自盤算着。

    「交不交好奴婢並不知情,可是每回杜姨娘從清雨閣走出來,總是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線,和那個傻氣的丫頭翠花有説有笑的回到遺花院。」

    不要怪我,杜姨娘,誰讓你把姐妹們的好運全佔了,讓人很想尋你的晦氣。

    陷人於水火之中,得利的自是她迎喜。

    「迎喜。」賈氏若有所思的撫摸迎喜媚中帶俏的勾魂媚眼,細狹的鳳眸眼梢往上勾,如此媚態怎會捉不住男人的心?

    「是的,夫人。」她眸子低垂,狀似温順。

    「想辦法拉攏杜姨娘,讓她去探探大少奶奶的底。」

    茶商趙家不得不防,即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她都不允許趙雁如生的賤種上位,江南首富沐府日後的當家只能是她兒子。

    活着的時候爭寵愛,死了爭口氣,她賈清琴的容貌和才情絕不輸任何人,一個死人憑什麼跟她爭?

    賈氏到現在還怨恨已逝的趙雁如,因為她不管再怎麼爭,又偏房扶正了,在元配夫人靈前她還是得行妾禮,年年過年的家族祭祖行三叩禮,奉趙氏為正室夫人。

    迎喜故作為難地遲疑了一下,「可是她不太和我們這些通房往來,每每把屋子鎖得死緊,想和她聊幾句都不得其門而入,只有大少爺去踹門才肯打開。」

    聞言,賈氏鋭利的眼一眯,「大少爺踹門?」

    「是呀!身為姨娘就是比我們嬌貴,連見了大少爺都敢擺譜,換成我們哪敢給大少爺臉色看,還不歡天喜地的迎上前,眉開眼笑的伺候。」賤人賤命,通房本就低人一等。

    迎喜不放過任何機會拿杜姨娘當槍使,明裏暗裏透露杜姨娘仗着姨娘身分才能和大少爺好上了,如果她也是姨娘,憑她勾引人的本事,哪還有杜姨娘説話的分?早踢到牆角淚汪汪了。

    「用不着酸言酸語的,若是你也有能耐勾得男人為你神魂顛倒,抬舉為姨娘還是個事嗎?一句話就能讓你得償所願。」一抹譏色閃過賈氏眼底,她樂呵呵地賞人甜棗。

    喜出望外的迎喜連連磕了好幾個響頭,「謝謝夫人、謝謝夫人,奴婢一定盡心盡力地為夫人做事。,絕不怠慢。」

    「起來吧!別把如花似玉的臉蛋給磕傷了,回頭你家大少爺心疼地找我算賬,我可是不認的。」

    這丫頭還有利用的地方,暫時留着她,女人若沒有嬌美容顏什麼也做不了,風流之人皆重色。

    桃腮一紅,她羞答答地低下頭。「夫人取消奴婢。」

    「不過……」賈氏一句「不過」,讓迎喜的心口跳了一下。「要是你沒辦好我要你做的事,你也是伺候過我的人,該死的人有何下場,我不希望你是其中之一。」

    迎喜手指發涼的一頷首,粉頰的血色淡了些,她暗暗警惕着自己不能出錯,要想在後院立足,她不得不使手段了,否則死的會是她。

    淺笑的鳳眸迸出陰狠。

    「哎呀!雲錦妹妹,大少爺「又」送了你什麼好東西?是拳頭大的東珠呢,還是鑲滿寶石的珠釵?趕緊拿出來炫耀炫耀,讓姐妹們瞅瞅、開開眼界,別藏私了。」

    一開院門,不請自來的鶯鶯燕燕蜂擁而至,不等人拒絕的裝親熱、套交情,一副「我跟你很熟」的樣子,逼得人家不得不盛情款待,笑到臉發僵也要讓人賓至如歸。

    其實杜雲錦也很為難,她根本不想和這羣不懷好意的女人來往,她不用腦袋想也知曉她們是來找麻煩的,合羣體之力將她鬥垮了,其中的領頭人就有機會上位了。

    她不是息事寧人,忍一時之氣裝縮頭烏龜,而是她覺得沒必要,因為她遲早會離開沐府,與人鬥氣有什麼意思?

    自始至終,她從未當沐府是可以安穩避風雨的家,也乜嘢一絲認同感,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丫頭也好,或是和她不同心、私底下嘲笑她不會做人的守門婆子,她一律當成和自己不相干的人,也不會刻意去關注,由着她們蹬鼻子上臉,自以為是的奴大欺主。

    所以服侍她的大丫頭一直只有翠花一個人,即使姨娘的分例是四名大丫頭,她照樣婉拒大少奶奶的厚待。

    不過大少奶奶的個性和她的好友關養真很像,兩人一交談便有「蒼茫天地間,唯她是知交」的感覺,非常合得來,常常話匣子一打開就聊到忘我,把旁人都給忘了。

    若有一天她走了,相信最割捨不下的是對人温和的大少奶奶,朋友不用多,她懂你就好。

    「你們擠什麼擠?沒瞧見我家姨娘被你家擠得快踹不過氣了嗎?你們想趁機害死姨娘是不是?」翠花衝破重圍,一心護主的將陷在人羣的主子給救出來。

    啊!多美好的空氣,她差一點被劣質脂粉味嗆死。杜雲錦大大的喘口氣,以嘉獎的眼神看了忠心的丫頭一眼。

    「你是什麼東西,有我們在的地方由得你開口嗎?賤丫頭還不推開。」仗着是沐老夫人給的人,越來越不肯認份的春雪倨傲地推了翠花一把,尖細的下巴高高抬起。

    「我是丫頭你還不是丫頭,我主子也是你主子,我們平平是丫頭,你憑什麼對我大呼小叫,嚇到了我們姨娘你擔得起嗎?」翠花平得像木板的胸脯往前一挺,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

    説得好,不愧她時不時灌輸「女兒當自強」的觀念,丫頭也是人,沒有誰高誰低,自個兒底氣足了,誰還敢低看一眼?

    兇人怕惡人,惡的怕不要命的,心一橫,把命豁出去了,就是千兵萬馬也不敵。

    一臉淺笑的杜雲錦坐到角落裏剝着栗子殼,十分悠閒的作壁上觀,不時做「技術性觀摩」,女人吵架也是一門學問。

    「你……你好個沒皮沒臉的臭丫頭,竟敢指着我的鼻頭羞辱,我可是老夫人指給大少爺的通房丫頭,不是你能指手劃腳的,亂了規矩要亂棒打死。」她春雪何時受過這樣的氣,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翠花是仗了誰的勢?

    後院的女人有分得寵和不得寵兩種,春雪是沐老夫人給的,所以介於兩者之間,既不特別受寵,也不至於受冷落,沐昊然心血來潮時也會召她侍寢幾回,一完事就讓她離開。

    其實後院的女人差不多是這種情形,到目前為止還沒人能獲得專寵,沐昊然的風流主要是對外面的女人,養在後院的反而不怎麼重視,一個月兩三回已是極大的恩寵。

    只是人人有機會的平衡被打破了,大少爺居然連着大半個月沒找她或迎喜,還勤跑遺花院,把一干女人看得心肝直疼。

    雨露均霑時沒怨言,大家都一樣,想要上位是各憑本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誰也不必怨誰。

    可是人不來了,或者説不找她們,偏偏往某人的屋子鑽,那事態就嚴重了,哪能不理不睬地忍其發展?

    有人鼓動了,剛好她們也想上門尋釁,那麼就一起來吧!人多勢眾好欺人,姐妹們合起來下馬威。

    「你才沒規矩呢!動不動就搬出老夫人,你這是打老夫人的臉,難道是老夫人叫你來遺花院鬧事不成?」

    人是講道理的,行得正、坐得端,她才不……不怕老夫人。

    翠花的心裏還是有點怕的,老夫人是何等威嚴呀!眼皮動一動就叫人心驚膽顫了,哪敢有一句不敬?

    不過她始終認定的主子只有一個,就是杜雲錦,雖然主子生了一場病後變得有點奇怪,可她一如往常地挺身相護,主子好便是她好,誰欺負主子也就是欺負她,不護不行。

    「什……什麼鬧事,姐妹們是想瞧瞧雲錦妹妹好不好,不就受了風寒,瞧她都瘦了。」

    氣弱的春雪口不對心,捏着嗓門的嬌笑中夾雜着酸味,話裏話外極盡嘲諷。

    受了風寒,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啊!她們的這份關心可真可笑!「什麼雲錦妹妹,你懂不懂規矩,要稱杜姨娘,一個通房丫頭也敢喊姨娘妹妹,你的尊卑之分的規矩都穴道狗肚子裏了呀!我家姨娘是主子,你見到主子居然不行禮,可見老夫人沒把你教好。」其實老夫人這塊大招牌也挺好用的。

    「你……你……」春雪被翠花堵得説不出話來,滿腔火氣呀!臉色鐵青得似要吃人。

    「喂,自家人鬧什麼鬧?不就一個院子的好姐妹,別把情分吵薄了,一人少説一句和和樂樂的,讓外人看了笑話可不好。」嬌嫩的嗓音清清脆脆,帶着江南女子的軟糯。

    適時出聲的迎喜打着圓場,兩邊不得罪地説起好話,暫時平息了一場紛爭,讓兩方熄火。

    「雲錦妹妹……啊!瞧我這嘴笨的,應該是稱呼你一聲杜姨娘,雖然有先來後到之分,姐妹們的確比你更早服侍大少爺,不過規矩不可廢,奴婢給你行禮了。」她半屈着身,一福禮,窈窕的姿態嬌媚無比。

    以為杜雲錦是軟柿子的迎喜原本是做做樣子行禮,她心裏想着膽小怕事的杜姨娘哪敢受她的禮,還不 叫她快快起身,驚慌失措地賠禮,到時誰尊誰卑一目瞭然,她全給了面子,也給杜雲錦一記悶棍。

    殊不知她的腰彎了老半天,卻遲遲不見杜雲錦來攙扶,忍不住麪皮燒紅的抬眸一瞧,這一瞅眼,她差點把銀牙咬碎了。

    人家根本理都不理她,十分專注的剝着栗子,疊成小山狀的栗肉圓圓胖胖的,好像小了幾號的包子。

    「杜、姨、娘————」迎喜臉色微黑的低喚。

    從不認為自己是妾的杜雲錦對「杜姨娘」的稱謂全然無感,要不是翠花過來拉了拉她的衣袖,她還真不曉得人家喊的是她。

    「你彎着腰做什麼,不累嗎?」嘖,高難度的動作,換成是她準扭到腰,跌個四腳朝天。

    迎喜眼中的怒火一閃而過,轉眼笑顏如花,她緩緩直起身子,細腰扭擺地往前走了兩步。

    「奴婢是來向你問安呀!」

    「問安?」她確定沒説錯,不是來尋仇的?

    「是呀!杜姨娘鮮少和奴婢們打交道,總是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奴婢們看得很是心疼,因此才來串串門子,讓你別老是悶在屋裏。」她説得合情合理,看似真情實意,可是一雙不安分的眸子老往內室飄。

    杜雲錦發覺了,不禁覺得好笑,怎麼,她以為裏頭有什麼寶貝嗎?

    不知是否有大少奶奶的好意,沐昊然讓人送了不少東西到遺花院,大包小包的引人側目,可全是尋常物件,像是衣料、鋪蓋等等,不貴重但合乎心意,大大地改善她們主僕倆的生活品質,也獲得她們的感激。

    可旁人不知道呀,東西送來時是用花布包着,沒打開前誰也不曉得是何物,後院的女人只看見一樣又一樣的「大禮」送進遺花院,扎眼的叫人咬牙切齒、心有不甘。

    「你有心了,我只是好靜,人懶又不愛説話,偶爾看看書打發時間。」順便搗鼓些吃食。

    「你都看什麼書?」以為找到話題的迎喜十分熱切。

    「《如何當個後宅女子》、《管理女人的不二法門》、《後院女人風雲》、《來,把長袍脱了》,諸如此類的書籍。」她説得煞有其事,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迎喜的臉像被雷打了似,一臉焦色。

    「有……咳!咳!有這樣的書嗎?我怎麼沒聽過。」

    「因為我打算自己寫。」以她的親身經歷。

    「……」

    這叫話不投機半句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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