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嶽泰山奇峯突起於泰安城以北,雄偉磅礴,氣勢雄壯,“登泰山而小天下”這句話,只要是登臨過泰山的人,當知其言不誣。
這年元宵節,正好趕上一場大雪,六出齊飛,滿山瓊瑤,一夜之間,東嶽泰山成了琉璃世界。
晨起,大雪雖停,陰霾仍在,寒風凜冽,滴水成冰,在如此雪止之時,泰安城裏幾乎是家家閉產,納福圍爐,誰還願意在外面挨凍?可是不然,從泰安前往東嶽泰山的路上,三五成羣,三三兩兩,為這條道路點綴了平時罕有的熱鬧。
少時,泰山登山道路上,人影亂閃,積雪紛飛,一個個都像點水蜻蜓一樣,沿途微沾而起,向山上急馳狂奔。
山行愈來愈高,道路愈來愈險,慢説此時大雪盈尺,險夷不分,就是在平日舉步之間,隨時有失足萬丈深壑的危險。這些登山的人,漸漸地分出功夫的高低來了,有的人仍然是疾起疾落,電射雷奔,但是,有的人卻不得不自己衡量,小心翼翼,緩下身形,慢慢地向上攀登。
這時候,突然一陣吆喝,一乘軟轎,上面坐着一位白髮如銀的老婆婆,閉着眼睛,躺在軟轎裏,睡成一團,軟轎旁邊插着一根枴杖,那龍頭之上,懸掛着兩片亮晶晶的鐵片,此刻發出叮叮噹噹脆亮的聲音。
抬軟轎的是兩個壯漢,一身黑色短衫短褲,腳登草鞋,在積雪之上,奔跑如飛。軟轎後面跟着一個身穿白色長衫的年輕人,步履輕盈,行動飄逸,這種天氣,穿着一身單薄的長衫,絲毫也看不出有寒冷之意。
使人奇怪的,這位年輕人臉如黃臘,枯乾死板,分明是蒙着一層人皮面具,掩住了他原來的真面目。
這一人一轎飛快掠過途中行人,在那尺餘深的積雪上,也不過才印下淺淺的幾個腳印子,功力驚人,使人側目。
有人驚訝地問道:“這轎內的老婆婆是誰?抬轎子的人,輕功都是這樣了得,這老婆婆想必更是不凡!”
旁邊有人識得的便接着説道:“連她你都不認識,你還到泰山玉皇頂上來湊熱鬧?即使你沒有見過,難道你也沒有聽説過‘羊姥姥’的大名麼?”
“羊姥姥”的大名,立即震驚了另一個人,不覺脱口叫道:“啊呀!她就是傳説中‘三長兩短’的羊姥姥,她今天一來,泰山玉皇頂上又有好戲看了。看來今天我們這趟泰山之行,跑得不冤,看到一場熱鬧。”
旁邊又有人問道:“軟轎後面跟的那個年輕人,功力非常不得了,不曉他又是什麼人?傳説中的羊姥姥是不傳門人的,這年輕人是誰呢?”
大家一路上打着啞謎,不消多久工夫,便到了玉皇頂。
這是一場非常奇怪的集會,也是一場難得一見的盛會。
玉皇頂的附近,凡是能站人的地方,都三三兩兩站了各形各色的人,大家真正是“不約而來”,甚而至於有遠從迢迢千里之外趕到此地,但是,截至目前為止,來的都是與事無關之人,當事人卻一個也沒有露面,玉皇頂上那一塊小小的平地,仍舊是空蕩蕩,靜悄悄,沒有一個人影。
站在一塊懸巖上的武當派玉虛子,他正手拈着頷下長髯,含着微笑説道:“史大俠!只怕今天這事,我們要白跑一趟了。”
華山派神劍追風史元龍微微一皺眉頭,眼光向對面玉皇頂上掃視了一下,搖搖頭説道:“道兄休要性急,那安武陽也是叫得響的人物,他在半年以前在武陽山莊所説的話,天下羣雄言猶在耳,他怎好爽約不來?如果那位姓夏的年輕人,果真是有一天二地之恨,他更是非來不可。”
話尚未説完,就聽到對面不遠有人冷呵呵地説道:“武當華山兩派今天竟聯袂而來,看來存心不善,不過,今天這場合能人太多,兩位若要不知高低,只怕就要自取其辱。”
玉虛子臉色一沉,眼光盯在對面石壁上,只見有一個老頭,翹着一個山羊鬍須的下巴,一臉冷淡的笑容,看來叫人難堪。
玉虛子是武當派當代掌門人的大師兄,功力極高,劍術精絕,為人修養也還不錯,他宣了一聲“無量佛”,沉聲説道:“原來是段老施主!貧道今日幸會。段老施主,方才所説的話,貧道不解,貧道今日與史大俠齊來泰山,只是由於半年以前在武陽山莊……”
對面那蓄有山羊鬍子的小老頭,立即又是冷呵呵地笑道:“玉虛子!出家人不打誑語,你今天為何要對老朽説假話?當年武陽山莊安武陽弄的把戲,老朽也在當場,豈有不知內情之理。老實説,今天來到這泰山玉皇頂上的人,包括老朽和你玉虛子在內,誰又不是為了‘五陽秘笈’而來?”
玉虛子勃然説道:“段一玄!你不能以己之心度人……”
段一玄笑道:“當初安武陽誤露一招‘五陽霹靂掌’的功力,因此,這位姓夏的小子與安武陽的爭執,大家都自然地會聯想到是為了這部奇書,這已經不是一件秘密,你這位武當派的大道長,又何必如此欲蓋彌彰。”
段一玄這老頭子話説得很是尖刻,當時説得玉虛子幾乎是啞口無言,但是,這位武當派的高手,心機很快,立即閃電一轉,朗聲説道:“段一玄!你以己之心,衡量他人,謬之毫釐,誤之何止千里?不錯!誠如你方才所説的,安武陽和那位姓夏的年輕朋友,是為了‘五陽秘笈’之爭,已成為不宣之秘!但是,貧道今日此來,並非為了‘五陽秘笈’,而是為了要會這位姓夏的朋友。”
段一玄哦了一聲很奇怪地問道:“你們是來助拳的麼?”
玉虛子這時候嚴肅地説道:“姓夏的年輕朋友既然為‘五陽秘笈’與安武陽相爭,他一定是昔日藍衫客的後代門人,所以……”
段一玄突然鼓掌呵呵笑道:“對了!你們這些擅長使劍的門派,曾經吃過藍衫客的虧,今天要在他的門人身上撈回面子。嗯!你辯得很好!老朽今天倒要看看你如何鬥他!喏!瞧他已經來了。”
隨着他伸手一指,周圍的人都不約而同轉身看去。
果然,遠遠地山下來了一人。
這個人來得極快,只見他在那一片晶瑩的積雪之上,如同一點流星,向山上電射而來。
有人眼快,立即分辯出來人是誰,便脱口叫道:“那不是武陽山莊和安武陽面約今天之會的姓夏的那小子麼?看他這一身輕功,分明是來者不善。”
沒有經過多久,夏心寧便在眾目睽睽之下,以閃電飄風的身形,掠過眾人眼前,突然以孤鶴振翅的架式,一仰身,曳衣一拔,沖天而起四丈多高,然後又以“列子御風”的姿態,悠悠的飄下,落到玉皇頂上一塊積雪的石頭上,周圍立即響起一陣彩聲。
就憑這一手輕功,在場的各家高手,已經有不少人自忖不如,同時也使得在場的人,大家心裏都在暗暗估量:“看來今天這一場拚鬥,一定是驚天動地,亙古未聞。”
夏心寧沒有在意周圍的彩聲,他昂起頭先向四周回顧一遍,然後朗聲説道:“半年之前,當着天下羣雄,面約安武陽今天在此將一筆舊賬作一了斷,夏心寧如期赴約,但不知安武陽現在何處?”
山高雪厚,如此朗聲叱喝,頓時迴音如潮,積雪亂飛,但是,玉皇頂上除了四周看熱鬧的人面面相覷之外,哪裏看得見安武陽的蹤影?
夏心寧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此時又悔又怒,熱血沸騰,不覺厲聲叱道:“安武陽也不是少名缺姓的人,為何如此臨事畏怯?”
他説了這兩句話之後,又轉身向四周拱拱手説道:“在場的各位武林同道江湖前輩,有哪位與安武陽相熟,請便中代傳一言,就説我夏心寧在泰山玉皇頂上,當着天下羣雄,給安武陽帶去口信,他雖然今天畏死不來赴約,但是天下之大,只怕沒有地方可以讓他安穩地躲過一生,叫他好好地引頸受戮。”
夏心寧這幾句話,如此鏗鏘説來,十分氣壯,但是,當他剛剛説完話,就聽到有人冷冷地嗤笑了一聲,異常刺耳。
夏心寧順着聲音看去,只見一位小老頭,翹着一把山羊鬍子,兩眼翻着朝天,臉上掛着一絲淡淡的笑容。夏心寧還沒有説話,只聽得武當派的玉虛子在一旁冷冷地説道:“段一玄!看你這種表情,是要替安武陽捎去口信麼?”
夏心寧一聽“段一玄”三個字,心裏微微地一震,他彷彿聽到有人説過,武林之中,最會玩弄奸詐的人,就是尖嘴狐狸段一玄。這老狐狸今天來到此地,也不知他要出什麼刁壞的詭計。
夏心寧想到這裏,眼睛不覺又朝那個小老頭看去,正好碰上他那一雙骨碌碌的小眼睛,正朝着這邊看過來,他一觸及夏心寧的眼神,突然一仰頭,咯咯地像梟鳥一樣怪笑起來。他沒有理會夏心寧,只顧掉頭對玉虛子笑嘿嘿地説道:“老道!你這句話可真説中了!我段老頭既沒有驚人的本領想染指‘五陽秘笈’,也沒有興趣老遠來瞧熱鬧,我今天來到這裏,正是為了捎口信而來的。”
他説到這裏,詭譎地笑了一笑,接着説道:“不過,我這個口信不是捎給安武陽,而是捎給這位大言不慚的夏老弟!”
夏心寧頓時臉色一沉,厲聲問道:“段一玄!我夏心寧與你毫無過節,請你休要如此惡意傷人!”
這位尖嘴狐狸段一玄哈了一聲,眯着眼睛,回過頭來説道:“夏老弟!你暫時不要冒火,我説你大言不慚,是有根據的!方才你揚言要追索安武陽的性命,其實安武陽早已來到了玉皇頂上,你自己眼力不靈,看事不明,還妄自説人家臨事畏懼,豈不是大言不慚?”
夏心寧怒叱喝道:“段一玄!……”
段一玄搖着雙手説道:“夏朋友!你休要對我段老頭生氣,老朽年老力衰,經不起你一掌,有本事你儘管去找安武陽拼命,犯不着跟我段老頭瞪眼。”
夏心寧被段一玄這樣一逗,無名火起,心神不寧,但是,他警覺立生,頓時收斂住浮躁的心神,沉着地説道:“段老兄!既然承你看得起我夏心寧,等我和安武陽了斷一樁舊帳之後,再來向尊駕請教!”
段一玄突然呵呵地大聲笑道:“安老兒!你打個招呼吧!免得大家找不到你,盡找我出氣。”
夏心寧一聽之下,為之大驚,敢情安武陽已經早已來到了玉皇頂上?果然是這樣,他是有意如此先挫一下夏心寧鋭氣,讓他在氣勢上拔得頭籌,那麼夏心寧此來的一切情形,都是在他的算計之中了。
夏心寧在如此一驚之餘,心裏也在暗暗地奇怪:“我一路上山之時,早已將玉皇頂的四周看個仔細,根本沒有發現安武陽的蹤跡,這老兒究竟藏在何處?莫不是段一玄有意逗我冤枉麼?”
他儘管心裏有些驚訝,但是在表面上,仍然是不動聲色,正準備旋轉一個回身再向四周仔細地察看一遍,忽然聽到安武陽的聲音,來自左側,是那樣安祥與沉着,並且還打着響亮的哈哈説道:“夏朋友!半年之前,老朽與夏朋友在武陽山莊訂下今日之約,老朽縱然不濟,也還不至如此不守信諾,只是夏朋友來時,老朽來不及先打招呼,以致夏朋友誤以失約畏怯相責,真叫老朽有口難辯。”
夏心寧一聽,敢情是這兩個老狐狸串通搗鬼,這樣反擊一招,好不厲害,而且,安武陽這樣心平氣和地説來,儼然還是當年受人崇敬的安老爺子,明明是先在聲勢上爭取同情,陷夏心寧於孤立無援的困境。
夏心寧洞悉其奸之後,反倒穩下心情,順着聲音看去,眼光一掃之下,不由地一怔。
只見玉皇頂的左側,有一堵削陡的石壁,高約十餘丈,寸草不生,遍是苔痕,安武陽不知如何在那石壁之上,鑿了一個石縫,人正好貼着石縫站在上面,離下面約有七八丈高,誰會想到在那樣削陡的石壁之上,站着有人?
安武陽看到夏心寧轉過身來之後,他向夏心寧揮揮手説道:“夏朋友!請你稍安毋躁,老朽先向各位武林朋友交待幾句話,好在今天玉皇頂上彼此一定有一個了結,相信夏朋友不會急在此一時。”
夏心寧這時候才知道自己一切,都已經落入安武陽這老狐狸的算計之中,自己如果不小心從事,今天這一會,後果不堪想像。
他站在那裏點點頭説道:“有話請説,夏心寧一定等你説完所有想講的話,然後才與你算賬!”
安武陽笑呵呵地連聲道好,然後他向四周慢慢地看了一圈,緩緩地説道:“半年之前,老朽與這位夏朋友訂約,只是為了彼此之間一點私事,沒有料到居然會驚動各家高人羣集此間,老朽深覺榮寵有加,謹此致謝。”
安武陽抱拳一個羅圈揖,隨着突然臉色一沉,接着説道:“老朽與這位夏朋友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説起來千言萬語,但是,長話短説,一句話關鍵之所在,就是由於這本武林奇書‘五陽秘笈’而起。”
他説此話時,隨手一指,只見在他所站的石壁上,突然彈起一根細竹杆,想必是他事先綁好在石壁之上,這時候他指風一彈,截斷繩索,讓這根竹杆彈將起來。
這根竹杆上,正吊着一本薄薄的書,遠遠地看去,眼力好的人,可以看出“五陽秘笈”四個字。
安武陽這幾句話,就像是一滴水滴到沸油鍋裏一樣,立即引起玉皇頂上一陣騷動,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將眼光集中到那根竹竿子上端,所吊的那本“五陽秘笈”上。
大家都在估量着,這本“五陽秘笈”此刻吊在半空中,離下面約有七八丈高,還沒有人能有這份能耐去凌空摘下來。
如果要用暗器削斷竹杆,“五陽秘笈”又會掉到石壁之下,下面正有一個斷壑深有千尋,黑不見底。
要不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恐怕安武陽如此一説,立即就會引起一場混亂的拚鬥。
安武陽就像釣魚一樣,用魚餌來誘引魚兒上鈎,他用“五陽秘笈”釣起大家貪婪之心以後,微微地笑着説道:“老朽在赴約之前,曾經思之再三,既然彼此是為了‘五陽秘笈’,自然就應該拿‘五陽秘笈’來作一個了斷。但是……”
他略略地頓了一下,又接着説下去:“誰人沒有三朋四友?萬一在爭奪‘五陽秘笈’之時,有人從中幫忙,豈不有失公平?所以老朽想了這樣一個公平的辦法,一來可以免得有人幫忙,二來彼此只要在手底下見到功夫,不致釀成流血橫屍的悽慘局面,老朽半年之前即已準備封劍歸隱,當然不願在泰山之上,出手傷人,除非被逼不得已,自然另當別論。”
夏心寧此時毫不辯駁,只站在那裏冷冷地發笑。
安武陽説完這一段話之後,他又隨手彈出兩道指風,只見在他所站的石縫之上,彈出一根長達三四尺的竹竿,隔着“五陽秘笈”另外還有一根竹竿,也從石壁上彈出,兩根竹竿不知安武陽是怎樣插進石壁上去的,一併排隔着七八尺,顫巍巍地在那裏抖動。
四周的眼光都集中在安武陽的身上,安武陽卻是那麼從容,向四周點着頭説道:“這兩根竹竿是老朽用了一點巧勁插進石壁之中,老朽插竿之意,就是要請夏朋友也到這石壁上來,彼此雙方都吊在這竹竿之上,來爭奪當中這本武林奇書。誰有本領搶下這本書,這本‘五陽秘笈’就歸誰所有。”
夏心寧這時候忍不住發話説道:“安武陽!你一廂情願,想得多麼輕鬆。”
安武陽點頭説道:“等到‘五陽秘笈’決定誰屬之後,我們有話再慢慢地説,你夏朋友不會無故撤退陣腳,老朽安武陽也不是臨陣畏縮之人,當着天下羣雄在場,誰是誰非,是恩是仇,還怕説不明白麼?”
安武陽自從在石壁上現身之後,一直是非常和氣有禮,沒有絲毫火氣,處處都在表現今天泰山之會,他完全是被迫而來,如今又以息事寧人的姿態出現,博得不少人的同情。
但是,安武陽的心計尚不止於此,他説完一段話,故作謙虛地向四周問道:“但不知各位武林同道,江湖好友,對於老朽方才所説的比武奪書之事,有何高見?老朽洗耳恭聽。”
安武陽把今天的泰山之約,完全轉變而為比武奪書之會,將所有的來人,都吸引到這本“五陽秘笈”之上,這點用心狠毒已極,而這點用心又只有夏心寧才能知道。但是,夏心寧思之再三,他不想在目前揭穿他,正如安武陽自己所説的,他也逃不了,有話回頭不怕説不清。
安武陽剛剛説完這些話,一聲“無量佛”聲沉音重,回聲四起,玉虛子站在那裏朗聲説道:“安老莊主與這位朋友有何過節,與我們這些旁觀者,毫無關聯,安老莊主與這位朋友將如何較量高低,我們旁觀者更無由置喙,不過,貧道倒有一點淺見,願意提供於兩位之前,但不知兩位可能一聽!”
安武陽呵呵地笑道:“玉虛道長為當今武林德高望重之人,有何高見,老朽焉有不聽之理?就是這位夏朋友也不會無端拒絕。”
玉虛子點點頭説道:“貧道以為,我等前來旁觀的人,有的是遠從千里之外,迎風冒雪趕來,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由於‘五陽秘笈’這本奇書所吸引。將來不論兩位是何人奪得這本奇書,請他將這本秘笈,容我們這旁觀之人稍作瀏覽,也算沒有白跑一趟,貧道這點意見,兩位以為如何?”
安武陽立即呵呵笑道:“玉虛道長所説的話,無一不在情理之中,老朽絕對遵命。”
玉虛子微微笑道:“如此多謝安老莊主!”
他轉面又向夏心寧問道:“夏朋友!你的意下如何?”
夏心寧轉過臉來,淡淡地對玉虛子笑了一下,霍然將頭一掉,只見他一挺身腰,直如沖天而起的大鶴,帶起一陣輕微衣帶飄風的聲音,向對面石壁上躍去。
夏心寧這一個“孤雁驚更”的身式,一衝而起,拔起三丈七八,他又趁餘力未衰之際,長吸一口氣,踢腿振臂,昂頭挺腰,半空中展開“八步登空”雲梯縱的絕頂輕功,又上衝兩丈有餘。
人在半空中,毫無憑藉地接力再起,那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夏心寧如此輕易使來,玉皇頂上四周,又不知興起多少無聲的讚賞。
夏心寧如此衝上六丈多高,探手一拔肩頭長劍,只見白芒一閃,喀嚓一聲,右手執劍插進石壁,借勁使力,二次騰身,只不過是一轉眼間,夏心寧已經伸出左手,一把抓住那橫挑在頭頂上的細竹竿,吊住他的身形,就像迎風招展的酒帘一樣,在那裏悠悠地晃動。
這時候石壁下面的人,忍不住春雷也似的爆出一聲:“好身法!”
夏心寧卻趁着喝彩的尾聲,飄飄地一個轉身,向着下面玉虛子説道:“老道長!你且不要問我是否願意,夏心寧不揣冒昧,先有一個問題,請教老道長,請老道長不吝回答。”
玉虛子嗯了一聲,他正在思考應該如何回答才對,夏心寧立即接着説道:“久聞武當一派‘五行劍陣’名震武林,‘百步神拳’更是獨成一格,武當派憑着這一拳一劍,在武林之中開門立户,如果在下取道前往武當,請求道長將武當的‘五行劍譜’和‘百步拳經’,借與在下瀏覽一遍,不知老道長可能應允?”
玉虛子當時臉色一變,還沒有説話,段一玄嘿了一聲説道:“沒有想到武當派的劍術大師,會碰了這麼大的釘子。”
玉虛子瞪了段一玄一眼,他沉着聲音説道:“夏朋友!貧道所説的瀏覽一下,也不過是聊以滿足各位武林同道好奇之心,別無他意。你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視天下武林如無物,你的膽量倒是不小。”
夏心寧説道:“如果老道長能挑起武林同道共起強迫之心,夏心寧少不得等一會先要領教老道長的五行劍法,然後再領教其他有心逼迫之人。”
玉虛子頓時兩眼精光迸射,高宣了一聲“無量佛”,便沒有説話。
段一玄斜着眼睛説道:“小娃兒!你留着大話回頭再説,還不知道你是否能奪得這本‘五陽秘笈’呢!”
安武陽卻於此時長嘯一聲,人從石縫裏向前一掠,單手吊在竹竿之上,説時遲,那時快,趁着竹竿一陣晃動,右腳伸起一挑,將吊在空中的“五陽秘笈”,輕輕地踢起幾尺高,他幾乎是與“五陽秘笈”同時躍起,左手一招“偷星摘月”,抓向“五陽秘笈”,右手毫無遲疑,疾推一掌,勁風頓起,拍向夏心寧。
安武陽這樣猝然發動,也不過是一轉眼間的事,夏心寧一時既驚且怒,大喝一聲:“安武陽!你好無恥!”
只見他竹竿一彈,身形倏地一衝而起,安武陽推來的掌風,從腳底下一掃而過,接着他在半空中轉側一個翻身,以雷霆萬鈞之勢,伸出雙手如鈎,抓向安武陽的雙肩。
安武陽做夢也沒有想到夏心寧會這樣甩脱竹竿,凌空撲來。眼看着他如果不鬆開手中的“五陽秘笈”,必然就難逃如此凌空一抓。
急切之間,無暇多想,左手一鬆,右手向上虛應故事迎了一掌,人卻向對面橫掠過去,危險萬狀的抓住夏心寧那根竹竿,才穩住身形。
夏心寧也於此時吊在安武陽的竹竿上,雙方交換了一個位置。
夏心寧指着安武陽叱道:“安武陽!當着各家高手,我存心給你一個公平拚鬥的機會,如果你存心弄鬼,想來偷機取巧,就休怪我用毒辣的手段來對付你。”
安武陽一招失利,他也不再説話,右手反腕從肩上拔出寶劍,身形突然一個擺動,向前一衝,藉着那一衝的力量,長劍使出一招“毒蛇吐信”,挾着兩三寸長冷森森的光芒,攻了夏心寧一劍。
夏心寧經過方才一招之後,他已經看明白了安武陽設立這三根竹竿的用意,因為安武陽自知在功力上,難能抵得住他,所以特別在這削壁懸巖之上,插了這樣三根竹竿,人吊在竹竿之上,真正的功力,就要打個折扣,至少在內力上,彼此都無法使出十成,安武陽佔了不少便宜。
而且,他看到安武陽隨時都在搶先動手,因為即使一劍不能擊傷他,只要將他逼開,安武陽便趁着這樣一晃的空隙,順手摘下“五陽秘笈”。
夏心寧看穿了安武陽的用心,便決定不作騰挪閃讓的打算,“雪鏤”劍一落,力使一招“橫斷江流”,照準着安武陽的長劍,硬截下去。
只聽嗆啷一聲,火星四濺,一陣龍吟清越,歷久不止,安武陽被這樣一擊,竹竿承受不了壓力,向下一沉,夏心寧也由於這樣一抗,竹竿向上一彈,雙方一觸即分,力道沒有使完,兩根竹竿卻把兩個人分彈上下,拉開兩丈多遠。
這樣上下一彈而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夏心寧趁着竹竿一彈的剎那,身形向下一沉,手中“雪鏤”劍下探一招“玉兔搗藥”,扎向安武陽的頂門,左手卻也趁着這一瞬的機會,抓向“五陽秘笈”。
安武陽雖然方才一招未曾得手,但是,他已經試出在竹竿上過招,果然有預期中的妙用,夏心寧空有一身深沉的內力,卻施展不出,他心情大定,此時他哪裏容得夏心寧有奪“五陽秘笈”的機會?
他藉着竹竿一彈而起的身勢,右手長劍狠劈硬推,擠開夏心寧的劍鋒,左手也及時的抓住“五陽秘笈”。
這一剎間,一個薄薄的小冊子,大小不足八寸,此時卻有兩隻手,分從兩頭,抓住不放。
兩個人誰也不敢鬆手,因為只要一鬆手,“五陽秘笈”就要被對方奪去,但是,兩個人同樣地誰也不敢用過大的氣力,因為又怕將這本武林奇書撕成兩半。就這樣,夏心寧和安武陽兩個人都吊在這本薄薄的小冊子上,兩個人的身子幾乎都要碰到一起。
在這樣的千鈞一髮的瞬間,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提起寶劍,扎向對方,雙方劍鋒都觸向衣服的時候,對方又只好同時鬆手一閃,半空中盪到原來的位置,抓住頭頂上的竹竿,還是照舊地吊在那裏。
這不像是一場生死搏鬥,而是像一場充滿笑料的互相較輕功,看得巖下的人,都忘記了“五陽秘笈”這回事,大家都在聚精會神地看這兩個人在半空中悠來晃去。
可是,吊在半空中的兩個人卻不同了,緊張沉重,兼而有之。
夏心寧心裏忖道:“像這樣鬥下去,要鬥到何時方止?我若不另出奇招,只怕一時半刻勝他不了。而且一旦等我將精力耗在此處,下面還有許多辣手的敵人,在那裏坐等漁人之利……”他意念一動,決心速謀解決之道。
安武陽的心裏也在暗暗思忖:“夏心寧這小子果然不平凡,我在此地苦練好幾天,將這幾根竹竿的勁道,已經摸得熟透,仍然不能將這小子整下去,看樣子只好實行下一個步驟了。”
兩個人如此各自思量一陣之後,安武陽突然一聲低嘯,宛如牯牛哀鳴,觸耳心驚。他就在嘯聲未絕之際,身形向前微微一揚,手中寶劍,也適時向前遞出一招“分花拂柳”,但是,這一招出手極慢,緩緩地向夏心寧遞過去。
夏心寧一見,心裏閃電一轉:“你又在弄鬼,反正我不讓你接近‘五陽秘笈’,看你能有什麼花招。”
他當時也將寶劍伸出,使出一招“翻雲覆雨”,也緩緩地貼將過去。他準備雙劍一觸之下,他力奮神威,要將安武陽手中的劍甩落到腳下千尋深壑裏去。
説時遲,那時快,雙方劍鋒剛剛要接觸的一剎那間,突然都疾如閃電地向前一送。
夏心寧用力向上一挑,安武陽正好用的是個粘字訣,貼着劍身,向下一壓,只聽得當地一聲響,兩柄劍貼在一起,頓時變成膠着難分的局面。
這時候,突然下面有人叫道:“老兄弟!小心他的詭計。”
這聲呼叫未了,忽然,從這個石壁的頂上,出現一個紅袍人影,一聲哈哈地笑道:“活華陀!你叫得晚了!你準備替夏心寧這小子收屍吧!”
他人在説話,隨手就一揚,只見五點黃橙橙的東西,飛向夏心寧。
這時就聽到活華陀哎呀叫道:“金蠍子!”
夏心寧一聽,大吃一驚,慢説此時雙劍交叉,不易躲閃,就是吊在竹竿上,空着一雙手,也不容易躲閃,因為只要夏心寧一躲閃,留下一個空隙,“五陽秘笈”就立即被安武陽趁機取去。
夏心寧明知危機已至,豪氣頓起,存心背城一戰,大喝一聲,左手一拉竹竿,就借那一點反彈之力,夏心寧轉借到右臂之上,猛地向上一掀,只見銀光一閃,安武陽手中長劍脱手而飛,與這同時,夏心寧只覺得眼前有幾點銀星閃過,接着聽到下面一陣讚歎,那幾只金蠍子,竟被那突然而來的銀星,一齊擊落到深壑裏去。
夏心寧也無暇看是何人仗義救了他這一道難關,他厲聲喝道:“安武陽!你存心卑劣,惡意算計,你那假善面孔,再也不能騙人了吧!看你再向何處跑?”
“雪鏤”劍一揮而起,便朝着安武陽劈來,誰知道他這樣一劍硬劈,還沒有劈下,只聽得喀嚓一聲,安武陽那根竹竿,突然齊根而斷,安武陽哎唷一聲尚未叫出口,身形就像隕星下墜,直落到腳下深壑裏去了。
夏心寧閃電一愕,但是他無暇多想,立即趁這個機會還劍入鞘,伸手一把摘下吊在半空中的“五陽秘笈”,隨着那竹竿向上一彈的力量,轉身沖天而起,向峭壁頂上撲去。
他剛剛立足到峭壁頂上,只見地上躺了一個人,一身紅袍,胸前一個洞,鮮血染紅了雪地,他看到這意外的情景,不覺失口叫道:“這不是紀羅天麼?”
他這才想起方才放金蠍子來咬他的,正是紀羅天,於是他又想起:“方才是誰放暗器將金蠍子擊落的,這紀羅天又是誰將他殺死的呢?”
他從峭壁上向下面一探頭,只見玉虛子在下面説道:“夏朋友!‘五陽秘笈’如今是你得到手了,我們都在這裏等你下來,讓我們一開眼界!”
夏心寧還沒有答話,他看見峭壁之下,玉皇頂上站着三個人,都含着笑容看着他。夏心寧一見大喜,不覺叫道:“古老前輩!俞老前輩!還有俞……姑娘你們怎麼都來了!”
俞良蕙姑娘當時哀怨地叫了一聲:“寧哥哥!……”
活華陀呵呵地笑道:“老弟台!方才若不是俞姑娘一把銀針,紀羅天的金蠍子可就麻煩了。”
夏心寧這才恍然大悟,俞姑娘是有名的“千手玉女”,以暗器聞名西北,就難怪她有那麼準了。
他連忙拱拱手説道:“多謝!多謝!”
他從削壁之上,一個“落葉隨風”,從八丈多高的懸巖上,飄身而落,途中只隨意在石隙之間,借力停身,一沾即起,悠悠然落到玉皇頂上,他這才輕輕地叫了一聲:“蕙妹妹!多謝你!”
俞姑娘臉上一紅,大眼睛這才閃出喜悦的光芒,正要説話,突然,夏心寧發覺四周的人,不停地漸漸向玉皇項上圍過來。
夏心寧將五陽秘笈向身上一掖,他厲聲喝道:“玉虛子!一個出家人竟還如此貪心,我真要為你們武當派含羞。你若再不停下來,只怕這玉皇頂上,就是你毀名敗節的地方。”
玉虛子冷冷地説道:“夏心寧!你休要拿話來激貧道。‘五陽秘笈’是藍衫客所遺,本為武林中一本奇書,見者有份,只要有本領奪為已有,誰也沒有辦法可以攔住,你可以從安武陽手裏奪來,我們又如何不能從你的手裏奪過來?”
夏心寧叱道:“玉虛子!虧你還是一代宗師,説話竟是這樣義利不分,令人可嘆!安武陽當年搶走我的秘笈,如今我代父報仇,收回師門至寶,如何可以説是‘奪取’?天地之間,物各有主,何況我師門所傳之武功秘笈?如果説這也是人人有份,這武林之中,還有何道理可言!”
玉虛子冷笑道:“夏心寧!你説得很有理由,只可惜經不起別人的拆穿。請問你,憑什麼可以證明你是藍衫客的後代門人?憑什麼可以證明你不是‘奪取’?如果你不能證明你是藍衫客的後代門人,你就是‘奪取’,你能奪取別人的東西,別人又為何不能奪取你的?非分之物,人人有份,這才是真正的道理。”
夏心寧一聽,心裏一怔,暗自想道:“是呀!我拿什麼來證明我是藍衫客門下?是‘五陽堡’的後代門人?”
他雖然提不出證明,但是,他痛恨玉虛子這種不守分的行為。貪心太重,難能饒恕,他當時站在那裏點點頭説道:“不錯!我是拿不出證明,其實即使我能拿出證明,也不能抑止你的貪心,你又要另找花樣,前來無事生非,以達你奪寶之願。”
他説着話,拔出“雪鏤”劍,向前走了兩步説道:“人家都説你是武當派的劍術大師,今天我倒要看看你這位劍術大師,究竟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力。”
玉虛子冷冷地笑了一聲,淡淡地説道:“你不要以為方才勝了安武陽,便自以為了不起,貧道還不屑與你動手過招。”
他隨手一揮,立即從他身後閃出來五個中年道人,各人捧着一柄三尺八寸的青鋼寶劍,將夏心寧團團圍住。
夏心寧回顧一週,哦了一聲説道:“這想必就是‘五行劍陣’了,武當派為了對付我,上來就派出名噪一時的‘五行劍陣’,足見還瞧得起我。”
他説着將“雪鏤”劍橫到胸前,故意一撇嘴説道:“玉虛子!當年我師祖獨劍威鎮泰山,平服論劍大會,夏心寧自然不敢妄比師祖,但是今天我只要在這玉皇頂上大破你這‘五行劍陣’,一則殺殺你那貪婪之心,再則也好證明我是藍衫門下。”
他剛一説到此地,突然大喝一聲,左掌疾起,倏地拍出兩掌,拍向當中,迎面那中年道人乍一見夏心寧長劍未出,掌力先發,他便和旁邊的人一錯身,交換方位,長劍立即上舉,頓時發動“五行劍陣”。
夏心寧就是趁五行劍陣還沒有發動之先,先發制人。左手拍出一掌,本是虛招,他知道對面的道人,一定會移宮換位,所以掌力發出一半,倏地收勁翻腕,使出八成的“天龍掌”力,向右邊疾推而出,右手“雪鏤”劍宛如神龍騰空,一招“呼空排霧”直挑當中。
這一掌一劍,聲勢猶如雷霆萬鈞,同一瞬間攻出,當時就只聽見“撲通”一聲,右邊的一個道人倒在地上,肩骨粉碎,長劍扔開數丈,摔落到積雪中,隱而不見。當面的道人左肩被劍鋒挑開數寸長的一道血口,鮮血汩汩而流,藍色道袍濕成一片。
武當的“五行劍陣”,竟在沒有發動的前一瞬,被夏心寧一掌一劍傷了兩個人,“五行劍陣”已不攻自破。
玉虛子這一來臉上可就掛不住了,氣得臉色發白,他哪裏會想得到名震武林的“五行劍陣”,會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後輩,一舉手拆散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他左手一搭玉拂塵,右手從肩上拔下長劍,緩緩地走上前幾步,沉聲説道:“夏朋友!你很聰明,居然趁隙下手,你也很辣手,出招就是重着,貧道倒要領教領教,尊駕究竟有多高的功力。”
夏心寧知道玉虛子是當前武林之中,少數幾個有名的劍術大師之一,據説近數十年來,每在江湖上走動,很少見他長劍出鞘,憑他一雙拳頭,“百步神拳”的威力,很少有人能接得下,如今居然開始就拔出長劍,可見他也存心一拚。
夏心寧自從學會“萬象劍法”之後,幾乎從來沒有真正遇到一位使劍的高手,如今在最近一個月之內,又從五陽秘笈人冊當中,體會出不少妙着,更是沒有施展過,今天遇到這位武當擊劍名宿,正好考驗一下自己的功力,究竟又精進了多少。
他立即氣定神閒,捧劍站定之後,微微地點頭説道:“道長是擊劍名家,夏心寧能向道長討教,真是寵幸萬分。”
玉虛子用左手的玉拂塵指着夏心寧説道:“你掌推安武陽。墜下深壑,劍傷紀羅天死在絕頂,就這兩件事情看來,無論你是不是藍衫客的後代門人,今天‘五陽秘笈’這‘奪取’二字,已是絕無疑問。奪人者人恆奪之,夏朋友!你今天要想拿着這本‘五陽秘笈’,走出泰山,必須露點絕頂武功,否則……嘿!嘿!就是貧道這一關,也不能讓你闖過。”
夏心寧站在那裏突然縱聲一陣大笑,笑聲之豪,只震得周圍積雪搖搖欲墜,回聲蜂起如潮。
他這一陣大笑之後,還含着未盡的笑意,向玉虛子點頭説道:“玉虛子!你不必巧言令色,你的心意我全然明瞭,你無非打我這本‘五陽秘笈’的主意,其實你儘可直説,何必拐彎抹角,欲蓋彌彰?”
玉虛子當時臉色一暗,正要答話,夏心寧搖搖手接着説道:“你聽我説,正是你方才所説的,不管我是不是這本‘五陽秘笈’的主人,今天你是決心要動手搶奪。常言道得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身上有不世之寶,你生搶奪之心,這也是一般人的常情,你也大不必為這件事畏首畏尾,甚而臉紅。”
玉虛子被他這一頓冷諷熱嘲,氣得臉上一陣白,一陣青,一陣紅,他厲聲叱道:“好個利口的小輩!……”
夏心寧微笑説道:“你不必生氣,少時氣得你心神不寧,劍上功夫打折扣,現在讓我鄭重地告訴你,玉虛子!只要你能勝得過我夏心寧手中的雪鏤寶劍,我身上的‘五陽秘笈’,便雙手奉上。”
玉虛子厲聲喝道:“此話當真?”
夏心寧説道:“當着天下武林羣雄,我豈可自食其言?”
玉虛子冷笑説道:“即使你不肯履行諾言,到時候只怕也由不得你了。”
夏心寧笑笑説道:“道長!你也休要高興過早,夏心寧即使不敵,你玉虛子是否能夠保持着‘五陽秘笈’下得泰山,還是大有問題。”
玉虛子喝道:“小輩!廢話什麼?你先接這一招!”
只見他左手拂塵一刷,萬縷銀絲,掃起一束閃光,掃向夏心寧當面,右手長劍一挽劍花,青光三朵!閃電分襲夏心寧的前胸,名家出手,不比平常,立即博得四周一陣彩聲,大家都要看這位年輕的好手夏心寧,如何能接得下這一招武當狠招“一氣化三清”。
夏心寧一見玉虛子左拂塵,右長劍,凌厲萬分,變幻莫測地攻來一招,他覺得這位武當擊劍高手,果然名不虛傳,不僅把自己門户封得嚴密萬分,而且招法之狠,幾乎將上半身各大要穴,全都罩在劍的範圍以內。
夏心寧腳下巧滑“流水浮萍”,閃開三尺,長劍交到右手,正要使出招式應戰,突然,旁邊人影一閃,只聽得一聲嬌叱:“牛鼻子!你與我退回去!”
這聲嬌叱未了,只聽得騰騰兩步,玉虛子劍光—收,腳下一個蹌踉,身形—個搖晃,果然退後兩步,站在那裏發怔。
夏心寧始而也是一怔,但是等他定睛一看,他大喜叫道:“厲妹妹!是你呀!”
可不是麼?站在玉虛子對面,半側着身子,微微昂起頭,身穿白色衣裙,神情異常拎漠的—位姑娘,正是厲昭儀。
夏心寧這一聲驚喜的呼喚未了,站在一旁的俞良蕙姑娘也立即親熱地叫道:“厲姊姊!厲姊姊!”
可是這兩個人喊叫的結果,厲昭儀彷彿渾身微微地顫了一下,而且也回過頭來,對夏心寧和俞良蕙姑娘看了一眼,但是,那眼神非常陌生,就如同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一樣,根本就沒有理會他們兩個人。
俞良蕙姑娘心裏當時一急,幾乎就要掉下淚來,她以為厲姊姊是在生她的氣。
夏心寧當時也是一愕,他感到非常奇怪,他知道厲昭儀姑娘是最柔順的人,即使生氣,也不會如此不理人,何況他們還是久別重逢?最使他奇怪的,厲昭儀的眼神,竟是那麼陌生,絲毫沒有相識的意味在內,他心裏禁不住想道:“難道不是厲妹妹?而是另一個長得相像的人麼?”
那厲昭儀姑娘一回顧之後,便指着玉虛子説道:“老牛鼻子!你也不自知藏拙,憑你這樣功夫,也敢出頭來搶‘五陽秘笈’麼?”
夏心寧一聽,一點也不錯,正是厲妹妹的聲音,只是那聲音寒冷如冰,使人覺得冷峻無情,同時夏心寧一想:“除了厲妹妹,還有何人會幫助我來對付別人?”
他立時便叫道:“厲妹妹!你退下來吧!玉虛子既然指名找我,還是讓我會會他的武當絕技。”
厲昭儀一回頭,冷冷地説道:“奇怪!這是我的事,要讓你幹什麼?”這語氣既生且冷,把夏心寧説怔了,站在那裏不知所云。
這時候,活華陀便在一旁招呼叫道:“老弟台!你過來吧!這場先讓給厲姑娘!”
夏心寧一見活華陀站在那裏直遞眼色,他感到莫名其妙,便走了過來,又看到俞良蕙姑娘淚水盈眶,萬般委屈地站在那裏,更是感到奇怪。
活華陀嘆口氣,搖搖頭,笑着説道:“老弟!女孩兒的事,真是令人莫測!”
於是他便將中州相遇,力救俞姑娘,擊退羅剎一怪,以後又飄然而去的事,説了一遍,活華陀最後笑着説道:“老弟台!老朽這個活華陀,就是沒有藥能醫治女兒家捻酸拈醋的毛病。”
夏心寧聆聽完了活華陀這一段之後,他臉色非常沉重,停了一會,他搖搖頭説道:“不對!厲妹妹決不是個量狹之人,她不是那樣俗不可耐的人,這中間一定有一個奇怪的原因……”
他忽然抬起頭來看去,只見厲昭儀姑娘已經把玉虛子逗得暴躁如雷,只聽得玉虛子叱道:“貧道是何等人,豈能和你這樣後輩女娃娃動手,不過,貧道已經警告再三,你要再不閃開,貧道出劍無情,你就不能怪我以大欺小了。”
厲姑娘呸了一聲説道:“姑娘已經跟你説了半天,只要你不搶‘五陽秘笈’,我就不打算傷你,你竟然還是這麼不識好歹,看樣子你是不捱打不知道痛!”
玉虛子高宣一聲“無量佛”,説道:“既然如此,先將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娃攆走!”
長劍交給左手,右手一翻,揮掌就是一招“推山趕嶽”,隔空拍來。
厲姑娘冷冷地説道:“老牛鼻子!你這個老糊塗,連這點自量的功夫都沒有,還要搶‘五陽秘笈’?”
她一面在説話,一面伸出纖纖玉手,閃電向前一遞,極其靈活地使出一招“拒客千里”,迎向玉虛子那一掌。
玉虛子本是隔空推出,使出六七成勁道,如今厲昭儀姑娘這樣向前一迎,變成兩掌接實,只聽得啪地一聲,玉虛子臉上頓時一紅,身形一晃,腳下樁步浮動,向後退了一步,連腳上的雲履,都掙得裂了口。
厲昭儀姑娘站在那裏像是沒有事一樣,輕鬆地説道:“我説你這點功夫,不足以站在這裏搶奪‘五陽秘笈’,如何?現在相信了吧!”
這一下可把四周的人嚇得呆了,玉虛子被譽為當今中原九大門派,少數的高手之一,居然被一個不知名的小女娃娃,一掌震退。這簡直是武林中前所未聞的事。
夏心寧站在一旁,口中也喃喃地説道:“奇怪!她果然有這麼大的進步麼?她既然口口聲聲為了‘五陽秘笈’,為什麼她又不理我呢?而且眼神是那麼陌生可怕!”
夏心寧站在那裏心情愈來愈沉重,他想不出個道理來。
這時候,玉虛子已經展開寶劍,在玉皇頂上揮起無數的劍氣,千萬重劍幕,將厲昭儀姑娘重重圍住。
武當劍法本以守勢嚴謹、攻招凌厲見稱,此時玉虛子使來,更是不同凡響,但見周圍數丈之內,積雪被劍風掃得四下紛飛,連夏心寧他們站在那裏,都感到劍氣逼人。
夏心寧擔起心來,他叫道:“厲妹妹!閃開,讓我來領教武當派的劍法!”
厲昭儀彷彿沒有聽見,只見她在重重劍幕之中,就如同是一個穿花的蝴蝶一樣,左右飄動,前後穿梭,那些縱橫的劍鋒,竟絲毫沾不到她的身上。
這個情形,使四周的人,都看得呆了。
這時候,突然聽到厲昭儀姑娘叫道:“牛鼻子老道!你武當劍法也不過如此,五十餘招過去,連姑娘的衣襟都沾不上,你還吹些什麼?”
她言猶未了,突然聽到“唰”地一聲,千萬重劍幕倏地而收,玉虛子抱着長劍,站在對面,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沉重地説道:“姑娘!你説的不錯,貧道是不夠資格在此地爭奪‘五陽秘笈’。”
厲昭儀姑娘哼了一聲説道:“現在你知道了!既然知道了為什麼還不走?”
玉虛子説道:“貧道無顏留在此地,即刻就走!不過在走以前,要請問姑娘令師何人?”
厲姑娘正要答話,忽然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輕輕地冷哼,厲姑娘對於這聲冷哼,彷彿十分畏服,立即瞪着眼睛叱道:“你要走就走,還羅嗦些什麼?”
玉虛子站在那裏,對着姑娘的眼睛盯着眼看了半晌,彷彿有不少驚訝和奇怪,當時立即還劍入鞘,悄然飄身,離開玉皇頂。
厲姑娘哼了一聲,傲然地昂起頭來説道:“還有誰有膽量敢來爭奪‘五陽秘笈’?有膽量的就快些出來。”
夏心寧此時忍不住叫道:“厲妹妹!你過來,我有話先要跟你説。”
厲昭儀姑娘回頭瞪眼叱道:“誰是你厲妹妹?叫你站到一邊去,少來説話。”
她這樣瞪眼厲聲一叱,夏心寧當時熱血沸騰,幾乎要昏過去,他怎麼也想不到厲昭儀會突然變成這種樣子來對他。
活華陀忽然一把拉住夏心寧低聲説道:“夏老弟!這件事有些奇怪,你看厲姑娘彷彿根本不認識你一樣,而且她的眼神似乎有些發呆,沒有一些光彩。”
夏心寧聞言心裏一動,他正要走過去,突然厲昭儀又一轉身,不理夏心寧,昂起頭來向四周叫道:“還有誰敢來爭奪‘五陽秘笈’?快些出來!”
言猶未了,只聽得一聲呵呵大笑,接着一條人影,就如同勁弓疾矢一般,飛身到玉皇頂上來,站在厲姑娘當面,説道:“娃娃!你不要得意,老牛鼻子走了,還有老夫在吶!”
夏心寧一見來人竟是羅剎一怪柴柯夫,他又忍不住叫道:“厲妹妹!小心!這老怪一身是毒。”
羅剎一怪呵呵地笑道:“現在老夫才想起來了,在驪山之麓,原來就是你這個娃娃女扮男裝的!這倒好嘛!你父親欠下的一筆賬,再加上你的一筆,今天咱們來個總算吧!”
厲昭儀叱道:“什麼女扮男裝,你胡言亂語説些什麼?你這個老怪物,給我滾開些。”
説着話,只見她挺身一掠,揚手一推,飛撲上前,劈出一掌,照着柴老怪的頂門拍下。其出掌之怪,與掌風之厲,使人驚訝。
柴老怪忽然咦了一聲,連忙偏身一閃,舉掌一攔,當時勁風四溢,柴老怪衣服都被震盪得飄拂不定,連忙借勢飄身,閃開數尺,睜着一雙凹眼怪叫道:“小娃娃!你什麼時候學會了這‘絕陰’掌……”
下面的話還沒有説出,厲姑娘又是向前一撲,雙掌交揮,連環拍出兩掌,柴老怪哪裏還肯硬接,他一連閃動,躲開這兩掌連功,口中厲聲叫道:“娃娃!你是羊姥姥什麼人?”
厲姑娘一聲不響,雙掌一交叉,出掌如剪,又向柴老怪攻去。
這回柴老怪不再説話了,他翻身一個“穿雲縱”,雷閃電奔倒穿到玉皇頂下,頃刻之間,走得無影無蹤。
厲姑娘這才收住身形,叉手向四周問道:“還有誰敢來爭奪‘五陽秘笈’?”
四周的人也不下一兩百,都是武林中響叮噹的人物,但是,眼看着一個武當派的大高手,一個出名的柴老怪,先後在厲姑娘手下敗走,誰還敢出來應陣?大家互相睜眼對視,説不出話來。
厲昭儀站在那裏向四周看了一下,點點頭説道:“沒有人敢出來了?能有自知之明,那就很好!”
她説着話,轉過身來,便向夏心寧走過來。
夏心寧本是站在那裏發怔,此時一見厲姑娘走過來,不覺大喜,連忙迎上去,含笑説道:“厲妹妹!你真了不起!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想不到你在天山數月,竟有這般精進,真是令人欽佩。今天要不是厲妹妹前來,玉皇頂上還不知道要拚到何種天昏地暗的程度呢!”
夏心寧如此一路説着迎上去,厲昭儀姑娘也朝着這邊走過來,但是,她兩眼瞪着夏心寧,卻沒有他那麼興高采烈的樣子,而是滿臉漠然的神情。
活華陀在後面看到情形有些不對,便在後面叫道:“夏老弟!你……你……”
活華陀又説不下去了,他本意叫夏心寧留意厲昭儀姑娘,但是,話到口邊,他無法説得出口,萬一説錯了,那後果何堪?
夏心寧卻一直走上前説道:“厲妹妹!我來為你引見蕙妹妹!在中州太白山多虧你……”
厲姑娘忽然一皺眉,伸出右手,冷冷地説道:“拿來。”
夏心寧縮住話頭,愕愕地望着她。
厲昭儀姑娘又重複了一句:“拿來呀!”
夏心寧怔怔地問道:“拿什麼呢?”
厲昭儀説道:“拿‘五陽秘笈’呀!”
夏心寧莫名其妙地望着她那冷冰冰的臉色,終於伸手從自己懷裏拿出“五陽秘笈”,正要向她遞過去,突然,一聲尖鋭的呼叫:“停住!寧哥哥!你慢點拿出來。”
夏心寧一聽這聲音,心裏不由地一動,抬頭一看,只見勝姑娘頭上包着頭巾,滿臉驚惶之色,向這邊飛馳過來。
夏心寧做夢也沒有想到此時此地勝黛雲會出現,多少相思,多少疑慮,此時都化作滿腔歡喜,不覺激動地叫道:“黛雲妹妹!你……你……”
他一面叫着,一面就向勝黛雲姑娘那邊跑過去。
誰知道他剛剛如此一邁步,就聽到厲昭儀姑娘一聲叱喝:“你敢跑!你跑到哪裏去?”
突然伸手一把奪過夏心寧手上的“五陽秘笈”,夏心寧不覺一愕,只説得一句:“厲妹妹!你這是做什……”
話還沒有講完,只見厲昭儀迎胸拍過來一掌,夏心寧萬想不到厲姑娘會打他,當時站在那裏動也沒有動,一掌結結實實地印在夏心寧的心口上,撲通一聲,夏心寧翻身便倒,哇地一口紫血,噴得到處都是。
活華陀、海龍王、俞良蕙姑娘都被這個突然而來的情況,嚇得呆了,大家站在那裏都不知道動。只見勝黛雲姑娘一躍上前,伸手便抓,厲昭儀冷冷地哼了一聲,閃身便走,直向玉皇頂下倏落而去。
勝黛雲姑娘不敢去追,她擔心着夏心寧的傷勢,急忙轉過身來,只見夏心寧臉如白紙,氣若游絲,躺在地上就如同死一般。勝姑娘不覺失聲大哭,撲將過去,將夏心寧抱在懷裏,悲痛欲絕。
這時候活華陀、海龍王、俞良蕙姑娘才如夢乍醒,一齊撲將過來。
俞姑娘更是傷心,她走不到夏心寧身邊,人便昏將過去。海龍王又只好照顧着她,活華陀走到勝黛雲姑娘身邊,沉聲説道:“姑娘!請不要悲慟!讓老朽先為夏老弟護住心脈再説。”
勝黛雲姑娘這才放下夏心寧,活華陀用手接過來,他剛剛一把脈,心情就沉下來了,但是,他實在不敢多講,這時候兩位姑娘連忙問道:“古伯伯!他怎麼樣了?”
活華陀苦笑道:“玉皇頂上積雪酷寒,罡氣凜冽,不是一個診療病痛的地方,我們下山,先找一個地方歇下來再説。”
兩位姑娘眼睛都停在夏心寧的身上,眼看到他那樣昏昏如死的模樣,心裏一酸,眼淚又汨汨地流了下來。勝黛雲流着眼淚説道:“古伯伯!你不要騙我們,寧哥哥他究竟怎樣?”
活華陀依然是苦笑着説道:“姑娘!大夫不仔細望聞問切,怎麼可以妄下斷語?不過有一點姑娘應該記住,吉人自有天相,夏老弟是天縱英才,寬仁忠厚,斷不致傷在別人一掌之下而成不治的。”
活華陀這幾句安慰的話,不但沒有給姑娘以安慰,反倒給姑娘的心靈上蒙上一層暗影,她在這幾個月以來,許多經歷使自己從稚嫩成長到堅強,她敢於接受任何沉重的打擊。
終於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擦去眼淚,彎腰下去,雙手正要抱起夏心寧,突然,俞良蕙怯怯地走過來,低低地叫道:“黛雲姊姊!”
勝黛雲姑娘立即回身,伸手將俞姑娘擁在懷裏,不覺又悽然地流下眼淚,感慨萬千地説道:“良蕙妹妹!我早在海心山毀劍大會上就見過你,原諒我方才沒有招呼你,我的心情太亂啊!”
俞姑娘低聲叫道:“黛雲姊姊!今天的事都怪我不好!”
勝黛雲奇怪地問道:“為什麼要怪你呢?”
俞良蕙姑娘痛苦流着眼淚,黯然地説道:“如果不是為了我,厲姊姊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子?她怎麼會對寧哥哥下這樣的毒手?都是怪我啊!”
勝黛雲搖搖頭沉重地説道:“傻妹妹!這件事恐怕不像你所想的那樣簡單。快走吧!我們到山下再談。”
她伸手抱起夏心寧,正要開始下山,突然俞化龍伸手一攔,低聲説道:“姑娘!夏哥兒還是讓小女和老朽來抱吧!你瞧這四周……”
勝黛雲聞言一怔,腳下一停,向四周看去,原來在玉皇頂的四周,都是站滿了各門各派黑白兩道的人,如今由於安武陽落壑,夏心寧受傷,“五陽秘笈”又被人奪走,泰山之會到此已經煙消雲散,所以,大家也都紛紛地走去,但是,三三兩兩,卻也還留着有幾個人,都是面色陰沉,目光炯炯地站在那裏,難怪俞化龍有了警覺之心。
俞化龍接着説道:“姑娘!夏哥兒已經不能再有一點傷害了,姑娘!你多偏勞吧!”
説着話,老頭子便指使俞姑娘將夏心寧接過來,無疑問地將這保護之責,放在勝姑娘身上。
勝姑娘毫不遲疑地點點頭,轉面對活華陀説道:“請古伯伯先行,我斷後……”
這句話還沒有説完,突然一聲尖鋭刺耳,淒厲有如巫峽猿啼的小孩叫聲,大家都不禁朝着下面望去,活華陀當時一看之下,大叫哎呀一聲,人瘋狂地向下面撲過去,可是勝姑娘比他更快,斜刺裏一蹬雙腳,就如同勁弓疾矢一般,電射而下,口中嬌叱一聲:“無恥的下流東西!還不撒手。”
活華陀所以如此捨命狂撲,是因為看到在玉皇頂下不遠的一塊大岩石下,小杜縝正被一個白衣斷臂蒙面的人,單手擎起,正要向下摜。
勝黛雲姑娘因為一見活華陀如此跡同瘋狂,便知道這個小娃娃,一定是關係活華陀的很重要的人。所以全力凌空一撲,中途只借力一點,便飛也似的撲到,可是當她剛剛如此撲到,就聽到那蒙面的斷臂人喝道:“你敢再上前一步?只要你再動一動,這小子就成了肉醬。”
勝黛雲投鼠忌器,只有停下腳步,這時候又聽到小杜縝尖聲叫道:“俞姊姊!俞老爺子!你快下來呀!要快!快!”
小杜縝的聲音都叫變了,俞化龍江湖經驗老到,立即就知道一定有不尋常的事發生,他伸手一拉俞良蕙,斷喝一聲:“蕙兒!我們快走!”
兩人抱着夏心寧,飛身一躍,跳下玉皇頂,落身在一個雪坑裏,他們還沒有穩下身形,只聽轟地一聲,玉皇頂上硝煙石雨,地動山搖,炸得岩石亂飛,聲勢嚇人,如果俞氏父女要遲走一步,任他們是銅澆羅漢鐵打金剛,也被炸成粉碎。
俞化龍驚得面容失色,暗叫:“好險!”突然聽到那斷臂人怒叱道:“小狗多嘴!”
當時便舉起小杜縝向石頭上摜過去,勝姑娘怒叱道:“惡賊!你敢!”
她剛剛伸手拍掌遞招,只見小杜縝不知何時手上唰地一聲,彈出一柄細劍,説時遲,那時快,一揮而出,從斷臂人的左肩刺下,直透後心,霎時橫屍於地,小杜縝卻笑嘻嘻一躍而起,摟住活華陀的脖子,叫了一聲:“古爺爺!縝兒是偷着跑來的!”
活華陀連連點頭,不斷地道“好”。他説道:“這真是天意,要不是小杜縝偷着跑來,我們此刻都是粉身碎骨了。我真想不到安武陽用心如此之毒,竟然在玉皇頂上預先埋下這許多炸藥,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險啦!險啦!”
活華陀連説一兩聲“險啦”!勝黛雲姑娘用腳踢去斷臂人的面巾,活華陀驚呼了一聲説道:“怎麼會是他呢?這不是冷麪公瑾麼?”
勝姑娘一聽“冷麪公瑾”四個字,心裏一動,立即説道:“古伯伯!這埋炸藥之事,恐怕另有其人,因為冷麪公瑾與狼心諸葛曾經立下誓言,要將泰山之會,鬧個天翻地覆,看來今天的一切,我們都墜入一個人的算計之中。”
活華陀連忙問道:“姑娘知道這人是誰?”
勝黛雲搖搖頭沉重地説道:“現在就要先弄明白這人是誰。古伯伯!我們先回到山下再説。”
她低下頭來挽住小杜縝,親切地説道:“小弟弟!等到山下我們再謝你!”
小杜縝睜着眼睛説道:“你就是勝姊姊麼?縝兒曾經聽到寧哥哥説過多次啦!勝姊姊!我寧哥哥是怎麼了?誰還能把我寧哥哥打傷呢?”
勝姑娘又觸動傷情,低低地説道:“縝小弟!我們下山再説吧!”
他們這一行人,雖然逃脱了一次危險,但是,沉重的心情,卻沒有絲毫減輕,大家都為夏心寧的傷勢而心急如焚,這中間尤其是活華陀,因為只有他才真正瞭解夏心寧的傷勢,使他更有千斤巨石壓在心頭的感覺。
停了許久的雪花,又開始紛紛飄落,大家下得山來,已經是華燈時分,活華陀在城外找了一家幽靜的客店,包下了幾間上房,然後將夏心寧放在炕上,他輕輕地解開夏心寧的上衣,當時不由地脱口驚呼,啊呀叫出聲來。
圍在一旁的勝姑娘和俞姑娘都搶着上前,活華陀立即將夏心寧的衣服掩蓋起來,兩位姑娘立即搶着問道:“古伯伯!究竟怎樣?”
活華陀沒有回答,從他的藥囊裏,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三粒血紅色的丸藥,放進夏心寧口中,灌了一口水,順着食道,慢慢推拿下去。
他離開炕上,站在桌子旁邊,沉吟了半晌,終於抬起頭來,正顏説道:“化龍老哥!兩位姑娘!你們休要驚惶,也不要激動,等老朽將話説完。”
兩位姑娘一聽這樣一説,眼淚已經落下來了,兩人顫抖着聲音説道:“古伯伯!你的意思是説我寧哥哥他的傷……”
活華陀伸出兩隻手按住兩位姑娘,正色説道:“兩位姑娘!你們先安靜下來聽老朽説,事情已至如此,徒然激動是無濟於事的,何況事情還不是完全絕望。”
兩位姑娘竭力忍住眼淚,眼巴巴望着活華陀。
活華陀嘆了口氣説道:“兩位姑娘也都看到了,那位厲姑娘功力之高,令人不敢置信,武當玉虛子和羅剎一怪都是當前極負盛名的人物,先後都敗在她手下,以這種武功而論,夏老弟在毫無防備的情形之下,結結實實地捱了一掌,內腑一定震得四分五裂,心脈已然被震斷……”
兩位姑娘緊張地哭出聲來,活華陀擺手説道:“姑娘們休要驚惶,事情往往是意外的,夏老弟他心前懸了一面護心寶鏡,而且這面護心寶鏡是一塊很珍貴的磁鐵製做而成的,這一面護心鏡擋去不少勁道,最主要的,避免掌力直接透入內腑,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勝黛雲緊接着問道:“古伯伯!寧哥哥他到底現在怎樣?”
活華陀嘆氣説道:“儘管是這樣,因為對方掌力太重,而且夏老弟又是毫無防備的情形之下,這一掌仍然是傷得很重,照老朽這個身為醫生的看來,夏老弟的生命是有希望的,但是,這一個希望是需要……”
俞良蕙姑娘忍不住搶着説道:“古伯伯!需要什麼?只要我們能想得到的辦法,不惜任何的代價,我們一定去找來。”
活華陀嘆口氣説道:“姑娘!這個希望就是需要上蒼保佑!”
兩位姑娘人幾乎都軟下去了,她們軟弱無力地問道:“古伯伯!難道説除了上蒼保佑,就沒有別的希望了麼?”
活華陀苦笑着,還沒有説話,俞化龍忍不住説道:“古老兄之意,是有某一種東西,可以保全夏哥兒的生命,但是,這東西又十分難得,所以説只有上蒼保佑,是麼?”
活華陀點點頭説道:“夏老弟內腑所受的傷,雖然有護心鏡擋了一下,但是,實際換過旁人,早已經無藥可救,由於夏老弟曾經飲過龍涎茶,所以,還能保持有一絲氣息,但是,這一絲氣息,真正是氣如遊絲,隨時可斷。老朽方才喂他三粒續命丹,也至多隻可以維持他半個月的生命,所幸老朽這續命丹,尚存有十幾粒,只要小心照料,可以保持他幾個月不再惡化下去,不過,在這幾個月之內,如果能尋到千年何首烏,和萬年靈芝草,才可以救得他的生命。”
勝黛雲和俞良蕙一聽説還有救,連忙問道:“古伯伯!千年何首烏,萬年靈芝草何處可以尋得到?”
活華陀説道:“這千年何首烏與萬年靈芝草,老朽行醫一生,也只是聽説,不曾見過,所以老朽才説要上蒼保佑。”
大家的心都沉下來了!正如活華陀所説,希望是有的,但是,這希望是太渺茫了!茫茫世界,到何處去尋找千年何首烏?又到何處尋找萬年靈芝草?
一陣沉寂過去,勝黛雲姑娘突然説道:“古伯伯!只要有物可治,總是有希望的!請古伯伯和俞伯伯和良蕙妹妹留在此地,照料寧哥哥,待我去尋找這兩件東西,相信天不絕人,一定可以尋得到的。事不宜遲,我現在就要動身,三個月以內,我無論找得到與否,一定趕回來。”
俞良蕙姑娘突然也説道:“黛雲姊姊!我……”
勝黛雲攔住她説道:“良蕙妹妹!你在此地照料寧哥哥,如果是寧哥哥命不該終,我一個人就可以找到,萬一命當如此,我們兩個人同時出去,也是無濟於事。”
俞良蕙姑娘搖搖頭,流着眼淚説道:“黛雲姊姊!我不是找千年何首烏,也不是找萬年靈芝草,而是去找厲姊姊!”
勝黛雲當時一怔,俞良蕙姑娘接着説道:“寧哥哥的傷,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你一定可以找得到千年何首烏與萬年靈芝草,寧哥哥在此地有爹爹和古伯伯照料,也就可以放心得下。我是決心去找厲姊姊,我要問問她,為什麼她要對寧哥哥下這樣重的毒手?她就是要恨我,儘管可以殺死我,為什麼要這樣對付寧哥哥呢?”
勝黛雲搖頭説道:“這件事一定還有其他的內情,良蕙妹妹!不是我攔阻你,即使你找到了厲妹妹,恐怕也不能明白箇中真情,何況厲妹妹此去何處?也是無法尋找?”
俞良蕙姑娘流着眼淚説道:“黛雲姊姊!你不要攔我,我若不找到厲姊姊,若不問個明白,我一刻也不能安心。好姊姊!你讓我去吧!”
勝黛雲嘆了一口氣説道:“良蕙妹妹!既然如此,我們就起身吧!這裏的一切就拜託兩位伯伯,我們無論如何三個月以後,一定要趕回到此地。”
活華陀和俞化龍這兩個老人,對於這兩位傷心至極的姑娘,還有什麼話可以勸阻的?只好再三叮嚀,抱着沉重的心情,目送她們倆人,分別消失在茫茫的風雪夜裏。
且説勝黛雲姑娘和俞良蕙姑娘走出客店之後,兩個人站在風雪交加的夜裏,默默地緊握着對方的手,默默地流着眼淚,站了許久,勝姑娘幽幽地説道:“妹妹!這件事都應該怪我,如果我不拒絕和他相見,泰山之會也可能不會有這樣的結果。”
俞良蕙姑娘突然想起來一把抓住勝黛雲説道:“姊姊!你為什麼不願意和寧哥哥見面呢?是不是為了我?”
勝黛雲嘆口氣説道:“此事説來話長,以後再説吧!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豈是那種庸俗的女人?這捻酸拈醋的事,不會有的,不但是我,相信厲昭儀妹妹也決不會如此,所以這次妹妹假若找到了厲妹妹,一定要慢慢地訪察內情。”
兩個人又重重地握了一下手,各自分途馳去了。
俞良蕙姑娘在雪地奔走了一陣之後,停了下來,望着這黑茫茫的四周,不覺自言自語道:“我應該先到哪裏去找她?”
她剛剛説到此地,遠遠地有人接口説道:“蕙姊姊!縝兒可以告訴你一點線索。”
只見一條人影,就像狸貓一樣,溜到身邊,俞良蕙姑娘一把抓住,心裏也不清楚是感傷還是高興,她激動地問道:“縝小弟!你怎麼跑來了?他們兩位老人家知道麼?”
小杜縝仰着腦袋,天真地説道:“兩位老爺子要是知道了,怎麼會讓縝兒跑來呀!縝兒趁他們一個不留意,溜出來的!”
俞良蕙姑娘着急説道:“那怎麼成啦!他們兩位老人家豈不是要急壞麼?縝小弟!你還是回去吧!”
小杜縝鼓着嘴説道:“良蕙姊姊!縝兒方才不是説,可以告訴你一點線索?你怎麼要趕縝兒回去吶?良蕙姊姊!説句老實話,你這一去,也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千山萬水,讓縝兒給你做個伴兒,良蕙姊姊!你説不好麼?”
俞良蕙忽然有一陣激動,她伸手緊緊地抱住小杜縝,心裏也有一種意外的温暖,本來她這次為期三個月的尋找,是出於一時的憤怒,她決心要找厲昭儀,問個清楚明白,她不惜以身代過,希望厲昭儀把所有的憤怒,都集中到她的身上,不要讓夏心寧負上“用情不專”與“薄倖”的罪名。所以,她才離別了老父,離別了躺在牀上,身負重傷的寧哥哥,來尋找厲昭儀,但是,等她走出客店,和勝黛雲分手之後,尤其是這樣漆黑深夜,茫茫的大雪,使她感到前途不可預測,無限孤單與寂寞,幾乎使她沒有勇氣向前走去,這時候能意外得到小杜縝的同行,如何不叫這位自幼生長海心山,沒有經歷過江湖風險的俞良蕙姑娘,感到一種温暖與安慰?
她挽着小杜縝,走到一棵樹下,伸手拂去他肩上的雪花,認真地問道:“縝小弟!你真的知道厲姊姊的下落麼?”
小杜縝噗哧一聲笑將出來,他偎在俞姑娘懷裏,仰起頭笑嘻嘻地説道:“良蕙姊姊!我要不説我知道厲姊姊的下落,你早就把我送回到客店裏去了。”
俞良蕙姑娘也不由地笑了一下,説道:“你真淘氣!”
她抬頭看看那黑茫茫的天空,雪花仍然在不停地飄着,她忽然説道:“縝小弟!我和黛雲姊姊所以如此黑夜動身,就是為了表示我們的決心,既然這樣,我們也不要再在這裏躲雪了,我們現在就走吧!”
小杜縝忽然説道:“良蕙姊姊!縝兒雖然不知道厲姊姊的下落,但是我現在倒真的想起來一個主張,我們現在就起程,買兩匹好馬,就將這三個月的時間,跑一趟天山來回。”
俞良蕙怔了一下説道:“縝小弟!你的意思是……”
小杜縝説道:“良蕙姊姊!你是知道的,厲姊姊這樣一身武功,都是後來在天山跟金沙一老學的,説不定她今天這樣反常的行動,正是金沙一老所指使的——良蕙姊姊!縝兒並不是説金沙一老不好,其實他老人家待縝兒真有天高地厚的恩惠,縝兒背後不應該亂説話,不過,無論如何,厲姊姊這身絕頂功夫,是金沙一老傳授,厲姐姐下天山的日期,也是金沙一老排定的,照這樣説起來,厲姊姊在泰山的行動,金沙一老自然不會不知道的!”
俞良蕙姑娘嘆了一口氣説道:“縝小弟!你真是太聰明瞭!其實你説的這些問題,我都應該想得到的,可是,我卻沒有想到,走!我們就這麼辦,三個月時間,跑一趟天山,好歹也弄個清楚明白,如果厲姊姊果然不是為了捻酸拈醋,那麼她一定是有人授意的……”
這話還沒有説完,突然聽到有人一陣呵呵笑道:“一個是年幼無知,一個是,心神紊亂,你們這兩個人加在一起,那就難免要錯誤百出了!”
小杜縝一聲不響,因為他最恨人家説他年幼無知,他隨手摘下一根斷枝,折成數段,一抖手就朝説話的方向打去。
俞良蕙姑娘畢竟年紀要大一些,總算心細一些,她聽那人説話的口氣,雖然有嘻笑之意,還分不清究竟是友是敵,所以,當時她一見小杜縝如此抖手打出一把樹枝,不覺説道:“縝小弟!你不要魯莽!”
她話剛剛説完,就聽到對面那人笑呵呵地説道:“果然不差!小小年紀雖然見識不多,功力倒是不淺,看來天山雪魈的功勞還是不小。”
小杜縝這才大吃一驚,天山雪魈的事,除了他寧哥哥之外,就只有天山的金沙一老和金沙老奴田焙巽知道,來人究竟是誰?怎麼他也知道天山雪魈之事?
小杜縝站在那裏怔怔地説道:“對面究竟是誰!你這樣不露面,可就不能責怪縝兒得罪人啦!”
這時候才聽到對面踢踢踏踏,吱吱嚓嚓,從雪地裏走過來,迎着雪光一看,一個小矮老頭,蓬着頭髮,拖着破鞋,眯着小綠豆眼睛,紅頭糟鼻子,齜着牙嘻嘻地在笑。
小杜縝人小心眼兒精,他心裏一動,立即嚷起來説道:“噢!你呀!你老人家是樂爺爺!”
九指神通齜着牙笑道:“小鬼頭,你可不能亂叫人,你叫我樂爺爺,那你寧哥哥又該怎麼稱呼我哇!”
俞良蕙這時也知道來人是誰了,連忙行禮説道:“原來是樂大叔!我們從寧哥哥口中已經早就聽説過了!方才不知道是你老人家,不知者不怪罪,你老人家千萬不要生氣!”
九指神通搖晃着小腦袋説道:“姑娘!你還是跟着你寧哥哥叫我一聲老哥哥吧!要不然,你乾脆叫我老樂,叫我九指神通都成,我最討厭那些大叔伯伯的,你寧哥哥沒有跟你説起過麼?”
俞良蕙趕緊扯着小杜縝,一同叫了一聲“老哥哥”。她又接着問道:“老哥哥!你老人家從哪裏來呢?”
九指神通説道:“和你們一樣從泰山玉皇頂上回來。”
俞良蕙不覺脱門説道:“那……”
她縮了話頭,沒有接着説下去,只是睜着眼睛,呆呆地望着九指神通。
九指神通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倏地一收,沉重地説道:“姑娘!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奇怪,我既然到了泰山,為什麼不和你寧哥哥在一起,為什麼後來也沒有跟你們一道下山。老實説,在當時我也是親眼看到夏老弟受傷的,親眼看到厲姑娘搶走了‘五陽秘笈’,當然,憑我九指神通的武功,是無法與當時的厲姑娘一拼高下的,但是,我九指神通也有一個長處,那就是‘偷’……”
俞良蕙不覺叫道:“什麼?你老人家要……”
小杜縝也直言叫道:“老哥哥!你是不是將‘五陽秘笈’偷回來了?”
九指神通搖頭説道:“不是‘五陽秘笈’。因為當時我沒有偷到‘五陽秘笈’,我偷了她這個東西。”他説着話,將手上東西拿起來抖了一下,俞良蕙和小杜縝都不覺奇怪地驚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