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給你的膽敢看我笑話?懷個孩子就自認是老大了嗎?要讓它沒了很筒單,讓你哭我十分拿手。」羅雲瑤眼神狠厲地瞪着她隆起的小腹。
「你……你想害我的孩子?」鶯聲一驚,連連後退,雙手恐俱地護着肚子。
羅雲瑤冷笑地捏緊拳頭,長指甲都陷入了肉裏,幾滴鮮紅的血由指間滴落,看得人心驚。「再不從我眼前滾開,難保下一個哭的人不會是你。」
「你……你真是惡毒,難怪二爺不要你,他八成是看透了你的蛇蠍心腸,寧可遠遠避開也不想被你纏上。」這些年的冷落苛待讓鶯聲因此心性大變,變得善妒、刻薄,凡事都想爭,自己不好過便也要拖着別人難過,諷刺完後又一臉桑笑地走上前偶向夫君,嬌撓討歡。「相公,你瞧她多可怕,一雙眸子像萬刀齊發想要活活插死我似的,你可要保護我們母子倆,別讓我們被她的壞心眼給害了。」
妻妾爭寵、互相鬧門的嘴臉,從小生長在這種環境下的井向天看多了,實在厭煩得不得了,他毫無憐惜之心的推開滿身濃香的鶯聲。「不要來煩我,自個的身子自個顧好,我沒那閒情逸致陪你瞎鬧。」
「相公……」被推開的難堪令鶯聲法然欲泣,楚楚可憐地露出委屈神情。
同是一個男人的女人,看鶯聲沒能得到一絲憐寵,羅雲瑤紅唇輕揚。「丫鬟出身的賤婢怎會得人寵呢?那點粗劣的功夫就省省吧,別折騰了,一頭半點姿色也沒有的脹氣母豬,誰會多看你一眼?」
「你説誰是豬?我是懷了身孕才顯得臃腫,你不要自己肚皮不爭氣就嫉妒我即將為入母,等我生了兒子可就是大房長孫,誰能不敬我三分?」鶯聲託着腰,挺胸反唇相稽。
「你認為我生不出來?」羅雲瑤美目一沉。
鶯聲志得意滿地撫着自己六個月大的肚子。「老天有眼,我看你要在井府懷個孩子,可是比登天還難。」身為大房妾室的她都多次遭人暗算了,更何況是嫡子正妻。
「賤女人!你敢詛咒我無子?看我不撕了你那張爛嘴……」生活的不順、情路的不如意,令悶到極點的羅雲瑤急需找個出口發泄,神色兇狠地撲向丈夫的小妾。
「夠了沒?你們想鬧到什麼時候?不能讓我清靜一會兒嗎?」眼看兩個女人越來越不像話,也有諸多怨慰的井向天滿臉陰鬱,憤然上前將兩人隔開。
「不夠,她若不徹底在我生命中消失,我們之間永無寧日。」羅雲瑤斥道,她爹是縣太爺,要井府少一名小妾易如反掌。
「你儘管鬧吧,最好鬧到大家都知道那一夜你是為何會在我身下婉轉承歡,你們兩個女人全是一個德行,除了會爬上男人的牀還能幹什麼?」想到自己的一妻一妾是如何得來,井向天壓抑已久的火氣葺地熊熊燃起。
誰也不曉得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只見他揮拳欲喝阻妻妾的爭吵,可過大的舉動卻差點打到身後的小妾,鶯聲雖然臉色一變及時護着肚子往後閃躲,腳下卻不知又踩到什麼滑了下,整個人往後一仰——
砰地一聲,好大的落地聲。
所有人都傻眼了,屏住呼息。
接着,休目驚心的紅從跌在地上的鶯聲下體流出,迅速染紅一地。
説?不説。
不説?説。
到底該不該直言坦誠呢?
井府大房那邊忙得不可開交,陷入一片兵慌馬亂,重重跌落地的鶯姨娘動了胎氣,等不到瓜熟蒂落就誕下一名男嬰,四肢健全然已成形,可惜虛弱的啼哭兩聲便沒氣了,出生還沒睜開眼見爹孃就上了西天,小小的身軀軟綿綿,捧在手心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知道孩子沒了,鶯聲哭得死去活來,幾度昏厥,整個人像死了似的了無生氣。
得知此事的大夫人大為震怒,不僅嚴厲斥責闖禍的親兒,還發狠地讓新媳婦跪祠堂,媳婦不跪,幾個胳臂粗的婆娘便押着她跪,四個陪嫁丫頭攔都不敢攔,只能在祠堂外抹淚。
而挽花居這頭的陸清雅也苦惱不已,井府即將發生一件枚關存亡的大事,她暗自擔心着,卻猶豫該不該一吐為快,好讓他們預做防範。
打她重生以後,似乎很多事都偏離她已知的事實,大事發展不變,變的是人,上一世井二爺的千金妻子這次成了大嫂,而早該有妻有妾的他至今卻獨身,未娶一人,反倒是井大爺早早妾室添香,承繼了弟弟上一世的宿命。
這是怎麼一回事?有誰能告訴她?難道是她的重生改變了一切?
她十分困惑,始終找不到答案,更驚恐地發現再這麼「錯誤」的發展下去,她極有可能走不掉,因為她的心,多了不該有的牽掛……
她,愛上曾經冷漠待她的「前夫」井向雲了。
「又在想什麼?瞧你想得出神,連我來了也沒發覺。」一隻男人的胳臂隨心所欲地環上姻娜纖腰,濕潤的唇瓣隨即落在她皎美的雪白玉頸上。
「別鬧我了,我現在很煩,一個頭兩個大,水深火熱的煎熬着呢。」唉,為什麼這麼難,不過是一句話而己……
井向雲笑着在她粉頸上偷香一記:「煩什麼?説出來聽聽,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多個人出主意就少點煩心,你這小腦袋瓜子應該空下來多想想才高八斗、俊逸非凡的我。」
「才高八斗、俊逸非凡?」她挑起眉,好好的審視幾乎佔去她一輩子時間的男人,心口打鼓卻故作鎮定。「起牀後梳洗了沒?屋裏的銅鏡擦得很亮,有空自己去瞧一瞧。」
「你不以為然?」他失笑的問。
「我九歲就認識你,你哪一天不想着怎麼欺負我?我可沒忘記你丟在我牀上的老鼠和娛蛤,嚇得我好幾夜不敢睡。」那時的他最愛裝神弄鬼,總是躲在陰暗處嚇她。
「我的好娘子,那幾夜我不是陪着你睡在地上嗎?睡得我腰痠背痛直不起腰,而我對你的欺負嘛……」他低笑,以指腹輕撫過她的小嘴。「那是要你注意我,後來我對你的好可是多過你口中的不好。」
她嬌顏羞報,染上紅霞。「吠!老是不知羞的説些令人面紅耳熱的話,你的臉皮到底有多厚呀?」
「娘子不妨來量量,用你柔嫩的小手,小夫妻打情罵俏不嫌多。」他捉住她兩手往自己臉上一放,順勢低頭輕啄她,笑聲呵呵的從胸腔傳出。
陸清雅又羞又惱,紅着臉瞪他。「小時候是皮狠,現在是皮癢,你這賴皮性子像誰呀?」
「像爺爺吧。」一説完,井向雲自個也笑起來,祖孫倆一個樣子所以他才自小特別受寵,爺爺瞧見他,大概就會想起自己當馬賊的少年時光。「真的皮有點癢了,你幫我捉捉……」
她璞味一笑,拍了下他的肩。「就會在我面前耍狠戲!正經點,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好,你説,我聽。」他故意擺出嚴肅表情,言行舉止卻完全不是那回事,將她抱坐在他的大腿上,還伸出一指搔她胳肢窩。
「別……哈哈……癢……向雲哥哥……哈哈……別玩了,這件事很重要……」她閃閃躲躲,又氣又忍不住笑,扭動身子想逃過
他的迫害。
「佳人在懷卻什麼也不能做,你知道世上有比這更悲慘的事嗎?」他嘆了口氣停手,哀怨的將頭枕在她肩上。
「有,家道中落,父喪母亡孤零零,被賣入大户人家當受人欺凌的童養媳。」她説的是自己,因為無能的爹自顧不暇,保不住妾室和庶女,任由大房囂張跋啓,才造就她今日的命運。
「小雅……」聽見她的話,他目露心疼。
她眼神一柔,以手指捂住他的嘴。「但是沒有這些遭遇,我就不會遇見你,雖然還是很氣你不還我銀子,可我的心是豐足的,你給了我這輩子想也不敢想的歡喜。」
第一次,她可以做她自己;第一次,她可以對他拳打腳踢;也是第一次,她嚐到愛人的滋味,曉得自己是被寵愛的,是他讓她明白了這世上她不是孤單的一個人,一直有他作伴。
因此她才遲疑了,狠不下心離開井府,離不開帶給她歡笑的他。困住她的不是沒了錢,而是她自己,原來她早已很愛很愛這個包容她、對她關懷備至的男人,他用愛情留住了她。
「所以你不會想離我而去了?」他眉一挑,一語戳破她。
她愕然,神色微僵。「你……你想到哪裏去了?入了井府就是井府的人,我還能到哪去?」
「銀子不還你也沒關係?」他目光飽含深意的揚唇笑問。
一提到銀子,她眼神就變了:「你敢吞了我的私房錢,我就讓你好看!」
「不錯不錯,殺氣騰騰,有我井向雲的精神,當個土匪婆子綽綽有餘。」哪天井府容不下他了,他就出外自己闖蕩,到時兇悍的她説不定還能助他打理事業呢。
她捶他一拳。「誰要當土匪婆子了?」她只想規規矩矩的做做小生意,迴歸平凡生活。
他爽朗的仰頭大笑,逗弄她是他生平一大樂事。「別惱、別惱,小心你的小粉拳打疼了。你不是説有件要緊的事要説嗎?我耳朵洗乾淨了,準備恭聽。」
可惡!他的胸膛是鐵鑄的嗎?硬邦邦的像塊石頭,打得她手都痛了。「我先説好這不是怪力亂神,也非我神智不清胡言亂語,我不曉得它會不會發生,但不説出來我總覺得於心不安。」
既然有些事都變了,也有可能只是虛驚,場,她的祀人憂天是多餘的。
「小雅,別急,慢慢説,我相信你:」她向來不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他想她的話必有一定的根據。
看到他眼中的寵溺和無條件的信任,陸清雅惶然的心定了下來。「井府的貨船中,是不是有一艘『慶豐號』?」
井向雲想了一下,點頭。「有。」
「十月二十七日丑時,無月、星稀,船上被抄出大批的私鹽和北國的走私品,潛官上船親驗後下令封船,井府一干親眾……打入大牢候審。」這是她重生前井府發生的大事,那時她剛有孕在身,因牢中濕氣過重傷了身子,才導致日後的難產致死。
「小雅,你給我出了個難題。」聞言他面色凝重,唇線緊抿。
她苦笑地握住他長苗的大掌,指尖摸撫到的粗糙觸感是他在牧場經營、馭馬的代價:「我希望只是我的庸人自擾,不會成真。」
「是誰陷害井府?」他認真的問,找出問題源頭才能徹底防範。
「河洛夏府:」她所知的就這麼多了,確切情形並不清楚,畢竟從前不會有人對備受冷落的二房多加關切,傳遞消息。
「夏鎮東?」他盛眉,那個與他爭鹽令失利的私臭?目前夏鎮東尚未崛起成一方霸主,僅是地方上的小財主,靠賣鹽起家,與北國官吏往來密切。
「此事可大可小,關鍵點是……」她話到一半停了口。
「是什麼?」他追問。私鹽問題不大,只要找對門路很快就能擺平,朝廷不會在民生用品上對百姓多加刁難。
較不樂觀的是北國物品,由於尚不知是何物,以兩國交惡的情形來看,一個弄不好便有通敵叛國的罪嫌,嚴重者甚至危及身家不可不預先提防。「羅雲瑤。」她看着他説,他上一世「後來居上」的正妻。
「羅雲瑤?」他再次盛眉,怎麼會和她扯上關連?
「別忘了她爹是誰。」她提醒,官商勾結由來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