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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聲譽鵲起

    整個上午,蕭奮與莫威都呆在後院,胡大等人照常營業。

    一大早古算子就出去了,直到午飯時方才回來。

    吃飯時,古算子講了“盛昌珠寶店”的情形。珠寶店並未開門,裏面似乎也沒有人,不知弄的什麼玄虛。

    正説着,忽見小鳳面露驚慌跑過來:“快,蕭大哥,天玄會來人要抓你和莫爺,怎麼辦啊?”

    古算子豆眼一瞪:“好小子。找上門來了,這就麻煩啦!把莫威交出去吧!”

    莫威急道:“老爺子,交不得、交不得!”

    古老爺子道:“交出去領賞金,我老兒可以發筆橫財哩!”

    小鳳急得跺腳:“哎呀,人家都快急死了,你老爺了還説笑!”

    話未落音,名珠又驚慌張張跑過來嚷道:“不得了,飛蛇幫也來人了,要胡大伯交出蕭爺莫爺呢,怎麼辦呀!”

    蕭笛道:“兩位姑娘不必驚慌,由我二人出去見見他們吧!”

    莫威大汗一頭,道:“不行不行,一幫一會人多勢眾,我兩人怎吃得消?”

    蕭笛道:“事已至此,怕有何用?走!”

    古算子道:“小子,你這一出去,還不把胡大的‘西來順’打爛了?從後院的窗户出去,逃之夭夭吧!”

    蕭笛道:“逃走容易,只是胡大伯要遭罪了,還是讓我把他們引開吧!”

    “引開又如何?”

    “引到郊外決一雌雄!”

    “好小子,有膽量,老頭兒助你一臂之力吧,快走快走!”

    此時,前店傳來氣勢洶光的爭吵聲,蕭笛臨走囑咐二女道:“請轉告胡大伯,不要牽扯進來,這個小店留着有用呢,我自有辦法對付這班兇徒。”

    説完,雙肩不動,微一提氣,使出上乘輕功,御氣虛渡,人如紙鳶,一下飄出了窗口。

    莫威轉身對姑娘們一抱拳:“告辭,來生再見面吧!”然後使出“飛燕投巢”,穿窗而出,盡力做到動作瀟灑,乾淨利落。

    兩位姑娘不由流出了眼淚。古爺則點頭。

    出了窗口,是條巷道,蕭笛輕輕一躍上牆,再從牆上躍下,行人見了自不以為奇,因為牆矮着呢。

    莫威也依樣照辦,兩人遂來到街上。

    蕭笛道:“跟我來,從店門進入。”

    莫威道:“人生不過死一回,我老莫捨命陪君子吧!”

    蕭笛笑道:“莫非你不是當事人?”

    一拐彎,就看見“西來順”小店,門前擠塞了許多人看熱鬧。

    蕭莫二人稍稍用力分開人羣,從容不迫地走進店門。

    只見胡大正與兩人理論,旁邊圍了二十多個人。

    胡大面色通紅,甚為激動。

    只聽他説道:“我開飯店,客人來都歡迎,我説過,我不認識什麼蕭笛莫威,你們怎能向我要人呢?你們講不講理呀!”

    左邊的人吼道:“少廢話,快把人交出來,否則今日砸了你的飯館!”

    這人正是魚眼龍鮑大龍。

    右邊的人罵道:“好個不識相的東西,你活得膩煩了?”

    其他人也氣勢洶洶,磨拳擦掌,亂喊亂嚷,不可一世。

    忽聽一個清朗的聲音,響遍全室,聲音雖然不大,卻讓人人都聽清了。

    “店家,我們要喝酒吃飯,你怎麼只顧吵架,不做生意了麼?”

    眾人俱都一愕,紛紛轉過身來。

    咦,這不是蕭笛莫威嗎?

    好小子,這叫做自投羅網!

    胡大急了,正要上前招呼,被小鳳一擔拉住了。小鳳用波斯語把蕭笛的囑咐説了,胡大這才停住腳步,但憂心忡忡地瞧着他倆。

    這時,蕭笛又説話了。

    他説:“啊喲,原來是天玄會的鮑公子,飛蛇幫的張公子,幸會幸會!”

    莫威也大不咧咧地説:“鮑巡察使,過來喝杯酒如何?”

    他表面裝得滿不在乎,拼命學蕭笛的鎮定功夫,可內心裏卻在擂鼓,連聲音也變了樣。

    鮑大龍獰笑一聲:“好啊,正要找你們呢,你們則送上門來了!”

    蕭笛對莫威道:“糟,人家找麻煩呢,快跑!”

    “跑”字落音,他已經到了門外。

    莫威也趕緊跟着躍出。

    “追!”鮑大龍吼了一聲。

    店中人一時大亂,紛紛抽出兵刃,吼叫着往門外追去。

    蕭笛莫威也不管人多車多,只管住西門跑去,並未施展輕功。

    一幫一會追趕的人也不好施展輕功,只得以常人的奔跑來趕。

    鮑大龍又派人則潛藏在附近酒店裏的人,稍稍慢慢了一步。

    飛蛇幫的人已緊跟追了下去。

    半個時辰後,蕭笛已出了金光門。

    城門外,行人雖多,但比城裏松多了。

    蕭笛二人緊走一陣,朝荒僻處去。

    追趕的人一點不放鬆,離他們有十來又遠,一個個加快着腳步。

    漸漸,行人稀少了。

    離開官道,有一片荒墳地,蕭笛二人走到那裏後站住了。

    莫威道:“他們人多,必有高手做後援,我看還是快逃吧!”

    蕭笛道:“不,你要跑就跑吧,我替你擋住追兵。”

    莫威道:“我得跟着你呀,你不跑我又能跑到哪裏去?”

    正説着,追趕的人各展輕功,紛紛來到他倆跟前,然後分散開包圍了他們。

    稍後,鮑大龍到了。

    在他後面,嘿,熱鬧着呢,天玄會長安分壇的主要人物都來了。

    瞧,有鮑天奎,鮑玉龍、馬彪、懾魂夜叉伍志生、蓮花仙婆田明珠,還有幾個不認識。

    天玄會的人在他倆的左方。

    右方則以張傑生為首,其中以一個又高又大的老頭兒最引人注目,只見他鵠形鳩面,相貌威猛,一望而知不是普通人物。

    蕭笛猜想定是張傑生的師傅黑煞君。

    他依然風笑非笑地看看這邊,望望那邊,兩手抱在胸前,一付坦然樣子。

    莫威也學着他,雙臂抱胸,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只可惜他東施效顰,嘴角的笑容是硬擠出來的,不但沒有一絲從容味兒,反而顯得比哭難看。

    這時突聽鮑大龍開言道:“飛蛇幫的朋友請了,天玄會捉拿叛徒莫威、兇手蕭笛,還請貴幫不插手才好!”

    張傑生過去一直隱忍鮑大龍對張家的侮辱,只因那時飛蛇幫未公開,幫裏命他忍辱負重。現在飛蛇幫己掛出旗號,他已有了仗恃,哪裏還吃天玄會這一套?

    他冷笑一聲,道:“姓莫的是貴會內務,飛蛇幫不管,但蕭笛這小子屠了我張家大院百餘條性命,今日非拿住他開膛破腹不可,望貴會捉拿叛徒,各管各的事吧!”

    鮑大龍何嘗聽過張傑生以這種口氣頂撞?當即大怒,道:“天玄會今日非抓兩人不可,貴幫還是少管閒事吧!”

    張傑生也怒道:“飛蛇幫的事,不勞你姓鮑的過問,今日飛蛇幫捉定了蕭笛!”

    “咦,你不退開麼?”

    “不退又怎樣?”

    “不退就……”

    眼看兩方要吵起來,蓮花仙婆出來説話了:“喲,陸大爺,許多年不見了,難得今日碰到,也算有緣。”

    黑煞君陸大明嘿嘿冷笑一聲,道:“老婆子,你還認得老夫?”

    蓮花仙婆田明珠見他語氣不善,面子上有些掛不住道:“陸大明,今日之事雙方如果爭執一起來,只怕,不好。”

    陸大明道:“有什麼不好,天玄會把人撒走不就完了?”

    懾魂夜叉伍志生冷笑道:“姓陸的,説大話當心閃了舌頭!”

    陸大明大怒:“伍志生,別人怕你,我黑然君可沒把你放在眼裏,不信就走兩招試試!”

    田明珠怕伍志生衝上去動手,忙道:“喲,人都老了,幹麼火氣還那麼大?有話好商量哪,都是一個道上的人物,自家人動起手來,豈不便宜了那兩個小子?”

    陸大明冷冷道:“便宜不了的,你老婆子儘管放心,有黑煞君在,他們還跑得了?”

    田明珠自然知道黑煞君的厲害,巳方如果沒有伍志生在,單打獨鬥還真沒有勝他的把握,今日之事,最好善了,一致對付蕭笛那個子,才有把握全勝。

    於是笑道:“黑煞君,那姓蕭的小子會邪術,不可大意呢。這樣吧,貴幫只要姓蕭的小子,那個莫威嘛你們要了無用,就由我們收拾好了。至於姓蕭的,身背兩家血仇,由我們雙方將他剖心挖肝,你們取心,我們要肝,去祭死去的同道,這個辦法誰也不吃虧,不知你意下如何?”

    聽聽,她把蕭笛心肝都作好了分配,就象蕭笛已被他們抓住是的。

    莫威聽了這些皿淋淋的話,連心也抖了,小聲對蕭笛説:“糟啦,雙方聯手我們就完了,那黑煞君名頭大得嚇人,比蓮花仙婆和懾魂夜叉還要厲害,你的心和肝看來是保不住啦!”

    蕭笛道:“沒關係,他們要就給他們吧!”

    “喲,我的小祖宗,快想法兒溜吧,要不挑撥他們雙方打起來,我們就乘機開溜。”

    “人家不會上當的。”

    莫威不信,就大聲道:“喂,我説各位,你們誰想抓住我們,就先決出勝負來,誰勝我們就跟誰走。要不,天玄會取心,飛蛇幫取肝,取心的自然要佔了便宜,取肝的就吃虧了。

    試想,祭奠亡靈,只有用心的,哪有用肝的呀,你們説對麼?所以,依我青,為了不使哪一方吃虧,雙方先決出勝負,敗的只有拱手相讓,這不是個好辦法麼?”

    他滿以為自己一番話説得懇切之至,定能打動雙方,讓他們拼殺起來。

    沒料到,他的話才活音,兩方的人都大笑起來。

    “嘿,挑撥離間有一套呢,只可惜太笨!”

    “呸!這小子想當漁翁,從中取利呢!”

    笑罵聲紛從人們口中噴出,莫威一計不成,垂頭喪氣地嘆道:“唉,完了完了,我不如先自裁吧。”

    蕭笛道:“要自裁,免受罪,不失為一個好方法,你就快些動手吧,要不就來不及了。”

    “好,那麼你呢?”

    “我?我怎麼了?”

    “你不自裁?”

    “那當然啦!”

    “什麼?你讓我老莫一個人去死?”

    “又不是我讓你死,是你自己要自裁呀!”

    “你不死我也不死。”

    “隨你便吧。”

    “喂,別再説笑,你對付得了三個大魔頭嗎?説句老實話吧。”

    “對付不了。”

    “哎呀,鬧了半天,你外強中乾呀,那怎麼辦呢!”

    “不怎麼辦。”

    “哎喲,你真是個怪人呀,天,我老莫今日死定啦!”

    這時,只聽黑煞君道:“讓我們動手捉麼?”

    “不錯,我們把人看住,自管放心捉吧。”

    原來,莫威只顧和蕭笛説話,沒聽見人家商是些什麼,現在聽人家要動手了,急得對蕭笛道:“怎麼辦?我可不是黑煞君的對手,再修煉十年也不行!”

    蕭笛道:“你就躲在這兒,讓我試試。”

    倏地,一條人影落在他們二丈外的地方,兩人一看,飛蛇幫長安分壇的主事,玉面虎張傑生。

    張傑生用扇一指:“蕭笛,出來!”

    莫威道:“這個小子也來耀武揚威,待我老莫鬥鬥他!”

    説着扯下肩上的單鈎就要上前動手。

    蕭笛一把拉住他:“你小心站着在這裏着熱鬧吧,待我會會這些江湖大名人。”

    “天地玄黃,五殿閻王,算命的今天算準了,夜叉仙婆、孽龍惡虎、煞君狗熊,閻王召見,奔赴黃泉!喂,你們這堆子人頭,有算命的嗎?趨吉避凶,百算百中!”

    一陣刺耳的聲音傳遍墳地,從墳地後邊的小樹林裏,鑽出來一個瘦骨嶙峋的算命老兒,肩上拉着招幡,縮頸拱肩,往墳地走來。

    年青的幫眾會眾並不認識他,老一輩的魔頭雖未見過但從他的打扮上猜着是他。

    “噫,這老不死的,怎麼也來趕熱鬧?”蓮花仙婆吃了一驚。

    “莫非他來袒護姓蕭的小子!倒不可不防。”懾魂夜叉也感到頭痛。

    老兒過走過問:“喂,誰算命呀?”

    黑煞君脾氣最躁,喝道:“老兒,你剛才説些什麼?”

    老兒豆眼一翻:“你管得着麼?”

    黑煞君大怒:“古算子,別來老夫面前裝瘋賣傻,你來幹什麼?”

    老兒兩眼朝天:“黑死囚,你又來幹什麼?欺負人嗎?”

    黑煞君雙肩一晃,直撲古算子。

    “哎喲,好凶啊!”古算子一陣小跑,躲到了蕭笛背後。

    黑煞君一撲而空,不禁一愣:“姓古的,有種就出來見個高低!”

    古老兒從蕭笛的肩膀上探出小頭,罵道:“呸!煞才,你配和老兒動手麼?”

    黑煞君氣得臉色發紅,喝道:“傑生、把姓蕭的擺平,把老兒給我劈了!”

    張傑生答聲“是”,大步走上來。

    古老兒一拉莫威:“站着不累嗎?坐山觀虎鬥,真刀真槍殺起來,比戲台上過癮,坐下來看吧!”

    莫威哪敢坐下,但被老兒一拉,不覺就蹲下了,這老兒人雖乾瘦,力氣卻不小,莫威只好坐下。

    蕭笛嘴角上掛着一絲笑容,緩步迎上。

    張傑生喝道:“亮兵刃!”

    蕭笛笑道:“不必了吧,兵刃亮出來,你吃不消。”

    張傑生臉都氣白了:“小子,你佔着有幾手邪術,就敢妄自尊大,今天讓你開開眼界!”

    説完,鐵肩一晃,直點蕭笛眉心,使的是“仙人指路。”這一式不待用老,忽又改為“白蛇吐信”點蕭笛心窩。

    這兩式聯成一氣,變化莫測,鐵扇尚未點到蕭笛心窩,忽又跨上左腳,身子一側,左掌直擊蕭笛肩胛,使的是黑煞掌事手功夫。

    張傑生這一掌出得太突然,動作也捷如猿猴。眨眼間一掌擊到了蕭笛肩上。

    莫威驚得大叫一聲,古老兒也翻起了豆眼,心往下一沉。

    他實在不知道蕭笛究竟有多大本事,但練有縮骨功的人,不該如此平庸。一剎那間,他後悔不該讓蕭笛一人犯險,可是已經來不及。

    天玄會的人見張傑生如此了得,不禁出聲喝采。

    飛蛇幫的人更是得意忘形。

    “砰!”這是人們意料中的聲音,這一掌打得如此兇猛,怎能不發生聲音呢?

    可是怪哉,卻偏偏沒有聲音!

    大家明明看見過一掌正打在蕭笛的肩上,豈但沒有聲音,也不見蕭笛一個身子橫飛出去,不僅身子沒有飛出,甚至連動都不曾動一下,就好象這一掌是打在別人身上,與他無關似的。

    再不然,就是張傑生重重用力,輕輕打出,和蕭笛鬧着玩呢。

    張傑生使出黑煞掌打在蕭笛肩上,心中喜不自勝,被天玄會傳得神乎其神的蕭笛,不過如此爾爾。

    可是,掌一擊到肩上時,他就感到不對勁了。他感覺掌心觸到了一層軟綿綿富有彈性的東西,非綿非綢非緞,説不出是什麼玩意。他猛地把手往後一收,咦!手竟然抽不回來,彷彿被粘住了,不禁大驚失色,右手鐵扇當頭砸下,卻被蕭笛一把捏住手腕託着。

    這下他就苦了,他於是加勁提氣,想掙脱左手,讓右手的鐵扇壓下去。

    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然而兩手都動彈不得,把他嚇得心膽俱裂。

    蕭笛還空着一隻左手,隨時可以朝他心窩要害一擊。

    旁觀的人見了這種狀況,都有些莫名其妙,鬧不清是怎麼回事。

    張傑生一掌扶住蕭笛的肩胛,一手持鐵扇卻不砸下,蕭笛一手托住對方右手腕,怎麼不用左手鎖對方喉頭,或是擊對方腦門吧?難道是在較一較力氣?

    張傑生使出全部功力無效後,知道遇上高手了,一條小命今日休矣,一時間,手也軟了,腿也癱了,哪裏還有一絲鬥志?

    蕭笛仍然掛着一絲笑意,放開張傑生執鐵扇的手,雙手環抱於胸,沒事了。

    張傑生搭他肩膀的手也搭拉下了,軟綿綿就象一條繩索兒,右手仍然高舉鐵扇,就是心懷仁慈,不肯砸下。

    黑煞君陸大明和其他所有在場的人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陸大明隱隱感到有些不妙了,立即施展輕功,快若流星竄到了張傑生背後,一把拖開張傑生。張傑生經此一拉,哪裏還站得住,往後便倒。倒在地上,拿鐵扇的手仍然高抬着,眾人這才知道他被人家點了穴。

    陸大明大怒,顧不得張傑生,也不顧自己身份,“呼”地一掌向蕭笛擊去。

    蕭笛驟覺一股腥風迎面撲來,掌勢比張傑生猛了何止一倍,隨即往後一個滑步,身了一晃,已到了黑煞君左側。

    陸大明收勢極快,身子也跟着一側,又是一拳擊來。

    蕭笛仍然使出他的絕技“分光錯影”,身子搖三搖,早已躲開,腳卻沒有離開原地。

    陸大明見對方身了搖晃,掌擊出後沒了準頭,立即在掌遞出,右掌跟進,擊對方胸頸和左肩。對方要是一搖晃,擊胸頸的掌可能落空,但擊左肩的掌正好就會擊在胸膛上。

    他老謀深算,臨敵經驗極豐,算盤打得不錯,這兩掌擊胸是虛,擊左肩是實。

    哪知對方在搖晃中,突然歪向了右邊,動也不動,人整個地斜向一邊,象一根歪插着的木樁,黑煞君極兇猛的掌力,“呼”地—聲擊空,勁氣將蕭笛身後兩丈外的座墳堆掀去了半邊,震得塵土四濺。

    旁觀的人都為黑煞君雄渾的掌力所震驚,也為蕭笛直挺挺地歪站着感到驚異。一個人這樣斜站着,真是不可思議。

    倏忽間,蕭笛已恢復了原狀,正正立着,黑煞君也收回了雙掌,惱羞成怒之下,跨步進前,一虛一實又擊出兩掌。

    説來也叫人好笑,蕭笛仍和剛才一樣,身子搖三搖,只是搖得更快了些,然後一歪,又是斜斜站着,恰好險乎乎避開了一掌。就好象他們兩人配合默契,表演給別人看呢。

    這一次,眾人感到震驚的不是黑煞君的掌力有多雄厚,而是蕭笛躲避進攻的功夫。

    沒有人見過這種功夫。

    蕭笛除了“分光錯影”的身法,還使用上了象不倒翁一樣的,“魔幻三搖”功。

    這種“魔幻三搖”功早已失傳多年,所以連見多識廣的八卦神算古算子也不知道,更何況其他的人了。

    所有在場的人都有這樣的心思,這小子從頭到腳都透着邪門兒,這和功夫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更是古怪,他究竟是什麼人調教出來的徒弟呢?

    再説黑煞君陸大明接連攻了十幾掌,換了幾個方位,都和每次一樣落空。

    蕭笛跟着他變方位,然後瞬間三搖,斜斜站着避開,然後迅速恢復原樣。不管你以多快的速度進擊,他都能從容避過。

    陸大明畢竟老練,立即剋制住自已的心火,澄心濾思,平靜下來。他腦中生出了一條妙計,立即照此實行。

    他先迅猛地擊出一掌,對方依然如前,瞬間搖了三搖,他立即擊出第二掌,對方依然一歪,象根斜插的竹竿,他的掌勢又落空,這回他卻保持原式不變,不再將掌收回,蕭笛歪向他的左方,他就借勢伸直手掌,力貫全臂,來個“橫掃千軍”,整條臂象根粗鐵條,夾着勁風橫掃過去。

    要是蕭笛不動,這一掌正切在他肩上,要是蕭笛站直了身子,那就正好將脖頸迎上。

    旁觀的人大氣也不敢出,料定蕭笛決難躲過這一掌之厄。

    天玄會、飛蛇幫眾人的嘴裏含着個“好”字、只等一掌切中就叫喊出來。

    莫威和古老兒卻把一聲驚叫硬逼在心裏,沒有從口中冒出來。

    可是,須彌怪客就是須彌怪客。

    只見他象一根斜插在鬆土裏的木樁,慢慢地斜着倒下,來個一手似肋肘支地,手掌託肋,成為一尊“卧佛。”

    黑煞君謀算好的致命一擊又落了空。

    “啊!”幫眾們失望地叫出了聲。

    古老兒和莫威卻鬆了口氣。

    “好!”轟雷似的喝彩聲卻在幫眾們後面的人羣中叫出來。

    不知什麼時候,已聚集了一大批人瞧熱鬧。他們遠遠站着,不敢近前。

    黑煞君又窘又怒,順勢飛起右足,直踢蕭笛腰眼。

    蕭笛原或不變,整個身子憑空橫移一丈,又輕輕避過了一擊。然後又象一根倒卧在地上的木拉被人扶起來似的,頭頸肩離開了地面,倏地一下已端端正正站着了。

    堂堂的黑煞君居然連擊不中,他惱怒得無以復加,但頭腦並未發昏,立即改變了進擊方式,不再頻頻出招。

    他屏息凝神,運動於掌,以劈空拳力進擊對方。只見他不再逼近對手,兩人相距一丈五尺左右的距離,正是發劈空掌的好機會。

    “呼!”他以五成功力打出一掌。

    一般罡氣直奔蕭笛。

    緊接着他又打出第二掌,用了上乘功力。

    蕭笛除非倒躍出七八丈外,否則,實難避過掌風。

    該始他還擊的時候了。

    只見他迎着擊來的罡風左掌倏出,接着又打出了右掌。

    他的兩掌無聲無息,毫無威勢。

    “砰!砰!”

    接連兩聲震響,震得眾人雙耳發聾。

    黑煞君被震得連退三步,面色血紅,直喘粗氣。

    蕭笛則退了一步,面不改色。

    這一下,驚得一幫一會的人瞠目結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古老爺子卻嘻嘻笑出了聲。

    莫威則喜得大喊大叫:“好啊,揍這班自以為了不起的東西,蕭大爺勝過黑煞君,你們這班狗崽子誰還敢碰我老莫一根毫毛!”

    懾魂夜叉伍志生悄聲道:“仙婆,此子不除,後患無窮!”

    蓮花仙婆回道:“老婆子也持此種看法,聯手斃了他,永除禍患!”

    兩人説動就動,各人一提氣,立刻躍入場中,成三角形將蕭笛圍住。

    黑煞君此刻已調息過來,見二人也到場中,立即明白了兩人的心意。他雖然也想借兩人之力斃了蕭笛,但又怕傳出去成為江湖笑柄,堂堂三個成名多年的煞星,居然聯手對付一個後生小輩。他想等二人一動手,自己就退出。

    然而,伍志生、田明珠豈有不知這一點之理。他們剛躍到場中,蓮花仙婆就發出了號令:“莫再誤了時間,放走了兩人,上!”

    她的意思明顯不過,要以羣毆來掩蓋三個老傢伙對付一個後生的醜行。

    天玄會屬下一聽此令,吶喊一聲衝了過來。有的直奔蕭笛,將他團團團住。有的直奔莫威和算命老兒。

    蓮花仙婆見時機已至,“呼”一聲擊出了鐵鏈金蓮,直奔蕭笛胸前大穴。

    伍志生也亮出一柄短叉,從側直刺蕭笛肩膊。

    黑煞君也立即從蕭笛背後擊出了一掌。

    蕭笛而對三大高手的進攻,竟然毫不驚慌,他倏地直挺挺沖天而起,避過了三擊。

    他還未落到地上,手中已多了一付二節棍,這二節棍並非真正的兵刃,卻是一隻蕭和一隻笛。蕭和笛之間,連着一小截鐵鏈。這就象一付二節棍,卻比二節棍細多了。

    人一落地,他將二節棍舞了個圓圈,蕭和笛的捏眼中,發出“嗡嗡”的鳴響,只見他左右揮舞,越舞越急,蕭和笛發出的“嗚嗚”“嗡嗡”聲越大。

    那些奔跑着的幫徒會眾,一個個被“鳴嗡”聲擾亂了心神,便紛紛停下了腳步。不到片刻就覺得心煩意亂,似乎這“嗡嗡嗚嗚”的聲音從耳朵裏鑽進了他們的肚腸,人也從心煩意亂到內肺氣血翻湧。

    “嗡嗡嗚嗚……”響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強。

    功力弱的搖搖欲倒,功力強的轉身而逃。

    就連黑煞君、蓮花仙婆、懾魂夜叉這些煞星,也急忙停立運功相抗,哪裏還能出招傷人?只恐連自己也保不住呢。

    算命老兒古老爺子也運起了神功,並將一隻枯手按到了莫威的背上,以部分功力助他抵禦這不可思議的魔音。

    “鳴——嗡——”

    鮑天奎父子、張浩天父子以及他們的屬下,早已跌坐地上,盤膝打坐,拼命運功抵抗,一個個臉色灰白,大汗淋漓。

    蕭笛微笑着,一邊揮舞二節棍,一邊大步向古老爺子走來,邊走邊放慢了舞動的速度,“嗡鳴”之聲漸漸弱下來。

    他走到古莫二人面前時,停止了舞動,從容地對兩人説:“走啊,讓這些傢伙練他們的功去吧!”

    莫威又喜又驚:“啊喲,蕭老爺子,你老的功夫真怪呀,莫非當真會邪術不成,求你老教教我吧!”

    蕭笛笑道:“我不會邪術,你找會的人學去。”

    古老爺子推了莫威一把:“還不快走!”

    三人遂朝大道奔去。

    那些看熱鬧的人,早已一鬨而散。

    至於一幫一會的人眾,各自還在調息,哪有閒心去管?眼看三人從容而去。

    夜半,柳媚早已裝束停當。

    她悄悄推開房門,四合院裏靜悄悄,爹孃早巳睡了。

    她把包裹挽在手上,輕輕一躍,上了屋脊,伏了身子,朝四方探查。

    一彎殘月,不時被飄過的雲絮遮住,滿天繁星,晶瑩閃爍。

    蟋蟀兒大聲鼓譟音,和青蛙們爭鳴。

    沒有人跡,不聞人聲。

    她朝莊門方向一縱身,嗖地躍出了五丈,接連幾個起落,離莊門已不遠。

    她猛地剎住身形,朝莊門瞭望。

    譙樓上有莊丁守望。

    正思量如何出圍牆時,卻見一隊莊丁從右邊一幢房後繞出來。

    這是巡夜的莊丁,有八八。

    她躲到一幢屋前的牆角下,等莊丁走過再動身。

    她的打算是,一俟月兒躲進雲層,她便從離礁樓二十多丈的圍牆翻越出去。

    莊丁還沒走過她眼前,忽然從她躲藏的牆角上方屋檐上,“唰唰唰”躍下了三個人,落在她面前三丈外。

    “柳姑娘,出來吧,何苦躲在牆角里,有損大小姐的身份呀!”一個粗嗓門説道。

    柳媚起初聞聲而驚,繼而冷靜下來,芳心大怒。

    原來,她的行蹤被人監視着的。

    “好呀!”她從牆角里走出來,“你們在監視着我,怎麼,我成了太白山莊的階下囚了麼?”

    “哪裏的話,我們不過是巡夜路過,發現柳小姐而已。”另一人辯解道。

    這當然是謊話。

    試想,她躲在黑處,怎麼三人一從房上下來就道出她的身份?當然是一直跟着她的。就是説,她和爹孃早晚都在人家的監視之下。

    她本想立即衝上去殺翻幾人的,轉念一想,驚動了山莊的人,驚動了父母,自己就不好辦了,必須用點心計才成。

    這樣一想,她笑吟吟從暗處走出來。

    “你們三人叫什麼名字?”

    最先説話的那人道:“姑娘,請回閨房,我們都在等着喝喜酒呢!”

    另一人笑道:“到那時,小姐就是太白山莊的少奶奶了,可不要忘記我們三人的勸駕之功啊。”

    柳媚道:“不會忘的,三位如何稱呼!”

    未開過口的一人道:“告訴小姐也無妨,本人姓袁,名繼國,他叫蘇兆明,這位叫孫大彪。江湖稱我三人為岐山三雄,小姐聽説過麼?”

    柳媚心裏罵道:“誰認識你們這班蠢物?”

    嘴裏道:“原來是岐山三雄,久仰久仰,怎麼我到莊裏後,從未見過三位呢?”

    蘇兆明道:“我們三人負責巡夜隊,白天很少露面的。”

    柳媚道:“辛苦辛苦,不瞞三位,我有事外出,明日自會回來的。”

    説着就住莊門走。

    三人慌了,連忙上前阻攔。

    孫大彪道:“小姐,你不能出去。”

    “為什麼?”

    “這……莊主下過令。”

    “下令不准我出莊麼?”

    袁繼國道:“小姐,大喜日子臨近,外出不怕誤了佳期麼?”

    “怎麼會呀,我的事用得着你們操心麼?”

    “這個……”

    柳媚繼續往前走,不理會他們。

    “姑娘,請你回去,否則,別怪我們得罪了!”蘇兆明説。

    “好哇,你們終於露出原形了,今天姑奶奶走定了,看你們奈何!”

    “何”字一説完,她“嗖”地從背上抽出了長劍,嬌叱道:“攔我者死!”

    説着身影一起,以“流星趕月”身法,直向在門掠去。

    袁繼國大喊一聲:“追!”

    三人急展身形,尾追於後。

    快到莊門時,譙樓下的莊丁聽見呼喝聲,急忙出來觀看,見一人疾如流星躥來,連忙張弓搭箭,喝道:“來人止步!”

    柳媚這時突然從斜刺裏躍去,拐了個彎,想從圍牆上跳出。

    哪知歧山三雄十分詭詐,早已防到這招,孫大彪正是繞到這一方堵截的。

    柳媚怒火甚熾,再不講客氣,玉婉一翻,劍尖直刺對方前胸。

    孫大彪用的是刀,急忙以刀相格。

    柳媚這一招本是虛招,立即劍式一變,來個“玉女投梭”,劍尖直奔孫大彪下腹。劍勢未到用老,忽又變為“玉帶纏腰”,變刺為砍,一道白光一閃,向他腰間繞去。

    這三招疾若星火,動作之快,使孫大彪措手不及,只得往後躍出一丈。

    柳媚趁機一個“飛燕穿簾”,從斜刺裏躍到圍牆上,接着再提真氣,“歸烏投林”,展開雙臂,一下躍出了八丈,就如一隻飛燕似的,輕靈已極。

    岐山三雄趕到圍牆外時,玉人已杳。

    三人知無法追趕,只得趕忙找莊主報信。

    再説柳媚一口氣奔了半個時辰,已經來到了太白山下。她不敢多耽擱,只稍停緩了口氣,立即又施展輕功上路。

    她知道,岐山三雄定然報告了莊主,此刻太白山莊的主事人一定大為震怒,父母也必然為此焦慮,一定會派人出來追趕。

    那麼,她該往何處去呢?

    到少華山玉女峯找師傅妙清道姑麼?師傅對她的逃婚會説什麼呢?

    另外,父母必會猜到女兒到師傅那兒去了,要是親自去那兒又怎麼辦?

    她覺得找師傅也甚為不妥,那麼,只剩下一條路,就是去找蕭笛。

    找蕭笛?找到之後又説什麼呢?

    人家與自己非親非故,一個大姑娘家,又怎能去找一個大男人呢?

    她感到惶惑了。

    可是,不去找他又怎麼辦呢?

    天下之大,何處又是她寄身之地?

    最後,她一咬銀牙,先到長安看看,如果找不到他,自己遊俠江湖,總會有碰上他的日子。

    主意一定,她又不停地往前趕去。

    一夜奔波,天色已明。

    她疲乏地來到了一個小鎮。

    鎮上有幾家小吃鋪,她找了家乾淨的進去坐下。

    小二見她貌若天仙,卻又身背寶劍,知道不是一般人物,忙陪笑侍候,替她把桌子又抹了一遍,然後端上一碗雞汁細面。

    柳媚慢慢吃着,想自己的心事。

    吃完,付了錢,她挽着包裹出了店門。

    她不禁後悔,自己沒將雪花騎出來。

    信步在鎮上走,行人紛紛駐足朝她張望。

    試想這個一身華服,貌美若仙,身背寶劍的大姑娘,獨自一人行走在熱鬧的小鎮上,怎不驚世駭俗,引起轟動呢?

    她感到厭煩死了。

    出了小鎮,迎着朝陽,往長安方向走去。

    漸漸,行人少了,未到中午,她到了周至縣城。

    她想,烈日炎炎,與其白日走路,不如夜晚施展輕功來得方便。

    於是,她找了間乾淨的旅舍住下,把東西放好,將長劍從背上解下,掛在腰間,披上綠綢斗篷,外出午飯。

    離旅店不遠,有座“大昌酒樓”。

    她信步到了樓上,找了個臨窗座位,叫了兩個菜一個湯。

    酒樓上人多嘈雜。

    她只顧低頭吃飯,並不理會別人。

    忽然,她聽到鄰桌有人在談話中似乎提到了“須彌怪客”。芳心一跳,忙注意傾聽。

    “老兄,你不相信?常言道,‘英雄出少年’,這恐怕是真的哩!”

    “老弟,你不想想黑煞君陸大明是何等人物,江湖上黑白兩道誰敢捋他虎鬚,可是這個須彌怪客居然毫不在意,避過了他那致命的黑煞掌,而且在對掌時將黑煞君震退三步,他自己只退了一步。試問,天底下還有這麼年青的人能做得到嗎?再練二十年只怕也不行!”

    “老兄,親自目睹的人不止一個呀!最奇妙的是他那怪異的躲閃功夫,人竟然能象個不倒翁似的,倒下去又站起來,腳跟不動。他還能象根插歪了的竹竿一樣斜立着,你説怪不怪?這究竟是哪派的功夫呀!”

    “荒唐荒唐,天下武功一脈,哪有瞧不出路數來的道理?”

    “老兄,更玄的還在後頭呢!天玄會的兩位護法尊者懾魂夜叉伍志生,蓮花仙婆田明珠,想和黑煞君一道抓住這小子,小子就亮出了一件兵刃,只怕老兄也未聽説過。”

    “什麼古怪異刃?”

    “二節棍。”

    “唬,二節棍怎能算……”

    “老兄,別急啊,他小子那副二節棍並不是真的二節棍。他用的是一蕭一笛,這蕭和笛兩隻用一根細鐵鏈連着,不是象二節棍一樣嗎?”

    “唔,倒也是,但蕭和笛不是太細了麼?”

    “是的。這還不説,他小子捏着一節舞動起來,蕭、笛孔裏就發出‘嗚嗚嗡嗡”的怪聲。哎呀,這下可不得了啦,人人被這‘嗚嗚嗡嗡’的聲音攪得心翻想嘔,氣血翻滾,逃的逃,跑的跑,黑煞君和懾魂夜叉、蓮花仙婆也趕緊坐下,運動抵禦。結果,這一場圍攻失敗,這小子和天玄會的叛徒莫威,還有個算命的老兒,大搖大擺走了,你説,玄不玄,不知他用的是什麼功夫,老兄,你比兄弟見多識廣,聽説過嗎?”

    “未聽説過,所以,不大相信。”

    “哎,老兄,這是千真萬確的呀……”

    往下她沒有再聽。

    她欣喜地想,原來蕭笛還在長安,那麼,找到他當不費力了。繼而又一想,這事發生在何時?也許是許多天以前的事了,説不定他早離開了長安呢。

    想到這裏,她又發起愁來。

    蕭笛蕭笛,這名字不和他用的兵刃一樣嗎?他果真姓蕭名笛?抑或是他的假名呢?

    他舞動蕭笛,竟然能擾人心神。聽恩師説過,迷惑人心神的功夫雖有,但不常見。他這功夫叫什麼功夫呢?

    噫,他真是個怪人哪!

    這麼一個猜不透的人,究竟靠得住嗎?

    可是,他那帶着笑意的臉卻是那麼開朗忠厚,能不相信他嗎?

    他這一身怪異功夫,莫非真與須彌老怪有深厚的淵源嗎?

    須彌老怪是個可怕的惡魔。

    聽師傅説,無人知道老怪的來歷,也無人知道他的名字。甚至連他住在哪裏,這世上只怕也無人知道。

    大約在三十年前,江湖上頭一次聽到須彌老怪的稱呼。

    那一次,他一舉成名。

    因為,他竟於深夜闖進少林寺,從藏經閣盜走了幾部秘籍。至於是什麼秘籍,少林寺人諱莫如深,不為外人道。

    除了盜走秘籍,他還斃了少林藏經閣的護經大師,又擊傷十八羅漢,就連掌門也受了重傷。

    少林寺蒙上了羞恥,方丈宣佈閉寺五年,不準少林僧人下山。

    十年內,再無人聽到須彌老怪的消息。

    十年後的一天,他夜闖武當山,盜走了武當鎮山之寶,一部由祖師爺傳下來的《道德真經》。

    此書被盜,整個武當派惶惶不可終日,如同少林一樣,蒙羞武林。

    這是十年內須彌老怪震驚武林做下的兩件大事。

    之後,他神出鬼沒,凡是被他碰到的名門大派子弟,都遭屠戮,頂上人頭不翼而飛。

    殺人後,他都留下“須彌老怪”四字。

    對武當少林派出來尋找失去的寶貝、打探他行蹤的道士僧人,他更是決不留情,通通取走首級。

    整整二十年,他攪得江湖惶惶不安,無論黑白兩道,都懼怕他會突然降臨。

    許多幫會,不管是在大江碼頭,還是佔地稱王的,有時他們的總舵會在一夜之間鬧成個無人空舵。因為上至總舵主以下,通通被取走了首級。

    自然,這又是須彌老怪乾的。

    他堂堂正正留下了名。

    死在他手上的黑白兩道人物,不計其數。

    直到十年前起,江湖上不曾聽説過他再殺人,十年來沒有人見到過他。

    他象鬼魂一樣突然消失了。

    據説,三十年來,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見過他的人已經死了,沒見過的自然活着。試問,又有誰想見他?

    這樣一個可怕的老魔,黑白兩道都十分憎恨,要是蕭笛真與他有關,叫她又如何處置?

    想起種種,她內心裏痛苦不堪。

    那日在“白鶴別莊”,東方敏曾責問蕭笛,與老怪有何關係,蕭笛説認識老怪,可見,這其中只怕有些淵源。

    她越想越驚心,越想越害怕。

    要是蕭笛真的是須彌老怪的徒子徒孫,自己又怎能與他永結秦晉之好呢?

    猛聽有人咳嗽一聲,她連忙抬起頭來。

    只見一個翩翩佳公子,手執摺扇,含笑望着她,道:“姑娘請了,小生欲與姑娘同桌,望乞允准為荷。”

    柳媚眼一瞪:“到處有座,不會找嗎?”

    “小姐,已無空位了。”公子含笑回答,十分謙和。

    柳媚抬頭四望,果然桌桌已滿,座無虛席,這位公子爺倒沒説假話。

    還未開口,又有三個大漢走過來。

    一個道:“就坐這裏吧!”

    一個道:“好極,還有個美嬌娃陪酒,何樂而不為?”

    柳媚大怒,一拍桌子:“滾開!”

    一個大漢看了看她,喜得眼睛大放異彩:“啊呀,我的骨頭都酥了,美人發怒,卻是如此的好看!”

    那公子沉下臉來,道:“三位,舉止言談不可粗魯,莫要唐突了佳人,你們還是另找座位去吧!“

    三個大漢齊把臉對着他一打量,不禁呵呵笑起來。

    一個道:“嘿嘿,一個酸丁也敢過問爺們的事,他大概終日讀書讀昏了吧!”

    一個道:“他享福享多了,活膩啦!”

    一個道:“待爺們把他教乖些!”

    説着一把劈胸揪去,右手朝書生臉上就扇。這一下出手很快,柳媚已來不及阻止。

    書生並未驚慌失措,舉起手中紙扇輕輕往大漢臂上一點,大漢“哎喲”一聲,周身麻木不會動了。緊接着就象有千百萬只螞蟻,順着手臂直往周身脈管爬去,那滋味真象千百隻針在戳在挑,令人痛苦不堪。

    另外兩人大吃一驚,心知遇上了高手,其中一人忙道:“請教公子大名,望高抬貴手,放兄弟一馬,不勝感激。”

    滿樓食客都驚異地望着公子,不勝驚詫。

    公子淡淡一笑道:“既如此,小生也不過份,三位自管上路吧。”

    説着又把扇兒輕輕一揮,那人才止了疼痛,但已大汗淋漓。

    三人抱頭鼠竄而去。

    臨到樓梯口,一人道:“河南熊耳山三傑記住公子的大德,望賜告姓名,他日好來拜訪如何?”

    公子微微一笑:“小生姓徐,名雨竹,家住長安府西市,你們到西市一問便知。三位好走,恕小生不送。”

    熊耳山三傑悻悻走了。

    人家幫忙驅走三傑,不能不謝。

    柳媚道:“多謝逐走厭物,公子請坐。”

    公子道謝一聲,斯斯文文坐下。

    柳媚無心再食,便叫小二算賬。

    公子見她要走,便道:“姑娘要往何處?”

    “長安。”

    “與小生一路,真是巧極。不知姑娘去長安何事?”

    “我本來就住在長安。”

    “啊,同居一城,竟然不曾見過面,撼甚。不知姑娘可願留下芳名麼?”

    “萍水相逢,問了又何益?”

    “姑娘,古人詩云:“人生何處不相逢”,既獲同居長安,難免早晚終有見面之時。”

    “啊,這就不一定了。”

    “姑娘不願賜芳名,小生不敢強求。”

    “我叫柳媚。”

    “多謝姑娘。”

    “告辭!”柳媚站起來走了。

    徐雨竹怔怔望着她離去,不久,他也下樓走了。

    柳媚回到旅店,閉好門躺在牀上休息。

    可惜,她竟毫無睡意。

    適才那位叫徐雨竹的公子,只以紙扇輕輕一點,熊耳山那個傢伙就吃不消了。這種點穴法古怪異常,簡直有分筋錯骨的妙用,手法實在高明巳極。可見此人功力非同小可,年紀又是如此之輕,人也英俊文雅,比東方磊還強出許多。

    唉,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

    可徐雨竹名不見經傳,足證不是江湖中人,大概是什麼世家公子吧。世家公子有那麼高的身手,不能不令人欽佩。

    至晚,柳媚退了房間,信步走出大街。

    出了城門,已無行人,便施展輕功,朝長安方向奔去。

    奔不到二十里,她發覺後面有人追了上來,回頭一瞧,果見有五條人影疾若流星股追了下來。

    也許,不是追趕她的,有誰會追她呢?

    於是,她放慢了身法,想等夜行人走後再加快速度。

    哪知五條黑影只掠過她身旁三人,三人一超過她就在路中間一字兒排開檔住了路。

    回頭一瞧,身後站了兩人。

    這不是衝着她來的嗎?

    前面三人中間的一個道:“柳小姐,奉莊主命,請小姐回“太白山莊”!”

    原來如此!

    她憤怒地扯下肩上長劍:“讓開道!姑奶奶要去何處,你們還管得了?”

    那人道:“柳小姐,你已由父母雙親許給東方磊公子為妻,已經是東方家的人,必須受莊規約束。”

    柳媚氣得叫道:“誰是你東方家的人?我抑媚高興上哪就上哪,你們也配來管?”

    那人怒道:“好個不識抬舉的東西,莊主下令,定要將你活捉回去定罪,你耍什麼少奶奶的威風?”

    柳媚再也容忍不下,劍光一閃,以“玉女穿梭”一式,劃了個小弧圈,直挑對方咽喉。

    那人急忙來個“脱袍讓位”,順手扯出了劍,立即加以反攻。

    其他兩人一個扯出刀,一個使用劍,也毫不客氣地動起手來。

    柳媚力戰三人,並不心懼。

    二十回合之後,漸漸感到吃力。

    要不是對方旨在活捉她,招式又限在不能傷人的禁律之內,她恐怕早已抵擋不住。

    她並不知道與什麼人交手,要是知道,她就不會戀戰了。

    原來這三人都是太白山莊的一流高手。

    使劍的兩人,一叫張山,一叫王沙,合稱無敵雙劍,使刀的叫邱廣升,人稱追風刀。

    張山和王沙師出同門,兩人合戰時使用一套“陰陽劍法”,威力巨大。

    邱廣升的一柄單刀,又快又狠,以三人之力,只怕很少有人接得下來。

    柳媚越戰越驚,後面還有兩人未動手,她卻不能不防。

    盛怒之下,使出師門絕技七星劍法,先出一招“龍探星海”,接着一招“七星晃月”,只見七道星光閃爍明亮,劍氣暴長尺餘,逼得三大高手同時退開兩步。

    就在這時,一陣“得得得”的馬蹄聲傳來,眨眼就來到了面前。

    馬上的人朗聲道:“姑娘好劍法!”

    柳媚一看,“咦”了一聲,道:“是你?”

    騎者又道:“三位,你們與柳小姐有何樑子?怎麼深更半夜在此廝殺?”

    邱廣升道:“你是什麼人,也來管閒事?”

    “小生徐雨竹,路過此地,見三位欺負一位姑娘,於情於理只怕都説不過去。”

    邱廣升道:“你自管走路吧,我們也不為難你,否則,只怕你後悔不及。”

    徐雨竹道:“小生既然碰上了,也不能不管呀!”

    張山問:“你認識柳小姐麼?”

    “自然認識。”

    王沙冷笑道:“怪不得柳小姐要逃跑呢,原來勾上了你這個風流小生,今日一併拿下,回到莊裏好説話!”

    柳媚一聽大怒,衝上去就是一劍。

    王沙運劍擋開。

    徐雨竹忽然從馬上彈起一丈來高,翩然落到地上,姿式瀟酒已極。

    邱廣升一見,心中不由一凜,原來這小子身手不弱呢。

    徐雨竹從懷出抽出紙扇,只見他身軀一晃,便到了王沙眼前,大袖一舒,“當”一聲,王沙的劍脱手飛到空中三丈高,然後又筆直地落下來。

    王沙急忙躍起搶劍,徐雨竹袍袖又一揮,剛要接到王沙手上的劍,忽地橫飛兩丈,再直插到地上。

    徐雨竹的內家罡氣,已達到了驚人的地步,便無敵雙劍和追風刀不得不另眼相看了。

    柳媚也感到了驚訝。

    徐雨竹的武功之高,只怕不下於蕭笛。

    可蕭笛到底有多高的武功,她其實心中無數,蕭笛並沒有象徐雨竹一樣,展示過武功。

    這時,邱廣升道:“姓徐,我們太白山莊與你無仇無怨,你真要伸手架樑麼?”

    徐雨竹道:“小生只是路見不平,相助姑娘而巳,什麼架樑不架樑的。”

    “聽着,這姑娘已許配我家公子,她居然敢違背父母之命逃婚,這樣的家事,你也敢管?”

    柳媚急道:“誰許配你家公子了?我柳媚並未答應,你們太白山莊乘人之危,逼我雙親答應,只要我柳媚一口氣在,決不向太白山莊低頭!”

    徐雨竹讚道:“壯哉!姑娘巾幗英雄,休讓這班淺薄之徒瞧得低了!”

    柳媚見他十分同情自己,不禁感到欣慰。

    張山道:“姓徐的,你既要伸手管太白山莊的家務事,太白山莊就算與你結下樑子了,今日暫且別過,你就等着太白山莊的人吧!”

    説完,三人轉身招呼同伴,一溜煙走了。

    徐雨竹道:“姑娘夜奔長安麼?”

    柳媚道:“是的,公子何往?”

    “白天暑熱,夜間涼爽,想來夜趕路。”

    “我也是的。多謝公子替我解危。”

    “不期而遇,何足言謝?姑娘若不棄,小生與姑娘同行如何?”

    柳媚蒙他兩次相助,不便相拒,但深更半夜與一陌生男子同行也不是個事,便道:“公子騎馬,還是先走—步吧。”

    徐雨竹一愣,馬上明白了她的心意,道:“小生一時高興,竟忘了男女有別,冒昧要求與姑娘同行,還請姑娘原宥則個。如此,小生就先行一步了,後會有期,望姑娘珍重!”

    説完也不見他作勢,一個身軀輕飄飄飛起,衣服鼓脹,直落到馬上。兩腿一夾,馬兒便奔馳過。

    柳媚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想道,不知此人出自那位高人門下,不僅武功高強,人品也端正,是位大大的好人呢!

    她邊走邊想,不禁把他和蕭笛相比較。

    一個出身寒家,一個來自豪門。

    一個俊逸中帶着樸實純真,一個俊逸中帶着瀟灑風流。

    一個武功怪異,震驚江湖。一個武功超凡,嚇退太白山莊高手。

    一個彷彿是塊璞玉,未經雕琢。

    一個卻是塊黃金,金光閃閃。

    一個對她直率魯莽,甚至無禮。

    一個對她温文爾雅,處處知趣。

    咦,這兩人都是武林後起之秀,他日有可能並立當世稱雄。

    忽然,她腦中跳出了一句名人詩:“恨不相逢未嫁時。”

    她正好是在“未嫁時”碰到了兩個年青俊彥,不必象前人那樣,有“還君明珠雙淚垂”

    的感慨。

    她果真是“未嫁時”相逢的嗎?

    她的父母已將她許配給了東方磊,而且早在遇到蕭笛前,就有了這種意思。

    唉,難道她真的也和前人一樣“還君明珠雙淚垂”。永遠感嘆“恨不相逢未嫁時”嗎?

    不!她誓死不答應這門親事,寧肯找師傅出家為道姑,古佛青燈終了一生,也決不屈服。

    不知不覺中,晨光乍現。

    長安城已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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