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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歡喜冤家

    柳媚一睜開眼睛,發現旭日高照,風和日暖。

    她趕忙一翻身坐起,正好看到沈雪珠、董雪雁和她一樣,似乎也剛坐起來。

    三人同時發出一聲:“咦,你……”

    剛説個“你”又都停下了。

    柳媚道:“奇怪,這是曲江池畔,我們怎麼睡在這兒?”

    沈雪珠道:“我也正想問呢。”

    董雪雁道:“發生了什麼事?”

    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説不出話。

    柳媚想了想:“對了,昨夜賊人來犯,我正與四個蒙面黑衣人交手,後來嗅到一股異香,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沈雪珠道:“我倆聽到叫聲,急忙穿衣拿劍,從窗口躍出,還未站穩就雙眼一黑,什麼也不知了,和你一樣。”

    柳媚道:“既然迷倒我們,怎又將我們扔到這裏?”

    董雪雁道:“快回去看看,天龍哥他們不知怎樣了?”

    一語提醒柳媚,趕緊站起來。三人遂施展輕功,片刻到了白鶴別莊。

    只見大門開着,莊丁出出進進,似乎什麼事也沒有發一見三人,莊丁都行禮招呼。

    回到小樓,不見洪郭二人。

    三人又忙到後院、一個人影也無。

    正驚疑間,湯公勝、顧敬從小樓一方過來,一見她們,就道:“馬已備好,幾位都起來了嗎?”

    柳媚道:“你們沒見前輩們出莊吧?”

    湯公勝道:“我二人昨夜未在莊內,今早趕回,不是説好今晨上路的嗎?”

    柳媚大叫道:“不好了,師傅他們都着了人家的道兒啦!”

    湯顧二人大吃一驚,忙問緣故,沈雪珠把昨夜情形講了。

    五人分頭進到小院各室,長輩們蹤跡全無,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至此已可判定,前輩們出事了。

    三個姑娘急得大哭起來,湯顧二人勸也勸不住,只好把蔡嫂找來。

    正在這時,忽報丐幫長安分舵主獨眼丐倪淵來訪。

    湯顧二人急忙出迎。

    柳媚三人們哭泣不上,直到倪淵來到,方才上住悲聲。

    倪淵本來是奉幫主之命來送行的,沒想到柳家巳遭橫禍。

    他勸柳媚三人去長安城找八封神算古爺和他們幫主,然後再行設法。

    三人無奈,便打點衣物,隨倪淵進城。

    倪淵將她們帶到“西來順”畢羅店見了古爺,自己告辭走了。

    古爺把胡大、小鳳、名珠、胡英、胡勇介紹給她們,勸她們安心住下,容後與丐幫幫主商議,打聽柳震等人的下落。

    那麼,畢羅店不是住着蕭笛、莫威麼?

    其實,三女的到來,都是蕭笛一手策劃的。當三女在曲江池畔醒來時,他正在樹叢中躲着看呢。

    原來,昨夜蕭笛放心不下,又到柳家探看,正好看到兩個黑衣人正守着幾個躺在地上的人,心知有變,便施展分光錯影身法,掠過小樓前,並以隔空打穴制住了兩個黑衣人。

    他這才發現睡倒的是些什麼人,大驚之下先將柳媚、沈雪珠救出莊外,然後再次返身入內,發現黑衣人增至七八人。當下毫不猶豫,以前法又制住了五人,他顧慮到姑娘落在賊手的種種不利,便將董雪雁抱起,正想再抱一個郭青,發覺有高手馳來,便趕緊溜走,待他將三女藏好,蒙面人已將餘人擄去。

    沒奈何,他又把三女陸續搬到曲江池畔,一按柳媚脈腕,發覺中毒不淺。便以內方將柳媚身上毒驅盡,點上睡穴。待將沈董二女毒驅盡,他已精疲力竭。

    看看天已大亮,他同時拍開三女睡穴,躲在樹叢中看着她們,等三人回莊,他又趕去找獨眼丐潛伏處,請他將三女帶到“曲來順。”他自己先回小店,將情形對古爺説了,帶上莫威,另找了間旅店住下。

    他們商議由獨眼丐與吳節風聯絡,打聽柳震等人的下落。

    兩天過去,獨眼丐找到蕭笛莫威,據吳節風説,靜園地下室的確關了一些人,至於是不是柳震等人卻不知道,今日聽説已在天未亮時被送出靜園。據他猜測,可能送往天玄堡。

    蕭笛請獨眼丐到畢羅店將古爺請來,四人就在旅店小房間內商討。

    蕭笛主張由他到天玄堡一探,古爺説天玄堡高手太多,不能大意,他欲與蕭笛同往。

    蕭笛不同意古爺犯險,因其傷勢還未完全康復,幾經商議,最後決定由莫威陪同前往。

    莫威早就嚷嚷蕭笛對其不公,每次外出都將他拋下。他説自己近來武功大進,又有獨門追魂散,出不了事的。

    下午,蕭笛莫威便購了馬匹,住山西進發。為趕上靜園的人,兩人出城後便縱馬飛馳。

    他們走的是潼關道,估計徐雨竹的人會朝這個方向走。

    直趕了三天,未見有何可疑痕跡。

    試想,柳震等人一共八位,加上押送的人恐怕不會下於十多人,這二十多人的車隊,在路上豈有問不山來的?

    只要經過熱鬧村鎮,他們就向路人打聽,都説未見有這樣的車隊。

    兩人不禁十分納悶,莫非他們沒有走這條道?

    這天來到華陽縣,兩人決定早些歇息。

    在旅店將馬匹安頓好,兩人漱洗一番,便到大街上找館子吃飯。

    走不多遠,在十字街見到一家酒樓,頗為氣派。

    莫威道:“走,老弟,上樓!”

    蕭笛道:“人多吵鬧,何不找個清靜的小店,隨便吃點省事。”

    莫威道:“這個,你就不懂了,別看老弟你武功不錯,又會裝死,江湖道上的玩意兒就不如我老莫了。這樣熱鬧的酒樓,正是龍蛇混雜的場所,最能聽到各種傳聞。走走走,我老莫有的是錢,上了樓就是大爺,今日好好孝敬自己一頓。”

    蕭笛道:“上了樓你充大爺,我還是充小廝?”

    莫威道:“那是自然。你平日風光夠了,也該找些時候讓老莫風光風光。”

    蕭笛笑道:“走吧,大爺。”

    莫威穿的是綢緞,他拉拉衣襟,昂首闊步、趾高氣揚地走在前面,穿着粗布衣服的蕭笛跟在後面,當真象他的跟班隨從。

    一上樓,小二立即舒開笑臉,十分殷勤地招呼莫威:“大爺,裏邊請!”

    對蕭笛卻不屑一顧。

    莫威見人不少,便大搖大擺到人多處找張空桌坐下。

    蕭笛皺了皺眉,無奈,只得跟了過來。

    小二問莫威:“大爺,點什麼菜,小店有醋溜排骨、油炸雞……”

    他一口氣背出了二十多個菜名。

    莫威極內行地點了七八個菜,雞鴨魚肉菜蔬全有了。當然,還少不了酒。

    小二走後,莫威到處東張西望,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兒。

    蕭笛低聲笑道:“你是頭鵝怎麼的,老把頸項拉那麼長。”

    莫威道:“這才顯得財大氣粗,讓人不敢小看。”

    不一會,酒菜端來,莫威斟了酒,迫不及待地吃喝起來。

    這酒樓生意興隆,陸續上來了許多人,把整個樓都坐滿了。

    莫威道:“老弟,飢渴已解,這回要慢慢來了,好聽聽江湖傳聞。”

    果然,他們馬上就聽到了驚人的消息。

    “知道了嗎,昨夜華山出了大事啦!”有人説,聲音來自蕭笛左方。

    “唔,聽是聽説,卻不知其詳。”

    那人壓低了聲音:“老兄,此事非同小可呢!華山派掌門遭人擄劫,你説,這不是聞所未聞的大事嗎?”

    “噫,此話當真?”

    “一點不假。我就是聽華山派的人説的。””呀,堂堂掌門遭人擄劫,此話如何説得過去?”

    “噓,老兄,輕些,華山派的人囑我不要泄漏,事關華山派顏面。但你我交情非淺,故只説給老兄一人聽,千萬不可再傳。”

    “知道知道,小弟一向嘴上有人設卡,穩重得很,不會亂説的。至多説給一兩個至親好友聽聽而已。”

    蕭笛啼笑,這種人嘴裏説不傳,卻在酒樓上大發議論,真是愚不可及。

    “你想,華山派在武林舉足輕重,這掌門人遭人擄去,可想而知事情有多嚴重。”

    “老兄,華山派重地,怎會讓人輕取呢呢?”

    “據那位朋友説,昨夜徒眾誦了晚經之後,各自回房歇息,自有值更的弟子來回巡邏。

    半夜後有人起來方便,卻發現值更的師兄弟倒卧地上,一經探視,早已鳴乎哀哉,嚇得此人連忙喚起同門,大家抄兵刃四處搜索,一面又遣人去稟報掌門。哪知到了掌門歇處,只見門窗已碎,周圍有打鬥痕跡,掌門已不知去向。等到天明,仍不見回,後有人在道觀門前拾到掌門鞋子,前山後山找遍也不見屍身,才猜測被人擄劫去了。與掌門同時不見的,還有掌門的師弟悟通子。你説,這會是什麼人乾的呢?”

    “嘿,真是吃了豹子膽啦!不過,來人既敢闖入華山派駐地,自有一手絕話,俗話説。

    沒有葦葉不敢包棕子,依小弟之見,來人肯定大有來頭呢!”

    “噓,別作聲,有華山的弟子上來了,他們已傾巢而出,尋找可疑人物呢。”

    蕭莫二人回頭望去,只見三個揣帶兵刃的年青漢子,目光炯炯向各桌上的人探視,似乎要在眾多的食客中,找出劫持他們師傅的真兇來。

    二人相對一笑,能有這麼笨的人嗎?即使真兇坐在這裏,你又怎麼看得出來?

    這時忽聽有人叫喚小癩子。

    莫威一驚,急忙循聲找去。

    只見樓梯口站着了個三十來歲的婦女,此女身軀健壯,粗眉大眼,露出兩顆尖牙,腰間掛着一柄腰刀。

    她身穿粉紅衣褲,頭上簪花,十分愛俏。

    “喂,小癩子,死砍頭的,這一向你躲到哪裏去了?小女子到處找你呢!你這沒良心的東西!真把小女子氣苦了!”

    她的中氣充足,這一嚷,全樓的食客都齊齊注視着她,聽她自稱小女子,和她那粗實的身段實在太不相稱,不禁有人嬉笑出聲。

    莫威一見,嚇得就往桌子底下鑽,想躲過此女視線。

    可是,人家巳瞧見了他,躲得了嗎?

    “喲,天殺的!你還躲呢,聽説你這沒良心的到天玄會當了什麼執事,又有錢又有勢,神氣起來啦?”她叫嚷着來到莫威桌前。

    莫威苦笑着從桌下出來,道:“我哪裏躲呀,適才身上掉了釦子,我拾扣了呢。”

    “是嗎?你這良心被狗吃了的傢伙,説!為什麼當了天玄會的執事,就不給姑娘我悄個信兒,你是不是在外頭成了親?把姑娘我給拋了,説!”

    莫威窘得面紅耳赤,道:“你別嚷嚷呀,我老莫哪裏結親了?不信你問這位蕭老弟,我經常跟他提起你哩,我説等我混得出息了,就回家鄉去把二姑接來。”説着拼命向蕭笛擠眼。

    二姑驚喜地問蕭笛:“喂,小老弟,他説的可是真?”

    蕭笛見莫威狼狽不堪,心中大樂,便道:“這位大姐,小弟從未聽他説起家鄉還有你這麼一位好姐姐,這是實話。”

    莫威一聽蕭笛竟然不幫他一把,心裏叫苦不迭,忙叫道:“小老弟,怎麼沒説起過呀,你怎麼忘了呢?”

    蕭笛認真地想了想,莫威眼巴巴望着他。

    他故意皺起雙眉,一副冥思苦想的架式。

    二姑道:“小弟,好好想。”

    蕭笛道:“想起來了……”

    莫威大喜:“對嘛,我老莫説過的,你老弟終於想起來啦!”

    蕭笛道:“不錯,想起來了,你沒説過。”

    莫威大驚:“啊,你……哎喲……”

    他沒來得及説話,二姑一地揪往了莫威的一隻耳朵,另一隻手去揪他的衣領。

    眾食客見狀,均十分高興,人人撫掌大笑,一個樓上樂開了花。

    “喂,放開手,我們有話説!”忽然,二姑身後傳來了嚴厲的聲音。

    二姑並來放手,頭一扭道:“你要管閒事麼?”

    漢子道:“誰管你這些酸事,我們要找這位仁兄算帳!”

    二姑一聽,放開了手,一叉腰,面對三條漢子。

    蕭笛正在大樂,聽見有人找岔,認出是華山門人,便冷眼旁觀,嘴上笑容不減。

    “算什麼賬?他的賬,我老孃承擔!“二姑氣洶洶地説。

    莫威忙站起來,道:“三位,彼此互不相識,找我老莫幹什麼啊?”

    一漢子道:“你是天玄會的?”

    莫威道:“不是。”

    二姑眼一瞪:“耍賴!你明明是的,我早就打聽得實實在在。”

    莫威叫苦不迭,情知無法説清,便道:“在下早已退出,不算數了。”

    漢子冷笑一聲:“説得輕巧,走,下樓説話!”

    二姑道:“走就走,小癩子,老孃跟你去,看看有哪個王八羔子不要命了,膽敢欺負你!”

    莫威道:“三位,在下的確與天玄會無關,是一場誤會!”

    漢子道:“少嚕嗦,走!”

    二姑道:“你明明是天玄會的,是就是,怕什麼?走!”

    蕭笛笑咪咪地望着莫威,一點不着急。

    莫威沒有法子,愁眉苦臉地站起來。

    華山派的三條漢子率先下了樓梯,二姑跟在後頭,莫威蕭笛走最後。

    莫威抽個冷子悄聲對蕭笛道:“到了街上趕緊溜,別讓這兇婆知道。”

    蕭笛故意大聲道:“什麼?開溜?不要讓兇婆知道?”

    二姑猛地回過身來,勃然大怒:“你這沒良心的,開溜?沒那麼容易,你罵我是兇婆,老孃就兇給你看!”

    她一把揪住了莫威,扯着就往樓下衝。

    莫威氣得連聲大叫:“還沒給錢呢,你慢着點呀!”

    店家小二一面笑一面追下樓來:“一兩三錢!”

    二姑從懷中摸出一錠二兩,扔給小二:“不用找了,剩下的你買些香燭紙錢燒了吧,給這個莫威帶到陰間去花,懂了麼?”

    小二陪笑道:“懂,懂,你老放心吧!”

    “渾球!誰老了?老孃還沒出嫁呢!”

    “是是,請大姑娘好走。”

    莫威被拽扯着到了大街上,他苦苦央求道:“好二姑,二姑好,放了手吧,大街上難瞧着呢。”

    “你還溜不溜!”

    “不溜不溜!”

    “哼,這回繞了你,下次敢溜,我非打斷你的腿!”

    她氣呼呼放了他。

    蕭笛笑着,開心已極。

    華山派三條漢子催他們快走,到城門外一里處站定。

    華山派中領頭的道:“你是天玄會的,昨夜一定上了華山,今日先把你拿下,識相的跟我們走!”

    莫威道:“上哪兒?”

    “華山!”

    “不去不去,以後有了閒空,再去拜訪!”

    “不去?這可由不得你!”

    “三位,我老莫也是在江湖上叫字號的人,你們也不要逼人太甚!”

    二姑聽了喜道:“對!説得好,沒想到小癩子如今出息了,這才象個男子漢!”

    華山派的道:“憑你也叫字號?如果不乖乖跟着走,莫怪大爺們今日不客氣!”

    二姑冷笑道:“不客氣又怎麼了?小癩子,跟他們幹!”

    莫威道:“大爺姓莫名威,威風的威,外號追魂散,聽説過麼?”

    他傲慢地瞅着對方,看他聽了字號有何反應。

    對方冷笑一聲:“什麼追魂散?無名之輩,少嚕嗦,走!”

    “大爺今天就不走!”

    “咦,你——?”大漢説着當胸一個“黑虎掏心”,直向莫威打來。

    莫成立即使個“脱袍讓位”,接着來個”二龍戲珠”直戳對方雙目。

    漢子大怒,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就想往下擰。

    莫威發覺對方力大,手腕一時無法掙脱,焦灼之際情急智生,使出蕭笛教他的奪命三鈎。他左手一晃,把手當鈎,使出“小鬼勾魂”,一下就打在對方脖頸上,打得大漢悶哼一聲,摔出了兩丈,倒在地上。

    沒想到此招如此厲害,莫威欣喜若狂,傲慢地雙手又腰,喝道:“起來再打,大爺等着呢!”

    另外兩條漢子一左一在撲上來,他馬上側身退步,使出“無常索命”,把右邊的打倒,閃開了左邊的襲擊。緊接着他使出“閻王判死”,把左邊漢子也砍倒在地。

    二姑又驚又喜,拍手道:“喲,小癩子,真有你的,真是大大長進了,這幾手使得古怪高明,是什麼招數啊!”

    莫威神氣地抖抖袖子:“哼!更厲害的還有呢!記住,二姑,我可不是什麼小癩子,我是追魂散莫威,威風的威!”

    “喲,名字起得好啊!行、行,以後不叫小癩子了,小癩子是小名,莫威是官名,小癩子是不大好聽,可你小時候滿人生癩子……”

    莫威喝道:“嚕嗦什麼?左個癩右個癩,陳年的芝麻綠豆也搬出來説,當着蕭老弟也不識羞!”

    他想藉着剛才的威勢,一舉克下二姑。

    哪知二姑跳起來了:“喲!你出息啦,老孃才不管呢,那一年你爬人家籬柵去偷果……”

    莫威趕緊軟下來:“姑奶奶,走吧,回旅舍,有話再説,好麼?”

    蕭笛見華山三條漢子起不來了,便過去把他們扶起來,道:“三位的確錯怪人了,以後可別大意,亂找人的碴!”

    二姑道:“好,回旅舍説,今日説不好,老孃,不對,小女子就跟你沒完!”

    一路上,蕭笛故意落在後面,讓他倆沒完沒了地扯個夠。

    回到旅舍,二姑已被莫威哄得笑嘻嘻。

    當晚,給二姑找了間房。

    她走後,莫威要蕭笛悄悄溜走。

    “你瞧見了吧,她昨咋呼呼的,怎麼主辦事呢?還不泄了底!”

    蕭笛只好同意。

    二人收拾起衣物,開了房門,躡手躡腳來到小院裏。剛想出門,門口赫然閃出個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二姑。

    “好呀,想溜!大姑娘早就料到這一着,等着呢!”

    莫威垂頭喪氣只得又往回走。

    二姑少不得又痛罵了一頓,最後説好,二姑要聽指揮,不得自作主張亂來。

    第二天,三人騎馬繼續趕路。

    蕭笛、莫威、孫二姑到了太原府。

    當晚歇在叫“杏花村”的一間高等旅舍。

    這“杏花村”又附設酒樓,在太原府頗有名氣。

    三人漱洗完便到酒樓上吃飯。

    和以往一樣,酒樓人多雜亂,閒言雜語最多,他們又聽得了一些驚人傳聞。

    恆山派掌門悟淨老尼、五台派掌門圓覺和尚,均被人擄劫。

    華山掌門被擄一事,早已傳到此間。

    三個名門大派的掌門失蹤,實在是江湖前所未聞的大事。

    他們還聽到議論,少林寺住持智圓大師,已向各大門派及江湖名流發出武林帖,邀集天下英雄於中秋日在嵩山舉行英雄會,要組成武林各派同盟,以對抗最近成立的四海門。

    蕭笛聽了暗暗着急,這武林同盟一建立,必然要推舉武林盟主,這盟主大位,説不定就給徐雨竹佔去了。

    可是,能有什麼辦法揭穿他呢?

    一點辦法也沒有。

    憑他蕭笛的幾句話,能削去一掌追魂的名頭麼?

    他屢次與天玄會、飛蛇幫交手,並在動手全勝後聲譽鵲起,這是人所共知的事,豈是三言兩語説得大家相信的?

    就以此次柳震等人被擄劫而言,又怎能證明是徐雨竹下的手,再送往天玄堡的呢?

    吃完飯,回到房間,他又靜靜思索。

    莫威被孫二姑揪着,陪她到大街閒逛去了,此時正好把以後的事想個明白。

    想來想去,想不出個名堂,看來,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向天龍山麓進發。

    天龍山離太原市八十多里,他們走了一天,在一個小市鎮住下。

    這裏唯一的一家客店叫“榮升”客棧,房屋簡陋,但有馬廄,來往旅客並不多,三人包了兩間房住下。

    店小二待客十分殷勤,又送水又沏茶。

    莫威問道:“店家,去天玄堡走哪條路?”

    小二道:“天玄堡呀,最容易找不過,客官只要順着鎮上小路,一直往前,大約兩三里光景便到。客官是到天玄堡找人麼?”

    莫威道:“是的。這兩天有沒有載客的馬車經過啊?比方説三四輛、四五輛一塊兒走的,你看見沒有?”

    小二道:“有的有的,小人確實見過一夥,大約六輛車呢,一輛接一輛,嘿,輛輛馬車都十分堂皇,大概是天玄堡的貴客吧。”

    莫威又問:“天玄堡的人你認識嗎?”

    “認識幾位,常來小店飲酒呢。”

    “他們待人如何?”

    “天玄堡的大爺們,小的倒不曾見,來本店吃喝的,都是下面的夥計,大家都和和氣氣的,從未發生過口角。”

    “唔,你下去吧。”莫威説着,掏出幾個銅錢給小二。

    小二感謝一番走了。

    三人商議,二更後入天玄堡。

    於是,各自回房歇息。

    人夜,三人從窗口掠出,展開輕功,沿鎮上小路馳去。

    蕭笛有意試試二姑的輕功,便走在前頭,發現孫二姑輕功竟然不弱,似比老莫還強幾分,心中這才穩定。

    兩裏多路一晃而過,他們已到天龍山麓。

    三人停下腳來,只見傍山一大片黑壓壓的房屋,全部以圍牆圍住。堡前有兩座譙樓,足有五六丈高。大門頭上懸着一塊木匾,以燙金額體字書着“天玄堡”三個大字。門坊頭上一左一右掛着兩盞琉璃燈,把大門照得通亮。

    譙樓上似無人守望,不知門裏是否有人。

    三人悄悄繞過大門,從右側圍牆躍入。

    落地後三人連忙蹲下,探察有無動靜。

    大門後有一座瓦屋,象是守門人的住處,也未見人蹤,大概早睡了。

    堡內房屋十分分散,表面上似乎亂蓋一氣,實則仔細一觀,卻不盡然。

    離堡門三十來丈立着一幢三層樓房,樓房兩側成八字蓋了幾幢平房,如果把三層樓當着一隻巨鳥的身子,那麼兩邊的平屋就是巨鳥的翅膀。周圍則是一株株大樹,無人培植花木。

    三層樓房後面二十多丈處,又是一幢三層樓房,兩邊星八字形建有平屋,模樣與第一幢樓一樣。往裏看,最少還有五幢這樣的樓。

    而每一幢樓房都用圍牆圍着,自成一個小天地。

    依此判斷,兩翼平屋該是下人僕役或是值更莊丁居住。但此時見不到人蹤,不知是隱伏得秘密還是根本就無值更。

    所有的房屋都瞎燈熄火,一團漆黑。

    噫,就象是進了一座死寂的古堡。

    這七幢樓房都一模一樣,該往哪幢樓房去探查呢?

    蕭笛想了想,低聲對兩人道:“兩位就在這裏伏着我先到第一樓瞧瞧。”

    二姑道:“你去不如我去,看你身手平平,別讓人給宰了。”

    老莫道:“噓,二姑,他就是須彌怪客,最會裝死,人家奈何不了他的。”

    二姑道:“裝死算什麼本事?待姑奶奶去吧。”

    她還未説完一句話,蕭笛卻不見了。

    她大駭:“噫,這小老弟莫非會變不成,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老莫道:“禁聲,進天玄堡就象進了鬼門關,只怕進得來出不去呢!”

    二姑嗔道:“怕什麼,老孃大不了一條命,拼也要拼他個三條五條命的。”

    莫威不作聲了,越説只會越糟。

    眼前黑影一幻,蕭笛回來了。

    “樓房裏有人,都在睡覺,”蕭笛輕聲説,“到後面看去吧!”

    他們沿着側邊空地,往最後一幢樓掠去。

    這幢樓緊傍山崖,幾乎籠罩在綠蔭叢中,給人陰森森的感覺。唯獨此樓兩側未建房。

    蕭笛示意兩人躲在樹後,他一躍上了牆頭,發覺牆上佈滿了鐵蒺藜和短刀尖杵之類的鋭器,與第一幢樓房顯然不同,他連忙往下一躍,輕輕落到地上。

    人剛站定,倏地樓上火光一閃,瞬間亮了五盞燈火。這五盞琉璃燈發出的光是藍色,掛在第三層樓的瓦檐下。

    可就是瞧不見人影。

    蕭笛情知不妙,立即一個倒翻出了牆。

    他趕緊躍到林中,輕喊道:“快走!”

    莫威和二姑也看到了燈,正在驚疑之間,蕭笛已經來到,聞言忙跟在蕭笛後面,從來路往回掠,好在樹木較多,可以隱蔽行藏。

    他們剛剛來到第一幢樓,就見樓上火光一閃,接二連三掛出了一盞盞琉璃燈,把整個樓房照得通明。

    二樓三樓走廊上,忽地站滿了拈弓搭箭的莊丁,有許多竟然是機匣弩,威力極大,一齊對準了他們。

    而樓下圍牆外的兩翼平屋前,黑壓壓站了四五十人,堵住他們的去路。

    莫威叫苦道:“媽呀,果然出不了鬼門關啦!”

    語聲未落,對方人羣中忽然亮起了一排燈,每盞燈有一個人提着,不下二十來盞,把三個人照得清清楚楚。接着燈火流動,持燈的莊丁散開,把一片空地照得通亮。

    雙方互相看清了彼此的面目。

    莫威一看,嚇得呆了。

    堵住他們的,都是些惹不起的傢伙。

    認識的就有秀羅剎戚玉珊,矮頭陀靜空,懾魂夜叉伍志生,蓮花仙婆田明珠,天山四煞邱相、喬彪、馮寅、陸成榮,玄衣羽客元赤子、八臂魔馬申甲、拘魂使者範彪等等。

    光這些就夠人受的了,何況還有些不認識的,今日此劫難逃。

    莫威自言自語道:“唉,見了這些人真叫我老莫倒胃口!”

    田明珠、天山四煞等人見了蕭笛,不禁十分驚駭,俱都朝他盯着。

    田明珠聽見莫威的話,便呷呷笑道:“莫威,等一下抽筋剝皮時,你就沒有胃口了。”

    紅煞邱相一指蕭笛:“你沒有死?”

    蕭笛一指邱相:“你還活着?”

    秀羅剎戚玉珊笑道:“小兄弟,你真的沒死麼?”

    蕭笛笑道:“本來是死了,後來一想,年紀還輕呢,忙什麼?就還魂回來啦!”

    戚玉珊笑道:“原來如此,小兄弟,這一回閻王就怕要留住你啦,你説是麼?”

    蕭笛道:“這也難説,我跟閻主不大投緣,説不上三句話就各奔東西!”

    靜空獰笑道:“小子,你故作從容,還在嘴上耍花槍,今日你自信逃得出天玄堡麼?”

    蕭笛道:“逃不出。”

    靜空道:“既有自知之明,那就跪下投降吧,免得多受些活罪。”

    蕭笛道:“我受活罪你瞧不見的。”

    “瞧不見?佛爺要親自挑你的筋、剜你的肉,一寸一寸割、看着你叫,聽着你哭,嘿嘿嘿,那可是樂得很的事哩!”

    蕭笛笑了:“短和尚,我説你瞧不見,是因為等不到我被捉,先就把你斃了,懂了麼?”

    靜空一聲咆哮,就要上前動手。

    戚玉珊道:“慢,本座還有話説,我説小兄弟啊,束手就擒,皈依了四海門吧,何苦白白喪了一條小命呢?”

    莫威小聲説:“小老弟,你還笑得出來,快想辦法吧,我老莫嚇得腳癱手軟,沒了主意了,哎喲,倒了八輩子的黴啦,快溜呀!”

    蕭笛心裏也很沉重,情知今日太也兇險,只怕逃不出天玄堡,特別是莫威、二姑,落在對方手裏就慘了。

    心一橫,衝吧!

    他對戚玉珊笑道:“真的麼?皈依四海門有什麼好處呢?”

    戚玉珊還未答言,他立即以傳音入密告訴莫威:“我一動手,你就和二姑往林子裏鑽。”

    戚玉珊咭咭呱呱説了一陣,他怕二姑不逃,又對二姑傳音,一句也沒聽見。

    “……你説好不好呀?”戚玉珊最後説道。

    “嗯,好呀!”他隨口答應,説“呀”字時,他已騰身而起,撲到二樓上,兩掌交錯推出了一股又一股罡風,把二樓走廊上的弓箭手打得人仰馬翻。隨即他又躍上三樓如法泡製,消除了弓手的威脅。

    羣魔一來沒有想到他會在樓上跑,二來他的身法也實在太快,眼一眨,已不見了人。等到反應過來,發出一片咒罵聲,紛紛向樓上躍去,一時間亂作一團。

    莫威趁機一把拉着二姑就往林中鑽,他一鑽進林子就往外撒了兩把追魂散。

    追他的人自然有,由於追得緊,和他相距不過一丈,沒提防這個子撒了追魂散,一個個栽倒在地。

    莫威如喪家之犬,不要命地飛逃,但決不會忘了偷撒兩把追魂做,着他道兒的居然不少,那些人一聞見林子裏瀰漫的香氣,便都如醉了般搖搖倒地。

    他倆終於越出圍牆,一口氣跑回旅舍,牽出馬匹,上馬前還沒忘了給小店放上一把火,這才和孫二姑亡命地縱馬疾馳。他判定店是眼線。

    蕭笛為了讓莫威兩人脱身,故意往樓裏撞,他把二三樓的弓箭手全部打翻,接着一個倒翻翻出圍牆,迎面遇上了天山四煞。

    “喂,不用你們的牛筋繩了嗎?”他笑着問,卻一指戳向紅煞邱相。

    邱相大怒,一掌向蕭笛擊來。

    蕭笛驟覺罡風之猛,不禁大驚,只好左掌遞出,打出劈空拳。

    就在這瞬間他感到了不妙,但巳經來不及了。因為,他忽然瞧見黃煞、青煞、黑煞的手一個接到了一個的背心上。

    他們合四人之內力,對付蕭笛一人。

    “砰”一聲大震,塵土飛揚,煙塵四起,蕭笛猛覺心口一窒,口裏一甜,知道已受了內傷,趕緊借後退以消衝力。

    他退了三大步。

    天山四煞雖未退步,但也震得東倒西歪。

    蕭笛逼住內血不致當場吐出來,突覺腦後風生,有人快速襲到。他趕忙錯步轉身,立即回敬一掌。

    偷襲他的是八臂魔馬申甲。

    馬申甲躲過他一掌,當即又攻出三拳。

    與此同時,矮頭陀靜空也向蕭笛發掌。

    四大拘魂使者中的西使範彪也加入戰團。

    天山四煞依然四人合一,連在旁邊發出劈空掌,逼住蕭笛難以往外突圍。

    蕭笛不敢多用內力,只以分光錯影和魔幻三搖閃避並加以還擊。

    本來,天山四煞即使四人合一也傷不了他,只怪他一時大意,只以五成勁力還擊紅煞,在掌發出的一瞬間,四煞忽然四合一,他當然吃大虧了。

    範彪袖手一旁,不屑參予羣毆,只監視着不讓蕭笛逃掉。

    攝魂夜叉伍志生、蓮花仙婆田明珠,原來吃過蕭笛的虧,心中本有三分顧忌,現見己方人多,趁機加以報復,相繼投入戰團。

    蕭笛勉力按下心頭的一口熱血,同時接下四大高手的進擊,自然十分吃力。

    轉眼間交手三十回合,四大魔頭仍奈何他不得,不禁十分憤怒,一個個加快了速度,加重了勁力,一時間,罡風呼呼,打得好不激烈。但是,蕭笛身法有如幻影,明明看到這一掌即將奏功,他卻一晃閃過去了,直把四個魔頭氣得咬牙。

    天山四煞因參斗的人多了,身法閃動又快,不好再發劈空掌,只得提氣凝神、等待機會,好一掌將蕭笛斃了。

    戚玉珊也在旁邊看着,越看越驚。

    心想,這小子一身功力當真不俗,四大高手仍未能把他拾掇下,傳出去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再説此子如在世間,將是很大的麻煩。

    正欲下場動手,只見靠山一邊,燈大通明,過來了一隊人。

    她知道是堡主親自來了。

    果然,只見追魂劍章子云、兒子章子龍、女兒章綵鳳、章彩雲擁着剛來幾天的四海門門主飛天魔獠賈德山和女兒賈玉珠,飛蛇幫幫主追命無常謝天龍也走在賈玉珠旁邊。

    好傢伙,魁首們全部驚動了。

    靜空等人也見到了魁首們,不禁十分羞愧,憑他們四個老傢伙,收拾不了一個後生小子。

    賈德山看了一會,面現驚色:“此子是誰?”

    戚玉瑜忙上前答道:“須彌怪客蕭笛。”

    章子云道:“決不能放走了小子!”

    章綵鳳、章彩雲齊叫道:“好身手!”

    謝天龍沉下了臉:“範使者,捉拿此人,免得壞了四海門的名頭!”

    範彪身形一晃,左掌右指,倏忽間就攻擊了五招,身法之快,比靜空等人強了許多。

    蕭笛耗力過多,終於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他想,這樣耗下去無濟於事,不如硬拼兩掌,殺出個缺口才好脱身。

    這樣一想,立即改變打法。

    正好伍志生、田明珠一左一右攻到,馬申甲,靜空,範彪又前後夾擊。

    他猛提一口真氣,勁貫雙掌,於躲閃間迎向了伍志生。

    “砰!”一聲巨震,伍志生悶哼一聲,噔噔噔退出五步,一個前撲撲倒在地上,動也不會動了。

    但與此同時,範彪一掌擊到了他背上,這其實是蕭笛估算好了的,他將真氣佈滿全身,範彪的掌剛剛擊到他背上,他立即借勢衝向蓮花仙婆,老妖婆閃避不及,哼都未哼一聲便就此了賬,被蕭笛一掌擊出五丈外。

    範彪這一掌只有五成力道,蕭笛又以前躍之勢卸了部分掌力,所以未受重傷。

    但他剛把蓮花仙婆擊飛,還未撤招換式的一瞬間,四煞看到了便宜,四人合力,由紅煞一掌劈出,強大的罡風把蕭笛擊得站立不穩,趔趔趄趄歪朝一側,正好湊給了靜空。

    靜空立即一拳擊向他前胸,用足了十成力道,滿以為蕭笛難逃一掌之厄。

    “呼”一聲,掌走空,什麼也沒碰着。

    他情知不妙,但收勢已然不及,忙運氣護體,猛覺小腹一陣撕裂般疼痛,他不由慘叫一聲,倒飛五丈外氣絕身死。

    蕭笛受傷之餘連斃三大高手,羣魔不禁聳然動容。

    章子云、謝天龍同時大喝一聲,雙雙風馳電掣般攻向蕭笛。

    由於負了內傷,功力無法提足,動作不由慢了下來。

    章子云一招走了空,謝天龍、戚玉珊、範彪或輕或重,都擊到了蕭笛身上。

    他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xmwjw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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