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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空自留仙曲

    這—行正是青師太、靜因師太、方玉琪、呂雪君、姜青霓等五人。

    他們二更時分,由青師太領頭,靜因師太押後,從菩提庵出發,直往峯上奔來!

    “師傅,快來瞧,這……這是個老和尚!”

    姜青霓壓低聲音,細聲叫着。

    靜因師太閃近徒兒身邊,低頭一瞧,直挺挺躺在樹下的屍體,果然是一個灰衲芒鞋的老僧!不由臉色凝重,驚噫的道:“這是少林鐵長老!”

    鐵長老名列少林四尊者,乃是少林寺有數高手,竟會暴屍林中,自然不是—件等閒之事。

    她正待俯下身去,檢查鐵長老致死之因,只聽呂雪君也輕咳一聲,驚詫的道:“青雲子!

    峨嵋三雲的青雲子也死在這裏!”

    青師太本已掠出的身子,倏然住足,回頭問道:“身上可有傷痕?”

    呂雪君道:“青雲子道袍下襬,印着一隻黃泥右腳印,好像是被人踢中小腹致死!”

    靜因師太應道:“不錯!鐵長老傷勢,也是如此,好像死在一人之手。”

    青師太心情沉重,她不明白像鐵長老和青雲子兩人,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他們此時暴斃在蓮花蜂山徑之上,兇手不是紅葉教主,便是五個怪老頭,是以不再作聲,領着大家繼續往山徑上走去。

    那知走了沒有兩丈來遠,忽見前面林外,人影幢幢,十幾個手持禪杖戒刀的灰衣僧人,聚在一起,凝神而立,好像發現了什麼。

    青師太目光鋭利,一瞥之間,已經瞧清這些人全是少林門下,不由腳步一停,正想瞧瞧這些少林寺僧,聚在這裏,要幹什麼?

    心念才動,再仔細一瞧,忽然發覺這十幾人,姿勢各異,手中兵刃,卻指向同一目標,好像正在向敵進攻,但全部木然不動,始終擺着這個樣子。

    青師太瞧着恍然大悟,看情形這些僧人,分明在發現敵蹤,紛紛出手之際,被人點了穴道。

    啊!他們除了身子被制,一雙雙眼睛,全都在黑暗之中轉動,閃閃發光,這和昨晚自己幾人受制的情形,完全一樣,是那五個怪老頭的傑作!

    呂雪君隨在青師太身後,她也已瞧清林外的情形,低聲問道:“師伯,他們被人點了穴道?”

    青師太輕唔了聲,憤然的道:“他們就是被那幾個老賊制住的。”

    呂雪君問道:“要不要先替他們解開穴道?”

    青師太微微搖頭,道:“可能這幾個老賊,就在附近,如果解開他們穴道,反會引起對方注意,還是等我們下山時再説罷!”

    呂雪君暗暗佩服,心想姜到底是老的辣!

    當下由青師大領着大家,穿林而行,繞過這一羣人側面,攀藤附棘,沿壁而上。

    這一條小徑,又狹又窄,走的完全是斷崖絕峭,草長及人,不但峻險難行,而且地勢隱僻,不易被人發現。

    是以蓮花峯上,雖然來了許多江湖上人,但這條路徑,卻沒有人跡走過,若非青師太蓮花峯下住了幾十年,也不會知道還有這條捷徑呢!

    任他們個個身懷武功,提氣蛇行,也差不多走了頓飯的時光,才堪堪登上離蜂頂不遠的一處隕巖。

    山風吹來,陡然聞到一陣濃重的血腥氣味!

    青師太心頭驀地一震,立即向身後四人,打了一個手勢,要大家戒備,然後卻迎着山徑,斜斜盤去。

    這是蓮花峯北面,從峯頂直削而下一座陡壁,壁下四周,亂石崢嶸,除了一兩叢灌木,可説寸草不生。

    此時,石壁下截,已露出一個長方形宛若門户的大洞,洞外橫七豎八倒着十幾具屍體,一陣陣血腥氣味,就是從這些屍體上吹來。

    儘管明月如畫,但這畫面,已是十分慘烈,何況在異樣的沉靜之下,因風傳來聲聲猿啼,使人聽得越發毛骨悚然!

    青師太首先躍出,走近前去,驀地口中發出一聲驚噫,身軀也不禁後退了一步,兩道炯炯目光,盯在這些屍體之上,簡直髮直。

    靜因師太知道事非尋常,趕緊越過方玉琪等三人前面,站到青師太身側,定睛一瞧,也禁不住驚噫的道:“那是公孫師弟!啊!還有木尊者!凌雲子!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青師太臉色凝重,目光依然注視着這些人,頭也不回的道:“道友,你瞧,他們鮮血還在從傷口滲出,分明只是剛才發生之事!”

    這時方玉琪、呂雪君、姜青霓三人,也已瞧清地上觸目驚心的一幕。

    姜青霓小姑娘家,幾曾見過這等血淋淋的場面,早巳嚇得雙手掩面,別過頭去,躲到師傅身後,目不忍睹!

    原來石洞前面,躺着的這些人,竟然全是名震江湖的一代高手!

    其中有峨嵋掌門凌雲子,崆峒掌門公孫泰,少林四尊者的木尊者、金羅漢,武當雙劍的抱真子、守真子和另外八個人,自己雖然不認識,敢情也是響噹噹的人物!

    他們並不是散亂的倒下,死在紅葉教主或五個古怪老頭手上,而是在一場激烈的大火拚中死去的。

    這真是一場武林中從未有過的自相殘殺!

    也分不清孰先孰後,從鬥場中的情形看來,大致公孫泰是死在木尊者“大力金剛掌”下,凌雲子似乎為了救公孫泰,一劍刺人木尊者左肋,但他卻被金羅漢的少林絕學“懷心腿”踹中後心,金羅漢則又死在公孫泰脱手飛出的一柄長劍,插入小腹。

    另外一組,是武當雙劍抱真子、守真子,是被五個人圍擊致死,其中比較著名的有名震關洛的金槍將呂史,和直隸名武師琵琶手楊少武。

    另外還有兩個徒手相搏,扭作一團的,瞧不清面貌,不知是誰?除了這些人,不遠的地上,還插着一柄寒光如雪的厚背單刀,光瞧那柄刀的份量,使刀之人,決非庸手!

    靜因師太口中連連唸佛,遲疑的道:“難道真是石室之中,發現了什麼秘笈?唉!這……

    這是何苦……”

    青師太緩緩收回目光,側臉問道:“道友認為這些,真是自相殘殺致死的嗎?”

    靜因師太驀地一怔,吃驚的道:“難道道友另有高見?不過從他們兵刃刺人的傷口,還在流血,看來似乎不可能被人殘殺之後,再故佈疑陣!”

    青師太冷哼一聲,手持念珠,向凌雲子,木尊者等人一指,道:“光憑他們這幾個人,武功修為。就不在你我之下,而且差不多也功力相若,沒有數十百招,決難分得出高下,豈會全在出手一招之間,同歸於盡?”

    靜因師太連連點頭,道:“道友説得極是!”

    青師太接着又向武當雙劍一指,道:“尤其是紫霞真人門下的抱真、守真兩人,破綻更多!”

    方玉琪、呂雪君同時向武當雙劍望去,只覺他們是在五人圍攻之下,同歸於盡的,武當雙劍使的正是武當鎮山絕藝“兩儀劍法”,力敵五人,甚至同歸於盡,也並無可疑?

    只聽青師太續道:“武當‘兩儀劍法’,雙劍聯手,威力之強,力敵五人,原也不足為奇,但是這也要瞧瞧對手是誰?金槍將呂史,和雙枴樊長江,有‘南拐北槍’之譽,威望之盛,豈會和琵琶手楊少武等人聯手對付武當兩個後輩,又豈會被守真子劍洞心腹?何況這些人雖然全都臉上露出無比憤怒,但這種憤怒,並不是以死相拼同歸於盡的憤怒,而是急怒憤恚之色!”

    靜因師太驚怒的道:“那麼他們是被人制住穴道,但耳目仍能轉動,然後排成這副模祥,再把兵刃刺人的?”

    青師太點頭道:“正是如此!而且這種佈置,也決非一個人能夠辦到……”

    呂雪君插口道:“師伯是説他們全死在五個怪老頭手下?”

    她話聲未落,突然聽到身側不遠的一叢灌木之中,似乎有人發出一聲輕吟!

    方玉琪站在呂姊姊身側,聽得最為清楚,低喝一聲:“是誰?”

    足尖一點,人已搶先往灌木叢中撲去!

    青師太、靜因師太、呂雪君、姜青霓等四人,惟恐方玉琪有失,也急忙跟着過去。

    只見在一叢灌木遮掩之下,果然躺着一個身軀修偉,兩鬢斑白的藍衫老人,氣息奄奄,似乎離死不遠。

    靜因師太微微皺眉,吃驚的道:“他是八封刀謝滄州!”

    青師太點頭道:“不錯!洞口那柄單刀,正是他隨身兵器,照此情形看來,他好像受了極大震動,五腑離位,傷勢頗重!”

    此時,呂雪君早已從懷中掏出一顆“碧靈丹”,納入老人口中,方玉琪疾點了他幾處大穴,又忙着默運功力,替他推宮過穴。

    一陣子工夫,藍衫老人臉色已逐漸好轉,眼皮轉動,緩緩睜開眼來,當他瞧到眼前立着的老少諸人,似乎正待張口説話。

    靜因師太忙道:“謝老施主身負重傷,此時不宜多説,快先運息調氣,有話待會再説罷!”

    謝滄洲八封門掌門,自然知道療傷之道,微微點頭,果然立即閉上眼睛,迎着方玉琪內力之助,運起氣來。

    約莫過了頓飯光景,方玉琪滿頭大汗的吁了口氣,直起腰來。

    謝滄洲已能自行坐起,運功調息,又過了一陣,才睜開眼來,拱手道:“若非兩位大師俠駕適時趕到,不但老朽橫屍荒山,恐怕五大門派後人,將會引起一場仇殺,哦!這位小兄弟,不知如何稱呼?”

    方玉琪趕緊抱拳答道:“晚輩方玉琪,天台門下。”

    青師太因聽他説出五大門派後人,恐將引起仇殺之語,不禁心中一動,忙道:“老施主言中之意,似乎曾目睹峯頂慘劇,不知因何身受重傷?貧尼願聞其詳!”

    謝滄洲長長的吁了口氣,黯然搖頭道:“老朽一時好奇,風聞江湖傳言,趕來黃山,今晚攀登峯頂,蓮花峯平靜如恆,並未遇上什麼事故,心中方感失望,忽然聽到峯後似乎隱隱傳來人聲,才繞下峯來,那知依然不見人跡。

    “老朽正感奇怪,及走到附近,才發現這片峭壁之下,已發生了一場激烈之爭,倒在地上的竟然全是各大門派一流高手,不是劍中心腹,便是掌按要害,而且鮮血還在汩汩流出,分明離老朽尋來,為時不會太久。

    “老朽心中不禁惻然良久,暗想照這情形看來,江湖傳言,蓮花峯石室發現‘玄天秘笑’之事,果然屬真,不然,憑這些一代宗師,江湖上已享有盛譽之人,那會互相殘殺,落得如此以命相搏?”

    靜因師太忍不住問道:“謝老施主認為這些一代高手,都是為了秘笈,才互起爭奪的嗎?”

    謝滄洲黯然嘆道:“老朽當時,確是如此想法,但繼而一想,這情形大有可疑,這些人中,像凌雲子、木尊者、金羅漢和呂老哥、公孫老哥等人,全有數十年修為,即使對方最厲害的招法,也不可能一擊奏功,何況有幾位身中要害,還是被人在身後偷襲致死。老朽想到這裏,不禁心頭大凜,口中喃喃自語:‘這是極不可能之事,難道另有陰謀,想藉此引起五大門派互相火拚不成?’”

    方玉琪聽到這裏,心中暗暗佩服,果然這位老人見多識廣,他的見解和青師太如出一轍!

    心中想着,不由往呂雪君望去,正好呂雪君也趕巧回過頭來,兩人會心的微微一笑!只聽八封刀謝滄洲續道:“那知老朽話聲才落,忽然有人應了聲‘不錯!可惜你遲來一步,已經趕不上他們了!’老朽嘭地一驚,急忙功布全身,同時也掣出刀來。”

    青師太點點頭道:“貧尼瞧到石洞前面那柄單刀,份量沉重,決非尋常之人所能使用,只是一時想不起謝老施主來。”

    謝滄洲無限的感慨道:“大師如此説法,更叫老朽無地自容。”

    他説到這裏,接着又道:“老朽舉目瞧去,月光之下,只見從石室中應聲走出一個身穿墨綠長袍的矮小老頭……”

    方玉琪不待他説完,急着問道:“老前輩可看清那人是何形狀?”

    謝滄洲並沒思索,續道:“當時老朽只覺此人身材矮小,等他走近,才知竟然還是一個駝子!”

    “啊!”方玉琪心中暗暗叫了一聲,“那是田駝!”

    謝滄洲接下去道:“老朽瞧清來人,心頭大為驚愕,以老朽推想,江湖傳言,五大門派的掌門人,既然死在紅葉教主手下,那麼這次如許高手,全數送命在蓮花峯上,也一定是紅葉教主所為!那知走出來的卻只是一個駝子,而且老朽也實在瞧不出他有什麼驚人之處,這就沉聲問道:“尊駕何人,恕老朽眼拙!”

    那駝子瞥了老朽一眼,冷冷的道:“你既然認不得我老人家,説了也是白説,不過尚能瞧得出痕跡來,總算有點眼光,雖然目下已經趕不上他們,但老夫也總得成全了你!”

    老朽聽他出言不遜,心中未免有氣,雖然摸不準對方路數,但也不敢過份小覷,這就後退了半步,刀封乾門,人走坎位,口中喝了聲:“朋友好狂的口氣……”

    青師太點頭道:“這正是謝老施主老成持重之處,而且使的也是貴門能守能攻的‘八封刀法’!”

    謝滄洲嘆了口氣道:“那駝子見老朽亮開門户,臉露不屑的睨了老朽一眼,徐徐的道:

    ‘老夫一點也不狂,不信你試試就知!’

    “説來慚愧。那駝子當真一點也不狂,他話聲才落,身形緩緩的向老朽欺來。唉!這真是不可思議之事,老朽明明瞧他身法極其緩慢,尤其他右手也緩緩舉起,向老朽執刀右腕抓來,照説老朽盡有時間,出刀封解。那知只覺眼前一花,右腕脈門,已不知何時,被他緊緊扣住,手上單刀,同時彈出老遠,耳中只聽那駝子喝了聲:‘去罷!’老朽身子,便被一股無形大力,驀然兜起,連半絲掙扎的餘力,都使不出來,接着就昏了過去。”

    靜因師太駭然的道:“以謝老施主的功力,尚且連一招都沒接住,此人武功之高,當真令人咋舌!”

    謝滄洲嘆道:“老朽三十年來,在江湖上也會過無數高手,像這種怪異手法,不但從沒見過,簡直連聽也沒聽人説過!老朽如果沒有兩位大師和方老弟適時相救,當真死得十分糊塗,連人家是何來歷,都弄不清楚。”

    青師太臉色鐵青,皺眉道:“謝老施主遇上的,可能就是田駝!”

    “田駝?”

    八封刀臉現驚疑,霍然站起身來,道:“青師太説的田駝,可是四十年前在黃山劍會上出現的商山四異中的田駝?他們四十年前,只曇花一現,就杳無聲息,怎會重現江湖?”

    青師太點頭道:“謝老施主也還記得四十年前之事,如今不但商山四異,全已在黃山出現,而且幕後還主使有人!”

    謝滄洲驚異的道:“商山四異,在四十年前,已一鳴驚人,武功無敵,如今重現江湖,還主使有人,那麼此人武功,更是高不可測了!難道就是傳言中的紅葉教主不成?”

    青師太搖頭道:“這個,目前還很難斷言,貧尼一行,也就是為此而來。”

    當下就把自己等人中人暗算,以及少林古月大師遇害,披髮大仙死在李跛銅腳之下和山腰上發現峨嵋青雲子,少林鐵長老慘死等事,擇要説了一遍。

    這一段話,直聽得八封刀謝滄洲凜然失色,驚歎道:“照大師如此説法,江湖上殺機隱伏,浩劫方興未艾,老朽身為武林一份,兩位大師和方老弟如有相用之處,老朽自當竭盡棉力!”

    兩位師大連説“不敢”,同時靜因師太也介紹呂雪君、姜青霓見過這位八卦門的掌門人。

    呂雪君眼看謝滄洲傷勢已然全好,她想起石壁下面那個石室,這就説道:“兩位師伯,我們此時何不到石室中去瞧瞧,不知到底給他們取走了什麼?”

    姜青霓道:“師伯、師傅,呂姐姐説得對,我們既然來了,就進去瞧瞧咯!”

    青師太道:“進去瞧瞧,原也應該,不過人數不宜太多,我們分一半人在洞外留守才好。”

    靜因師太道:“道友説得不錯,我們不過要瞧瞧石室情形,洞外自應留一半人以作策應。”

    方玉琪年青之人,自然好奇,接着道:“弟子願意入內一探!”

    呂雪君搶着道:“師伯,侄女也去!”

    姜青霓一聽他們全都要去,自己那肯落後,也叫道:“師傅,我也要去。”

    靜因師太道:“這又不是好玩之事,你還是和為師在洞外留守罷!”

    姜青霓經師傅如此一説,一團高興,立時化為烏有,噘着一張小嘴,一時不敢再説。

    當下決定由青師太率同方玉琪、呂雪君兩人,人內探視,八封刀謝滄洲、靜因師太、姜育霓三人,在外留守。

    計議停當,正待走出樹叢,驀聽林外連聲暴喝,緊接着一陣震懾心神的兵刃擊撞之聲,連續傳來!

    大家心頭一怔,縱目瞧去,只見一片亂石上,站着十幾個手持戒刀禪杖的灰衣僧人,各按方位,四面散開,他們中間,正有兩條人影,兵刃交擊,拼命進招,打得異常猛烈!

    一個身材碩長道裝打扮,手上一柄長劍,匹練飛騰,使的正是峨嵋絕藝“亂披風劍法”,一個生得又矮又胖,身穿灰袖,一支禪杖,使的正是少林正宗“伏虎杖法”!

    這兩人功力相若,此時各展絕學,當真快如電光石火,瞬息之間,已各自攻了十幾個照面,劍光匝地,杖風呼呼,出手全是殺着!

    青師太暗叫一聲:“不好!”

    這兩人正是峨嵋白雲子和少林土彌勒,他們一定瞧到石洞前面的那場慘劇,以為對方害死自己師兄,才翻臉成仇,互殺起來!心中一急,就回頭道:“謝老施主,靜因道友,我們快去!”

    話聲一落,立即縱身而出!

    正當青師太、靜因師太、謝滄洲、呂雪君、方玉琪、姜青霓六人,從樹叢中現身來!

    蓮花峯頂,也正有一條影,如飛而來。口中大喝一聲:“兩位快請住手!”

    此人聲如風鳴,嘹亮無比,身法極快,瞬息之間,已人隨聲到,飛落鬥場!

    白雲子、土彌勒果然聞聲住手,但月光之下,兩人依然面帶殺機,四道眼神,像要噴出火來,惡狠狠的盯着對方。

    站在兩人中間的,是一個青袍長髯的老人,此時臉色鐵青,一部垂胸長髯,無風自動,此人正是崑崙派前輩名宿鍾先生!

    他兩道凌威遠射的目光,卻向同時現身的青師太等人掃來,一面點頭道:“謝兄和兩位大師也全會在這裏。”

    八卦刀謝滄洲和青師太、靜因師太,因對方乃是崑崙派碩果僅存的前輩高手,在江湖上輩份甚尊,連忙走前幾步,一齊施禮。

    青師太雙手合十,口誦佛號道:“阿彌陀佛,老施主來得正好,白雲道友,和彌勒大師原是一場誤會。”

    鍾先生目光何等犀利,飛身落地之時,早已瞧清地上躺着的這些屍體,聞言目射寒電,向青師太問道:“那麼凌雲道友等人,身遭慘死,大師想來曾經目擊?”

    青師太道:“貧尼一行,遲到一步,雖未目睹慘劇,但死難道友,被人有計劃的陰謀佈置,藉以引起各門自相殘殺,卻已無可置疑。”

    當下就把自己等人上山所遇,簡扼説出。

    白雲子悲憤的道:“照大師説來,貧道二師兄也遭了毒手?”

    青師太説完之後,八卦刀謝滄洲也把自己遇到的,重複説了一遍!

    土彌勒歉然的瞧了白雲子一眼,道:“小僧和白雲道友,這一路上來,在山徑也碰到一個身穿綠袍的老頭!

    “啊!不錯!小僧想起他閃身而過時,好像右臂已殘,虛飄飄的垂着衣衫,當時小僧因江湖上流傳着蓮花峯石室,藏有‘玄天秘笈’的傳説,江湖朋友趕來黃山的,自然不在少數,是以並未注意。那知等雙方擦身而過,那人突然向小僧低低説了句:‘正好進去收屍!’小僧微微一愣,回頭瞧去,他已經如飛往山下而去!”

    白雲子道:“對了!那綠袍老賊迎面從山上下來之時,貧道也依稀聽到他説了一句:

    ‘當心少林和尚不懷好意!’貧道再看之時,他已向土大師身邊擦過,貧道當時也並未在意,那知走到此處,大師兄果然喪在金大師‘懷心腿’下。”

    鍾先生長眉軒動,憤憤的道:“不錯,他們確是商山四怪,在這裏故佈疑陣,安排毒計,然後分頭下山,青雲道友和鐵長老是死在李膠銅腳之下,謝兄碰上的是田駝,你們瞧到殘缺一手的是孫殘,老夫卻遇上了四怪之首的趙矮!”

    他此言一出,大家不由同時一驚,但因錘先生輩份較高,他自己不説,大家也不好追問,何況聽他口氣,似乎也吃了點虧!

    錘先生見大家並沒出聲,不禁悠然嘆了口氣道:“照這情形看來,面臨生死存亡的已不僅只是五大門派,整個武林危機已迫,老夫一身榮辱,原無足論,只是和老夫同行的各派門人,尚有多人被制,無法解開穴道,原想木尊者身為武林首席監寺,深諳少林七十二藝,也許識得‘凌虛截穴’的解法,才匆匆趕來!”

    “凌虛截穴?”

    青師太驚奇的道:“原來商山四異使的古怪手法,乃是武林中只有傳聞的‘凌虛截穴’?

    他們四十年沒在江湖出現,竟然練成此種內家上乘功夫?”

    錘先生目射奇光的道:“大師想必知道此種功夫?”

    青師太道:“説來慚愧,貧尼前晚就是被這古怪手法所制……”

    鍾先生急急問道:“那麼不知大師後來如何自解的?”

    青師太毫不隱瞞,把自己如何受制,後來由方玉琪呂雪君趕來,如何解穴,細説了一遍。

    鍾先生吁了一口氣,道:“老夫正感束手無策,這就是了!唔!‘將心比心’?不錯!

    他們確是心經受制之象!”

    説到這裏,微微一頓,目光環顧一週,又道:“在場諸位,老夫託長几歲,好在全非外人,此事實因古月大師在山下突然圓寂,可見紅葉妖婦也在黃山出現,是以咱們約定分頭搜索。”

    當時分配情形,是凌雲子、金羅漢、鐵長老一路,白雲子、土彌勒一路,公孫泰、武當雙劍一路,搜索小徑。

    “由老夫率領劣徒傅青圭、崆峒派門人丘玉奇、公孫瑤紅、峨嵋門人於氏兄弟,由正面小徑登蜂,各路均有少林弟子一十八人相隨,以為互相聯絡。

    “老夫一行,堪堪登上峯腰,便見一個綠袍矮叟,施施然從峯頂下來,他瞧到老夫,便臉露嘻笑,停下步來,問道:‘你們也想搶玄天秘笈來的?’老夫那時可想不起此人是誰?

    這就問道:‘尊駕何人?恕老夫眼拙’。”

    八封刀謝滄洲心中暗暗好笑,他這話和自己説得一樣!

    鍾先生續道:“那知這綠袍矮叟忽然打鼻孔裏冷哼一聲,道:‘你雖不識老夫,老夫倒好像見過,你不是崑崙鍾二嗎?嘻嘻!想要‘玄天秘笈’,也並非難事,只要在老夫手下,走得出三招,才有資格登峯。’

    “老夫當時還不知此人就是趙矮,聞言之後,怫然的道:‘老夫原非為玄天秘笈而來,但尊駕既然識得鍾某,存心指教,老夫自然奉陪!’“趙矮嘻嘴笑道:‘來!來!咱們難得碰上,速戰速決,你好上山,老夫也趕着要下山呢。’

    “他説話之中,突然右手一伸,使了一招‘青龍探爪’,緩緩往老夫抓來,這招原是普通招術,而且看去來勢極緩,但老夫已然瞧出,他出手看來極慢,其實卻神速無比,尤其這一招普通招法,在他使來,竟然變化無窮,威力極強,老夫心頭一驚,也立即使了一招‘錦絲纏腕’反扣他手腕。

    “趙矮敞笑一聲:‘果然不錯!’招式一變,又是一招極其普通的‘天魁點元’。

    “這一會,指風凜然,奇快無比,老夫趕緊使了一招‘手摘星辰’,右掌往上硬架,只覺對方指風,忽然消失,同時眼前一花,唉!少説也有七八個掌影,同時向老夫身前大穴,一齊印到!

    “這一招,不由激起老夫怒意,大喝一聲,雙掌驟分,運起十成力道,一招‘千軍辟易’疾拍而出!那知等到老夫掌風出手,説來慚愧,他竟然又是虛招,掌影倏滅,他哈哈大笑,往山下跑去。”

    八封刀謝滄洲懷疑的道:“他原來不是存心和前輩過招?”

    鍾先生道:“老夫急忙收掌,只聽山徑下遠遠傳來他的聲音:‘你能解開凌虛截穴,老夫就甘拜下風!’

    “老夫這才知上了他大當,原來他趁老夫全神貫注之際,偷偷下手,把隨同老夫登峯的一干小兄弟,悉數制住!”

    “啊!”

    方玉琪、呂雪君,同時啊了一聲。

    鍾先生説到這裏,忽然笑道:“好在老夫已得解法,此時先去救人要緊,商山四怪既然重出江湖,咱們不難找他們算賬,謝兄和兩位大師,請到祥符寺詳談吧!”

    靜因師太忙令方玉琪、呂雪君、姜育霓三人,上前拜見鍾老前輩。

    鍾先生匆匆還禮,便往峯下走去。

    靜因師太又要方玉琪見過白雲子和土彌勒兩人,一面又替方玉琪向白雲子解釋雙方誤會。

    這時場中屍體已由隨同白雲子、土彌勒前來的十八名少林寺僧搬起,往山下走去。

    白雲子、土彌勒也隨向眾人告別。

    呂雪君早已急不擇待的望着青師太道:“師叔,我們這好進去瞧瞧了罷?”

    青師太微笑道:“雪君,幾年不見,你人長大了,小孩脾氣還是絲毫沒改!”

    説着領了方玉琪、呂雪君兩人,緩緩往石室中走去。

    原來這峭壁下截,當真是一扇石門,此時石門敞開着,只覺裏面黑黝黝的瞧不清什麼。

    青師太全神戒備,抽出她一路沒出鞘的長劍,緩緩拄石室走去,方玉琪、呂雪君緊隨在她身後,心中又緊張,又好奇。

    過了一會,漸漸睹室生明,才瞧清這間石室,原來是四方形的約有五丈見方。除了中間壁下放着一個供人打坐用的圓形石墩,就空無一物。

    如今,這圓形石墩,已經被人踢得四分五裂,敢情進入石洞之人,抱着厚望而來,結果一無所獲,便拿這石墩出氣,踹了它一腳。

    因為石墩上,還印着一個十分清晰的腳印!

    青師太俯下首去,仔細瞧了一瞧,憤然的道:“這是李跛銅腳踢的,功力真還深厚無比!”

    方玉琪一抬頭,目光瞧到正面壁之上,忽然一聲驚噫,口中叫道:“翠蓮曲!這上面寫着的是‘翠蓮曲’!”

    青師太、呂霄君給他這麼一叫,全都拾起頭來,往石壁上凝神瞧去,果然發現壁上鐫着許多拳頭大小字跡,筆走龍蛇,足有一寸來深!

    “蓮花峯,生翠蓮,弱翠蓮花玉生煙,弱水三千裏,飄香落九天。

    蓮花峯,生翠蓮,冊六蓮葉翠田田,風吹蓮葉覆,迴旋欲通仙。

    花落見蓮心,蓮房碧似金,粒粒皆仙品,婉轉何處尋?蓮根是蓮藕,玉節盤珠青,冰絲台三三,好為王母壽。”

    青師太瞧了半天,只覺這首似詩非詩,似歌非歌的東西,敢情是從前有人在這裏修真的證道之詞,這種道情詩,在名山石窟之中,屢見不鮮,當下也不以為意,只淺淺的問道:

    “方賢侄,你以前曾見過這首東西?”

    方玉琪目光一直盯在壁上,怔怔出神,他回想着小時候在海島上的一段往事,聞聲只答了句:“這‘翠蓮曲’,弟子小時候,就會了。”

    因為他沒説出幼年的一段奇遇,青師太就更認為無足輕重,忽略過去。

    呂雪君卻獨自往左邊石壁走去,她想瞧瞧兩邊石壁上,還有沒有別的發現?

    方玉琪望着這首自己最熟悉的“翠蓮曲”,似乎十分依戀,一顆頭不禁緩緩上移,忽然他發現石室圓形頂上,有着無數劍痕,縱橫交叉,密如網罩!

    不由瞧得心中一動,凝目細瞧。

    驀聽呂雪君一聲尖叫:“玉弟弟……”

    方玉琪陡地一驚,回頭瞧去,只見一條人影,挾着呂雪君,奇快無比的往石門飛出!

    原來呂雪君獨自走近左邊石壁,原想瞧瞧這兩邊石壁上,是否另有前人遺留的字跡?

    因為她心中總覺得光是這麼空空洞洞一無所有的一間石壁,前人決不會無緣無故留下什麼“蓮蜂之鑰”。

    那知她在左邊石壁上找了一會,依然一無所獲。漸漸走近離洞口不遠的落角上,忽然發現地上躺着一個書生打扮,白皙無須的中年文士,身子一動不動,但一對精光閃爍的眸子,正在對着自己轉動!

    這分明是被幾個古怪老頭的“凌虛截穴”所制!

    她心念轉動,竟然沒瞧清楚這躺着的是誰?就俯下身去,輕舒纖掌,替他解開穴道。

    中年文士穴道一解,頓時一躍而起,右手一探,扣住呂雪君玉腕。

    呂雪君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替他解了穴道,對方反而恩將仇報,要想躲閃,已是不及,同時她瞧清對方打扮,正是四惡中無惡不作的淫魔惡郎君崔如風,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口中急叫了聲:“玉弟弟……”

    惡郎君崔如風出手如電,挾起呂雪君嬌軀,雙足一點,人已往洞外掠去。

    方玉琪這一瞥之間,也已瞧清此人正是自己在九華山“迎客松”前遇上的中年文士,心中一急,立時大喝一聲,縱身疾撲而起。

    石室外面,同時響起叱喝之聲,等方玉琪追出,只見自己師叔靜因師太長劍墜地,臉色灰白,人也搖搖欲倒!

    靜寂的黑夜遠處,還傳來呂姊姊逐漸遠去的嘶聲哭喊:“玉弟弟……”

    原來靜因師太聽到洞中叱喝驟起,一條人影,已奇快無比的向洞外竄出,她身在明處,由黑暗中竄來的人影,不容易瞧得清楚,敵友難分,自然不好貿然出手,及等發覺飛身而出的不是玉琪,惡郎君蛇神的劍尖,已劃上肩頭!

    要知惡郎君崔如風,列名雖在四惡之末,但他武功卻另成家數,尤其手中一支“蛇神劍”,劍尖宛如蛇舌,分作兩支,淬有奇毒無比的鐵線蛇液,任你內功精湛,只要被它劃破一點表皮,不出一個時辰,就得劇毒攻心而死,原是武林第一支惡毒出名的兵器!

    靜因師太只覺肩頭一麻,勁力頓失,手上長劍,噹的一聲,落在地上,人也連退幾步,幾乎栽倒。

    惡郎君劍先人後,一劍出手,乘隙閃身,急如電馳,往峯下飛去!

    這一突變,當真只是一瞬間事,八封刀謝滄洲大喝一聲,方待退出,驟聽長劍墜地之聲,回頭一瞧,發覺靜因師太雙目緊閉,臉如金紙,似乎已中賊人暗算,美育霓呼得扶着師傅,哭出聲來。

    此時正好方玉琪和青師太也同時急掠而出!

    方玉琪眼看師叔肩頭黑血如注,人已陷入昏迷,同時呂姊姊又被賊人擄去,一時慌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青師太臉色凝重,出指如風,點了靜因師太幾處大眾,一面向方玉琪頓足道:“雪君被惡郎君擄去,她身邊帶着‘碧靈丹’雖然不能解毒,卻是維護心脈的靈藥……”

    方玉琪實在是急昏了頭,此時給青師太一喝,如夢方醒,口中答應了一聲,立即拔足往峯下追去。

    這一會,他當真用上全身氣力,急縱直掠,揩命狂奔,快得像飛矢流星,在山林巖壁之間,貼地飛馳!

    一口氣不知翻過多少山嶺,依然不見惡郎君蹤跡,心頭不由一陣遲疑,莫非自己追錯方向?正待停身查看,驀聽十餘丈外,有一個女子聲音,發出一聲低呻,緊接着傳來陣陣怪笑!

    心中一動,那還怠慢,立即猛吸一口真氣,雙臂一抖,身如箭射,往發聲之處疾撲過去!

    果然月光之下,只見一條人影,手中挾着一個纖小身形,往山坡上跑去,那不是呂姊姊是誰?方玉琪冒火,大喝一聲:“惡賊那裏走。”

    腳下接連幾點,緊迫而上。

    前面那人,聽到有人追來,就停下身子,怪笑道:“捉上兩個也好!”

    方玉琪身形掠近,手中長劍一招“玉龍出雲”匹練乍飛,已朝對方激射出去!

    那人身形不動,把橫挾於右臂的女子,一下換到了左臂。右手一探,竟然望着劍光捉來!

    方玉琪這一劍,差不多用上八成力道,劍氣拂拂,勢道極為凌厲,何況他憤怒之下,人到劍到,急驟無匹。

    此時一見對方,用手捉來,五股尖風,好似含着吸力一般,心頭一驚,要想收劍,已是不及!

    不!眼前—花,對方手肘,已快撞上自己手碗。忙亂之下,左腳急旋,使了一步迷藏步法,才堪堪把身子閃開,右手抽劍,左手化爪,閃電往他右腕扣去。對方那人眼看一下就要抓上長劍,忽然人影一閃,捉了個空,似乎也微微一驚,腳下跨前一步,上身前俯,右手不知如何一翻,方玉琪只覺同時有四五隻手掌,往自己幾處大穴抓到。

    當然自己發出的一招,只扣了一個空影,心中暗暗一驚,右腕一振,劍使“寒梅五出”,五朵劍花迎着削去!

    “撲、撲、撲、撲、撲!”

    一招五劍,這回全削中了!但削到對方手臂,竟然滑不受劍,方玉琪只覺劍身一陣跳動,震得右臂驟麻,長劍幾乎跳出手掌!

    “啊!”他驚出一身冷汗,身形晃動,仗着捉迷藏的步法,閃身左轉,才沒被對方怪手抓中。

    “桀……桀……桀……桀!”

    怪笑入耳,方玉琪身子,陡然被裹入一片奇異幻影之下,前後左右,全是數不清掌影,像網罟般抓來,吸力奇重!

    方玉琪幾曾經過這等陣仗,連轉念頭都來不及,腳下連閃帶跨,一連使了幾個迷藏步法,總算重見星月,跨出掌影之外!

    “住手!你……你從那裏學來的‘飄香步’?你的師博是誰?”

    聲若夜梟,直震耳鼓!方玉琪抬頭望去,才看清手中挾着呂姊姊的怪人,原來並不是惡郎君崔如風!

    此人生得身材高大,面相獰惡,斷眉掀鼻,閃着一雙藍陰陰的目光,流露出驚疑之狀!

    “飄香步!”自己使的迷藏步法,原來叫“飄香步”?

    唔!瞧他不但識得步法名稱,而且對這種步法,還顯有顧忌,膽子一壯,也厲聲喝道:

    “你眼光還算不錯,只要放下手上之人,可別管少爺那裏學來的。”

    這話還真靈!

    怪人瞧了手上女子一眼,憤憤的道:“她打傷了老夫採糧的猴子!”

    説到這裏,忽然仰天怪笑,點頭道:“你不説師門也罷,反正老夫是在閻王壁三百步之內遇上你的,反正你使的是蓮峯老人的‘飄香步’你説不説也一樣,老夫走了!”

    他放下呂姑娘,雙臂一抖,一個身子,倏地拔空而起。

    “哈……哈……哈……哈……”一陣震撼羣山的厲笑,隨空搖曳!

    方玉琪聽不清他説些什麼,目送他漸漸遠逝的身形,怔怔出神。

    忽然他想起呂姊姊被這怪人放置地上,怎的一動不動,敢情還被他點了穴道,心中一急,立即走近呂姊姊身邊,低頭一瞧,口中不由驚咦出聲!

    原來被怪人點了穴道躺在地上的姑娘家,那是什麼呂姊姊?

    她,柳眉兒挑,櫻唇兒翹,長長的睫毛蓋着眼睛,有如海棠春睡,嬌麗欲滴!

    這姑娘好生面熟!那裏見過?

    方玉琪目光一瞥,只見她除了肩頭一柄長劍之外,窄窄的纖腰邊上,還斜插着一支精鋼短拐!

    哦!對了,她是雙枴樊長江的孫女,自己初下山時,在懷玉山莊投宿的那晚,曾和她照過面,難怪似曾相識!

    就在正待拍開她穴道之際,忽聽身後響起一個鏗鏘的聲音,喝道:“年輕人,你好大的膽子!”

    方玉琪心頭一驚,霍地轉過身去!

    只見離身後不遠,站着一個面貌清癯,蓄着五綹長鬚的老者,嘴噙冷笑,目光炯炯地注視着自己。

    方玉琪被他説得臉上一紅,心中卻不禁有氣,暗想:這老人好沒有來由,自己剛把樊姑娘救下,他倒好像説自己在做什麼虧心之事?當下橫了老者一眼,便不再理他,自顧自轉過身子,伸出右手,正待往樊姑娘身上拍去,長鬚老者喝道:“住手!在老夫面前,再敢碰她一下,莫怪老夫手下無情。”

    這一聲大喝,聲音宏亮,顯見內力充沛!

    方玉琪聽得氣往上衝,回頭問道:“老丈這是什麼意思?”

    那老者長眉軒動,雙目精光閃動,流露出一種懾人的凌威,冷冷的道:“年輕人,你做了什麼?自己心裏明白!”

    方玉琪瞧着對方眼神,暗吃一驚,心想這老人好精湛的內功!他雖然看出對方一臉正氣,但這種口吻,自己如何忍得,驀地劍眉一聳,喝道:“在下明白什麼,難道救人救錯了不成?”

    老者仰天笑道:“年輕人,老夫面前,還敢狡辯,你從蓮花峯把她劫到此地,想幹什麼來的?”

    方玉琪聽得微微一愣,不禁甚是好笑,敢情這老者把樊姑娘當作了呂姊姊,心念一轉,氣也消了。這就拱手道:“在下原是身有急事,經過附近,把樊姑娘從一個怪人手上救下,老丈既然如此説法,樊姑娘穴道受制,就請老丈代解,在下失陪。”

    話一説完,肩頭微晃,人已飛身而起!

    那知身形才動,耳中聽到“絲”的一聲輕響,迎面已經站着一人,擋住去路;此人正是面貌清瘦,飄着五綹長鬚的老者。

    他是認定方玉琪作賊心虛,急着想溜,此時靜立當道,撫須沉聲喝道:“年輕人,老夫面前,你想一走了之,那有如此便宜?”

    方玉琪惦念着師叔傷勢和呂姊姊的被擄,那有時間和他糾纏,心中雖知對面老人,可能是那一門派的前輩高人,在途中碰上青師、太一行,斷説呂姊姊被擄,才追上來的。

    但此時他硬截着自己當作惡郎君一黨,再纏下去,自己如何追人?不由急道:“老丈不可誤會,在下就是奉青師太之命,追人來的。”

    那老者冷嘿道:“明人眼裏,不揉砂子。如今人贓俱在,你當老夫是輕易欺騙得的?”

    方玉琪右手摸了劍柄,厲聲喝道:“那麼你待怎的?”

    老者雙目寒光陡射,呵呵笑道:“你想在老夫面前用劍?哈哈,你真是找對了人!你如果不想找死的話,就隨老夫回去,聽候發落。”

    方玉琪急得直是跺腳,厲聲道:“老丈如果再纏下去,在下就追不上那賊人,你不會拍醒樊姑娘,問問清楚?”

    老者緩緩的道:“即使她不是離塵道友的傳人,爾這種行徑,老夫遇上了,也難以相容。”

    方玉琪怒火猛上,星目露煞,沉聲道:“在下瞧你一臉正氣,不像壞人,才一再容忍,難道方某真要向你解釋嗎?老丈無的放矢,再胡纏下去,莫怪在下要得罪了。”

    老者蕪爾道:“你想在老夫手下硬闖?”

    方玉琪應道:“正是如此!”

    “嗆啷啷”寒光閃動,松紋古劍,業已掣到手上!

    “哈哈!”老者一聲敞笑道:“年輕人,真不知天高地厚!只要你能接得住老夫一劍,任你自去。”

    方玉琪忿然道:“好,多説無益,別耽誤了方某正事。”

    松紋劍一抖,一招“通天劍法”的“通天澈地”,往前劈出!

    那知劍招堪堪使出一半,耳中聽到嗆然龍吟,眼前一片青光,寒飈陡作,宛如滄海狂瀾,波浪滔天,山崩嶽倒,聲勢動地!

    在這剎那之間,方玉琪頓覺整個身軀,似處風雨飄搖之中,手中長劍,那還遞得出去?

    不!四外壓力,排山倒海般擠來。

    不禁心頭大駭,慌忙腳趾移動,使出自己唯一傑作,捉迷藏的“飄香步”來,這步法,果然屢試不爽,才一跨動,便已脱出老者劍圈之外!

    正在此時,來路上忽然傳來一聲蒼勁的大笑:“哈哈!劍氣寒光夜不收,司徒老兒,你在跟誰動手?”

    話聲中,一個身材瘦小的道人,縮着一顆亂蓬蓬的腦袋,手捧藥箱,佝僂奔來。

    方玉琪乍睹來人,不由大喜過望,他正是自己在石埭酒館中碰上過的道人,呂姊姊口中的三奇之首,百草仙翁葛長庚!

    “葛老前輩……”

    方玉琪認出是他,恍如救星天降,迎着奔去!

    —清癯老者口中一聲驚“噫”,劍光倏斂,瞧着方玉琪怔怔發愣,仰天長嘆道:“老夫雖然無意傷你,但數十年來,能從司徒昌明劍下闖出去的,倒真還是第一次!”

    原來這老者,正是名列一劍、雙枴、三奇、四惡的神州一劍司徒昌明。

    他仗着神妙無比的一招劍法,馳譽武林,數十年無人能擋,卻被方玉琪輕而易舉闖出,連衣角都未損傷半點,怎不令他震駭莫名!

    但方玉琪此時早已奔到葛長庚身前,撲地跪了下去,口中説道:“葛老前輩,你快救救晚輩師叔,她老人家中了惡郎君的蛇神毒劍。”

    葛長庚瞪着兩顆小眼珠,生氣的道:“小子,你快起來。”

    這時神州一劍司徒昌明已把樊姑娘睡穴解開,她一躍而起,妙目轉動,瞧到葛長庚,忽然歡笑道:“葛爺爺,你也來了,晚輩樊秋雲給你老叩頭!”

    她躍到身前,正要拜將下去,葛長庚雙腳一頓,咳道:“又是一個,你……你們存心折磨我老人家?救你的是司徒老兒,你也得叫他一聲爺爺!”

    樊秋雲果然依言又向司徒昌明斂衽下去,口中説道:“晚輩樊秋雲……”

    司徒昌明哈哈一笑,指着方玉琪道:“姑娘就是雙枴的孫女,你謝他罷!”

    樊秋雲秋波流動,瞧到方玉琪;不由粉臉驟紅,心頭小鹿,無緣無故跳了起來。

    他,好英俊的少年書生,自己好像在那裏見過?她粉頸低垂,含羞斂衽道:“小女子方才被怪人所擒,多蒙少俠相救,不知高姓大名……”

    方玉琪目光露出祈求神色,等待着百草仙翁,一見樊秋雲向自己施禮,俊臉一紅,連忙拱手還禮,口中囁嚅的道:“樊姑娘不可客氣,在下方玉琪,去臘打擾貴莊,曾和姑娘有一面之……之雅。”

    他差點説漏了嘴,和人家姑娘怎能説一面之緣,總算“之”了兩下,臨時改成“雅”字,但連耳根也一起脹紅。

    樊姑娘何嘗不是如此,她面對着臉如冠玉、身如玉樹的方玉琪,有説不出來的異樣之感。

    兩人説了幾句話的工夫,再一抬頭,神州一劍司徒昌明,早已去得不知去向,方玉琪暗暗冷笑,這人名列一劍,氣度卻甚是狹小。

    葛長庚亂蓬蓬的腦袋一偏,問道:“喂,小丫頭,你如何也到黃山來了,碰上的是誰?”

    樊秋雲雙腮一鼓,道:“真氣人,晚輩今晚才趕到黃山,方才在樹下休息,無緣無故落下一陣松子,來勢勁急,打得晚輩背上隱隱作痛。

    “晚輩不知暗算的是誰,縱身向四外仔細一瞧,沒瞧到半個人影,心中正在有氣,那知又是一陣松子,像雨點般往身後打到。

    “晚輩出其不意,一個轉身,抬手打出三支連珠袖箭,這下,只聽‘吱”吱’連叫,原來是一隻毛猴,晚輩正感到又好氣,又好笑,突然一條人影,竄到晚輩身前,那是一個生相獰惡的怪人,他説晚輩不該打傷他採糧猴子,要把晚輩吊在樹上,以示薄懲,説着不由晚輩分説,伸手就往晚輩抓來,他出手奇快,晚輩連躲閃都來不及,就被他抓住肩頭,正當此時,就聽到有人叫喝着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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