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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啊——」

    大清早淒厲的叫聲特別駭人,幾乎在一剎那間,莊內所有人都放下手邊的工作,神色緊張地奔向聲音來處,心頭的吊桶七上八下。

    好不容易山莊才平靜了幾年,在莊主即將成親之前可不能出事,他們再不能承受任何惡耗,尤其是莊主深愛的女子。

    大夥的心裏都不好受,沉甸甸地生怕見到驚悚的一幕,他們都喜歡未來的莊主夫人,不願她有個萬一。

    風悲雲第一個趕到現場,髮束凌亂未着鞋,他先看到桂花白着臉指着地上的「屍體」,桃花全身顫抖的哭個不停,雪花和荷花同樣臉色難看地安慰着她。

    「羽兒呢?」

    四人茫然的抬起頭,一副餘悸猶存的模樣。

    防守的冷魅、冷魎不見蹤跡,一旁倉皇着衣的冷魍、冷魑低身察看「屍體」的狀況。

    「你們給我説清楚,羽兒到底上哪去了?」風悲雲一急,賞了四個侍女各一巴掌好打醒她們。

    「小……小姐沒事。」雪花先恢復鎮靜,左頸的紅印已經腫了半天高。

    「她人呢?」

    「小姐肚子餓去廚房,冷魅和冷魎在……在一旁保護。」她不敢看向濕淋淋的「屍體」。

    「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大早叫得讓人心慌?」這幾個侍女也未免太膽小了。

    不過無端死了一條狗,瞧她們嚇得全身抖顫不知所云,還有人痛哭失聲,簡直是一團糟。

    手一揚,風悲雲摒退了兩、三百名下人,又不是初一、十五趕集,一大堆人手拿菜刀、木棍和蘿蔔,嚷嚷不休地令人頭大。

    大家的關心他曉得,但是人多不濟事,待他問個分曉再做定奪。

    桂花抽抽鼻子的説:「今天一早,我們照往常一樣服侍小姐梳洗,我提了一桶熱水往銅盆裏倒,正要擰乾巾帕給小姐淨臉,手還沒碰到水就教小姐搶了去……

    「然後有一條狗鑽過狗洞,扒着桃花剛種下的桃花籽,小姐一個生氣,便端起銅盆淋狗,結果不到一會兒工夫,狗突然全身抽搐……」

    她們都嚇死了,水不是很熱卻能淋死一條狗,若是碰到人的身體不知會怎樣?所以桃花才哭得不能自己。

    「你是指水可能有毒?」一想到那情景,他的心脈幾乎要停止躍動。

    「奴婢只是猜測,實在是太湊巧了,我們都不敢碰地上的水。」全被嚇慌了手腳。

    「冷魑,去找只雞來試試。」有必要證實一番,絕不放過一絲可能性。

    「是。」

    來去一眨眼,冷魑將一隻母雞往未乾的水漬拋去,只見它先是若無其事的站起身走動兩下,接着便像是十分痛苦似的咯不出聲。

    如侍女所言,母雞在一陣抽搐後倒地,全身僵硬地成了另一具「屍體」,風悲雲的神色立即變得很狂鷙,兩掌握成拳。

    居然有人敢在他眼前毒殺他的至愛,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莊主,這種手法很眼熟。」冷魍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是説……並非第一回?」經他一提醒,痛苦的往事一一浮現。

    「當年小小姐和你第五小妾都是起身洗臉不久後暴斃,大夫查不出死因。」冷魍仍記憶猶新。

    風悲雲冷笑地勾起陰殘嘴角,「看來有人處心積慮要我一生難過,耗了十來年仍不罷休。」

    幾時積下這麼深的仇他怎麼一點頭緒也沒有,天生的黴運到頭來竟是一場荒謬的騙局,為了讓他蒙受不白之冤自我厭惡,離羣索居遺世獨身,終生不得所愛孤寂至死。

    好個惡毒伎倆,不針對他一人予以誅殺,反而找他身側親近的人下手,打造出弒親的惡名讓他受眾人排擠,無人敢以生命做賭注與他為伍。

    想要隔離他、逼瘋他,繼而受萬人唾棄,這一照下得夠陰險,他的確一度懷疑自身存在的必要性。

    所幸他天性夠強悍,咬着牙硬撐了下來,不然豈不落入別人刻意安排的陷阱中,不做任何掙扎地等着死亡的降臨?

    該是他反擊的時刻。

    「哎呀!不是才死一條狗嗎?怎麼又多了一隻雞,這下該説是雞飛狗跳還是雞犬升天?」

    話一説完,乞飛羽被緊緊地攬入一具温暖胸膛裏,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喉嚨裏的肉包子屑反擠上牙牀,味道怪奇怪的。

    他想要她的命呀!鐵臂摟得死緊,也不想想他的氣力有多大,如此凌虐弱不禁風的她。

    「悲……悲雲哥哥,我們沒什麼宿世大仇吧!我快被你捏碎了。」要死也得讓她先吃個飽。

    風悲雲眼眶微紅的親親她額頭,温柔地撫順她的烏絲,「天吶!我差點失去你。」

    原來如此。「我只不過去了一趟廚房,你別當天垮了好不好。」

    「我不能忍受你有一絲一毫的損傷,我……我不能沒有你。」他的聲音中出現一絲哽咽。

    「悲雲……」她也想哭了。乞飛羽兩手環着他的背抱緊,「我是天生好命兒,人見人愛,閻王可捨不得勾我的魂。」

    她是幸福的,有個男人深愛她至死不渝,她也是愛他的,只是放在心底不説。

    乞兒本就是瘋瘋癲癲的不正經,她習慣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副牲畜無害的可愛樣,表露真心的事她做不來,他的好她懂得,銘記於心還諸一片痴。

    要是不喜歡他就不會賴上他,一見鍾情的心思羞於啓齒,不然當初在茫茫人羣中就不至於緊抓他叫大哥,這叫預謀。

    愛他,所以拋卻乞兒的身分甘做她最厭惡的角色——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大小姐。

    愛他,因此不想去認親生父母,即使她已查到自己的身分非常尊貴。

    愛他,她裝瘋賣傻解開他的心結,努力去追根究底,無視懶蟲在體內尖叫。

    愛他有無數個理由,然而最終仍只有一個答案:只是愛他。

    「你沒事就好,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一步。」他要守護他的愛。

    不要吧!她在心底呻吟,自由呀!你飛慢一點。「你沒事,我沒事,大家都沒事,這是一件開心的事,你別老繃着臉。」

    「我不會放過意圖傷害你的人,我要他付出慘痛的代價。」風悲雲用全身的血起誓。

    索命閻王也有成真的一天。

    「好好好,我們把他斬八段泡藥酒,冬來暖手腳。」乞飛羽敷衍的應付着。

    「羽兒,你不認真。」看她不在意的表情就有氣,她不知為他多保重一些嗎?

    就算做做表面功夫哄哄他也好,至少安他的心。

    「難道你要我死一次給你看才叫認真?」她沒好氣地掀睫一眄。

    「羽、兒,火上加油會有什麼樣的情形你清楚吧!」遲早有一天他非狠狠地揍她一頓,教她學會個乖字。

    好吧!她怕惡勢力。「以後我會很安分地聽你的話,你要我一天吃三粒米,我絕對不敢偷吃三粒半。」

    「別故意氣我,你明知我不會在吃的方面約束你,你吃成小胖豬我最高興。」沒人覬覦她的美麗同他搶。

    「你心腸好壞,想害我變成大冬瓜圓滾滾地滾來滾去啊。」就知道他不是人。

    她的小腦袋裏到底裝了什麼古怪玩意?「我愛你,小羽兒。」

    「嘎?!」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地大睜貓一般的星眼。

    「你只要回一句我也愛你。」她的表情真可愛。

    她傻愣愣的照著念,「我也愛你。」

    「乖。」風悲雲滿意的一笑。

    乞飛羽陡地回過神要抗議,然而一張小嘴卻沒入他深情的吻裏,忘了所有的不滿。

    但,總有不識相的聲音介入。

    「啊——她怎麼沒死?」

    **************

    尖叫聲展開了美妙的一天,一夜未眠的紀如倩在梳妝枱前精心打扮,胭脂勻紅了雙腮,細柔的花粉襯托出不凡的美麗。

    再等一會兒吧,當所有人陷入悲痛的氣氛中,她再一身光鮮地表達哀悼之意,適時地伸出安慰之手,把他的人和心一舉奪過來。

    一個不成氣候的小丫頭能有多大影響力?時日一久自然淡忘,如同他以前的諸多小妾。

    節哀順變,節哀「順便」,瞧她念得多順口。

    你節哀我痛快,順便成就一番好事,兩人恩恩愛愛在牀第間廝磨,但是待她一走近……

    她、為、何、沒、有、死——

    嘴角上揚的笑意頓成諷刺,計畫得完美無缺怎麼會出錯?

    「對不起喔!我沒死一定讓你很傷心。」驚喜嘛!她喜歡喜,可不喜歡嚇。

    驚嚇會嚇死不少人的,首當其衝是她身邊的四朵花。

    「你……」紀如倩有諸多恨語説不得,只因四周的目光突然集中在她身上。

    「你為什麼一口認定死的人會是羽兒?」風悲雲語氣冷冽的責問。

    「呃,這……詛咒嘛!目前她是你最親近的人,所以……」她心虛得説不下去。

    「『她怎麼沒死?』你是這麼説的吧?好像你早就知道她今天會死似的。」他好説得很淡,淡到令人頭皮發麻。

    紀如倩當然要極力否認,「不是我,和我無關。」

    「姍姍來遲的你,怎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想狡賴,罪無可恕。

    「我……我是……」她驚得額冒汗,暗罵自己沉不住氣自露馬腳。

    「紀、如、倩,你、該、死——」他一字一字的宣佈她的死期紀如倩當場軟了雙腳,「不是我,不是我,你饒了我吧!我是受人利用的。」

    「誰?」

    「我不能説,説了他們會殺了我。」她是為了掩護季羣玉,但葉紅肯定會因她泄了口風而痛下殺意。

    風悲雲皺起眉,「他們?」還有同夥?

    「其實何必問她,只要放出我沒死的消息,然後把我形容得神一些,不甘失手的幕後主腦必會親自下手以絕後患……呃,你們看我的眼神好……詭異。」

    小小的心跳得亂七八糟,乞飛羽笑得牽強,她有不祥的預感。

    「羽兒,我該稱讚你聰明絕頂還是才智過人?」她竟在嬉笑中輕易地計畫出「絕妙好計」?!

    嗚!她真的好想哭。「悲雲哥哥不要對我太客氣,小羽兒是笨蛋啦!」

    她幹麼多事出主意,嘴巴閉緊一點不就沒事。

    「不會有我們笨,老是被某個自稱笨蛋的小丫頭要着玩。」很好,他有了第一個毒打她一頓的好藉口。

    有嗎?他不是在説她吧!「悲雲哥哥她要跑了,你先處理她。」

    抱歉了,紀大小姐,死你總比死我好,我最怕疼了,而他似乎……殺氣騰騰。

    風悲雲眼神一使,冷魅、冷魎便將準備逃走的從犯抓了回來,冷酷地擲於主子面前。

    「允許你在死前説一句話。」

    索命閻王的殘酷本性讓她心冷,自知難逃一死的紀如倩看向乞飛羽,「告訴我,你碰了水嗎?」

    「有呀!我還洗得很乾淨,你瞧,我都沒有半顆眼屎。」腰間一緊,她曉得他又在鑽牛角了。

    「為什麼你沒事?」紀如倩充滿恨意的一咆。

    「誰規定我一定要有事?」她是天生好命兒耶!命格當然和別人不一樣。

    「那是無藥可解的劇毒。」她真不敢相信毒不死人。

    乞飛羽笑笑的抓抓手臂,「大概我常和七個乞丐上血池山抓癩蝦蟆吧!」

    「血池山?!」

    「癩蝦蟆?!」

    四鬼驚訝不已,血池山的險峻和毒瘴,武功修為不高的人連一半都攀不上,而他們便是其中之一。

    四花的驚呼是對癩蝦蟆的嫌惡,不像風悲雲正氣定神閒地數着另一條罪狀。

    「你們不要太羨慕我有血池蝦蟆可吃,幾年前那隻金色大蟾蜍的肉質才甜美呢!」可惜只有一隻。

    「你……你吃了天下第一劇毒金蟾蜍?!」

    乞飛羽突然善心大發的望着風悲雲,「你不要殺她啦!送給官府關她個十年八載。」

    「你不怪她想殺你?」她幾時這麼好説話?

    「怪呀!」

    「羽兒——」她又想耍弄誰?

    她兩眼輕輕一眨,「活着會比死人輕鬆嗎?是誰説生不如死,牢裏的孤寂可是會悶死人的。」

    她説得輕快,眾人聽得心寒,如此誰説她不記恨,報復的手段才是更正高明。

    移屍嫁禍,借刀殺人,外加扮豬吃老虎,三十六計使這三計,讓官府的人整治紀如倩,雙手不沾半點血,始終乾乾淨淨。

    而她才十六歲,一個合該是天真無邪的小姑娘。

    笑臉的背後是絕對可怕,她是笑面虎。

    **************

    入了夜,兩道燕子般身影穿梭在屋檐間,嬌小的火紅和高大的黑色相互交叉,此起彼落地跳躍着,在星空下顯得特別詭異。

    底下來回巡邏的家丁多了防衞武器,不過也只是長棍之類,畢竟是平民百姓家,少有金鋼煉製的刀劍。

    毒殺事件後,悲情山莊由內而外傳出這麼段流言——

    未來的莊主夫人不僅百毒不侵,而且輕功驚人,從百丈上跌落毫髮無傷,水泅千尺能閉氣好幾個時辰;動如狡兔般靈敏,暗箭明槍不近身皆一閃而過。據她自己所言,要她的命不容易,除非在睡夢中一刀穿心,不然龜鶴就沒她長壽。

    因此,有心人收納了全部,趁着月黑風高之時潛入山莊,背上的鋼刀泛着冷光。

    死不了非妖即怪,沒人有九條命,一次未成再來一回,閻王缺魂聲聲催,要她三更歸陰司。

    「大哥,你有沒有覺得一絲不尋常?」今夜冷風颼颼特別陰寒。

    頸後寒毛直豎的葉紅有着深深的不安,一身的紅衣顯得蕭颯俗豔,張狂中但見未知的命運。

    身側的季羣玉難得面露嚴肅,忐忑的意欲打退堂鼓,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人都已在悲情山莊屋頂上,豈有空手而返之理。

    戒備越森嚴他心越驚,此次下手定不輕鬆,打草蛇動了,四周的暗樁不知布了多少,沒有內應的通風報信宛如少了一手一足施展不便。

    他們能全身而退嗎?

    「如倩的情況不曉得如何,真替她擔心。」事敗之後是否扯出了虎頭寨?

    她是生是死呢?

    「你管她死活呀!沒用的棋子死了活該。」省得她動手除去。

    「看在她是我表妹的份上,缺德話少説一句。」好歹是一家親。

    「哼!等她供出你的名字出賣我們時,你再來談表哥表妹吧!」反正與她無關。

    只要一得手,她會先去避避風頭,等到風波平息再回來當她的二當家。

    人不看遠也要看近,防着一點總是沒錯,她不相信紀如倩在嚴刑逼供之下還能守口如瓶,自私的人性她比誰都清楚。

    尤其風悲雲的手段冷殘,索命前的殘酷絕非一般人受得了,受其牽連是必然的事,想好退路保全她豔麗的生命才最重要。

    「不要窩裏反。你看那樹上是否能藏人?」他指着屋前大樹。

    葉紅眯起眼一瞧,「有可能,今夜月不太明,窩個人在上頭並不難。」

    「看來咱們要改弦易轍,另想出一套應對方式。」腳下瓦動聲讓他有了新想法。

    「你打算破瓦而入?」她認為不妥。

    「把磚瓦搬開容身進出即可。」瓦破會驚動眾人,必須小聲移動。

    兩人縱身一躍來到乞飛羽所在的屋頂,先搬動一片屋瓦探視一眼,再取出小管子往下吹出迷煙,等到煙漫全室才動手挪開一片片擋路的瓦。

    須臾,屋頂多了個小缺口,大小正好有一人的身寬。

    葉紅先一步跳入內,腳步很輕的曲着身觀察所處位署,幾個中了迷煙的侍女倒卧在地昏睡,紗幕後有具凸起人形覆在錦被下。

    哼!近在眼前還怕你不死嗎?

    未等季羣玉到來,葉紅抽出新打的長劍,一步步往目標走去。

    撥開紗幕握柄一刺——

    一道銀光劃過,美麗的紅衣當場裂出一條細縫,鮮紅的血液像失控的洪水急於奔出她體內,她踉蹌的退跌數步,正好跌入前來接應的季羣玉手臂中。

    他飛快的一點,止住了她的穴道,雖然及時挽回她一命但受創甚深。

    此時他們驚覺中了埋伏,急於打出生路地仰頭一視,卻發現剛剛移開屋瓦的洞口已被罩上黑網,他倆慌忙地環顧四周,欲尋安全出口。

    「大哥,有機會你就走,別……別顧忌我。」只要有一人倖存,仇必得報。

    「保存實力別説太多話,看看情況再説。」非不得已,他不會棄她而逃。

    「哪裏走——」

    聲一落,火光倏地大作。

    一時間光明大放,照得一室亮如白晝,教人無從躲藏的現出原形,暴露出倉皇行蹤。

    魍、魎、魑、魅由四方現身,門一開,風悲雲高大的身影屹立在前,劍眉入發似十殿閻君於陰陽殿審判眾小鬼,慘慘陰風充滿冷屍味。

    「原來在背後處心積慮的指使人是你們。」他一開口便是冷冷冰霜。

    他怎麼也料想不到,在背後故弄玄虛的人竟是他們。

    一個是昔日枕畔人,一個曾是他少年時期的玩伴,兩人聯手策畫了一連串的悲劇,將他推入不見天日的天牢裏,日夜飽受良心上的苛責。

    他的人生確實歷經了不少打擊,起伏的生命波折連連,絕非一個「苦」字能形容。

    受盡萬般鄙色和排擠所為何來,難道一切只是惡意的玩笑?

    「自信有時是一種致命傷,你就是輸在太相信自己的直覺。」一手扶着葉紅的季羣玉慢慢推開她。

    「而你則敗在太急進,一計不成便以身涉險。」風悲雲手一揚,四鬼即由四方圍困他。

    「我只是錯估了此回你會按兵不動,你向來是直接找對手廝殺。」就因為了解,他才敢大膽地一再重複相同伎倆。

    風悲雲聞言,不由得在心底苦笑。還是羽兒狡猾逮到人。「我曾錯待了你嗎?」

    放冷箭的卑鄙事他不屑為,儘管外面有諸多不利於他的傳言,光明正大的行事是他一貫的作風,他不會使陰地在背地裏算計。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他的原則,誰知還是錯信了人,枉送了數條人命。

    「如妃。」

    「她?!」

    「如妃是我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卻被你橫刀奪愛的強行娶走。」這是身為男人之恥。

    「我不曉得這件事。」沒人知會他,娶妻但憑媒妁之言。

    「你當然可以推得一乾二淨,悲情山莊的小小馬伕怎及得上少爺的威風!」當年的羞辱難以忘懷。

    「就因為奪妻之恨,你害了悲情山莊內多條無辜的生命?」簡直瘋狂得令人髮指。

    錯不在他,紀家欺瞞在先,他無心在後。

    季羣玉憤恨得赤紅了眼,「如果你能善待如妃,我或許還能忍下這口氣,可是你做了什麼?在拜堂之際殺了我深愛的女子,以及未出生的孩子!」

    「孩子是你的?」風悲雲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我視如生命的珍寶你不加以珍惜還使其喪命,這個仇我若不報枉為人。」他的如妃……

    心一湧恨,季羣玉提劍一揮。

    四鬼見狀身形一移,在劍氣逼近風悲雲時予以撥開,利劍齊發地發動攻擊。

    短兵相接的鏗鏘聲在靜謐的黑夜中特別沉重,五條人影相互交錯,刀光劍影驚險萬分,劍起血如紅花,點點滴滴都觸目驚心。

    畢竟人多勢眾,四鬼明顯地佔了上風,身上半點傷也不見,反倒是季羣玉負傷累累。

    眼見即將落敗受死,他使出陰邪詭計地灑出毒粉,魍、魎、魑、魅立即察覺有異地回身一避。

    這空檔是最佳逃走時機,葉紅抱着孤注一擲的必死決心攻向風悲雲,讓這重重圍捕出現一道生門。

    「大哥,快走!」

    一咬牙,季羣玉趁着眾人分神之際由窗口躍出,隨即聽見一記淒厲的悲嚎聲,那是葉紅斷氣前的最後哀嗚。

    風悲雲殺了擋路的障礙後緊追在後,突地,他兩眼瞠大,心口緊縮。羽兒怎麼會在這裏?

    「不——」

    這時季羣玉也看見在樹下游蕩的人影,噙着冷笑握劍向前,心想,多好的擋箭牌,上天待他真是厚愛,絕地處送來活美人。

    但是,人豈能一生順暢。

    在近乞飛羽三尺時,劍尚未架上她脖子,季羣玉的手背即傳來一陣痛,兇器竟是一根竹子,接着他全身受創連連。

    「打狗頭,打狗背,打狗尾,狗急跳牆我攔腰打,身一回,竹棒落,打你個狗命一聲休……」

    俐落的武功招式看得隨後而至的人個個目瞪口呆,動作流暢得一氣呵成,打得匪頭無還擊之力,像只垂死的老狗東躲西避。

    「這……這是……」

    乞飛羽笑咪咪地掄竹藏背,「三十六式打狗棒法呀!你沒見過嗎?」

    是沒見識過。眾人驚愕之餘皆在心裏回答。

    「你不是説你的武功不行?!」打狗棒法向來只傳歷代丐幫幫主。

    「對呀!我的武功差到師父直搖頭嘆氣,所以我只用來打狗而已。」她還不知死活的説道。

    「乞、飛、羽,你這個欠揍的小惡魔——」

    破天荒的,天生好命兒的小屁股狠狠地捱了三下打,讓怕疼的她在未來三天將不敢坐下,一臉小媳婦似的縮着身子,並用痛恨的眼神瞪着「兇手」。

    視線一移,趴伏在地上苟延殘喘的季羣玉已看不出是個人,姿態有如一隻披着破爛衣衫的野狗,一息尚存的吐着舌。

    眾人見狀不知該不該同情他。

    好死不如賴活,但……現在他大概只求一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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