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房門外響起一個男子聲音説道:
“四公子在房裏嗎?屬下高升、孫發有要事奉陳。”
谷飛雲冷然道:
“進來。”
高升、孫發兩人相偕走入,看到辛七姑也在房中,立時一齊躬身道:
“屬下見過四公子、七公子。”
谷飛雲頷首道:
“二位不用多禮,有什麼事。只管説好了。”
高升道:
“啓稟四公子,九公子説有急事,昨晚就走了。”
谷飛雲沉哼一聲道:
“他怎麼沒來跟本座當面説?”
高升道:
“屬下二人也是今天早晨才發現的,方才店夥送來餡餅,小的只當九公子尚未起牀,想進去告訴他,發現牀上沒人,後來在窗下桌上有一張字條,説他有急事待辦,無暇向四公子、七公子面報,囑小的二人向二位公子告罪,並要小的二人追隨二位公子,聽候差遣。”
説完,把手中拿着的字條雙手呈上。
谷飛雲只看了一眼,怒聲道:
“項中英好大的膽子,他初入師門,撥到本座手下,竟敢不告而別!”
辛七姑道:
“四師哥請歇怒,他也許……”
谷飛雲道:
“師妹不用給他説情,等他回來,我若不嚴加懲處,以後還能指揮西路總令嗎?”一面朝高升、孫發二人擺了下手道:
“好,沒你們的事了,你們下去吧!”
兩人連聲應“是”,垂手後退,一起下樓而去。
辛七姑道:
“項中英不告而別,究竟會有什麼事呢?”
谷飛雲拿起茶盅喝了一口,哼道:
“自然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不敢來見我了。”
辛七姑秋水般的目光忽然注視着谷飛雲道:
“聽大哥口氣,好像你已經知道他是因什麼事走的了?”
“我自然知道。”
谷飛雲哼道:
“昨晚就是我親手廢去他一條右臂的。”
辛七姑道:
“是大哥廢了他的右臂?”
谷飛雲點點頭,笑道:
“是你大哥廢的,但不是你四師哥,你現在明白了吧?”
辛七姑嗯了一聲、問道:
“為什麼呢?”
谷飛雲道:
“我方才不是説過了嗎,他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辛七姑道:
“昨晚你跟他出去的?你説得詳細些咯!”
谷飛雲也不瞞她,就把昨晚自己趕去華山派,面見元真子,歸途看高升、孫發二人站在三官廟大門前,行跡鬼崇,遂用石子制住二人穴道,閃身入廟,發現項中英正欲強xx兩個女子……
辛七姑聽得柳眉一挑,氣道:
“這該死的東西,哦,後來呢?”
谷飛雲一直説到自己本欲把他除去,後來因此時此地如果殺了他,通天教一定會要自己追查兇手,招來麻煩,所以只廢了他一條右臂。他只是大概説了一遍,沒把兩位姑娘身無寸縷一節説出來。
辛七姑依然氣憤的道:
“真是便宜了他,哦,他匆匆不告而別,準是趕去找師傅的。”
谷飛雲道:
“他去找師傅作甚?”
辛七姑道:
“他一定會説被谷飛雲廢去右臂,求師傅給他醫治了。”
谷飛雲冷笑道:
“我以紫氣神功震裂他右臂經絡,任是天仙也醫治不好他了。”
説到這裏,望着辛七姑,微微一笑道:
“你知道這兩個女子是誰嗎?”
辛七姑問道:
“你認識她們?”
谷飛雲道:
“一個你見過,一個你聽我説過。”
“慢點!”辛七姑眨着眼睛,想了想嬌聲道:
“一個我見過?哦,就是昨晚前面酒樓上使鐵琵琶的青衫少年,對不?”
谷飛雲稱讚道:
“你真聰明。”
辛七姑甜甜一笑道:
“這並不難,昨晚她在酒樓上和項中英動過手,一定就在附近落腳,項中英曾被她飛針打傷過右眼,自然要去找她了。”
谷飛雲道:
“項中英右眼不是她打傷的。”
辛七姑問道:
“你怎麼知道的?”
谷飛雲道:
“還有一個你沒猜出來呢?”
辛七姑偏着頭道:
“我想到一個人,只是沒有這麼巧吧?”
谷飛雲含笑看着她,説道:
“你不妨説出來聽聽?”
辛七姑道:
“我只是聽你説過,這人不會武功……”
谷飛雲一把把她拉了過來,在她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説道:
“妹子,你真是了不起,一下就完全猜對了。”
辛七姑飛紅了臉,心裏一甜,輕嗔道:
“你不怕被人看到了。”
谷飛雲低聲道:
“怕什麼,總有一天,大家都會知道的。”
辛七姑臉頰更紅,幽幽的道:
“現在總不能讓人家知道。”
谷飛雲道:
“哦,你還不知道呢,全依雲從前不會武功,後來遇上盲師太,就拜在肓師太門下,用度厄金針刺傷項中英眼睛的就是她。”
辛七姑問道:
“她們本來就認識的嗎?”
谷飛雲道:
“不認識,這叫做無巧不成書,那位沈姑娘因這裏已經客滿,沒有房間,只好找到三官堂去落腳,不料項中英找了去,兩人正要動手,出現了全姑娘,項中英才知道當日用度厄金針打傷他右眼的是全姑娘,兩人立時動上了手,沈姑娘看全姑娘好像不是項中英的對手,也加入了戰團,以兩對一,就略佔優勢,這時兩人突然聞到一股異香,就迷迷糊糊的昏倒過去……”
辛七姑道:
“項中英已經投到師傅門下,不可能使江湖下五門的迷香,這一定是高升、孫發二人乾的好事。”接着哦道:
“大哥,這二位姑娘呢?我真想見見她們。”
谷飛雲微微搖頭道:
“現在不方便去找她們,要去,也要等天黑了再去。”
辛七姑眨着眼睛,哦道:
“好啊,原來大哥已經和人家約好了。”
谷飛雲含笑道:
“我約她們是有事要辦,你和我一起去,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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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説高升、孫發二人,下得樓來,回到房中,高升迅速的掩上房門,低聲道:
“你來。”
孫發道:
“你這是做什麼?”
高升拉着孫發衣袖,一直走到裏首,才低低的道:
“你有沒有看出來?”
孫發問道:
“看出什麼?”
高升壓低聲音道:
“咱們那位主兒。”
孫發道:
“你説四公子?”
“小聲廣高升道:
“他臉上好像戴了面具。”
孫發道:
“戴了面具又怎麼樣?”
高升聲音壓得更低,説道:
“他身形高矮大小都和昨晚那個姓谷的幾乎一模一樣!”
孫發一怔,笑道:
“你又在胡思亂想了。”
高升神色一正,説道:
“不單是身形極像,連説話的喉音也十分相似,一個人就算學會變音,可以説出不同的聲音,但也只是口音不同罷了,喉音是不會變的。
他果然不愧是老江湖。
孫發怵然道:
“你説……”
“噓!”高升道:
“目前還很難確定,何況公子又不在,咱們要慢慢的查證。”
孫發點着頭,忽然咦道:
“不知七姑娘知不知道?”
高升深沉一笑道:
“只要看他們出雙入對,好得像蜜裏調油,就算她不知內情,也被情愛衝昏了頭。
孫發機伶一顫,説道:
“這麼説咱們的處境很危險了。”
“只要不露聲色,一點危險也沒有。”
高升笑了笑道:
“如果他是假冒的,那麼一定是有計劃來的,要對付的該是一些大頭,咱們不過兩個小角色而已!”
孫發連連點頭道:
“你説得是。”
高升鄭重的道:
“這件事對我們來説,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成功了,是一件大事,從此就會出人頭地,如果稍一不慎就會人頭落地。”
孫發道:
“咱們在江湖上混了二三十年,那一天不是在刀頭憩血,能夠出人頭地,自然要搏它一搏了,咱們兩個搭擋了這麼久,兄弟一切聽你的就是了。”
高升一把握住他的手,説道:
“一言為定。”
孫發緊跟着道:
“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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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更方過,月亮像檸檬似的要圓未圓,但濛濛清光,已使山林間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銀紗!
這時城牆上出現了兩條人影,只一現身,就像穿簾燕子一般,翩然往城外飛落,接着就如離弦之矢,貼地低飛,去勢奇快,不過眨眼之間,’已在遠處消逝!
就在這兩條人影過去後不久,城牆上又冒起兩條人影,他們似是跟蹤前面兩條人影來的,也跟着朝城外躍落。如論輕功,就已遠不及人家,而且又怕被前面兩人發現,故而行動也躲躲藏藏的,顯得有些鬼崇。
照説,這兩人輕功既不如人家,—而且前面兩人過去了差不多盞茶光景,相去已遠,如何還能跟蹤得上?但他們卻是江湖下五門出身的老江湖。
下五門者?乃是江湖低級人物的總稱,偷雞摸狗之流亞也。但他們也各有師承,各有各的絕活,譬如跟蹤術就是其中之一,憑敏鋭的目光,察看塵土足跡,和靈敏的嗅覺,只要你打從這裏經過,他可以一路臨風嗅下去,百不失一。
這兩人敢情就懂得跟蹤術,所以前面兩人縱然已過去了一會,他們還是鍥而不捨的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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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官殿,沒有燈光,只有天空朦朧月光斜照在石階上,使人感到今晚倍感清幽!
孤廟、殘垣,和小天井中沒莖雜草,應該是滿眼荒涼,如何會倍覺清幽呢?這就是所謂景由情生,因為今晚在這裏有一個約會。
全依雲自從昨晚認了“他”做大哥,一顆心一直是甜甜的。今晚就是大哥約好了在這裏見面的,雖然不單單是自己和大哥兩個人,(還有沈嫣紅)但多一個人更好,自己就不會太怯生生了。
沈嫣紅呢?她心情和全依雲也差不多,那個少女不願和英俊少年在一起的,只是她心頭甜意較少,那是因為全依雲和他早就認了兄妹,自然比自己親了,今晚,自己只是陪襯而已;但縱是陪襯,她心裏也很樂意就是了。
兩位姑娘今晚都換了女妝,而且也經過一番修飾而來,站在石階上,當真是清麗絕俗的一雙仙姝,“若非羣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用這兩句詩來形容她們,才差不多!
現在廟門前剛出現一個頎長而瀟灑的人影,還沒跨進大門。
“大哥!”
“谷大哥!”
兩聲嬌呼聲中,兩位姑娘飛快的從階上奔下,迎了出來。當她們看到谷飛雲身後還跟着一個手持摺扇的藍衫少年,不禁微微卻步,臉也驟然紅了起來。
谷飛雲已從臉上揭下面具,含笑道:
“二位姑娘原來已經來了,來,我來給你們介紹……”
他指指跟在他身後進來的辛七姑,説道:
“這位是通天教門下的七姑娘辛七姑,她聽我説起二位姑娘,很想來看看你們,所以今晚約她一起來的。”接着又指指全依雲、沈嫣紅二人説道:
“她是昨晚認我做義兄的全依雲,她是沈嫣紅,前晚在酒樓上,你們已經見過了。”
辛七姑和谷飛雲雖有不尋常的關係,但她是胸襟較寬的女子,她深愛着他,但並不自私,她説過:
“你不用娶我,因為我們不可能有結果的。”因此她對谷飛雲沒有獨佔的心理。
尤其對谷飛雲的認全依雲作義妹一事,認為大哥處理得極為得當,自然不會有半點醋意了。這時聽了谷飛雲的介紹,就跨上一步,雙手拉住了兩位姑娘的玉手,含笑道:
“兩位妹子,我這樣稱呼,是從谷大哥排來的,谷大哥是我大哥,也是你們的大哥,大家就用不着你稱我姑娘,我稱你姑娘的俗套了,我們今晚真是幸會!”
全依雲聽了大哥的介紹,心頭不免起了一絲不安,試想大哥假扮隴山莊主,也是假冒了孟時賢,和通天教是站在敵對的立場。辛七姑是通天教門下七弟子,和孟時賢是同門師兄妹。
她和大哥如無特殊關係,兩個敵對的人怎麼可能走在一起?她如果不是對大哥傾心,怎麼會任由大哥假冒她四師兄?大哥如果不把她視作自己人,怎麼會帶着她同來?
這種事情,決不可能發生在兩個男人身上,但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就自古已然,並不稀奇,歷代的演義小説裏,敵對雙方的男女相悦,可多着呢!樊梨花、薛丁山就是一個例子。
她心中雖不無嘀咕;但看到辛七姑笑得很親切自然,人也十分爽直,也就含笑道:
“辛姐姐説得是,那我就叫你辛姐姐了。”
沈嫣紅被她拉着手,也就跟着全依雲叫了聲:
“辛姐姐。”
谷飛雲笑道:
“你們一見面就姐姐妹妹的説個沒完,好像把我這大哥忘了呢!”
辛七姑嫣然笑道:
“沒人會把你忘了,你沒看到兩位妹子一看到你來了,那種欣喜樣子?”
這話説得三人都不禁臉一紅。
辛七姑拉着全依雲、沈嫣紅在石階上坐下,一面説道:
“我們快坐下來再説,谷大哥好像有什麼事要和你們説呢,我問他一直賣着關子,只説到了這裏自會知道,現在聽他説吧!”
谷飛雲跟着坐下,含笑道:
“今晚我是來辦一件事的,不是要説什麼,現在就可以開始了,依雲妹子,你坐到我這邊來。”
全依雲被他當着辛七姑、沈嫣紅兩人,要她坐到他身邊去,一時之間,粉頰驀地飛起兩片紅雲,嬌羞的道:
“大哥有什麼事,就這樣説好了。”
谷飛雲道:
“我説過不是要和你説什麼話,你坐過來,我才好辦事。”
辛七姑笑着把全依雲推了過去,説道:
“你大哥叫你過去,你就快過去呀!”
全依雲只好紅着臉走到大哥身邊坐下。谷飛雲從懷中取出易容盒子,打了開來,轉過身去,用手托起她的香腮,説道:
“現在你不要動了。”
他迅快取出易容藥物,在她臉上瞧了一陣,就在臉頰上開始輕輕塗抹起來。
全依雲被他在黑暗中發亮的灼灼目光盯在臉上直瞧,羞得心頭小鹿不住亂撞,問道:
“大哥,你在做什麼呢?”
谷飛雲道:
“不可説話。”
全依雲只得閉上眼睛,任由他雙手在臉上輕輕的撫摸,有時也會感到涼涼的,這樣不到盞茶工夫,只聽谷飛雲叫道:
“好了,你現在可以站起來,該換沈姑娘來了。”
全依雲睜開眼睛站了起來,舉手摸摸臉頰,並無異樣,一面問道:
“大哥,你在我臉上做什麼呢?”
谷飛雲道:
“你去問辛姐姐好了,沈姑娘,該你了。”
沈嫣紅站起身,凝足目力朝全依雲臉上看去,只覺這一瞬間全依雲的面貌完全變了另外一個人,不覺輕咦道:
“全姐姐,谷大哥給你易了容呢!”
全依雲急忙問道:
“我變成怎樣一個人了?”
辛七姑一手把她拉了過去並肩坐下,細聲道:
“他給你易的容是二三十歲的男人,生得眉清目秀,只是臉色稍見蒼白,像個讀書相公。”
全依雲道:
“可惜我自己看不見。”
辛七姑笑道:
“回去照照鏡子不就看到了。”
幾句話的工夫,沈嫣紅臉上也易好了。
全依雲急忙朝她看去,也是二十二三歲的少年男士,也生得眉清面秀,這就急叫問道:
“辛姐姐我們兩個差不多嗎?”
辛七姑道:
“年紀差不多,但面貌並不相同。”
谷飛雲收起盒子,納入懷中,一面説道:
“我昨晚想到你們兩人已和項中英結下了仇,他如今投到通天教門下,耳目眾多,才約你們今晚到這裏來,就是為了給你們易容,這樣,走在江湖上就不會有人認得出你們來了,只是你們還要學會變音才好,譬如前天晚上在酒樓上,沈姑娘也是男裝,但一開口人家就可以聽出你是一位姑娘家,就是你不會變音之故。”
沈嫣紅臉上一紅,問道:
“變音一定很難學了?”
谷飛雲道:
“變音並不難,只要懂得訣竊,稍加練習就可以了,現在你們坐下來,我教你們變音的訣竊。”
兩位姑娘依言坐下。谷飛雲就把如何改變聲音,詳細的解説了一遍。兩人牢牢記住。
全依雲問道:
“大哥給我們易了容,是不是有什麼差遣呢?”
谷飛雲忙道:
“沒有,我給你們易容,只是為了行走江湖方便而已,我去桐柏山,那裏已是通天教的勢力範圍,你們千萬不可跟去。”
全依雲看了沈嫣紅一眼,沒有作聲。
辛七姑微笑道:
“你要她們不跟着去,她們就不會去了嗎?”
谷飛雲一怔道:
“這個……”
辛七姑道:
“不如這樣好了,兩位妹子跟着我去,就不會有事,只是你給她們易的容就沒用了。”
全依雲喜道:
“辛姐姐,你真好。”
谷飛雲道:
“目前你不是也穿着男裝嗎?她們自然也該穿男裝了。”
辛七姑道:
“就這樣,二位妹子明天到客店裏來找我,就和我一起走好了,不過你們記着要叫我七公子。”
全依雲、沈嫣紅同聲道:
“我們記住了。”
谷飛雲站起身道: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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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官廟裏一直沒有點燈,跟蹤來的兩人,不敢太過逼近,只是隱伏在十丈以外,偷偷的覷伺。
因此,對廟中四人在做些什麼,説些什麼?都一無所知,直等四人離去之後,才悄悄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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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中午方過,華山清虛觀前一條石板路上,出現了一條長龍似的人羣。這一行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輛高大的黑漆皮篷雙轡馬車,車前有一名青衫中年漢子和四名青衣佩劍少女作為前導。
這名青衫中年漢子正是西路總令主手下的副總管徐永錫,四名青衣少女則是青雯、青霜、青風、青雨。
馬車上端坐一個身穿纖綿道袍的白髮老婦人,就是此行主帥西路總令主西鳳金母。
然後是她門下四大弟子陸碧梧、席素儀、丁令儀、聞玉音,(陸碧梧勾結通天教。背叛金母,被金母點了她“腦户穴”,已經形同白痴,如今的陸碧梧是由席素儀所改扮,原來的陸碧梧則扮成了席素儀)和五名青衣少女。(荊月姑、馮小珍、宇文蘭、許杏仙,另一個則是祝秀珊,她們也都易了容)
接下來則是守山四老和終南派掌門人平半山、許鐵棠、季子良、馮熙。紫柏宮齊漱雲、荊溪生、岐山姬存仁、姬存義、祝中堅、白石山劉寄禪、華山追風劍客尹長生。後面則是四派弟子,計終南派二十四名,紫柏宮八名、岐山八名、白石山五名。最後是管事曹復初率領的十二名隴山莊莊丁,一路上替眾人安排食宿茶水的服務人員。
不過盞茶工夫,這一行人已經抵達清虛觀前的一片石砌平台之上。
華山派門人早已奉到掌門人令諭,除了清虛觀大門前站着兩個穿青袍的弟子,和第一進大殿前伺立四個弟子之外,其餘第二代弟子,一律各按職司,不準到前進去。
這時西路總令主手下的副總管徐永錫不待吩咐,就大模大樣的走近觀前,大聲道:
“小道士,快去告訴你們掌門人,西路總令主來了,叫你們掌門人快出來迎接。”
站在門前的青袍道人還沒答話,只聽從觀門內傳出一聲清朗的道號:
“無量壽佛!”
接着走出一個身穿灰佈道袍的中年道人,稽首道:
“貧道長真子,奉敝派掌門人令諭,恭候總令主仙駕已經多時了,總令主及諸位道長遠道蒞臨,快請到觀內奉茶,貧道已經派人進去通報敝掌門人了。”
徐永錫冷然道:
華山派掌門人好大的架子!”
長真子陪笑道:
“道兄誤會了,敝掌門人只聽説總令主會駕蒞敝觀,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方才還在門口停立候駕,剛才進去了一會……”
話聲未落,只聽又是一聲道號傳了出來,接着由元真子為首,身後緊跟着清真子、洞真子、成真子、求真子一起急步迎了出來。
元真子趨下右階,打着稽首道:
“無量壽佛,天池聖母和諸位道兄蒞臨華山,貧道迎迓來遲,還望多多恕罪。”
金母聽他稱自己“天池聖母”,對這位老道自是頗具好感,何況元真子總是華山派一派掌門人身份,這就輕咳了一聲,馬車前面兩名青衣少女立即一左一右打起簾子,金母跨下車門,含笑道:
“道長不可客氣。”
她跨下馬車,車把式立時駕車後退。
金母門下四個女弟子也移向右首,讓平半山、齊漱雲、姬存仁、劉寄禪四人越眾走向前面。
元真子又朝平半山等人稽首道:
“四位道兄請了,此地不是待客之所,請聖母和諸位道兄入觀奉茶。”
平半山等人和元真子原是素識,但此時不好多説,只是稽首答禮。
金母抬手道:
“道長身是主人,還是道長請先。”
元真子連説“不敢”,陪同金母等五人進入觀門,陸碧梧(席素儀)等四人跟在金母身後走入。守山四老、許鐵棠等人則由成真子陪同也相繼走入。
華山派早就安排妥當,金母和四位掌門人被延請到大殿左首客廳上奉茶,守山四老、許鐵棠等人由成真子延請到東廂休息。各派門下弟子則由華山派浮雲子接待,到西廂休息。
追風劍客尹長生是華山派俗家弟子。華山腳下百里方圓,都有華山派俗家弟子,聲勢之盛,不在少林派之下;遠超過其他門派。
尹長生按輩份排算,還是元真子的師侄,掌門人沒有吩咐,他自然只好隨着許鐵棠、荊溪生等人在東廂待茶。
西路總令主率同幾個門派掌門人前來華山,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逼令華山派歸順,所謂順我者生,逆我者死,以西路總令主統率的這一行人來説,足可把清虛觀踏為平地而有餘。
現在華山派掌門人元真子陪同西路總令主金母等人已在客廳落坐,雙方好像交談得極為融洽,似無動武的跡象。能夠坐下來談,總比訴諸武力要好。
大殿左首的客廳裏談些什麼,東西兩廂的人自然無法知道,但大家心裏有數,西路總令主此來,除了華山派臣服,別無第二條路,由此可見華山派掌門人懾於西路總令主這一行的威勢,自知無力抗衡,已經屈服了。
就在此時,只見一名青袍道人走下大殿石階,朝東廂行來,到得門口,立即腳下一停,稽首道:
“掌門人要尹長生師兄到客廳上去。”
尹長生隨即站起,迎了出去,低聲問道:
“不知掌門人見召,有什麼事嗎?”
青袍道人道:
“掌門人只是吩咐小道來傳尹師兄,有什麼事,小道就不知道了。”
尹長生點頭道:
“好。”
青袍道人躬身道:
“尹師兄請。”
尹長生也不和他客氣,就走在前面,朝大殿而來,剛跨上石階,走廓上站着兩位青袍道人,迎面稽首道:
“尹師兄請把身上佩劍留下了。”
晉見掌門人,把佩劍留下,以示禮貌?。這也是應該的。尹長生毫不遲疑,解下長劍,遞了過去。
右首一個青袍道人雙手接過。左首青袍道人躬躬身道:
“尹師兄請。”
尹長生舉步跨入,只見總令主居中,左首是平半山、齊淑雲、姬存仁、劉寄禪等四人,掌門人坐在總令主的右上首,雙目神光湛然,直向自己投來。臉上似有惋惜之容,接下來是清真、成真、洞真、超真等四人。
當下急忙趨上幾步,躬身道:
“弟子尹長生叩見掌門師伯、二師伯、三位師叔。”
清真子目射稜芒。喝道:
“尹長生,你知罪嗎?”
尹長生機伶一震,連忙仰首道:
“二師伯,弟子不知犯了什麼罪?”
清真子嗔目喝道:
“你欺師滅祖,背叛師門,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
“弟子不知道。”
尹長生因有總令主和平半山等人在座,心中有恃無恐,抗聲道:
“欺師滅祖,背叛師門,這是何等重大的罪名,二師伯硬要指責小侄,總該拿出證據來吧?”
清真子喝道:
“你投靠通天教,出賣師門,難道還是假的?你們把他拿下了。”
他喝聲出口,立即有四名年在三十以上的青袍道人從殿外走入,朝尹長生逼近過去。
尹長生雙手護胸,口中喝道:
“且慢,弟子還有話説,就算弟子有罪,也總該讓弟子有辯白的機會。”
清真子道:
“你用不着辯白。”
元真子道:
“讓他説出來。”
四名已經逼近過去的青袍道人聽到掌門人的話聲,就在原地站停下來。
尹長生看了他們一眼,憤憤的道:
“不錯,弟子加入通天教,本派並沒有明文規定,不準俗家弟子參加什麼教的,難道這也犯了門規?再説,今天總令主親蒞華山,掌門人不是也答應加盟了嗎?又怎麼能説弟子欺師滅祖,背叛師門呢?”
元真子藹然道:
“咱們西陲武林,加盟西路總令主麾下,乃是各門各派的大團結,華山派,仍然是華山派,不許有人出賣。你身為華山弟子,勾結外人,出賣華山派,和華山派加盟西路總令,意義完全不同,你現在明白了嗎?”
尹長生轉身朝金母躬躬身道:
“屬下不見諒於掌門人,還望總令主給屬下作主。”
金母冷然道:
“你是華山令主門下,該由華山令主處置,老身無權過問。
清真子喝道:
“你們還不快把他拿下?”
四名青袍道人早巳站在尹長生左右三步光景,聽到喝聲,立即一步跨上,四支長劍動作如一,閃電般交叉點到!
尹長生聽金母説該由華山令主處置,知已絕望,身在危境,自以爭取主動為宜,因此清真子喝聲未落,他已搶先一個急旋,轉身朝殿外一僕急竄,企圖奪門逃出!
但就在他剛剛竄到門口,突見一個灰衣道人仗劍而立擋住去路,這人非他,正是華山七真中的長真子,口中喝道:
“孽障還不回去?”
一圈劍光如雲霧般射出;正好把殿門完全封死。
尹長生手無寸鐵,自然不敢硬闖,就在這一瞬間,身後已有七八處穴道被劍尖制住,再也動彈不得,由四名青袍道人推着押下。
元真子起身朝金母打了個稽首道:
“多謝金母,敝派叛徒,終於成擒。”
金母含笑道:
“道長又客氣了,今天是咱們真正合作的開始,西陲各門各派自然要團結一致才行。”
這一天,西路總令主一行,就在華山派的竭誠招待之下,在清虛觀安頓下來。
第二天一早,西路總令主金母就率眾啓程,同行的人中,多了華山派掌門人元真子、清真子、長真子和十五名弟子。
由成真子留守鎮巖宮,洞真子、求真子留守清虛觀,超真子留守祖師堂,沒有隨行。
從表面上看,是華山派屈服了。不,西路幾個門派已全在西路總令主的統轄之下,全入了通天教的教中。
但誰知道這一支勁旅,卻成為天下武林和通天教對抗的主流!
□□□□□□
這是第三天的早晨,谷飛雲和辛七姑正在共進早點,房門響起一個帶沙口音説道:
“莊主起來了嗎?屬下荊溪生求見。”
谷飛雲抬頭道:
“進來。”
房門被輕輕推開,荊溪生放慢腳步,側身走入,看到兩人立即躬身道:
“屬下見過莊主、副莊主。”
谷飛雲不齒其人,只是傲然道:
“荊護法不用多禮,請坐。”
“是,是。”荊溪生在莊主面前,邊上雖有木椅,那裏敢坐,依然躬身而立。
谷飛雲問道:
“荊護法趕來,可有什麼事嗎?”
荊溪生經他一問,面有興奮之色,説道:
“屬下奉陸總管之命……”
谷飛雲沒待他説下去,怫然道:
“本座叫你坐,你就坐下來再説。”
辛七姑婉然道:
“荊護法老遠趕來,四師哥請你坐下來再説,你就不用客氣,只管坐下來説好了。”
“是,是,屬下告坐。”荊溪生在下首一把椅子落坐,仍然只坐了半個屁股,以示敬意,才仰起臉道:
“屬下是奉陸總管之命,給莊主報信來的。”
谷飛雲欣然問道:
“華山派情形如何?”
荊溪生道:
“總令主一行到了清虛觀,由元真子親自接待,他眼看咱們這一行聲勢之盛,自思無法抗衡,就乖乖的完全接受了,今日一早,隨同總令主一起出發了。”
谷飛雲看了辛七姑一眼,豁然大笑道:
“本座早就知道總令主一行已經足夠了,所以就在這裏住下來,靜待佳音,果然不出本座所料,哈哈,七師妹,咱們下午也可以動身了。”
説到這裏,哦了一聲又道:
“本座和七師妹可能要先行趕去桐柏山,荊護法可和陳總管一起陪同鹿、藍二位供奉去和總令主會合,順便也把高升、孫發二人帶去,撥交陸總管差遣,”
他要陳康和陪同鹿、藍二人去和總令主會合,就是把兩人撥歸金母管轄,免得到了桐柏,給束無忌要了過去。
高升、孫發是項中英帶來的,自己無暇管束,不如一併給西路總令去差遣的好。
荊溪生應了聲“是”。
谷飛雲又道:
“陳總管陪同兩位供奉就住在樓下中間,你先去和陳總管見面,午餐之後,一起動身好了。”
荊溪生又應了聲“是”,起身告退。
辛七姑偏頭望着谷飛雲道:
“大哥,你對荊溪生好像不假辭色,我看他對你蠻恭敬的,他那裏不對了?”
谷飛雲冷笑一聲道:
“荊溪生是紫柏山齊漱雲道長的師弟,他並未被迷失心志,只是受陸碧梧的慫恿,許以西路總令護法,就甘心出賣師門,為虎作倀,若不是看在他女兒是我師妹份上,我早就把他廢了。”
辛七姑眨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問道:
“我怎麼沒聽大哥説過呢?她也是嶽大先生門下?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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