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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秋兒娘子,背著相公私會男子可是會傷我的心哦!」

    一種男人的本能,白震天遠遠瞧見一對男女狀似和諧的交談著,莫名的妒意催促著步伐,不自覺地加快速度前進。

    眉宇凝傲,氣度不凡,風采翩翩似時下文人,手中羽扇白得刺眼,他的胃像打翻了一缸醋,酸到溢到喉嚨口又給生嚥了下去,腹中翻攪不已。

    他的女人可不是讓人垂涎的,一旦他起了愛戀的念頭,旁人全都得止步,唯他獨佔。

    秋兒是他一人所有。

    「不要誤會,我和她清得比水還澈淨,絕無……哎喲!你幹麼擰我!」最後一句向青華用近乎耳語的問道。

    殊不知他這小小的舉動反倒激怒了「冷麪商首」。

    看在白震天眼裏簡直不可饒恕,竟然當著他的面親近秋兒,曖昧的畫面挑起他魔性的一面。

    「給我離她遠一點。」

    「我正要……走……」他低頭一視,一抹無奈掠上眼底。「秋兒,別害我。」

    向青華真的很想證明自己的無辜,可是他正在遭受報應,美人辛秋橙用一雙含情脈脈的秋瞳笑睇著他,害人的柔手不偏不倚地覆住他的手背。

    以旁人的角度來看是兩情纏綿的「交握」,但是他最清楚了,幾根纖指直接掐在他的皮肉上,吃痛地要他佯笑,看來五指血痕是跑不掉了。

    女人喔!真愛記恨,他是招誰惹誰了!

    無妄生災。

    「閣下似乎聽不懂人話,我的手已經許久不沾人血了。」臉色冷冽的白震天迸射陰騖目光。

    他很愛惜生命,但……「冷靜一點,千萬別激動,在八王爺府殺人非常不智。」

    「你的意思是選擇斷手缺腿吧!本人很榮幸為你效勞。」他噴火的眼狠盯著相觸的手。

    「不……不必了,你相不相信我是被陷害的?」疼呀!秋兒妹子。

    殺人不過頭點地,何苦來個死前審判。

    承認有罪是不是可以減刑?

    他冷笑的扣響指關節。「閻王爺正缺個女婿,要我送你一程嗎?」

    「秋……秋兒妹子,我們沒那麼大的仇恨吧!」他只差沒下跪的懇求。

    「秋兒妹子是你叫的嗎?」冷喝一聲,白震天粗野地打掉他的手。

    「都喚了好幾年……」嚇!好駭人的眼神,犯不著為別人的女人送命。「秋丫頭嘛!我早改口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韓信受胯下之辱猶不改其色,小小的忍氣吞聲算不了什麼,成大事者總會遇上一點點亂風惡雨,一笑天下平。

    「秋姑娘是你唯一的選擇,要不然你可以考慮截了舌根。」他一把攬住辛秋橙的腰示威。

    辛秋橙狠狠地瞪著他,不發一言。

    和野蠻人交談徒費時間。

    好霸道的男人!向青華起了玩心。「你腳踏的是八王爺府,好像猖狂了些。」

    「我來帶走自己的女人誰敢攔,大宋律法賦予我權利。」突地,他眉一緊,手臂傳來疼痛感。

    「説話斟酌點,別壞我名節。」下回得帶根針,他的臂肉硬得擰不下去。

    白震天一反陰色地露出溺意。「好娘子,為夫的不就是在保全你的名節。」

    「大白天的還在作夢,吃兩帖斷魂草應該可以根治。」而且保證絕不再犯。

    「秋兒娘子的體恤叫為夫的好生感動,我等著喝你親手熬的奪命湯呢,」他輕聲細語地抓吻著她的玉指。

    「真不怕死?」

    唇貼上指骨的温濕微微撥動着心底弦,那抹湖水驀然暈開,激起點點水波,震盪平靜的辛秋橙,她起了畏懼之念,怕是深淵。

    女孩子家都指望有個人來疼愛,尤其是在八王爺府被依賴了十年以後,這份渴求更加明顯。

    本來以為會終老在八王爺府,與眾家姊妹打理府裏的瑣事,人生就該如此過下去,她從來不做多想地儘自己的本分。

    然而一心的付出換來的竟是三小姐無情的對待,雖然是一時的糊塗,卻造成她心靈上莫大創痛,叫人疑心值不值得。

    他的出現是一條裂縫,顯示出她的天真。

    骨肉至親都能輕易捨下她另謀高就,薄弱的主僕關係、姊妹之情又豈能長久?白震天似有若無的情意加深了縫隙的擴張,滲入暖意。

    她的心想叛逃。

    只是,裂縫那端的他可是真心?

    紅顏易老,歡情淺,男兒薄倖。

    「穴裏有你同葬,死得其所。」他不正經地揚揚眉,口氣中有幾分認真。

    辛秋橙低頭不回應,暗自思忖。

    「多可怕的想法,你連死都不放手要活人陪葬,我可憐的秋兒妹妹。」無限歉籲的向青華大聲感嘆。

    倏地,一抹殺氣充斥。「兄台很想找死?」

    他閒適地搖搖扇子。「非也,非也,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殺孽過深,恐難成良緣。」

    「牲畜帶罪而來,我早日了結一命豈不功德無量。」白震天説得狠厲。

    「我是牲……」呃,差點自落口實。「温柔體貼的男人才能博取佳人歡心,閣下的行為猶如盜匪……」

    銀光一閃,三尺長劍就架在脖子上,什麼玩笑話都吞回肚子裏,徒瑟瑟地發出求救視線。

    「活該。」人有前因,終得後果。辛秋橙不理會地冷冷一説。

    「秋兒妹……姑娘,遷怒也得看時機,我平日待你不薄。」他在討回人情。

    她掀睫一瞄,眼中閃過一絲惡意。「殺了他我等於守寡,公婆怕不能諒解未過門的媳婦……」

    「喔!饒了我吧!我叫你一聲姑奶奶。」天哪!他真刺了一分。

    「白震天,你何不給他一個痛快,這門親事可是打孃胎就訂下。」哼!明白寧可得罪小人,勿得罪女人的下場吧。

    「真的?!」他看向一臉哀怨的劍下客。

    嫉妒使人失了理性,如此明顯的怨念他視而不見,汲汲於「婚約」一事,黑瞳燃燒著兩簇憤怒的火焰。

    「女人家的小心眼你看不出嗎?她在報復我未能及時阻止三小姐和古珩的賭局。」過不及死吧!

    「是嗎?」

    向青華瞧出他的軟化,稍微移開身子。「算來我是你的間接媒人,舉劍相向未免太失禮。」

    「發財兄,注意你的修辭,如果你想臉色發青的話。」她樂於成全。

    什麼媒人,根本是助紂為虐,心黑如墨,十八層地獄專為他而設。

    「秋兒娘子,為夫差點遭你擺了一道。」心夠狠,足與他匹配。

    恢復理智的白震天朝她的俏鼻一點,包容她的嘔氣舉動,絲毫不在乎傷了人。

    碰了他的秋兒還是得付出一點代價,沒人能全身而退。

    「口不渴嗎?一池荷塘夠填飽你的自大。」真想踢他下去「冷靜」、「冷靜」。

    「我需要你的香涎止渴。」一説完,他落唇一覆,無視旁人的驚呼聲。

    不同以往的淺嘗低啄,他在宣示主權,狂妄地將她的雙臂折握在後,狠狠地侵入芳唇掠吮,挑逗處處反抗的丁香舌。

    男人,女人,多大的分野。

    辛秋橙無力抗拒他的蠻橫,倔強冷眸漸漸迷離地悄然闔上,嚶呢細吟地迎合百般糾纏,身子虛軟地掛在他懷中,口中只有他的唇舌翻攪。

    力不從心。

    紅豔的唇色,失焦的星眸,一抹憐惜心襲上白震夭温柔瞳底,轉掠奪為輕取,以憐愛代替專制,一點一滴擷得甘泉。

    她是如此的美麗,如同一朵盛開的遊蝶花,姿色多采,撩得蜂心蕩漾,汲蜜不肯放。

    秋兒,他的月下美人呵!

    誰説冷秋清淡,雲起時,別有一番滋味。

    「咳!咳!我建議兩位關起房門再繼續,雖然春光無限好。」忍俊不已的向青華重咳了兩聲,笑意梗在喉間。

    白震天惱怒的一瞪,將佳人摟得快喘不過氣來,一手打理她滑落的短紗。「非禮勿視你不懂嗎?」

    「那是泛指君子所言,而在下乃是賭徒。」他自認是小人。

    「我要帶她走,你有何意見?」他不接受任何反對聲浪。

    「請便,我從不做壞人姻緣的缺德事。」他右手一擺,做出無所謂的姿態。

    「你們不覺得該問我一聲嗎?」

    兩人莞爾地瞧瞧她,雙頰染上動人緋色。

    「秋兒娘子,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姑娘,珍珠為冠都奪不了你的光彩,月云為紗也遮不住你迷人的光華,甚至廣寒仙子都及不上你的麗容。」

    她為之語塞,怔忡片刻。

    花言巧語是浮相,但人人愛聽,只要用得恰到好處,頑石也會有心。

    「秋兒,跟著你的債主準沒錯,要不然哪天三小姐又拿你當賭注,可遇不上這般出色男子。」

    「她敢。」怒目一橫的白震天低吼出聲,雙手寶貝地環著辛秋橙的雙肩,生怕有人來搶。

    「敢不敢是一回事,你敢賭那個萬一嗎?」危言聳聽是向青華的新手段。

    紅娘落塵,月老難當。

    「哼!告訴趙三小姐,一物不二賭,沒事少連絡,有事自求多福。」秋兒是他的人。

    向青華要笑不笑的説:「你確定不退貨?」

    「不。不過我確定秋兒很想打掉你的手!」瞧!她的小手都握成拳。

    「她幾時變得那麼嗜血,該不會受你影響吧!」近墨易成黑。

    「你需要上藥。」他冷淡一説,但看向懷中的可人兒卻是一片陶然。

    「而你需要好運,她可不好駕馭。」他不在意地抹去頸上一點紅。

    「向、青、華——你想嘗鶴頂紅的味道嗎?」

    他侷促地駭白臉色。「秋……秋兒,你慢走,我有空會去串門子。」

    只是他大概會忙到她氣消。

    「叛徒。」

    白震天攔腰抱起依然抗拒的辛秋橙,一步步往花園口走去,不時傳來放肆的叫喊聲。

    「白堡主,成親的時候別忘了放帖子來,我這個人最愛熱鬧了。」

    他腳下一頓不回答,臉上一怔的表情盡落佳人眼中,他往後的日子的確難過了。

    她非常擅長記恨尤其是當她不快時。

    「叛徒。」

    咦!怎麼他和這兩個字特別有緣。

    帶著抱歉的眼神回頭一喟,兩肩一垮的向青華迎向好友白茫怪責的怒火。

    稱了爹意,折了娘心,他是當定午後蟬,一聲聲:難了,難了……

    「君子有成人之美,放過一江魚還有一湖蝦,舍不一定是失,你要看開點。」

    「哼!説得好聽,你們都在扯我後腿。」他的心,好痛。

    你們……「你是指八王爺呀!」

    不提都忘了,待會得去領賞。

    這番推波助瀾,王爺居功甚偉,他私下給了口諭,要府裏的人多注意春、夏、秋、冬四位丫鬟的情感動向,有必要就出手……呃,就關心地給予協助,事後必有重賞。

    玩……應該解釋成善有善報,人家成雙成對,他是銀子入袋,各有喜事嘛!

    最近欠下不少賭債需要銀兩疏通,不然老是受制於債主——三小姐,説來有失男子顏面。

    「我到底有哪點對不起你們,非要割我的心頭肉。」鬱卒的白茫一臉難受。

    嚇!説得真嚴重。「你也看到白堡主多專橫了,你想,有人阻止得了他嗎?」

    「至少你用不著表現得太懦弱,一副引頸就待的死樣。」他瞧了就有氣。

    「我……我怕死嘛!」他心虛的説道。

    「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在他的劍架上你該死的脖子前,你有能力避開並予以反擊,而你卻動都不動地裝死。」他眼睛可沒瞎,豈會看不出蹊蹺。

    他是故意示弱,讓人有機可趁。

    「呵呵!叫你看穿了。」向青華訕笑地觸觸傷處。

    作戲總要做做樣子才好取信於人,白震天的身手是不弱,但他也非半吊子賭徒,當初王爺看上他的不光是賭技,還有過人的武功底子。

    賭技智囊團的成員個個善武,除了陪三小姐琢磨賭術外,另一項要務就是保護她的安全,自然得精挑細選出高手,因此他的能力絕對可以閃過那一劍。

    以秋兒的精明慧質,不難看出他的小把戲,所以一再慫恿被妒火蒙了心的男子大開殺戒。

    她的算計他略知一、二,無非想趁兩人交手之際開溜,同時報復他們的出賣和自大,最好兩敗俱傷都別去煩她,這才是一石二鳥之計。

    不想成為掌中棋,受點小傷是在所難免。

    雲化二重天,天之上是神,天之下是人,各有靈通,休講天機,全賴一張嘴。

    「什麼好兄弟,你就見不得我快活是吧!」兩眼氣紅的白茫不甘地朝他肩上一捶。

    嘖!真重,想害他得內傷。「姻緣自有天定,誰叫你掙扎了兩年還不表白,兄弟我也無能為力。」

    「少説風涼話,我自認臉皮沒你厚,遲遲開不了口。」懊惱已無濟於事。

    「秋兒不適合你。」

    「你説反了吧!是我配不上她。」他有自知之明,月與星相似卻差之千里。

    秋兒的蕙質蘭心不輸一位閨閣千金,優雅不失清靈,脱俗而綽約,理智中猶帶一絲慧黠,出塵的五官染上不凡的氣度。

    若非家道中落,否則以她的姿容早已是王孫公子們追逐的窈窕佳人,何需勞心勞力為八王爺府爭氣賣命。

    雪泥難和,天與地看似相連,其實始終兩兩相望,他是自慚形穢,明明心存戀慕卻無法更進一步,徘徊在原地空對自我。

    可是看到那個人的出現,他又不免有幾分怨妒,是他先發現她的美好,實在不願拱手讓人。

    「白兄弟勿妄自菲薄,秋兒太聰慧了,她需要的是一位能製得住她的男人,而你只會被她牽著鼻子走。」

    「我甘願不成嗎?」他口氣惡劣的衝出一句,隨即悵然地抓抓頭皮。

    向青華善解人意地搭上他的肩。「去喝一杯如何?春兒釀了新酒。」

    「不醉不歸?」

    「好,陪你醉個痛快,當是賠禮。」他口裏説得豪爽,實則在心底哀號;先喝一大碗解酒菜不知有無功效?

    「哼!你欠我一個老婆,記得要還。」白茫拎起他的衣襟賭氣説道。

    「是、是,我準備改行當媒人公。」專牽紅線。

    失意的人最大,他捨命奉陪總成了吧!

    一年有四季,月有盈朔,人也不可能天天順遂,當存後顧之憂,方解百年之禍。

    那廂春風得意,這頭失魂落魄,歡樂幾家有。

    「走走走,去喝光春兒的好酒,咱們來當楚狂,狂歌笑孔丘的虛偽……」

    聲音漸遠,一片黃葉飄落。

    自是多情。

    白家堡一聲聲咒罵言詞流瀉一室,滿地的污紙任意揚放,字字清麗有餘,力道不足,看得出不用心。

    一位嬌媚的俏佳人趴伏在書桌,有一劃沒一劃地抄寫著女誡和三從四德,墨乾了又添,袖口沾上了污黑而猶不自知。

    好個班姬,守寡就守寡嘛!幹麼沒事寫了七篇女誡,卑弱、夫婦、敬慎、婦行、專心、曲從和叔妹,教壤後世人。

    「晚寢早作,勿憚夙夜,執務和事,不辭劇易。天哪!當女人當得這麼辛苦,我寧可出家當尼姑。」

    埋怨不已的白綠蝶寫得手發抖.在紙未謄上參拾柒,表示是第三十七遍,往後還有六十三篇。

    要她晚睡早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通常她是早早上牀安睡,近午才起來,能不多事就儘量不沾染,雙手細白不願操勞。

    什麼「婦不賢則無以事夫,婦不事夫則義理墜廢,若要維持義理於不墜,必須使女性明習義理。」丈夫是天,必須敬謹服侍,但是若遇到殘暴不仁的良人呢?亦要謹守愚規盲從嗎?

    哼!班昭嫁了個好夫君曹世叔才能有所成就,若是夫君是荒淫無道之徒,她哭都來不及了,哪有空間編書立傳,左右漢室榮衰?

    「貞靜清閒,行已有恥,是為婦德;不瞎説霸道,擇辭而言,適時而止,是為婦言;穿戴整齊,身不垢辱,是為婦容;專心紡績,不苟言笑,烹調美食,款待嘉賓,是為婦功。」

    唉!外面的天空好藍,她為何得和死人的歪句周旋,瞧瞧「叔妹」篇寫得多荒唐,與丈夫兄弟姊妹相處要識大體,明大義,受氣蒙冤也是天經地義之事,不可一意孤行失了和睦氣氛。

    拜託,若是姑叔誣陷大嫂偷人難道不用辯解,任其屈辱加身,然後懸樑自盡以示清白?

    荒謬,愚昧,這是自貶其身;班昭一定沒受過氣,所以無從得知被人凌辱的苦,班家一門都受漢室重視,夫家哪敢得罪,不捧在手心當寶才怪。

    「莫兒,和兒,你們寫好了沒?」不耐煩的白綠蝶一睇坐在一角的兩抹人影。

    一藍一綠的孿生姊妹各執墨筆一枝,揮汗如雨地用心臨摹,整整齊齊地疊好十數張紙,不似另一旁龍飛鳳舞的雜亂。

    主子有難,婢女挽袖相助。

    「小姐,你別催嘛!耳無淫聽,目不斜視是什麼意思?」筆劃更多。

    「少羅唆,快寫,我心情非常不快。」討厭的臭墨,更想摔了它。

    「小姐,你以後就避著堡主一點,不要惹他生氣。」和兒甩甩手,大膽地呼出一口氣。

    手痠死了,小姐犯錯,丫鬟就苦命了。

    「你到底是服侍誰?我還不夠忍讓呀!」不然她何苦抄書。

    「顯然還忍得不夠。」她小聲的嘀咕著。

    「你在偷罵我是不是?」耳尖的白綠蝶眼一瞪,揚筆一揮。

    毫毛上的墨點點滴滴,主僕三人全成了花臉,好個山水畫。

    「小姐,你不要弄髒自已啦,不然待會又要害我們捱罵了。」莫兒緊張的拾起手絹為她拭淨。

    白綠蝶調皮地鬧著,一下子以紙遮面,一下子劃劃兩個丫鬟,嘻嘻哈哈地不把懲罰當一回事。

    原本寫了近五十遍的誡條全亂成一團,丟棄在地上宛如廢紙,破破爛爛地任由三個花樣年華的姑娘搶來踢去,枉費了一上午的努力。

    「咳!你們打算拆房子是吧!」探進個腦袋瓜子,秦九雲好笑的説道。

    白綠蝶沒好氣的一哼。「捨得從美人窩爬起來啦!我當你被妓女包養了。」

    「我……呃,我去商號兜了兩圈,絕對沒到嫣水閣尋歡。」他説得心惶惶。

    簡直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有説嫣水閣嗎?不打自招。」瞧他一瞼心虛的模樣,肯定在青樓待了一晚。

    她年紀雖小可不笨,他一身的胭脂味比她還濃,昨夜做了何事還會不清楚嗎?

    嫁他是大哥的意思,她從來沒想過這問題,彼此都太熟稔了,反而生不出所謂的男女情愛,感覺就像多一個兄長疼愛罷了。

    「小蝶兒別捻酸,九雲哥這不就來陪你了。」他以為她在嫉妒。

    「不希罕。」她驕傲的一扭頭,回到書桌前繼續抄寫女誡。

    「使性子了?」他憐寵地撫撫她的發頂。

    她嫌煩地撥開。「九雲哥,你要是無聊的話就去找姑娘,我很忙。」

    聞言,他為之失笑。

    是該説她天真還是單純,竟拚命把他往其他女子懷裏送?!

    男人有男人的需求,他在芙蓉的牀上銷魂了一夜,身體上的滿足是獲得宣解,可是心裏頭卻惦著這個愛生氣的小娃兒,只稍微歇息一會就起身回堡。

    他承認自己是風流些,在兩名女子間舉棋不定,老是無法割捨其中一人。

    「再給我兩年時間,我不會負你的。」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保證。

    她懷疑地抬頭一曬,聽不太懂他的含意。「你要負責什麼?」

    「呃,就是我們的婚事……」

    他還來不及説完一句話,白綠蝶突然興奮的躍起,像一陣風似地衝出去,口裏直嚷嚷——

    「大嫂、大嫂……」

    「搞什麼鬼,哪來的大嫂……大嫂?!」靈光乍現,秦九雲跟著追出去。

    被遺忘的和兒、莫兒早習慣了小姐急驚風的性子,相視一嘆地低下頭,把一切收拾好,互相為彼此擦拭臉上的墨汁。

    然後,等著捱罵。

    看著滿室的凌亂,不由得一怔,希望能在堡主發現前恢復原狀,否則就有罪受了。

    那幅王羲之的好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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