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媚笑道:“您打算怎樣,真願意捱揍,那可不能怨我呢?”
説着奪過手來,又悄聲道:“咱們能見面總算有緣,您先別胡鬧,等見過王爺再説不好嗎?”
中燕聞言,一把又捉牢纖手。也悄聲笑道:“我胡鬧?誰讓您先擰我一把呢?既如此説,咱們可是一言為定,等您見過王爺再説便了。”
説着,兩人一同穿過前進屋子,到了中一進廳上,只見廳上人影憧憧,卻鴉雀無聲。再走進去看時,只見三四個健僕,正向東邊內間送着酒餚,但只到那月亮門前,簾幕下面,便有兩個婢女接着送進去,那送菜僕僮,只到門前又回頭,似乎關防更較嚴密,但不知室內是何景象。那雲中燕走到門前也毫不進去,卻先向門前侍立兩婢笑道:“煩你兩位代稟一聲,就説我和李大奶奶來咧。”
二婢笑了一笑又看了桂香一眼,便掀簾進去,一會兒出來,打起門簾説:“王爺有請二位進去。”
二人進門一看,原來門內只是一個夾巷,裏面還有一重門户,也低垂着一條大紅平金門簾,門外又有一個婢女侍立着,一見二人前來,連忙又打起門簾,這才看到房裏,卻是打通的兩大間,但見四壁皆用異錦為衣,地上鋪着四五寸厚地氈,入門先是一對絳紗宮燈,掩映得室內紅灩灩的。室內承塵上懸着三四對琉璃明燈,所以那麼大一個連二房間都逼成一片紅色,饒是外面已經四月初旬天氣,室中還生着兩個極大宮薰,熱氣薰蒸便如盛暑一般。那紅燈下面別無他物;只設着一張紅木方桌,雖然桌上四面全有座頭,卻只上下坐了兩個人。那上首一個,正是雍王,只是-身官服全已卸去,科頭赤足只着一套薄羅衫褲靠在椅子上,連胸脯也全袒着,那對座的一人是一個身披大紅僧衣喇嘛,桂香一見心中不禁更加驚異,那雍王一見兩人連忙把手一招笑道:“李大嫂,你快來,我先給你引見一人,停一會咱們再説別的。”
説着一指那喇嘛道:“這位乃是紅教法王,具有無上妙法,所以乘此着你一見。你自功夫被人破去以後,我不是當面允你可由蒙古醫生醫治嗎?現在法王便精此道,你雖已服武當派的秘製靈藥,但過於勞碌便一發不可復救,如須杜絕病根,還須當面求他設法才好。”
説着,又向那紅衣喇嘛道:“她便是我和你説過的李大嫂,在關內素有玉面仙狐之稱,你只一想這個外號便知其人了,你如能代將病根除去,我便命她拜你為師,收她做-個教外徒弟如何?”
那紅衣喇嘛,猛一掉頭,擎着一大碗酒正向口裏倒着,一見桂香不由哈哈大笑,一面連聲誇讚道:“好……好……”
説着把那一大碗一飲而盡,又道:“像這樣人才實在難得。”
説罷放下酒杯,向桂香把手一招道:“你過來,讓我瞧你骨格如何?”
桂香再把那喇嘛一看不禁又驚得呆了,原來那正是在六王府設壇搗鬼的那個紅衣喇嘛,但她素來機靈,一聞此言也不説破,立刻一路俏步走向那喇嘛身邊,口稱道:“弟子張桂香參見法王,還望慈悲。”
説着,便待拜下去,那紅衣喇嘛一把扶着,笑道:“你且免禮,待我試試你的骨格如何。”
説罷不由分説,伸出一隻毛茸茸的大手,先在桂香兩臂上捏了一下,又在腦袋胸前兩臀上摸了一摸,把大拇指一翹道:“恭喜王爺,這真是一個上上品的鼎器,便千萬人中也難選出這樣一個來,真是緣法不淺。至於説她曾受內傷,被人破過功夫,那倒絕不要緊。只依我法,不消三個月,包管復原如初,而包她百戰不疲,真力更加彌滿。不過我這妙法卻不輕易傳人,昨天一來便和王爺説過咧,您還得問一問她自己才好,如果她不依我法,卻愛莫能助咧。”
桂香雖然不知他和雍王打的是什麼啞謎,但在六王府親見那少女裸舞之事,又被他渾身上下一陣亂摸,不禁面紅耳赤,一顆心便和小鹿一般跳個不住。正在嬌羞欲滴的時候,雍王猛又離座,笑着把她扯到屋角屏風後面,附耳説了半會。桂香連忙搖頭道:“我不……”
雍王又附耳説了幾句,才紅着臉道:“既是王爺這樣吩咐,我怎好違拗?不過羞人答答的,又當着您,我……我……真不敢答應咧!”
雍王笑道:“這是我的意思,你怕什麼?你只要能把他這妙法傳來,不但內傷可以無虞,便方才我答應你的話也決不食言,便只管放心便了。”
桂香猛然把頭一抬道:“我不稀罕做什麼西宮娘娘,不過我已算是王爺的人,這可是您逼着我這樣做的,將來您可不能因此見罪呢!”
雍王笑道:“你放心,我向來做事從無反覆,焉有説了不算之理,將來不但決無負你之理,便你那丈夫,我也必好好常調劑,令其安心得所,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好嗎?”
説罷又從身邊掬出龍眼大一串珍珠手串來道:“這一串珠子,是我費了好幾年心血才湊成的,現在便送你做個證物如何?”
桂香一見那串珠子,顆顆放光,個個滾圓,確是價值連城之物,心愛已極,卻不用手去接,轉把纖手搭在雍王脖子上媚笑道:“您打算拿這個買我嗎?須知我雖然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江湖女子,這顆心不是這類珍寶所能買動的呢。只要您這心對我始終不變就行,不管您將來做了皇上也好,做什麼都行,要不然,您便量上一斗這樣的珠子,我又要它何用?”
雍王正色道:“方才我已一再説明,難道你還不相信嗎?這一串珠子不過算是一件信物而已,你如再不收下,那便是鄙視我,以為我在騙你了。”
桂香這才將珠串收起,一面又紅着粉臉道:“不過我現在十四王府,怎能常在此地不走咧?”
雍王道:“那我和法王已經説過,本來不須你天天在此,只在傳法之後,每一個月來上幾次就行咧。”
桂香沉吟道:“這或許不難,但是今晚我是奉命前往六王府的,如果再不去,回去如何覆命咧?”
説着又把連日十四王府情形,和今夜出來的話説了。
雍王笑道:“這倒不難,少時我只命雲中燕替你一行,設法將六阿哥身邊的東西盜上一兩件便可回去銷差,不過那妙法,你卻須用心學習咧。”
接着又附耳説了幾句,桂香紅着臉唾了一口又低聲道:“我只學會了侍候您,已是拼得這個不值錢的身子咧!如果再那麼一來,那還成個什麼人樣呢?我決不幹,您就宰了我也是枉然。”
雍王大笑道:“由你,由你,那隻好以後再説吧!”
説着,攜了桂香仍趨席上向紅衣喇嘛笑道:“適才我已和她言明,全依法王的話做,決無違拗之理,少停便先請您就此先傳她一點入門功夫便了。”
説罷又向雲中燕道:“昨今兩夜,少山主已經為我多所勞累,如今還有一事,非你一行不可,以後這宅裏便權煩主持,以當酬報如何?”
雲中燕連忙躬身道:“些許小事乃應盡之職,王爺但有驅使,敢不如命?”
雍王又同他到室外囑咐了幾句,中燕連忙答應,回到後面,先將頭上黑紗重行纏好,又將面具戴上,攜了應用兵刃,徑向六王府而來。
他自從到京以後,每日價各處遊蕩,因此路徑極熟,加之又是從房上飛行,雖有阻隔,但哪裏攔得了他,不一會便到了王府。老遠便見府內各地燈火通明,不由心下暗笑,只憑這一點,便知六王府較之十四王府的佈置更差遠了,那個什麼鬼影兒賽管輅鬱天祥也遠不如那姓程的怪物多多。這樣處處燈火不熄,空為識者所笑,有什麼用處?想着,一面一辨路徑,竟從東側民房上,覷好背光之處,使出一路轆轤蹺功夫,便似蜻蜒點水一般,直向府中飛縱進去。可笑那府裏雖然各院裏全有人上夜,燈光又大抵未熄,但竟未有人看見房上已經有了動靜。中燕翻進東邊風火牆之後,右手持刀,左手搭在額上一看,只見前後五七進房子,再加上東西兩邊全有跨院。心中又暗想,這潭潭府第卻教我到哪裏去找那六阿哥允祀的卧室?正在懊悔臨行之際,未曾詳細問一問張桂香,她既來過一趟,也許能知道一點,忽聽下面院落裏大喝道:“好小子,你向哪裏走?我已經看見你站在屋脊後面咧。”
中燕一看,下面原來是一個更夫,一面打着梆子,一面嚷着,心中不由一驚,暗道:“這小子好眼力,我雖然站在屋脊下面,全揹着燈光,只露出半個腦袋,天上又這麼黑,他怎麼全看見?這不透着太奇怪嗎?”正在詫異,誰知那更夫一聲嚷過之後,並無動靜,手中又吉各吉各吉各,打起梆子來。一陣敲完,從那院落裏走出火巷,接着又喝道:“好小子別跑,我已看見你到天溝背後咧。”
中燕不禁失笑道:“你這小子,這不是活見鬼嗎?我連一動也不動,怎麼會到天溝背後咧?”這才知道,那更夫完全是虛張聲勢。再仔細一看,那更夫已走進火巷,敲着梆子轉向後進,不禁心中一動,連忙一個風捲落花,從房上輕輕縱落。一看那院落裏時,原來前後兩進全明晃晃點着燈火,卻不見一人,只北屋裏送出一片鼾聲。略一瞻顧之下,立刻出了院落向西邊小門火巷中走去。再看那更夫,人已到了後進門前,又照樣敲了一陣梆子,吆喝了兩聲,又從火巷轉向正房院落裏,忙就牆下,飛步縱了過去,跟着又進了正房那重院落,才一進門,恰好有株樹掩着身子,猛聽前面那更夫笑道:“馮二爺,您辛苦咧,王爺睡了沒有?”
接着另外一人道:“你問王爺睡了沒有幹什麼?是打算偷懶是不是?對不起,這一個時辰,該我查夜巡更,那炷香還有大半枝沒完咧,你在這個時候,可得小心一點,要不然,我們可是公事公辦,少不得明天有一頓竹片讓你吃的。”
那更夫又吉各吉各吉各,敲着梆子,一面道:“哎呀,馮二爺,您會錯意咧,我不過隨口問上這麼一聲,您怎麼就疑惑我安着偷懶的心咧?如今費哈兩位一死,您已經是王爺面前有頭有臉的紅人咧,就不行關顧我王四一眼嗎?”
那人似乎鼻子裏哼了一聲,接着道:“關顧你?如今這新來的鬱師爺好不厲害,説不定揪個冷子他會自己出來查咧,真要讓他查出誰偷懶來,他可沒有交情可看,也許我這份差事就完啦,這個年頭兒在外面可真不好混,你能怨我嗎?我關顧你,誰來關顧我咧?老實告訴你,王爺因為那羣喇嘛走了,沒法再演那揲兒圖,如今又吃上舊鍋粥,今晚睡在海棠花房裏,你只要在他那院落外面多敲幾下梆子,讓王爺聽聽,也許明天會賞個三兩五兩的,這便算是我關顧你咧。”
接着似聞兩人已從西邊出了那院落,又向後面走去。中燕哪肯放過這個機會,立刻轉過花樹,一閃身,又穿過那重院落進了西邊火巷,遙見前面兩條黑影,隨着梆聲,一路又向後面走去,正在遠遠跟着,忽聽那更夫又道:“馮二爺,您快回頭看一看,方才我好像看見一條黑影一閃,不要真的又有歹人來咧?”
中燕聞言,連忙貼着牆向上一竄,使出一套反蠍子爬牆功夫,將背脊在牆上貼定,遙見那人似乎停住又向後看了一下,接着笑道:“王四,你是被鬱師爺這一套教壞咧,這虛張聲勢的法子,原是為了嚇噓賊人,你為什麼拿來對付我呢?你瞧,這火巷裏靜悄悄的,哪會有人哪?老實説,憑我鐵頭馮二這對虎頭鈎,真要有歹人來,那算是我交運咧。”
説罷,嗆啷一聲,似乎雙鈎相擦有聲,那更夫又笑道:“馮二爺您別生氣,我決不是造謠言,可真彷彿有一個人影閃了一下咧,咱們再回頭去看一看好不好?”
鐵頭馮二似乎掉轉頭看了一下又笑道:“你也許眼花咧,這條火巷裏,雖然黑魃魃的,如果有大活人還能看不見嗎?告訴你別怕,全有我呢。你馮二爺這對虎頭鈎子不知毀了多少英雄好漢,還在乎個把兩個娘們?如果她們不識相,敢再來,我不活捉了她,先那麼着一下才怪。”
説着又嗆啷響了一下雙鈎道:“前面已經到了海棠花那院子咧,你可別再大驚小怪的,驚了王爺固然不好,便吵了那個騷娘們,她也許會告你一下枕頭狀,捱上兩個嘴巴那是何苦咧。”
中燕一聽,無意中已經把允祀所住的地方打聽出來,不由心中大喜,再看那馮二王四兩人,已經又從前面一座月亮門,折向上房西側一座院落,連忙悄然縱落,便似一溜黑煙一般,跟了上去,等到進了月亮門探頭-看,只見裏面入門便是一座假山,山下又是一株矮樹,只山側射出一片燈光,卻看不見裏面房屋,那王四的梆子分外敲得響亮,吉各吉各的打個不住,馮二也故意吆喝着,又吩咐王四小心巡視,不可大意,中燕不由暗笑道:“這不是搗鬼嗎?你雲老爺已經跟在後面多時,也沒有覺得,這還看什麼,護什麼院?”
正在好笑,耳聽那馮二已經出來,連忙藏身樹後,馮二提着雙鈎,擦樹而過,並未覺得,那王四梆聲卻越敲越遠,似已從另外一門走出去,隨即閃身出來,挨着山石繞過去再看時,只見山後一個小小院落,一邊搭着一個木香花架,一邊是一帶曲檻曲廊,繞着亞字短欄杆,只東西兩室均有燈光射出,院子裏卻悄然無人。忙就欄杆,輕輕跨了過去,從窗隙向裏一望,只見華燈低亞,羅帳雙垂,靠着帳幔,中架上,卻搭着一件京醬四開氣袍,和一件團龍夾紗馬褂,心知允祀必宿室裏無疑。先掉頭向院落裏兩面看了一下,倏的將刀插好,從脅下百寶囊中,取出一個小小青銅仙鶴,和兩個布卷將自己鼻子塞上,然後揭開鶴背小蓋,託在左手,右手掏出千里火筒,迎風晃着,點着鶴背藥線,將鶴嘴輕輕刺入紙窗,便有一縷青黃色的濃煙,從鶴嘴噴向室中。一會兒,便聞室裏,有人一連打了幾個噴嚏,料知薰香已經發作,疾忙蓋上鶴背小蓋,扭轉鶴頭,仍舊收入囊中,又取出一根鐵片,挑窗上屈戍,推窗竄入房中,揭開兩片大紅銷金帳幔一看,帳內高懸着一盞小小珠燈,裏面安着一張紫檀滿嵌螺甸大牀,牀上又是一重輕紗帳幔,再揭帳門看時,只見一牀錦被蓋着允祀和一個少婦,兩人俱已被薰香蕉了過去。那海棠花,把一個粉頸枕在允祀臂上,便真似海棠睡去一般。允祀右手被海棠花壓着,左手伸在被外,在被的另一頭,卻露出一隻平金繡鳳紅菱也似的睡鞋,中燕不由想道:“如在此時,便將他二人首級帶走也不費吹灰之力,但王爺只命我取他一兩件貼身的東西,卻拿什麼東西才好呢?”再揭開錦被看時,兩人都精赤着身子,那海棠花,除一幅大紅抹胸和項上一把金鎖之外,竟一絲不掛,粉臍雪股全陳眼底。中燕不禁看得呆了,更想不起該拿什麼才好。猛聽外面遠遠又送來一陣更鑼之聲,心中一急,這才取下海棠花項下那把嵌寶金鎖。忽又想道:“我真糊塗咧,王爺叫我取六阿哥的東西,我怎麼拿起這娘們的首飾來?這不該死嗎?”想着又替她把鎖帶好。這兩番搭弄,不禁耽擱一會工夫,加之他目睹奇豔,手觸香肌,不由的心涉遐想,愈加不得勁兒。幸而目光一轉看見允祀手上一隻翡翠扳指,這才有了主意,立刻除將下來,塞在兜囊裏,又順手脱了海棠花一隻睡鞋,這才替人家把被仍舊蓋好,轉身出了帳幔,竄出窗户,將窗子帶上,身子一小,一個紫燕穿簾,從欄杆內面,飛縱到院落當中,只在地下踏了一腳,便又成平步青雲向房上竄去。那隻左腳才踏上瓦壟.忽聽當!當!當!那更鑼已到院子外面,連忙身子一閃縱過屋脊,將頭一縮,藏在屋脊後面,幸而那更鑼並未進來,只在院落外面敲了兩下,便一路敲過去,末被看見,不由自己説聲“好險”,便一路挨着那火巷高牆,向東邊飛縱過去,一連縱過兩重房屋,正待仍覓來時舊路出去,忽見眼前黑影一閃,已從下面竄上一人,陰惻側一笑道:“朋友,既承光降,為什麼不下去坐坐就打算走咧?您就這等看不起我鬼影兒鬱天祥來嗎?”
説着把手一拱,大有肅客之狀。
中燕因遵雍王所囑,須故意略留馬腳,又曾聞鬱天祥本領不弱,連忙拔刀在手,就黑暗中將來人一看,只見他身材並不高,卻披着一件寬寬的道袍,頭上隱約似乎挽着一個道髻,大袖雙垂,卻看不出有什麼兵器來,不由更加慎重,也不答話,一轉身,便向東側,風火圍牆上竄去,那人又是一聲冷笑道:“你打算走嗎?那可沒有這樣容易咧。”
説着右手一揚,高喝一聲:“打!”一點寒星直向雲中燕打去,中燕方才縱上圍牆,一見暗器打來,忙將身子一閃,反手一刀格去,只聽得錚的一聲,一枝袖箭已被打落。那人哪裏肯舍,只就中燕閃避之際,一個伏龍昇天,也從房上竄上了圍牆,兩下相隔只不過三尺,倏然大袖一分,右手的判官筆已向中燕脅下點來。中燕才將袖箭打落,又側着身子,左脅下本來就露了空,一見來人身手這等矯捷,也自一驚,人又立在牆頭上,急切間轉不過身來,只乘勢,身子一側,又向牆外民房上斜竄過去,才避過那一下。那圍牆本比下面民房高出七八尺,中間又隔着一條五尺來寬的小衚衕,中燕這一竄出去,兩下相隔已經在丈餘開外,腳才站定,微聞那人又喝道:“朋友,你就這等吝教嗎?我既忝在此間處館,便不得不再留你一下咧!”
喝着抖手又是一枝袖箭打來,中燕這回卻轉過手來,左手一把抄住,也冷笑一聲道:“久仰鬼影兒大名,今日一見,原來也不過如此,我倒深悔來這一趟咧?”
説罷揣起那枝袖箭便走,那人聞言不由怒道:“你既是好漢且留下名來,難道一逃了事,連手都不敢交,也算是了不起嗎?”
中燕掉頭大笑道:“姓鬱的,你別賣狂,老實説,我心目中還沒有你這一號咧,只不過我今晚有事在身,實在沒工夫陪你這截小黑的筆桿生耍狗熊。你要真不服氣,不會到十四王府去找我嗎?至於小太爺是誰,憑你還不配請教。”
説罷,又使出轆轤蹺工夫,直向十四王府方向,一路飛縱出去。那來的正是鬼影賽管輅鬱天祥,聞言不禁怒極,但聽中燕竟直認不諱是十四王府來的,不禁又吃了一驚,深恐中燕巳在府中做了手腳,不但不敢窮追,轉又連忙轉身回到府裏,各處查察了一下,幸喜並無動靜,但允祀宿處卻不敢驚動,只問了更夫和上夜各人,曾否看見賊人驚動王駕。偏偏允祀所宿院落,那天晚上,正好是一個外號醉鬼曹三的把式輪值,他在廂房上夜,卻攜着一個王八壺,灌滿了一壺白乾,不時便掏出來喝上兩口,不等三更,人已爛醉如泥,此刻一聽查問方才驚醒,哪敢説實話,也只推了個平安無事。那巡更查夜的馮二更一咬定未見有人侵入那座院落。這樣一來,轉使鬱天祥心上一寬,卻不知道,第二天才到辰牌時分,便自有人登門拜訪,直把他和那個貴居停六王允祀都嚇得做聲不得,這且不提。
在另一方面,那雲中燕得手之後,挾着允祀那隻扳指和海棠花的睡鞋,出了六王府,在繞向十四王府途中,一見那賽管輅鬼影兒鬱天祥並未追來,便又折回雍王府後,向那座大宅院縱將下來,更不怠慢,徑向雍王和那紅衣喇嘛對飲秘室走去。誰知才到第一重門簾下面,那守門侍婢,把手一搖,低聲道:“王爺已經吩咐過了,雲爺如果回來,先請後進落座,休歇一下換換衣服,再候傳見,此刻卻無須進去咧。”
中燕見那侍嬸説時臉上飛紅,已經料到八成,不禁笑了一笑,也低聲道:“那位李奶奶和法王還在裏面嗎?”
那侍婢羞得低垂着粉頸,把頭一點,中燕連忙回到後進,換了衣服,又吃了一杯茶,用過消夜點心,方見那值廳小廝羅福笑着走來道:“稟雲二爺,王爺這就來呢,您還不快些迎接。”
中燕方才起身到了滴水檐下,雍王已經挽着桂香走進院落笑道:“雲護衞此行多辛苦咧,事情得手嗎?”
中燕連忙躬身道:“仗王爺洪福,東西已經拿來咧。”
説着先讓雍王和桂香進了屋,一面述着去到六王府經過,一面偷眼一看桂香,只見她臉兒黃黃的,雲鬢蓬鬆不整,唇上猩紅全褪,眼圈上還隱隱浮着一圈青黑色,不禁心中好笑。匆匆説罷,忙從懷中取出那個扳指和睡鞋呈上。
雍王一面點頭贊好,一面向桂香笑道:“有了這兩件東西,你便可以回去銷差呢。”
桂香接過扳指睡鞋,不禁覷了中燕一跟道:“您什麼東西不可以拿,為什麼單把人家娘們這東西拿來?我回去,要是十四王爺問起來,不太難為情嗎?”
雍王笑道:“這又有什麼難為情的?他不是命你取六阿哥貼身東西嗎?除了這些東西而外,還有什麼算是貼身的呢?”
接着又笑道:“但看這東西,便可知六阿哥身邊有不少小腳婦女伺候,看來這又是一件大違祖制的事咧!你此番回去,不妨提醒十四阿哥一下,讓他把這話,傳到皇上面前去,至少六阿哥便又得受一頓申斥。”
桂香聞言,忙將二物收好,一面又向房裏望了一眼,在雍王耳畔悄悄説了幾句話。雍王看了她一眼,含笑點頭道:“這兩間屋子,本來是為你預備的,內面什麼全有,還有兩個丫頭一個老媽子,也是專伺候你的,既要梳洗一下,不妨快去,不過天色不早,已是子末醜初,再遲可就不易回去咧!”
説着又道:“這裏,我已命雲護衞總管一切,如果以後來了,缺點什麼,只管差人去找他要,現在我也該回去了,恕過暫時失陪咧,不過七天之後,你還得再來一趟,可千萬別誤事。”
桂香向房裏走着,一面搖頭道:“那可得看情形,我現在一切全是身不由己咧。”
雍王只笑了一笑道:“那也由你。”
接着又趕上一步,附耳不知説了幾句什麼,桂香一覷中燕,啐了一口道:“我才不稀罕呢!”
説罷人已走向房裏去。
這裏雍王又復大笑,掉頭又向中燕吩咐幾句,便自命人掌燈回去。中燕等他走後,一面命人查看前面門户,一面笑着想進房去。一見桂香匆匆梳洗已畢,正在調脂弄粉,不由笑道:“大嫂,我今晚又算替您當了-次差咧,我求您的話,可別忘了才好,今天我知道你好累,時間也不早咧,咱們再見的時候,您可不能過河拆橋,那可對不過人咧。”
桂香猛一掉頭低聲道:“您好大的膽,怎麼竟敢對我説這話?要讓王爺聽見那還了得?當真打算不要腦袋嗎?”
中燕笑了一笑道:“您別嚇唬我,老實説,王爺已經回去咧,這裏的人,除了那法王和手下幾個小喇嘛而外,人全是我找來的,他還能知道嗎?要想要我的腦袋,那除非您趕明兒自己告訴他去.不過咱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您還真那麼着辦嗎?”
桂香一面對鏡抹着粉,一面噗哧一聲笑道:“原來您早安下這條壞心眼咧。”
接着又笑道:“您這人真不老成,方才當着王爺我不好罵你,怎麼一出手,把人家睡鞋給偷來。要依我説,你不知已經在人家身上缺了什麼德,照您這一份德行。真教人不敢招惹咧。”
中燕見她雖在抹粉塗脂,卻説着笑着,那一雙勾魂攝魄的眼光,又在自己臉上掃來掃去,不由怦然心動,也笑道:“大嫂,您着錯咧,我這人一向就極本分,今晚的事,實在是奉上差遣,不得不帶點東西回來,決不敢假公濟私隨便在人家娘們身上缺德,不信,您向後去,只一打聽便明白咧。”
接着又笑着低聲道:“倒是那紅衣喇嘛人極古怪,又有不傳妙法,我看王爺已經着您拜他為師,一定學了好多訣竅,能略微告訴我一點嗎?”
桂香匆匆抹罷粉,又重行在櫻唇上點上胭脂笑道:“您別騙人,鬼才會相信你會本分呢。”
接着又在鏡中,自己看了一下,盈盈一笑道:“對不住,今天晚上委實太遲了,我可沒法再陪您聊天閒磕牙兒,咱們只好再見咧。這地方我也不能常來,以後您要是奉了王爺之命再去找我,只要看見那賜書樓上,兩盞絳紗宮燈滅了一盞,便不妨進去傳話,如果兩盞完全亮着,或者全滅了,那可不用進去,否則便難説咧。”
説完略整衣襟,又睃了中燕一眼道:“您可別忘了,我去咧。”
説罷,輕移蓮步,出房便向房子外面走去,一面又低聲道:“您為什麼讓我瞞年二爺?據王爺告訴我,這紅衣法王,還是年二爺託人把他弄來的咧。”
雲中燕笑道:“您為什麼老把心放在二爺身上?人家心上可不見得有您這個人咧。”
接着,又一握纖手附耳道:“這裏的事並沒有瞞他,不過您和王爺的事,以及今夜拜師求法的事,您能告訴他嗎?”
桂香不由臉上飛紅薄怒道:“您胡説什麼?我為什麼要把心放在他身上?老實説,他是我們總領隊,法紀又極嚴,便王爺也得讓他三分,您既告訴我,教不要告訴他,我能不問清楚嗎?”
説着,猛然一奪手又道:“您可別把心想邪了,不錯,我是伺候過王爺,今夜王爺又讓我拜那法王為師,這事我可怕不着誰。便我那當家的,也只好幹蹬着眼睛看着,人前人後,他決不敢哼一聲,您真要拿這來挾制我,那可是妄想,好便好,不好,咱們不妨當着王爺和年二爺抖開來,我可怕不了誰。”
中燕萬想不到,她方才還是一臉風情,忽然會現出一副羅剎面目,竟説出這種話來,把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竟敞得足足的,不禁一怔,忙道:“大嫂,您別生氣,玩笑是玩笑,正經是正經,咱們打開窗子説亮話,我傾慕大嫂是不錯,可決沒有挾制的意思,不用説您在王爺面前説一兩句,我便無法在這兒再待下去,便是在年二爺面前一説,我也見不了人咧。”
説着,扯着桂香,不迭價作揖打拱不已,桂香忽又噗哧笑道:“您少跟我來這一套,老實説,我向來是拳頭跑得馬,胳膊上站得人,扎一刀冒紫血格登登的好朋友,您要敬我一尺,我少不得要敬您一丈,真要想欺負我,那我可是軟硬不怕,您可得估量着。”
説着,又笑道:“咱們再見咧,您可別忘了那個暗號。”
説罷,又盈盈一笑,來了一個臨去秋波,一躍登屋而去。中燕不禁吐舌不巳,暗想道:“好一個厲害娘們,我還真沒有見過咧!”
那桂香登屋以後,雖然覺得這次更加勞頓不堪,但因紅衣喇嘛傳了內視之術以外,又給了一包丸藥,事後吃上兩粒,給神愈覺健旺,便腰腿等虛,也絕無酸楚,一路趕回十四王府,已交四鼓。到了西花廳房上,一看允-和程子云二人正在對弈,似聞允-不知説了一句什麼,程子云笑道:“王爺但請放心,她此次前往六王府,決無閃失之理,即使不能取勝,也決不會輸給來的那人。這個娘們又機警異常,如果不能得手,她早該回來了,她一定是在那裏待機而動,這次非要把事情辦妥不可。”
又聽允-道:“怎見得咧?如今已經快轉四鼓,她還不回來,只怕凶多吉少,像這種人才實在難得,萬一失陷,那就不但要糟也太可惜了。”桂香不由心中一動,要聽聽程子云料事如何,是否再説自己的壞話,急切間,不但不縱落,反而在房上停了一步靜聽下去,只見程子云又哈哈大笑道:“王爺,您萬安吧,她固然不會失陷,即便失陷也決不會糟,慢説她工夫不錯,足以對付那來的小子,遊刃有餘。即使六阿哥府上另有能手,能將她拿住,包管不會難為她,更不會説出主使的人來,俺之所以用她便是為了這個咧。”
接着,微聞允-道:“這個我倒又不解了,難道老夫子真能看相,斷定吉凶嗎?”
程子云笑道:“豈有此理,俺雖然略諳風鑑,卻沒有倚仗着這個。您要明白這個道理,只從她玉面仙狐這個外號上想一想便明白咧。你請想,以她那一路刀法和暗器固然都是絕技,不易遭敗。便是萬一失陷,憑她那張小嘴和一身媚骨,再加上她又是一個道道地地的美人胚子,誰還忍心用非刑迫供,或者把她宰了?所以我説萬無一失就是這個道理。至於遲遲不歸,那一定是在六阿哥睡了才好下手。您請想,六阿哥也是一個飲筵無虛,喜歡卜晝卜夜的人,她不等人家睡熱了,能下手拿人家貼身的東西嗎?”
接着又笑道:“這娘們樣樣全好,就只好勝一念未除,又喜歡鬧個小性兒。她看見我已輸了一着,未能將人拿住,此番一去,一定非有交代不可不信您只再等一會,便明白了。要依俺算,也應該是回來的時候咧。”
桂香在房上不由唾了一口,暗暗罵道:“你這混帳行子,竟敢在王爺面前連這種話也説出來咧,我要再不下去,還不知又在背後要怎樣胡説八道咧。”想着便悄然從房上縱落,一下竄到廳上,先向允-為禮,一面嬌笑道:“王爺託您洪福,我已把事辦妥呢。”
接着又向程子云似怒非怒的道:“程師爺,您好哇,咱們是有言在前,不許在背後罵人,王爺的和事酒又到狗肚裏去咧,這個理,停一會倒得再説説。”
説罷,探囊取出那個扳指和睡鞋放在桌上,得意的看着兩人一笑道:“這是從六王爺大拇指上取來的一隻翡翠扳指,和從他那侍妾海棠花腳上取來的一隻睡鞋。這兩件東西雖不算什麼,可是要從人家手上腳上取下來,那可得多少費點勁兒,因此回來遲了咧。”
程子云聞言,更不理她方才説的那個碴兒,一手推開棋枰,睜大了眼睛看桌上兩件東西,先用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圈兒道:“妙,妙,妙,這又比紅線盜盒更難上百倍了,您這一手一露,俺更甘拜下風咧。”
允-也取過二物一看道:“這扳指我是看見過的,的確是六阿哥老不離大拇指的東西,不過,海棠花是南班子裏面一個極有名的人物,怎麼也到了六阿哥身邊?李大嫂沒有弄錯嗎?”
桂香不由臉上一紅,看了他一眼,又媚笑道:“錯不錯那我可不敢説,不過,那府內確確實實,全説六王爺宿在海棠花院落裏,這隻鞋子,又確實從那漢裝浪女人腳上脱下來的,我是實話實説,對不對,那您瞧着辦吧!”
允-略微一怔之後,又笑道:“這事倒也真太神奇了,人家戴在大拇指上,穿在腳上的東西,你到底怎麼取來的咧?”
桂香又笑道:“這個法不傳六耳,您不是要人家貼身的東西嗎?我總算取來了就得咧,您要問怎麼取的,那我可一時説不清咧。”
程子云猛然一晃腦袋,接着把手-拍道:“王爺不必問咧,俺已全明白了,大嫂一定是打聽明白了以後,乘着人家睡熟,用薰香把人薰昏過去,再下手的,要不然。就是用點穴手法將六阿哥和那娘們一齊點昏過去,再從容取來,否則決沒這樣乾淨利落。”
允-笑道:“老夫子也許猜對了,要不然那六阿哥決不是木頭人,怎會讓人從容將手上扳指取來,尤其就是那睡鞋,漢婦看得極重,如果不是把她先弄昏過去,決不會讓人輕易脱下來。”
説着又向桂香道:“大嫂到底用的是薰香還是點穴法咧,能告訴我聽聽嗎?”
説完又取過那隻睡鞋託在手裏看着,偷眼覷着桂香足下,程子云見狀,不由把頭掉過去,捋髯一笑,桂香臉上愈紅,白了允-一眼,又媚笑道:“天都快亮了,我這一夜委實太累了,反正這兩件東西決不會假。不信,我還和那鬼影兒朝過相,只是他卻始終沒有看出我是一個女人來。趕明兒個,您隨便派誰去全可以打聽出來。現在我總算交差咧,對不起,王爺,程爺,您兩位萬安,我要先去歇上一會,咱們有話等明天再説好嗎?”
允-見她委實面有倦容,也十分憐惜,便道:“李大嫂既已乏了,不妨先去歇一會,我也倦得很,等明天再為細説也好。”
桂香聞言,謝了一聲,又白了程子云一眼笑説:“咱們是明天再説再講。”便向兩人呈辭而去。允-袖了兩物,正待也回後就寢,程子云卻攔着道:“王爺且請慢走,俺還有話要稟明咧。”
允-又坐下來,愕然道:“老夫子還有什麼話説,難道這兩件東西還是假的嗎?”
程子云笑道:“非也,這是千真萬確的事,焉能假得?不過我們派人去盜六阿哥貼身東西,只是一個手段,既然東西盜來了,便要做第二步文章,要不然誰稀罕這一隻扳指,一隻睡鞋咧?”
允-沉吟道:“老夫子是打算照前幾天説的法子,差人把這兩件東西給六阿哥送去嗎?這倒非得去上一個能説會道善觀氣色的人不可,否則一下弄擰了便不太合適,等明天,我們再從長計議好不好?”
程子云哈哈一笑道:“俺之所以攔着王爺的,就是為了這個。這事既已做了,第二步文章就得趕快咧,只要遲上一天半天,那就沒有這等緊湊,而能使得他吃一大驚,其作用也要減卻不少。最好明天一早,便差人把這兩件東西給送去,還得加上一段上好説詞才行,卻萬萬不能從長計議咧。”
允-不由一怔道:“明天一早就派人送去?這急切之間,卻到哪裏去找這一個妥當而能説善辯之士咧?”
程子云笑着一指自己鼻尖道:“這事如果差別人去,您就把平日來往的門下士全找來也選不出一個來。老實説,只有俺自己去一趟才於事有濟,要不然便枉費心機,空教那李大嫂辛苦一夜咧。”
允-道:“老夫子如果肯親自去一趟,那是再好沒有,我也放心。既然如此,我便將這兩件東西交給你,任憑做主便了。不過六阿哥為人很是託大,紈絝習氣極重,您去還得留心才好,可千萬不能弄得雙方落不了台,那可不太好咧。”
程子云又大笑道:“王爺也未免太小看俺咧,老實説,任憑他是誰,俺全有一套本領足以應付,慢説六阿哥只是親王而已,便皇上真要召見俺,俺也不見得便為咫尺天威所懾,照常能應對自如,何況今日之行,俺已成竹在胸,萬無一失,老實説,此去只要俺略掉這不爛之舌,便不由他不倒履相迎,待如上賓咧。”
接着又道:“王爺此時只須將那扳指睡鞋交給俺,也許您一覺睡醒俺已把事完全辦妥咧。”
允-見他説得極有把握,忙將扳指睡鞋取出一面笑道:“既如此説,一切便全仗老夫子咧。”
程子云接過二物,又笑了一笑道:“王爺只管萬安,回後休歇。俺既向您請命,包管錯不了。”
允-又叮囑幾句,自回後面上房就寢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