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在幹什麼,給我分開、快分開,大白天靠那麼近成何體統!」眼中還有他的存在嗎?
龍問雲衝了過去,一把拉過妻子置於身後,兩眼忿然地瞪着曹錦春。
「你的意思是説入夜後就能摟摟抱抱,私下幽會?」這小子的定性真差,還有待磨練。
一聽到他有意的數落,龍問雲眯起的瞳眸快噴出火了。「你缺女人去青樓找,不要碰我娘子一根寒毛,她是梧桐花城的悍婦,不是旁人能攀折的紅杏!」
曹錦春暗笑在心,烏瞳瞟向一旁,不忍心看他接下來的慘狀。
柳依依原本還想向他解釋,又想關心他,可聽到這,頓時就怒了。「你説誰是悍婦,活膩了是不是,都成了典當品了,你還不知收斂,少爺脾氣,想要我揍得你滿地找牙嗎?」説她悍,她就悍給他看。
「喔!我的眼睛……」天呀!肯定腫起來了。
柳依依被他的話氣到,粉拳揮舞,揍得他滿圍跑,這畫面讓人瞧得發悚。
「你這是叫我打死你好和情夫雙宿雙棲嗎?我成全你,反正你也養不起老婆,我趁早另覓良人也好過你日後缺錢把我給賣了,就像你把房契拱手讓人一樣。」她一拳打在他堅硬結實的肩背上,結果自己痛得哇哇大叫。
男人怎麼可能敵不過女人的手勁,龍問雲也火大了,捉住她的雙手,將人緊緊扣進懷中。「不要瞧不起我,我不會賣妻子!」
「你還能理直氣壯地説出這種話?也不想想以你現在的情形養得起我嗎?」她有些委屈的在他懷裏扭動。
「妳……」他臉色乍青乍紅,十分惱怒,偏偏她説的是實話。「你不要再動了,我會忍不住。」
「什麼忍不住,想動手打我不成……」她驀地臉一紅,話説不下去了,因為她感受到有個硬物正抵住她。
「我會成功的,只要給我機會。你是我的妻子,咱們要一起過一輩子,你信我一次好不好?」他低聲下氣的輕哄,不希望她看輕他。
看到妻子和其他男人走得太近,龍問雲在意到喉頭髮酸,十分吃味。一向和他劍拔弩張的她竟然有如此小女人嬌羞的一面,可是令她羞怯的對象卻不是他……
他也想看她對自己撒嬌,看她偎在他懷裏咯咯甜笑,用着軟綿綿的噪音喊他相公,而非左一句錦春哥哥,右一句錦春哥哥,喊得他心火燒得旺。
所以,他一定要改變,他一定要成為一個有肩膀的男人。
你是我的妻子,咱們要一起過一輩子。這句話讓柳依依心軟了。「你拿什麼讓我相信?」
見她難得軟化,他心裏湧現情潮。「我會做給你看,讓你知道我是值得託付終身的良人。」
龍問雲眼露温柔的靜看她一會,接着輕輕將她推開,筆直且充滿自信地走向曹錦春?
「我和你談個條件,你將所有的流當品交給我,一年內我定會賺到足夠的銀兩連本帶利贖回自己。」
看着他堅決的眼神,曹錦春笑了。「好,成交。」
一年後,龍府書房。
「少夫人,你要我辦的事已經辦好了,請過目,這是已按押的房契,我讓人去整理整理,把房子騰出來另做他用。」
「地契呢,弄到手沒?」
「正在辦轉手的契約,少夫人稍待兩日便能送到你手中。」劉管家恭敬説道。
日漸沉穩的柳依依斂眉淺笑。「劉管家,要是沒有你在一旁幫襯着,我這少夫人肯定當得不稱職。」
一年前,老夫人一回府得知孫兒「離家遠行」,氣得拿起家法狠打了她幾下,氣她把她的心肝寶貝逼走,一度也想趕她出龍府。
幸虧劉管家跳出來相護,指稱是大少爺自個兒惹出了禍事,他離府也是自願的,無人逼迫,更與柳依依無關,這才讓老夫人沒了趕人的藉口。
但是這也壞了她與孫媳婦的感情,她認為若不是柳依依從中作慣,孝順的孫子怎會狠了心,不向她説一聲就走了。
因此她也負氣,才剛回來沒多久又宣佈要到山上佛寺吃齋唸佛,求佛祖保佑子孫平安,揚言孫子一日不回府她便一日不歸府,存心讓城裏百姓都知曉孫媳婦的不孝。
龍老爺經商未歸,老夫人和龍府大少爺也不在府裏,佑大的龍府家業只靠柳依依一人滴撐,其辛勞可想而知。
好在她個性強悍,人家也不敢輕慢欺負,反倒真立了龍府主母的地位。
「少夫人言重了,小的不敢當,這一年要不是少夫人獨當一面撐起龍府局勢,只怕族中書老早已將龍家財產瓜分殆盡,屆時小的還有何顏面能見老爺、少爺?」
他家少夫人能幹得讓大多數男子都望塵莫及。
「你才別謙虛了,我一個女人家能力有限,要不是有你出面接洽,人家怎麼敢將房子、土地賣給我,他們以為我沒丈夫撐腰便不成氣候,都在等着看我闖出笑話。」偏偏她不如人願,仍舊撐起一個家。
劉管家頗有感慨地説道:「如今的東方家和桑家已不見榮景,逐漸破敗,再過不久連住的地方也沒有了,真教人喘噓。」
她眸心微冷,不見憐憫。「種什麼因得什麼果,我不過是以牙還牙,他們怎麼設局訛詐你們少爺,我如法炮製罷了。」
別人有恩於她,她必湧泉以報,若是惡意傷她,她也必回報百倍。這是柳依依的生存法則。
當初東方無良和桑庸生仗着龍問雲對他們的信任,竟然合謀詐騙他,兩人將所得中飽私囊,絲毫不曾顧及兄弟情誼。
損失錢財事小,使人心中留下無以彌補的傷口才是重罪,她不能原諒那兩人為了一己之私而利用待人誠懇的丈夫,決心替丈夫出口氣。
於是她用相同的手法回敬,由劉管家找人扮演天真傻氣的闊大少,先丟出銅鑼山發現金礦欲開挖的消息為誘餌。
果不其然,貪得無厭的東方無良和桑庸生,為了得到更多的銀子不惜拿屋、拿地來抵押,傾盡家產也要買下整座山頭,甚至不惜向人借貸、低價出售現有的產業。
她的做法是他們賣多少她就買多少,然後再高價賣出,這一轉手的差價就足以抵消龍問雲被騙的銀兩,且有多餘的利益。
至於顧掌櫃她也沒輕饒,既然他愛賭就讓他賭個過癮,等他發現欠下大筆賭債後已經來不及,自有賭場的人去討債,不用她出手便能整治得他有家歸不得,每日躲債躲得形容枯桶。
而這一切沒人知道是她所為,她隱身幕後策劃,不費吹灰之力便讓所有心存不良的人付出慘痛代價。
「對了少夫人,大少爺還沒來信嗎?一年之約快到了,他會不會出事了?」劉管家打從他家少爺離家就開始擔心,哪有人一去音訊全無,沒跟家裏報平安。
她搖頭。「我信他一回,身為他的妻子,我等他回來。」
柳依依猶記得他倆在他出發前曾打了個賭,若是他能在一年內成功歸來,並賺夠足以贖身的銀兩,那她便在城門前向全城百姓宣佈從此以他為天。
反之亦然。
以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心是不能容許自己輸給她的,這次賭上身為丈夫的驕傲,他一定會贏。
只是她沒想到,他一走,她的心竟變得空蕩蕩的,人在時她覺得很煩,越看他越不順眼,巴不得他離遠點,省得她總有一天會被他氣死。
可是人不在了,她才驚覺四周變得好安靜,連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都聽得一清二楚,孤寂得令人心慌。
那時她才曉得有一種心情叫思念,她想念遠在他鄉的丈夫,不論他是否成大器,她都盼他早日歸來,不再分離。
「啊!差點忘了,剛才有名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送來請東,説他們的商鋪開張,邀請少夫人出席。」劉管家送上燙金請帖,帖面繪着蓊翠色澤的茶芽。
「新開幕?」她接過一翻,末了竟無署名。
「聽説賣的是京城官夫人最喜愛的東西,大多胭脂水粉、布料首飾之類的,相當搶手。」就開在城內的天香酒樓原址,財力雄厚的神秘店主連樓帶地都給買了,然後從裏到外重新裝潢佈置。
對妝扮不感興趣的柳依依將請東隨手丟在桌上。「有空我就去看看,你先下去吧。」
「是的,少夫人。」
劉管家一退下後,柳依依小口的輕輕跟着茶,河南信陽的毛尖清香持久,滋味醇厚,湯色翠綠,葉底鮮嫩,果然是好茶,她小口曝飲,讓茶的香氣在口中散開,舒緩多日來的疲憊。
龍府的家底厚,要她操心的地方並不多,除了一年前丈夫搞出的簍子,以及幾個自稱叔公、伯公的老頭子常來擾亂,要她交出家產外,大致上平安無事,她就像平常那樣過日子。
比較讓她放不下心的是弟弟柳仲齊,今年的春茶採晚了,雨水也較為不足,他剛學着接手家中事業,品質上的掌控不知道會不會出錯,「天下第一」的招牌可不能砸在他手中。
也許過兩天該回孃家一趟,檢查這一季茶葉的成品,真要不行寧可不出茶,也不能壞了柳家的名聲。
這時,一個俾女領着曹錦春進屋,又退了下去。柳依依吩咐過,曹錦春來了不需通報。
「我説妹子你還真悠哉,一邊吃着茶點一邊喝茶,哪家的媳婦能像你一樣清閒。」他一進門便笑着調侃,落坐自個見倒了杯茶。
柳依依懶懶地回眸一睞。「什麼風把錦春哥哥給吹來了,你腰袋裏的銀票多到可以壓死小妹,還來跟我搶茶喝。」
「那不一樣,妹妹泡的茶特別甘醇,別的地方喝不到,你精選的茶葉比送到宮裏的還要精緻。」教人百飲不膩,口齒回甘。
「哇!少説害我掉腦袋的話,拿我的茶葉跟宮裏的比,存心害死我呀!命才一條,珍貴得很。」她還沒活膩,想多看幾回春夏秋冬。
「是呀,要留着等你的好相公回來,要不然都快相思成疾了。」曹錦春喝着茶,不忘揶揄兩句。
她沒好氣的一瞪眼。「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有什麼事快説。」
「嘖嘖嘖!這是你的待客之道?大哥寒心呀。」怎麼她似乎心情不太好似的。
「該寒心的是我,那些叔伯們,説我連情夫都帶進府,一點也不給龍家留面子。」
「情夫?!」指的是他?他嗆了下,噴出一口茶水。曹錦春很同情她被對狼包圍的處境,也不再拐彎抹角。「我來有兩件事,『浮華商鋪』的請柬你收到了沒?」
「你指的是這一張?」她拾起請柬再看,內容沒頭沒尾的,誰知道是什麼東西,但聽錦春哥哥的意思,城內稍有身家的大户人家應該是都收到了。
「我昨日便收到了,讓人私底下去查了一下,據説幕後老闆很年輕,不到二十五歲,你聯想到什麼沒?」他稍加暗示,卻又不點明。
她眉心微微一聾。「我嫁人了,想作媒,等我守寡了再説。」
他一聽,大突出聲。「你太消沉了,用你聰明的頭腦想一想,這時候誰該出現了?」
柳依依端茶的手一頓,杏目輕脱。「你的意思是『他』就是商鋪老闆?」
「有可能,不是嗎?」年紀符合,這麼大張旗鼓的舉動也挺像那小子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