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子云拱拱手道:“多謝姑娘,在下那就告辭了。”
素衣姑娘道:“慢點!”
範子云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素衣姑娘道:“今晚之事,相公不可對人泄漏隻字。”
範子云道:“在下自當謹記!”
素衣姑娘回頭道:“此時園中必然警戒森嚴,只要出了圍牆,就會被人發現,何姥姥,你送範相公從後面出去吧!”
何姥姥點點頭:“範相公,你隨老身來吧!”
範子云朝素衣姑娘拱了拱手,就隨着何姥姥身後,往外行去。
出了正殿,何姥姥繞過迥廊,轉向後進,一面回頭問道:“範相公,堡主對你還好麼?”
範子云道:“夏伯伯對我很好。”
何姥姥笑着道:“那你今晚所做的事,要是讓堡主知道了,他會十分震怒。”
範子云惶然道:“這……
何姥姥笑道:“別怕,我家小姐既然收留了如玉,自然不會告訴堡主的了。”
範子云問道:“你家小姐和堡主很熟麼?”
何姥姥嗤的笑道:“我家的小姐就是堡主的小姐,怎會和堡主不熟?”
範子云聽得一驚,低啊道:“她就是玉容姐姐?”。
何姥姥回頭道:“範相公知道我家小姐的閨名?”
範子云道:“在下曾聽家母説過。”
何姥姥點點頭道:“這就是了,我家夫人在的時候,範大娘曾來過一次,那年是我家小姐週歲,唉,算來快十八個年頭了,範相公今年幾歲了。”
範子云道:“十六。”
何姥姥道:“你比我家小姐小了三歲,但一身功力卻俊得很。”
範子云道:“何姥姥誇獎了,何姥姥也練過武麼?”
“沒有。“何姥姥道:“老身從前是伺候夫人的,夫人過世之後,就跟着小姐,從來沒練過武功。”
範子云道:“那麼何姥姥怎麼看出在下武功好呢?”
何姥姥笑道:“跟着小姐的四個丫頭,都有一身功夫,尤其是秋月、秋佳那兩個丫頭,一柄劍就是堡裏的武士,也不是她們對手,但方才範相公一招之間,就削斷了她們的長劍,範相公的武功,不是勝過她們很多麼?”
範子云笑道:“那是夏伯伯送我的青霓劍鋒利,才削斷了她們的兵刃。”
何姥姥口中“嗅”了一聲,即轉過身來,望着範子云問道:“青霓劍?就是和彩虹劍一對的寶劍麼?”
範子云道:“是的,在下昨天聽夏伯伯説過,那是夏伯伯的朋友從嶺南攜來的。”
“唔!’何姥姥口中哈了一聲,連連點頭道:“這就是了,唉,堡主眼光總算不錯!”
範子云道:“何姥姥,你説什麼?”
何姥姥一臉俱是喜色,笑吟吟的道:“到了,範相公從這堵牆出去,已是花園外面了,雖然還是夏家堡,但園外平常很少有人巡夜,你住在東邊,可循圍牆繞過去,到了東院,再翻牆進去,就是東院了。”原來這一路行來,已經到了慈雲庵後面,這裏有一片空地,迎面就是一堵高牆。
範子云道:“多謝何姥姥。”
“不用謝。”何姥姥一臉關切,叮嚀道:“範相公一路小心!”
範子云拱拱手道:“多謝關照,在下走了。”説完,雙足一點,縱上牆頭,再一點足,飛落牆外,那是一片荒蕪的草地,接連着遠處起伏的山崗。
範子云記着何姥姥的話,要他繞着圍牆向東去,紫玉也這麼説過,他不敢怠慢,四顧無人,立即放腿朝東奔去,就在他奔出二、三十丈遠近,耳中忽然聽到一聲低沉的冷笑!
範子云笑聲入耳,不覺一驚,急忙住足,舉目看去,只見前面六七丈遠處,站着一個瘦高人影,擋住了去路。這一瞬間,但見四周暗影之中,同時出現了四五條人影,正好把範子云圖在中間。
範子云心頭暗暗焦急,他連人影還沒看清,對面瘦高人影已經陰側側的笑道:“小子,你自己束手就縛吧,難道要老夫動手麼?”
範子云一聽聲音,已知來人就是自稱夏家堡總管的九頭鳥索寒心!心想:“此時雙方雖己照面,但夜色黝黑,對方未必看得清自己面貌,如能衝得過去,自是最好,否則給他們逮住了,自己如何向夏伯伯解釋呢?”
一念及此,他立時作了決定,先下手為強,口中一聲不作,突然雙足一頓,身形飛樸而起,揮手、掌,朝索寒心凌空拍去。
他動作雖快,但九頭馬索寒心是何等人物?早就計算到他有此一着,口中陰森一笑,沉喝道:“來得好!”
三字出口,豎掌當胸,迎擊過來,但聽蓬然一聲,雙掌接實,索寒心身上長袍一陣波動,身不由己的後退了一步。
範子云吃虧在身子凌空飛撲,但覺身子一震,一個人被震得倒飛出去七八尺遠,落到地上,幾乎還拿不住樁,心頭不禁大為震駭,此人功力,竟有這般厲害!他昨晚同樣發過一掌索寒心被倒震回去,因此並未把索寒心放在心上,他這可把九頭鳥索寒心估計錯誤了,須知昨晚範子云隱身暗處,索寒心只當偷襲他的人,(紫玉)已被他一記“流雲飛岫”把暗器(梅花針)悉數震飛回去,重傷倒地,心中毫無準備。
範子云一記掌風,又用了八成力道,倉猝之間,毫無防備,他硬接了範子云一掌,急急倒飛回去,可並未負傷,即此一點,就可見他功力何等深厚了。
今晚情形,完全不同,索寒心早已有了準備,範子云卻凌空飛撲過來,和昨晚主客形勢互易,範子云縱然已得屈一怪真傳,究屬火候尚淺,所以反被索寒心震飛出去。
但饒是如此,九頭鳥索寒心心頭還是十分震驚,以他的功力,以逸待勞,居然還會被對方震退了一步,暗自忖道:“此人莫非就是昨晚偷襲自己那人?”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範子云堪堪落到地上,那另外四條黑影已風飄電閃,一欺而至,刀光乍現,四柄刀,像四道冷電一般,交臂叉來,快到無以復加。
範子云幾乎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自然更不容他有拔劍機會!幸他跟師傅練的“指劍十三式”,原是以指代劍的功夫,此時已無暇多想,右手迅快捏了個劍訣,身形一個輕旋,指風隨着劃出。
他雖以指代劍,但“指劍十三式”,乃是屈一怪集各家劍法,取精用宏獨創的手法,一招出手,劍風戛然,一股強勁的內力,阻擋住右首一人的攻勢,把他逼退了一步。
範子云趁這一絲空隙,閃身避開了三人的刀劈,但這四個使刀漢子一身武功,卻也非同小可,一人被逼後退,其餘三人三柄鋼刀,立即迅捷無倫的攻到。
範子云一招出手,右手揮舞,十三式劍法,源源出手,他手上就像握着一支無形的長劍,劃出的指風,發出嘶嘶輕嘯,渾身上下,一片指影,門户封得極嚴!對方四柄鋼刀,左右前後,聯手合擊,配合得妙到毫巔,招數更是狠毒之極,着着都是殺手,就是無法得逞。
範子云把一身功力,都運到了指上,指風掃過,連四周的草木都籟籟作響,但用盡全力,也只能和對方四人打成平手,其實以徒手對付四個使刀高手,能打成平手,已經很不錯了。
但他卻愈打愈躁急了,對方四個人,如此難纏,邊上還有一個九頭鳥索寒心俟機而動,尚未出手,何況夏家堡高手不在少數,再加上數以百計,身手不弱的堡丁,自己若不求脱身,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心念轉動之際,接連搶攻了數招,但不論你如何搶攻,對方四人此退彼進,以一敵四,永遠有顧此失彼之感,任你右臂如劍,縱橫開闔,沒有稍緩的時間,連想拔劍的機會都沒有。
就在他心頭惶急之際,突聽一聲叱喝,一道劍光,像經天長虹般掃了過來!
九頭馬索寒心忽然警覺,沉喝一聲:“什麼人?”
他喝聲未落,但聽接連響起“當”“當’輕響,四柄鋼刀全被盪開2這一剎那,四個使刀漢子居然全楞住了!
刀勢乍停,範子云方黨壓力一鬆,突聽耳邊響起一個極輕的聲音道:“你還不快走?”
聲音雖輕,但可聽得出是少女的聲音!
範子云只覺這聲音極為耳熟,但卻想不起是誰來,急忙回頭看去,夜色之中,只見來人黑布蒙臉,只有兩個眼睛,在布孔中閃着星星般的光亮!
九頭鳥索寒心瞥見四個手下,給來人一招之間就被制住,心頭猛然一驚,口中陰喝了一聲:“好小子,果然還有幫手!”
聲音出口,人已隨聲撲起,朝那蒙面人飛撲過去,人還沒有到,右手一揮,大袖鼓風,直向面門拂去。
範子云抬手抽劍,青霓劍向空揮起,大喝道:“姓索的,在下……”他揮劍攔截,劍才揮起,就聽那少女聲音道:“我會對付他的,你再不快走,等後援趕到,就來不及了。”
但見蒙面人不待索寒心撲到,雙足一點,騰身而上,右手一送,劍光直刺,迎着對方拂出的大袖戳去。
雙方身形,都是快逾掣電,身形一發即至,但聽“撲”的一聲,劍光一閃,把索寒心貫注功力,袖堅如鐵的一記“流雲飛袖”,刺了個大窟窿!
索寒心又驚又怒,厲聲喝道:“你……”
一個人縱身躍起,身在半空,自然不可能停留得太久,索寒心剛説了一個“你”字,身形就疾然瀉落。
就在他瀉落之際,蒙面人自然也隨着瀉落,但索寒心等到雙腳落地時,忽然發覺自己頭頸上涼冰冰的,捆着一支鋒利森寒的劍尖!自己面前站着一個身形苗條的蒙面人,冷然道:
“你什麼呀,是不是要我劍下留情?)”
索寒心江湖閲歷,打鬥經驗,何等豐富,身形落地,發覺對方劍尖,居然擱在他頸上,心頭這份震驚,自不待言,立即一吸真氣,迅如飄風,一下滑退出去七八尺遠。
哪知對方那支劍尖,擱在他項頸上,就像黏着皮膚一般,你退出去多遠,他就跟着飄進,連身子都原式不變,站在面前!
這時蒙面人又冷冷説道:“索寒心,你最好莫動,刀劍無眼,割斷了喉嚨,可划不來。”
範子云幾乎看得呆了,九頭鳥索寒心的武功,方才那一掌他已經領教過,功力之深,估量自己決不是他的對手,但這蒙面少女居然一下就把劍尖擱到對方項頸之上,索寒心居然連退讓都退讓不開,這女子會是誰呢?
“放心,我還不想殺你。”
蒙面少女眼稍一動,發現範子云依然站着沒動,不覺冷聲道:“你還不快走?”
聲音雖冷峭,但嬌音猶在,聽來依然十分悦耳!
範子云道:“姑娘……”
蒙面少女道:“不用多説,你快走吧!”
索寒心趁和範子云説話之際,左手凝聚功力,正待朝蒙面少女拍去。
蒙面少女冷笑道:“索寒心,你不要命了?”
索寒心一生生性多疑,對方這蒙面少女武功高深莫測,自己若是發出一掌,仍然不能擺脱對方擱在頸上的長劍,後果就非常嚴重,他衡量當前情勢,只好緩緩的垂下左手。
範子云聽了蒙面少女的話,眼看九頭鳥已被她制住,這就拱拱手道:“多謝姑娘援手,在下那就走了。”説完,轉身飛掠而去。
蒙面少女直等範子云走後,才冷冷的道:“今晚便宜了你。”
擱在他頸上的長劍倏然一收,轉身待走,她正要飛身躍起索寒心眼見範子云已走的沒有了蹤影,心中對這蒙面少女,真是恨到極點,沒由眼望蒙面少女,森然道:“姑娘且留步!”
蒙面少女冷笑道:“你待如何?”
索寒心道:“姑娘劍術高絕,在下自感不如,但姑娘既敢插手,總不至幹不敢留個萬兒吧‘吧?”
蒙面少女輕哼道:“憑你還不配問我姓名。”‘嗆’的一聲,返劍入鞘。
索寒心陰笑道:“好,在下不問姑娘姓名,但姑娘總該取下蒙面黑布來吧?”
突然側身欺近,右手一記“赤手縛龍”,五指箕張,疾扣蒙面少女右腕,左手一記“月移花影”,向她蒙面黑布抓去,他這一下雙手齊發,當真快得無以復加!
蒙面少女站着沒動,冷喝道:“找死!”
右手抬處,驕起兩根纖纖玉指,迎着索寒心抓來的掌心點出。
索寒心見多識廣,乍見蒙面少女出指點來,口中不覺驚呼一聲:“拈花指!”
身形隨着暴退出去,就在這一瞬間,蒙面少女已經翩若驚鴻,走得不知去向。
範子云一路急奔,總算沒有被人發現,翻過圍牆,飄落地面,這裏已是他居住的東院,不由長長的舒了口氣,正打算迴轉卧室。
突然間,只覺一隻粗壯的手掌,一下搭在自己的肩頭,心頭猛然一驚!
耳中同時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低喝道:“孩子,快説,老管家是怎麼死的?”
範子云不用問已經聽出了是誰的聲音來了,不由驚喜的道:“師傅,是你老人家來了!”轉過身,正待拜了下去。
屈一怪拄着一根鐵枴,雙目炯炯,一頭亂髮更自無風拂拂自動,一擺手道:“徒兒不用多禮,趕快説,老管家好端端的,是怎麼死的?”
範子云道:“老管家好像是中風死的。”
屈一怪目光逼注,問道:“你相信?”
範子云被問得一怔,説道:“老管家臨終之時,弟子就在他身邊………”
屈一怪問道:“他可有什麼遺言麼?”
範子云還未答話,只聽院外響起了一聲清朗的大笑,説道:“何方高人,夜蒞寒莊,夏某倒是失迎了!”
那是堡主夏雲峯的口音,話聲入耳,夏雲峯高大的人影,已經走了進來。
夏雲峯的身後,還跟着兩個人,那正是灰鶴任壽和斷魂刀禇一飛。
範子云方自一驚,突聽師傅以“傳音入密”,在自己耳邊説道:“徒兒,記住了,你只説為師是老管家的朋友,曾在渡口和為師見過一次就好。”
範子云等夏雲峯走近,立即迎着躬身道:“小侄見過夏伯伯。”
夏雲峯望了屈一怪一眼,含笑問道:“賢侄,這位朋友是什麼人?’”
範子云道:“他是老管家的朋友,找老管家來的。”
屈一怪抱抱拳道:“在下屈一怪,尊駕大概就是夏堡主了。”
“不敢。”夏雲峯也略為抱拳,答禮道:“兄弟正是夏某。”
他兩道目光,只是盯着屈一怪,徐徐説道:“兄弟在江湖上浪得虛名,但知名之士,差不多都有個耳聞,屈老哥的大號,兄弟還是今晚第一次聽到。”
屈一怪微曬道:“夏堡主俠名滿天下,結交的都是一方豪傑,知名之士,在下只是個老化子,並非知名之士,夏堡主自然不會聽到過。”
夏雲峯仰首大笑一聲道:“但以夏某看來,老哥決非無名之輩廠”
屈一怪抱拳道:“夏堡主誇獎了。”
夏雲峯目中精芒飛閃,一抬手道:“屈老哥請到裏面坐吧!”
屈一怪淡淡一笑道:“夏堡主不用客氣,老化子是找範義範管家來的,既然時候不當,在下那就告辭了。”
説罷,“篤”的一聲,鐵枴拄地,發出沉重的聲音,轉身移動了一步。
夏雲峯一身功力,何等精湛,只此一聲,就已聽出對方鐵枴十分沉重,從這支鐵枴,就可想見此人功力之高,幾乎不在自己之下,目光異彩連閃,朗笑一聲道:“屈老哥以為寒莊徒具虛名,可以説來就來,説走就走麼?”
屈一怪佝僂着身子,微微一笑道:“夏堡主之意,要在下如何呢?”
夏雲峯道:“今晚敝堡後國傳警,據報有不開眼的賊子,劫走敝堡一名丫頭,兄弟聞訊趕來,卻在這裏遇上了屈老哥,你説這算不算巧合?”
屈一怪目中精芒飛閃,豁然笑道:“夏堡主那是把在下看作劫走貴堡丫頭的喊黨了?”
夏雲峯一手持須,嘿然道:“屈老哥來得突兀,不能不使人起疑。”
範子云眼看夏伯伯和師傅在言語上,就將引起衝突,不由拱手道:“夏伯伯,這位屈師傅確是老管家的朋友,小侄曾在渡日見過他一面。”
夏雲峯道:“賢侄不曾在江湖走動,此事不用多管。”
屈一怪微曬道:“夏堡主之意,可是要把在下留下了?”
夏雲峯道:“兄弟正有此意,要屈留屈老哥幾天,等……”
他這“等”字下面,自然是等敝堡查清楚一類的話,但屈一怪沒待夏雲峯説完,豁然大笑道:“夏堡主留得了老化子麼?”
夏雲峯神色微變,掀須笑道:“兄弟已看出屈老哥身手不凡,但若説敝堡留不下屈老哥,兄弟倒是不敢相信。”
屈一怪洪笑道:“夏堡主那就不妨試試,就會相信了。”
夏雲峯點點頭道:‘那很好。”
回頭朝灰鶴任壽道:“任師傅,你去接他幾招。”
灰鶴任壽抱抱拳道:“屬下遵命。”舉步走上幾步,再一抱拳,説道:“兄弟任壽,向屈朋友討教。”
他雖未擺出架勢來,但這幾步路,就走得鶴立鷙距,步步生根,可以看出他一身功力,十分深厚!
屈一怪鐵枴拄地,斜睨了他一眼,淡淡説道:“任朋友原來還是白鶴門的高手,在下倒是失敬了。”
範子云心中暗暗佩服,任師傅只走了幾步路,帥博就叫出他的來歷來了!
任壽最討厭人家提起白鶴門,聞言不覺臉色一沉,哼道:“兄弟奉堡主之命,向屈朋友討教拳掌功夫,咱們不必討論出身。”
屈一怪大笑道:“白鶴門名列九大門派,難道辱沒了任朋友不成?”
任壽知道他故意拿白鶴門來諷刺自己,心頭不禁大怒,沉聲道:“屈朋友多説無益,現在你可以出招了。”
屈一怪點頭道:“在下久聞白鶴門爪法天下無敵,今晚有幸,正好一試,來,這地方花架欄杆,佈置幽雅,毀了可惜,咱們到空地上去。”
“篤”的一聲,鐵枴拄地,一個人隨着倒飛出去四丈多遠,落在一片草坪中間。
灰鶴任壽口中輕嘯一聲,跟着如鷹隼穿林,飛掠過去,落在屈一怪的對面。
範子云眼看任壽飛撲過去的身法,當真有如一頭灰鶴,心中暗道:“他外號叫灰鶴,果然是名不虛傳!”
屈一怪道:“任朋友既然施展出‘鶴舞中庭’之勢,怎不出手?”
任壽冷聲道:“兄弟在恭候屈朋友發招。”
“哈哈!”屈一怪洪笑道:“任朋友太客氣了,老化子那就有僭。”
話聲出口,又是“篤”的一聲,鐵枴一撐,踏中宮欺身直進,左手一探,使了一招“青龍探爪”,平胸抓出,這一記只是極普通的擒拿手法,毫無出奇之處。
任壽看的暗暗冷笑,左手揮臂一格,右手五指如鈎,直抓肋下。這一抓,五指暗蓄功力,五道勁氣,就已籠罩了屈一怪肋間幾處穴道。
你別看屈一怪拄着一支沉重的鐵枴,行動不便,這下只見他身形一閃,落地無聲,一下到了任壽身邊,低笑道:“這就是貴門的白鶴爪了”
任壽聲音入耳,右手反手一掌,橫拍出去。
屈一怪沒避沒讓,左手同樣化爪,疾向任壽手腕刁來。
夏雲峯一直注視着屈一怪的手法,直到此時,才暗“哦”一聲,忖道:“他使的是鷹爪功,原來還是老管家範義的同門!”
轉瞬之間,雙方互相封拆了七八招之多,一個使的是白鶴門的“白鶴爪”,一個使的果然是鷹爪門的擒拿手法“鷹爪功”。
兩人同樣五指如爪,但一個以爪攻敵,專取人身要害,一個卻以擒拿為主,專取關節,抓法各異,變化取敵,也各異其趣。
經過這七八招的搶攻,各無破綻,兩條人影倏地分別退開,相距約半丈,屹立對峙,雙方互相注視,卻並未再立即出手。
這一陣工夫,連範子云也看出來了,心中暗暗奇怪:“師博使的怎麼也會是鷹爪門的武功呢7”
場中二人一停之後,又由分而合,爪影漫天,爪風嘶嘯,沒一招不是立可制敵的兇狠手法。三十招之後,旁觀的人已可隱約的看出端倪來,屈一怪使的確是鷹爪門手法,出手把式,精奧多變,“鷹爪功”的威力,更是強極一時。
灰鶴任壽白鶴門的武功,果然也非同小可,尤其身法特別,爪式詭異,但兩人相比之下,他仍然略見遜色。轉眼工夫,兩人又戰了三十餘招,依然旗鼓相當,勢均力敵,誰也沒佔到誰的上風。
屈一怪忽然笑一聲道:“灰鶴任壽,看來也不過如此”
任壽雖然沒被逼落下風,但已經感到打的十分吃力,聞言不B覺忿然道:“屈朋友也未必高明到哪裏去。”
兩人口中雖在互相喝叱,但攻拒之勢,卻是毫不鬆懈,兩句話的時間,就各自搶攻了四五招之多。
夏雲峯一手拈着黑鬚,只是靜靜的觀戰,他武功閲歷,何等老到,這一陣工夫下來,已然看出灰鶴任壽幾乎已把一身所學,全施展出來了。
屈一怪雖然右腿已殘,功力似極深厚,對付灰鶴,遊刃有餘,他和灰鶴周旋了六十招之多,實是有意深藏不露了!一念及此,不覺呵呵一笑道:“任師傅小心,屈老哥只怕尚有絕藝不曾施展呢!”
屈一怪大笑道:“夏堡主太抬舉我老化子了。”
身子倏然一個輕旋,左手突出,一掌拍在任壽右肩之上。
他這一掌出手極輕,但拍上任壽肩頭之際,好似捲起了一陣輕微的旋風,任壽只覺一陣天族地轉,一個人身不由己,被拍得打了一個旋轉,哪裏還想站立得穩,一下摔出了七八尺遠,一跤跌坐在草地之上。
屈一怪一掌出手,並未追擊,只是拄着鐵枴,雙手抱了下幸,洪聲道:“承讓,承讓,老化子多有得罪了。”
他這一掌,只有範子云認得是師傅教自己的“迥身八掌”中的一招。
夏雲峯一生見多識廣,但屈一怪這一掌是如何出手的,連地也沒有看得清楚,一時不禁臉色微微一變!
斷魂刀禇一飛大喝一聲,從斜刺裏飛掠出去,一下搶到屈一怪面前,喝道:“屈朋友,諸某也想討教幾招。”
屈一怪倚拐而立,微笑道:“老化子打得一身是汗,你老哥可是想撿便宜?”
斷魂刀禇一飛嗔目喝道:“少廢話,你準備了。”
“嗆”的一聲,寒光一閃,抽出一架青光閃閃的厚背撲刀來!
屈一怪看了他撲刀一眼,回道:“你老哥要動兵刃?”
禇一飛道:“不錯!”
屈一怪道:“老哥可知在下還有一個外號麼?”
禇一飛道:“屈朋友説出來聽聽看?”
屈一怪道:“在下別人稱我為屈一怪,因為在下只有一拐,它是用來代步的,若是和人動兵刃的話……”
他拖長語氣,竟然沒有往下説去。
禇一飛等着他説下去,但卻久久不見下文,忍不住問道:“和人動兵刃,又是怎樣?”
屈一怪笑道:“鐵枴既是老化子代步用的,拿它當兵刃刀用,自然不能用得太久,因此在下……嘿嘿,最多隻能奉陪一招。”
“一招。”禇一飛冷笑一聲,輕蔑的説道:“此話怎説?”
屈一怪鐵枴拄地,悠閒的道:“速戰速決,一招勝負。”
禇一飛道:“你能在一招之間,決定勝負麼?”
屈一怪大笑道:“老化子若是一招之間,不能決定勝負,江湖上還有人叫我屈一拐麼?”
禇一飛作色道:“好狂的口氣!”
“一點也不狂!”屈一怪笑道:“閣下試過屈某一拐,就知道了。”
禇一飛洪笑道:“禇某當然要試!”
話聲未落,身形倏然一矮,手中撲刀一招“秋風掃葉”,刀光如練,橫掃屈一怪左足,出手之快,幾乎只是眨下眼的工夫。
屈一怪既未向上縱起,也沒有躲閃,看去動也沒動,刀光已經貼地掃過,好像他並無雙腳,連鐵枴也沒拄在地上一般!
禇一飛出身地趟門,“地趟刀法”專攻下盤,一刀出手,就連綿不斷,一口氣可以劈上四十九刀,豈會只此一刀就算?
因此遇上地趟門的人,就算你輕功再好,善於躍騰,縱然讓你避過第一刀,也決避不過一刀後面的四十八刀,除非你一直停在空中,等他劈完了四十九刀再下來了。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人非飛鳥,就是飛鳥也不能老停在空中不動。
諸一飛當然不在乎他避開第一刀,口中冷笑一聲,刀風雀霍,一刀快過一刀,宛如浪潮一般,在一丈方圓之內,距地面三尺光景,盡是他的滾滾刀光。
屈一怪當然不能退出這一丈方圓以外,否則就不叫比試了。他當然也不可能老吸着氣,把身子提升到三尺以上,不下來,就算他輕功再好,手中一支鐵枴就有幾十斤重。_範子云看過斷魂刀禇一飛教天龍武士的“地趟刀”,這時眼看禇一飛使出“地趟刀”來,不禁暗暗地替師傅擔心!
就在豬一飛刀法越使越快之際,大家耳朵之中,都可以聽到屈一怪鐵枴落地發出的“篤”
“篤”之聲,刀光愈劈愈快,“篤”“篤”之聲,也隨着愈落愈快。
這就是説屈一怪並未浮在空中,他仍然要落到地上來,只是他在滾滾刀光之中,拄着鐵枴,以縱跳如飛,來閃避貼地橫掃的刀光。
這可並不簡單,因為他必須看清楚刀光剛掃過他才能落地,但等你刀光再掃來的時候,他又縱身躍起。
試想禇一飛的“地趟刀”,快得比閃電還快還急,你要正好在這一絲空隙間落足再起,又豈是尋常人所能辦得到的?刀光如飛,“篤”“篤”之聲密如連珠,這就是説禇一飛運刀雖快,卻沒有一刀能砍上屈一怪。
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禇一飛一口氣少説也劈出了三十來刀。
只聽屈一怪大聲叫道:“老哥你到底要劈多少刀才算完”?老化子一拐還沒使呢!”
斷魂刀禇一飛使得性起,口中沉聲道:“姓屈的,有本領只管使出來,盡是這般躲躲閃閃,算得了什麼?”
“好!’屈一怪道:“那你就接着了。”
突然間,爆出“當”的一聲金鐵交鳴的大震,黑夜之中,也同時飛起一串火花。
那是和禇一飛的厚背撲刀交擊上了!大家仍然沒看清屈一怪這一記鐵枴是如何出手的?
但在金鐵交鳴聲中,只見一道刀光突然沖天而起,禇一飛的撲刀脱手了,一下飛起三丈多高,又是“當”的一聲,落到數丈開外!
屈一怪依然拄着鐵枴,生似沒和人交過手一樣,站在原地上,含笑道:“在下屈一拐這外號,還算不錯吧?”
斷魂刀諸一飛兵刃已經脱手,自知不是對方敵手,只是狠毒的哼了一聲,自顧自去撿他震出去的撲刀。
夏雲峯目中精芒連閃,呵呵一笑,拱手道:“屈老哥果然身手高明之至。兄弟今晚得識高人,至感榮幸,屈老哥可否稍留,屈駕書房一敍如何?”
他忽然前倔後恭,大有寵絡之意!
屈一怪得意的一笑,洪聲道:“夏堡主現在相信了吧?”
夏雲峯大笑道:“兄弟早已看出屈老哥身手不凡,只是要他們一試而已!”
屈一怪道:“那麼堡主之意………”
夏雲峯含笑拱手道:“夏某最敬重的就是江湖奇才異能之士,屈老哥如不嫌棄,就請在敞堡稍事盤桓,容夏某請益。”
屈一怪道:“夏堡主太客氣了,你是要屈某留下來?”
夏雲峯謙恭的道:“兄弟正有此意,兄弟想留下屈老哥,談談武林大勢二…··”
屈一怪笑了笑道:“屈某粗人,夏堡主有什麼見教,但請明説,談什麼武林大勢,老化子可不大清楚。”
這話十分率直,言如其人。
夏雲峯臉上現出誠懇之色,拱拱手道:“屈老哥快人快語,兄弟也是爽快的人,這樣吧,兄弟對屈老哥十分敬仰,想請屈老哥暫時屈就敝堡總教頭之職,月致俸金三千兩,不知屈老哥意下如何?”
每月有三千兩白銀的俸金,這比跟皇帝老子當宰相還高得多!
屈一怪似乎有些動心,略為沉吟,問道:“夏堡主要在下暫時屈就貴堡總教頭,這‘暫時’二字,是不是隻是臨時工作?”
夏雲峯道:“屈老哥不欲暫時,如要正名,小弟也可考慮。”
“不用了。”屈一怪沉笑道:“在下先想聽聽堡主的意思。”
他急於想知道有三千兩白銀一個月的工作,究竟如何?
夏雲峯微微一笑道:‘況弟説的暫時,是指暫且請屈老哥屈就敝堡總教頭,等過了相當時日,可能有更佳的機會……”
屈一怪目光如炬,露出貪婪之色,探首問道:“月俸比三千兩還高麼?”
夏雲峯笑道:“自然要高得多了。”
屈一怪問道:“那是什麼工作?”
夏雲峯淡淡一笑道:“屈老哥不用多問,到時自知。”
屈一怪略為俯首沉思,欣然道:“在下幹了。”
範子云想不到師傅竟是個貪圖金錢的人,但繼而一想,師傅是個窮化子,窮了一輩子,有人請他當總教頭,月俸三千兩,也算是熬出頭來了,這有何不對?
夏雲峯大喜過望,説道:“好,好,屈老哥從現在起,就是敝堡的總教頭了,任師傅、諸師傅,你們不打不成相識,就陪屈老哥到賓舍休息去吧!”
屈一怪連忙搖手道:“堡主不用客氣,在下今晚住在一處破廟裏,還有些隨身東西,留在那裏,明日一早再來貴堡就職吧2”
夏雲峯點點頭笑道:“如此也好,明日一早,兄弟恭候屈老哥大駕了。”
屈一怪拱拱手道:“在下那就告退了。”
説罷,口中發出一聲大笑,一道人影,隨着笑聲沖天飛起,眨個眼的工夫,但聽笑聲搖曳,已經去得甚遠!
夏雲峯右手一揮,但見左首牆頭,同時飛起兩道人影,疾如流星,一閃而逝。
範子云心中暗道:“原來夏伯伯在牆頭上早已埋伏了人,他們一定是追蹤師傅去的了。”
他對師傅的武功,已經有了極大的信心,當然不會替師傅擔心,他心中啼咕的卻是師傅答應夏伯伯擔任夏家堡總教頭的事!
這是一種心理上的矛盾,他自己住在夏家堡,而且夏伯伯又對他視如子侄,但不知怎的,他總覺得師傅不該當夏家堡總教頭的,有什麼不對,他也説不出來,只是覺得大大的不妥罷了。
在他心裏,總覺得夏家堡總教頭不該是正人君子乾的,這也許是受了紫玉的影響吧?
紫玉説過灰鶴任壽是白鶴門的逐徒,他和斷魂刀諸一飛,都是江湖黑道的兇人。他們都當了教頭,物以類聚,名門正派中人,還有誰肯幹總教頭?
夏雲峯説服了屈一怪,似是甚為高興,一手拍着範子云的肩膀,含笑問道:“賢侄,今晚你怎麼發現屈一怪的?”
範子云方才看到牆頭飛起的兩條人影,不知他們是跟隨夏伯伯來的?還是早就埋伏在牆頭的?因此回頭道:“小侄本已睡了,睡夢之中,忽然聽到一陣哨子,小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縱身上牆,想聽聽方向,哪知就在小侄縱上牆頭,哨聲忽然停了,再也聽不到什麼?小侄只好回來,就在走近花架之際,卻被屈師傅一把抓住肩頭,問老管家的下落……”
夏雲峯道:“你本來就認識他?”
“不認識。”範子云道:“小侄只是在渡口見過他一次,老管家要小侄稱呼他屈師傅。”
“唔!’夏雲峯口中唔着,忽然回頭道:“金管事。”
一名青衫漢子急忙答應一聲,趨了過來。
夏雲峯一手捋須,説道:“老夫已經來了半天,怎麼不見在這裏伺候的使女?”
金管事忙道:“丫頭們也許是睡熟了,屬下這就去叫她起來。”説罷,急匆匆的往屋中奔去。
夏雲峯舉步走入起居室,範子云也跟着走入,早有一名堡丁迅快的在屋中點起燈火。
過了好一會,才見金管事扶着一個頭發披散,衣衫凌亂的少女,從屋後走了出來。
夏雲峯坐在上首一張椅中,目光一注,問道:“金管事,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狼狽的青衣少女正是紫玉,這時已走到夏雲峯的面前,外的跪了下去,説道:“小婢叩見堡主,小婢該死……”
金管事同時躬着身道:“回堡主,紫玉是着了人家的道,是小的從牀下找到的,她手腳被捆,嘴裏也塞着破布……”
範子云看得心頭暗暗一驚,忖道:“她是什麼時候被人制住的呢?”
夏雲峯目中神芒飛閃,擺了下手,命他住口,一面朝紫玉問道:“你叫紫玉?”
紫玉跪在地上道:“是。”
夏雲峯道:“你是什麼時候被人制住的?”
紫玉想了想才道:“回堡主,小婢也記不清了,好像是……前天早晨……”
“前天?”夏雲峯轉過頭來,朝範子云道:“賢侄,這兩天,沒人伺候你麼?”
範子云也大感意外,迅速忖道:“如此説來,那前晚負傷,和今晚帶自己去救如玉的紫玉,都不是真的紫玉了!”一臉驚異的道:“有的,這兩天替小侄沏茶,裝飯的,明明就是紫玉。”
“晤!”夏雲峯一手持須,點頭道:“老夫知道了,好,紫玉,你起來。”
紫玉俯首應“是”,緩慢而艱難的從地上站起。
範子云故意流露出意外之色,問道:“夏伯伯,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夏雲峯一手捋須,微微笑道:“這自然是有人制住紫玉,冒名頂替的了。’接着朝紫玉一揮手道:“你去休息吧!”
紫玉躬躬身道:“多謝堡主,小婢告退。”
範子云故作不解,又問道:“那為什麼呢?”
夏雲峯含笑道:“賢侄年紀還輕,江湖上的事,你還不懂!’站起身道:“時間不早,賢侄也可以休息了。’舉步往外行去。
範子云一直送到院門,方始迴轉,跨進起居室,一手端起燭台,走近房門,推門而入,突覺一股輕風,把手中燭火吹熄。
範子云練過幾年玄門內功,自然立時分辨得出這股輕風,並非天風,而是發自一個內功相當精純的人的掌風,他故意把掌風發得很輕,所以極像天風!心念迅速一動,立即後退半步,沉聲喝道:“什麼人?”
他本可目能夜視,但燭火驟熄,等於由亮處走入暗處,一時之間,目光未能適應過來,所以看不到對方人影。
只聽房中人低聲説道:“徒兒,是為師。”
範子云聽出果然是師傅的聲音,不覺驚喜的道:“是師傅。”
急忙走入房中,正待取火點起燈燭。
屈一怪低聲道:“徒兒,不可點燈,咱們就這樣説話,免得有人注意。”
範子云應聲“是”,就把熄去的燭台放到桌上。
這一瞬間,他目光已經恢復過來,果見師傅坐在臨窗一把椅子上,這就走了過去。屈一怪伸手指指他旁邊一張椅子,説道:“徒兒,你也坐下來,為師有話問你。”
範子云依言坐下,問道:“師傅要問什麼?”
屈一怪道:“為師要問的,老管家究竟如何死的?”
範子云驚異的抬眼望望師傅,説道:“老管家確是中風死的,那天晚上多喝了幾杯酒,吐得很厲害,後來就死了。”
“吐得很厲害?”屈一怪目中射出了光芒,問道:“你把當時情景,詳細説給為師聽聽,不可有一點遺漏。”
範子云就把那天晚上,自己已經睡了,如玉前來敲門説起,等自己趕去,老管家已經不能説話,後來如玉偷偷告訴自己,老管家要她轉告,此地不可久留,要自己去金陵找盛記鏢局總鏢頭盛錦堂,一字不漏,説了一遍。
屈一怪道:“那如玉沒把這些話告訴翟總管麼?”
“沒有。”範子云道:“如玉為了這件事,還給翟總管關禁起來,拷打得遍體鱗傷呢!”
“唔,果然不出為師所料!”
屈一怪一手摸着他連鬢虯髯,説道:“你和老管家到夏家堡這幾天之中,不論看到、聽到、或遇到的什麼人。什麼事,仔細説給為師聽聽。”
範子云聽得暗暗奇怪,只得把自己和老管家初到夏家堡,當晚翟總管替自己兩人接風,老管家和翟總管談得極為投機……
屈一怪似是極為注意,問道:“他們談些什麼,你還記得麼?”
範子云想了想,就把當晚兩人説的話,大概説了一遍,接着説到夏伯伯回堡,老管家一再囑咐見了夏伯伯,就説要到金陵,後來夏伯伯也點頭同意。
説話之間,因有峨嵋青雲道長來訪,自己和老管家就辭了出來,在走廊上如何遇上一名堡丁,他和從前的鄰居王老實生得十分相似。
老管家問了他幾句,也就放他走了,回到東院,老管家好像有着很重大的心事,後來晚上他就中風了……
屈一怪雙拳緊握,臉上似有切齒之色,問道:“你如何會知道如玉被翟總管拷打之事?”
範子云接着又將老管家死後,如玉換了紫玉來,以及自己聽到紫玉和人説話,約定二更行事,自己為了好奇,悄悄跟去,如何看到姜子貞和索寒心動手,自己如何一掌擊退索寒心,救回紫玉。
只是把替紫玉解衣起針之事略過,説是她自己取出吸鐵石,吸出肩頭梅花針,接着是今晚初更紫玉引着自己去救如玉,自己如何把如玉送到慈雲庵才回來,直到方才金管事找來紫玉,竟是有人假冒了她的事,一口氣説了出來。
屈一怪沉哼一聲道:“這老賊果然另有圖謀!”
範子云道:“師傅,你説什麼?”
“沒有什麼。”
屈一怪叮嚀道:“聽你所説,夏家堡中,似乎在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但這些事情都和你無關,差幸你去救如玉之事,正好有人假冒紫玉,可以替你把事情攬去,以後不可夜出,也不可再向人提及,如今為師答應了夏堡主擔任總教頭,有什麼事,為師的自會來告訴你的,千萬不可輕舉妄動,起了夏堡主對你的疑心。”
範子云道:“弟子知道。”忽然抬頭道:“師傅,你老人家真的要擔任這裏的總教頭麼?”
屈一怪自然聽得出徒兒的口氣,微微一笑道:“徒兒,你日後自知,唔,為師要走了。”站起身,往外就走。
這時夏家堡的書房裏,燈光通明,兩名一身青色勁裝腰佩鋼刀的堡丁,站在書房門口,一動山不動,守衞森嚴。書房裏,兩名一身青色衣裙的使女,卻像兩朵輕雲,忙着伺候茶水。
居中坐的正是堡主夏雲峯。他左首一把椅上坐着一個頭頂道髯,一身青衣道袍,貌相清朗有神,黑鬚飄胸的道人,看年齡當在四十有餘,五十不到,正是峨嵋派掌門人青雲道長,他出掌峨嵋門户,至今還不到十年。青雲道長下首,則是面容深沉的九頭鳥索寒心。
夏堡主右首,則是一個身穿青布大褂的老者,紫臉濃髯,年在六旬以上,他是峨嵋派名宿人稱紫面神的婁樹棠,算來還是青雲道長的師兄,他下首則是金毛吼姜子貞、流星樊同和婁樹棠的門人呂秀。
這幾位客人,幾乎清一色都是峨嵋派的人!
只聽夏雲峯爽朗的笑道:“能得道長千金一諾,允與敝堡合作,兄弟深感榮幸,今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道長何須客氣?”
青雲道長稽首道:“堡主正直無私,俠名滿天下,能夠出任盟主,乃是江湖武林之福,貧道自當竭誠擁護。”
婁樹棠道:“此事掌門人還得先和華山商掌門人,武當玉清道長,有個磋商,如能有三派出面,聯名推薦,則在中秋黃山大會上,可獲順利通過了。”
青雲道長道:“師兄説得極是,小弟預定明日起程,前往金陵,目前商道兄正在金陵,下榻盛記鏢局,先和他談妥了,再去武當一行。”
夏雲峯拱手道:“兄弟那就有勞道兄了。”
婁樹棠朝金毛吼姜子貞道:“姜師弟、樊師弟可隨掌門人先回金陵去,愚兄和八卦門封道長,相交數十年,順道去看看他地許要稍晚幾日才回來。”金毛吼姜子貞欠身應是。
夏雲峯呵呵一笑道:“婁老哥這般支持,真是難得得很,兄弟總算沒白交婁老哥這個朋友。”
婁樹棠大笑道:“堡主望重武林,這是名至實歸,兄弟只是略盡棉薄而已!”
青雲道長適時站起,稽首道:“堡主如若別無見教,夜色已深,貧道告退了。”
他這一站起,婁樹棠等人也跟着站了起來。
夏雲峯連忙站起拱拱手道:“道見諸位正該去休息了,索總管,你代老夫送青雲道長、婁老哥諸位,至賓捨去吧!”
九頭鳥索寒心應了聲“是”,趨前一步,陪同青雲道長等人走出書房。
夏雲峯親自送到書房門口,才行迴轉,剛在椅上坐下,從門口走入灰鶴任壽,斷魂刀諸一飛二人,一齊拱手,口稱:“堡主。”
夏雲峯含笑抬頭道:“任兄、諸兄請坐,方才對屈一怪之事,不知二位有何高見?”
任壽、請一飛在下首椅上坐下。
任壽欠身道:“堡主垂詢,屬下正有一事,想跟堡主報告。”
夏雲峯道:“任兄請説。”
任壽道:“屬下覺得屈一怪一身武功,如此高強,江湖上卻名不見經傳,似乎有悻常情。”
夏雲峯手持黑鬚笑了笑道:“任兄之意,他是改名換姓,投到咱們這裏來的了?”
任壽道:“屬下正有此意。”
夏雲峯呵呵一笑道:“老夫用人惟才,即使他別有所圖,老夫也並不在乎。”
任壽老臉一紅,俯首道:“堡主神武,自然不虞他有詐,屬下只是提供堡主參考罷了。”
夏雲峯和藹的一笑,説道:“二位是老夫心腹,此事老夫自有安排……”剛説到這裏,只聽門外有人説道:“啓稟堡主,孫國彪。馬全義求見。”
夏雲峯道:“叫他們進來。”
接着只見兩個一身黑衣的漢子走了進來,一齊抱拳道:“屬下孫國彪、馬全義見過堡主。”、夏雲峯一擺手,含笑道:“你們可曾看到他落腳何處麼?”
孫國彪面貌白皙,中等身材,向上抱抱拳道:“回堡主,屬下慚愧,那廝一身輕功,已有登峯造極之境,屬下二人用盡全力,追出一里之外,已和他落後甚遠,看他明明走進了一處樹林,但屬下追到,已經不見他的影子,在附近搜索了一遍,也毫無蹤影,只好回來向堡主領罪。”
原來他們兩人,就是追蹤屈一怪去的。
夏雲峯呵呵一笑道:“你們二人,一個外號草上飛(孫國彪)一個外號天馬(馬全義)
是本堡武師中輕功最高之人,今晚卻遇上了高人!
孫國彪、馬全義二人臉色發白,躬身道:“屬下該死……”
夏雲峯笑了笑道:“好在他已經是本堡總教頭,你們輸給總教頭,也不算丟人之事,好好地去休息吧!”
二人如釋重負,躬躬身道:“多謝堡主。”一齊轉身退了出去。
接着但見青影一閃,九頭鳥索寒心悄無聲的走了進來。
任壽、諸一飛立即站起身,拱手道:“索總管。”
只要看他二人對索寒心態度恭敬,可見這九頭鳥在夏家堡的身份相當高了!
索寒心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朝二人點點頭道:“你們請坐。”
夏雲峯望着索寒心,問道:“索總管可是還有事嗎?”
“有。”索寒心臉上笑容已經斂去,徐徐走近,在堡主右首一張椅上坐下,才抬頭道:
“今晚園中發生之事,堡主大概還不大清楚吧?”
夏雲峯哦了一聲,答道:正要和你商量。”
他對索寒心,口氣似乎説得特別客氣,由此可見索寒心在堡主面前,份量如何重了。
索寒心面情凝重,徐徐説道:“今晚第一件事,是如玉被人劫走,此人一路向西北奔行……”
夏雲峯一怔道:“你是説他向西北方向逃逸?”
索寒心道:“是的,此人一路上出手甚重,連傷了幾名巡夜堡丁,但他劫走如玉,只是調虎離山之計。”
夏雲峯驚異的道:“此人還有同伴?”
索寒心道:“是的,因為他一路奔行,引起堡丁哨聲傳警,其實只是他們的計劃而已,另外有人卻在此時悄悄潛入延月樓
原來範子云背瞭如玉,朝西北方向奔行,紫玉設和他一起走,是去了延月樓。
夏雲峯微笑道:“他們計劃是營救青雲道長來的,但他們焉知青雲道長已經歸順了本堡?”
歸順,那是説青雲道長已經投降了!
索寒心詭然一笑道:“此人本系前晚和姜子貞一路,但今晚他潛入延月樓,卻遭到姜子貞和流星樊同的截擊,使他驚惶逸去,只可借屬下率人循哨聲追查敵蹤,未曾把此人截下。”
紫玉和姜子貞、樊同本是一路之人,今晚紫玉進入延月樓,卻遭到妻子貞和樊同的截擊,顯然其中大有文章,這一段卻借索寒心口中敍出。
夏雲峯道:“那劫走如玉的人呢?”
索寒心道:“進入了慈雲庵。”
夏雲峯神色一變,問道:“此話當真”?
索寒心冷漠的道:“是屬下親自追去,只可惜遲了一步,沒有把他截下,他已經越牆而入。”
夏雲峯沉吟着,問道:“後來呢?”
索寒心道:“屬下料定他會從庵後逸走,故而率人埋伏庵後牆外,約莫二更光景那人果然從庵後越牆而出……”
夏雲峯一手持須,問道:“你看清此人是誰麼?”
索寒心道:“今晚星月無光,夜色幽暗,屬下無法看清此人面貌,不過據屬下看他舉止,年事似乎極輕,一身武功卻極為可觀。”
夏雲峯目中神光一動,但卻沒有開口。
索寒心續道:“那時他已被屬下四名刀手困住,不料突然出現一個蒙面女子,一招之間,就把四名刀手的單刀盪開,制住了他們的穴道。”
夏雲峯動容道:“此女能在一招之間,制住四名刀手,劍法之高,已可列入武林一流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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