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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姬叔全看了後來守一道人的長劍,立即説道:“兄弟驗看的結果,這柄劍上,果然鐫有貴派‘終南’二字,反面也確是三觀主的道號,‘守一’二字,一點沒錯。”

    接着只聽孫二孃高聲道:“這位劍上,鐫的也是‘終南’二字,只是反面並非守一道長的道號,而是‘清法’二字。”

    她此話一出,原來的守一道人臉色大變,怒聲道:“誰把我寶劍掉了包?”

    靖一道人冷冷一笑道:“清法乃是貧道一位師叔的道號,這位師叔,在七年前成道,劍已收入本門祖師山石窟,不知如何會落入他的手中?”

    後來的守一道人道:“你現在還有何話説?”

    原來的守一道人道:“果然是早已安排好的陰謀,不然,我的劍怎麼會落在此人手中?

    而我這柄長劍,居然會是師叔之物!”靖一道人濃重的哼了一聲道:“這就要問你了,本門素有劍存人存,劍亡人亡的規定,就算你真是三師弟,試問自己的長劍,怎麼保管不住?試問以三師弟的功力,又有誰能從你身邊竊走長劍,再換一柄寶劍?”

    他口氣一頓,又道:“這只是三件證明中的一件,我不好説你閣下潛入敝派祖師山,竊取了師叔一柄長劍來假冒的,好,咱們就再驗看後面兩件證明,再説不遲。”

    口中雖説不好説他潛入祖師山,竊取師叔長劍,但語氣之間,就是指原來的守一道人這柄長劍,是潛入祖師山竊來的了。原來的守一道人幾乎氣炸了心,雙目盡赤,怒聲道:“好吧,你再説第二件。”

    靖一道人目露譎笑,徐徐説道:“第二件是監宮玉符。”

    原來的守一道人聽得一怔,臉色變得發白,憤然道:“不錯,守一是通天觀監宮,有一方監宮玉符……”

    靖一道人道:“玉符何在?”

    原來的守一道人有如被人當胸重重的擊了一掌,氣為之結,大聲道:“你究竟是不是二師兄靖一,你如果是二師兄,你就應該記得。”

    靖一道人一手捻鬚,問道:“記得什麼?”

    原來的守一道人道:“我在一月之前,無故遺失監宮玉符,遍覓不得,當時已向二師兄報備。”

    靖一道人訝然道:“你何曾向貧道説過?”

    原來的守一道人怒聲道:“這就證明你不是二師兄。”

    靖一道人冷笑一聲道,“這就證明你不是三師弟守一了。”

    原來的守一道人勃然大怒道:“你……”

    後來的守一道人呵呵一笑,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方穿着黃絨絲結的玉符,雙手朝靖一道人面前遞去,説道:“玉符在此,請二師兄過目。”

    這就錯不了,監宮玉符在他身上,真假之分已極明顯了。

    原來的守一道人目睹玉符,神情猛震,暴喝一聲道:“好個賊子,原來是你盜了我的玉符!”

    靖一道人沒有理他,伸手接過五符,目光一抬,冷然道:“不錯,這是本觀監宮玉符,絲毫不錯。”

    話聲一頓,回頭朝原來的守一道人道:“你還有何話説?”

    “還有何話説?”這正是指原來的守一道人果然是假冒之人,已可確定了。原來的守一道人臉上一片獰厲,怒喝道:“貧道説過玉符在一月前遺失,如今證明為奸人所盜,你們狼狽為奸,那是存心要攫取終南派的基業了。”

    靖一道人對他當面衝撞,沒有半點怒意,又是淡淡哼了一聲,説道:“貧道説過,是非應該愈辨愈明,不錯,長劍可以被人掉包,玉符可以無故遺失,雖然這兩件證物,足以證明三觀主的身份,但究竟是身外之物,因此仍可存疑,姑且不去説它,而且僅憑這兩件證物,閣下也許未必心服……”

    原來的守一道人道:“不錯,我自然不服。”

    靖一道人道:“那好,現在還有第三件,當可使你們之間,真偽立判了。”

    原來的守一道人道:“真金不怕火,你説吧!”

    靖一道人一手摸着垂胸黑鬚,徐徐説道:“本門歷代相傳,都收三個門人,以大師兄為掌門人,二、三兩師弟為監宮,輔佐觀務,除了‘終南捷劍’最後三絕招因威力極強,是終南鎮山之技,只傳掌門人外,兩個師弟,也有三招威力極強的‘飛雲掌’用以保衞本門門户……”

    他口氣微微一停,目光朝兩個守一道人瞥過,續道:“兩位既然都以三師弟守一自居,貧道雖然忝為本門代理掌門,但也不好遽下斷語,判兩位孰真孰假。正好‘飛雲掌’是本門不傳之技,從未為外人所知,兩位何不試上三掌,豈不真偽可以立見分曉了麼?”

    武林中人,到了無法辨別真偽之時,也只有施展他的獨門絕技一着可行。他説的這一辦法,倒是頗為公允。

    原來的守一道人道:“好,咱們正該比劃比劃。”

    後來的守一道人道:“這辦法甚好,咱們就以三掌分真偽。”

    兩人好像都認為自己有絕對把握一樣,隨着話聲,擄袖作勢,大有立即動手之意。

    “慢點!”靖一道人搖了搖手,目光再次掠過兩人,接着加重語氣,説道:“兩位動手之前,貧道必須鄭重説明,兩位均指對方是假冒之人,此刻早已水火不相容,一旦動手,自然恨不得一掌把對方擊斃。而且據貧道所知,本門‘飛雲掌’,不但出手如電,威力也極為沉猛,三師弟浸淫這三招掌法,垂數十年,貧道也確信他出手之間,有擊斃對方的能耐……”

    他略為一停,抬目道:“但貧道説出此一辦法,旨在證明兩人之中的真偽而已,因此出手不得太重,就算對方是冒名頂替之人,務必留下他性命。因為貧道以終南派代理掌門人的身份,要查明他冒名頂替,到底有何目的?幕後有沒有主使之人,有沒有其他危害本門的陰謀,絕不可逞一時之快,滅了活口。”

    原來的守一道人看看他,心中又暗暗狐疑,忖道:“聽他這一番話,説得極為公正,難道他真是二師兄,只是一時遭了矇蔽罷了?”

    他心念轉動之際,只聽靖一道人又道:“好了,貧道話已説完,兩位可以準備了。”

    後窗外,姬青青聽得極為清楚,心想:“看來靖一道人不像是假的。”一面回過頭去,低低説道:“丁大哥!我看靖一不是賊人假扮的呢!”

    丁建中這些天來,對這個神秘組織,可説了解極深,他不信靖一會大公無私,明辨真假,真要如此,他們又何用支使一個人出來,假冒守一道人?這就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因為他相信此中必有陰謀,這就低低的説道:“今晚可能是一個關鍵,咱們看下去,就可分曉。”

    姬青青問道:“丁大哥,你説説看,這兩個守一道人,到底那一個是真的呢?”

    丁建中道:“你還沒看得出來?”

    姬青青道:“自然看出來了,我先前還當原來的守一道人是真的,現在才知道後來的才是守一道人。”

    丁建中道:“你以為後來的是真的?”

    姬青青道:“難道不是?”

    丁建中微微一笑道:“快了,他們三招之內,就會分出來了。”

    姬青青不依道:“你既然已經看出來了,那就先告訴我咯!”

    丁建中急快説道:“快別作聲,他們已經要動手了。”

    敞廳上,兩個守一道人已經退到空敞之處,面對面站停,兩人全都雙足不丁不八,目注對方,右掌當胸,左手斜垂,暗暗凝注全力,只是誰都沒有説話。

    這一姿勢,敢情就是終南派“飛雲掌”的起手式了!

    丁建中,姬青青在窗外全神貫注,凝視着兩人。

    廳上姬叔全,孫二孃是兩個證人,自然也緊緊注視着他們的動作。

    只有靖一道人一手捻鬚,似是對兩人劍拔弩張之勢,毫不在意。

    那是因為他知道兩人之中必有一假,兩人之中,也必有一傷,他已經交代過,不準出手太重,要留活口。因此他不用擔心他們有人被殺,只要等待他們之中,有一個使出“飛雲掌”

    的人,就是真正的二師弟就成。

    姬青青覺得奇怪,方才聽靖一道人的口氣,終南派“飛雲三絕掌”,從不輕使,也從無外人知道,會“飛雲掌”的當今之世,應該只有終南三老(太一、靖一、守一)三個人才對,何以兩個守一道人,都會有相同的手勢出現呢?

    原來的守一道人看到後來的守一道人擺開姿勢,和自己相同,臉色不禁大變,怒喝道:

    “咱們終南派果然出了奸細,連本門‘飛雲掌’都泄漏出去了!”

    後來的守一道人大笑道:“你光會擺個姿勢,又有何用?”

    突然身發如風,奇快無比閃到原來的守一道人面前,當胸右掌掌心疾吐,閃電般擊出。

    這一招,果然出手如飛,快到使人無法看得清他掌勢的變化。

    但聽“啪”的一聲,兩掌接實,後來的守一道人屹立不動,原來的守一道人,卻登登的連退了三步之多!

    不,他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雙足一軟,往後跌坐下去,後來的守一道人朗笑一聲,飛身欺近,振腕一指,點了過去。

    靖一道人及時喝道:“三師弟不可傷了他性命。”

    後來的守一道人一指點了原來的守一道人的穴道,就回身道,“小弟只點住他的穴道。”

    靖一道人道:“如此就好。”

    抬起頭,朝姬叔全、孫二孃兩人含笑道:“兩位辛苦了。”

    靖一道人目光一轉,又朝後來的守一道人(他如今已經獲得證明是守一道人了)道:

    “方才這一陣,耽誤了愚兄不少時間,差幸真相立告大白,愚兄差點為賊人所騙,要把觀務交給他呢!”

    後來的守一道人問道:“二師兄要出門?”

    原來他並不知情。

    “不錯。”靖一道人道:“愚兄有事要出門一次,少則一月,多則二月,就可回來,在這段時間之內,本宮一切,全要師弟偏勞了。”

    後來的守一道人道:“二師兄要去哪裏?”

    靖一道人道:“這是一件機密之事,恕愚兄暫時不能告知。”後來的守一道人一指地上的“假”守一道人(暫時只好説他是假的)問道:“此人如何處置呢?”

    靖一道人道:“暫時且把他守押起來,等愚兄回來再説。”

    後來的守一道人道:“二師兄何時動身?”

    靖一道人含笑道:“咱們原定三更動身,被這件真假之事一鬧,耽誤了不少時間,現在就要走了。”

    説完,站起身朝姬、孫兩人點點頭道:“咱們走。”

    舉步往外行去。

    姬叔全、孫二孃同時跟着站起,隨在他身後,往外行去。

    後來的守一道人送到廳門口,欠身道:“二師兄恕小弟不送了。”

    靖一道人一走,站在階前的關中四凶,自然跟着走了。

    後來的守一道人轉過身,喝道:“來呀!”

    只見兩名青袍道人,應聲走入。

    後來的守一道人伸手一指被制住穴道的“假”守一道人,吩咐道:“此人假冒師叔,你們都看到了,先把他押入後山石室,待你們師傅回觀,再行處置,此事就交給你們兩人負責了。原來他們是靖一道人的門人。

    那兩個青袍道人連忙躬身道:“弟子遵命。”

    兩人一左一右挾起“假”的守一道人,朝廳外行去。

    躲在後窗下的姬青青看到這裏,不覺直起腰來,悄聲問道:“丁大哥,咱們現在要做什麼了?”

    丁建中道:“他們顛倒是非以真作假,以偽亂真,你沒看出來?”

    姬青青道;“但靖一道人説的三件證明,他要是真的,怎會一件有力的證據都拿不出來?”

    丁建中含笑道:“這就是陰謀!”

    姬青青道:“那我們快走咯!”

    丁建中道:“不,你另有一件事,也十分重要。”

    姬青青道:“什麼事,要我去做的?”

    丁建中道:“我要你去跟蹤靖一道人,看他們是到那裏去的?”

    姬青青急道:“你這人也真是的,要我跟蹤他們,怎不早説,現在人都已經去遠了……”

    説着正待長身掠起,往外追去。

    丁建中一手拉住,説道:“別慌,你只能遠遠跟蹤,不可和他們照面。”

    姬青青道:“我知道。”

    説完,又待要走。丁建中道:“還有,你一路上都得留下記號,我這裏的事一了,才能隨後找來,咱們先把記號約好了。”

    當下就和姬青青約好了幾個記號,姬青青已是急不容緩,等丁建中話一説完,就道:

    “丁大哥,我走啦!”

    飛身上屋,朝靖一道人等人身後追去。

    丁建中也不怠慢,悄然退出第三進院子,折入長巷,一路朝觀後追去。

    那兩個青袍道人半挾半扶,拖着“假”守一道人,走完長弄,已是通天宮後面,打開木門,跨進石壁前的小天井,由其中一人隨手關上了木門,正待朝壁間鐵門走去。

    瞥見石窟前的石階上,蹲着一個青袍道人,正在打盹。

    左首一個沉喝道:“是什麼人?”

    那蹲着的道人口中“啊”了一聲,慌忙站起身來,揉着眼睛敞笑道:“小弟是奉三觀主之命,在這裏看守石窟的。”

    他一頂道帽,壓得很低,黑夜之中,自然看不清面貌。

    左首道人道:“你是三師叔叫你守在這裏的?”

    言下之意,似是有些不信。

    那青袍道人道:“自然是三觀主派小弟來的了,今天三觀主拿下了兩個奸細,一個姓丁,一個姓姬,他們就囚禁在這裏,所以三觀主加派了值崗的人。”

    這幾句話,兩個扶持“假”守一道人的道人,已經走近階前。右首道人舉起燈籠,朝那個青袍道人照去,説道:“你是誰,怎麼聽來口音不太熟悉……”

    他這一提起燈籠,倒使那青袍道人看清了假守一道人的面貌,止不住吃驚道:“怎麼?

    他會是三觀主,你們這是做什麼?”説到最後一句,已是聲音極大,頗有責問之意。

    左首一個忙道:“你別嚕嗦,他不是三師叔。”

    那青袍道人沉聲道:“他不是三觀主?你説,他是什麼人?”

    左首一個道:“三師叔現在就在後進,他是假冒三師叔的賊人,咱們就是奉三師叔之命,把他押來的。”

    那青袍道人怒笑道:“這話有誰能信,你們兩個分明是被人買通了,企圖殘害三觀主,你們還不把三觀主放下來?”

    “鏘”的一聲,隨手從肩頭撤出了長劍。

    左首一個道:“告訴你他不是三師叔,你還不信,那就只管去問問三師叔就好了。”

    那青袍道人大笑道:“我奉命在此值崗,你們明明是想賺開我?”

    左首一個道:“你胡説什麼?”

    那青袍道人道:“我再説一遍,你們快把三觀主放下。”

    右首一個手中高舉燈籠,遲疑的道:“五師兄,他不是本觀的人!”

    左首道人聽得一怔,急忙舉目瞧去。

    那青袍道人手握長劍,站在最下的一級石級上,攔着兩人,並無退讓之意。

    左首道人這下看清楚了,那青袍道人果然不是通天觀的人,心頭一驚,扶持着“假”守一道人退下了兩步,抽出長劍,沉聲道:“他果然不是本觀的人,那是賊黨無疑了。”

    那青袍道人微微一笑道:“我確實不是你們通天觀的人,但我並不是賊黨…”

    左首道人放開“假”守一道人,一下攔在前面,喝道:“大膽賊黨,你敢到通天觀來惹事!”

    那青袍道人笑了笑道:“你説的不錯,確實有大膽賊黨,在通天觀惹事,但並不是在下,你們想不想知道真相?”

    左首道人怒喝一聲道:“賊子住口,看劍。”

    刷的一劍,朝青袍道人當胸刺來。

    青袍道人一抬手,伸出兩個指頭,就夾住了對方刺來的劍尖,笑道:“你們還當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就是賊人一黨。”

    左首道人被他夾住了長劍,要想用力抽回,但長劍夾在對方兩個指頭之間,竟似生了根一般,那想抽得回來?

    右首道人看出情形不對,放下“假”守一道人,鏘的一聲,抽出長劍,喝道:“三師兄,小弟來了。”

    隨着話聲,身形一閃而至,挺劍朝青袍道人後腰刺到。

    青袍道人背後好像生着眼睛,身形一偏,右首道人一柄長劍立時刺了個空,從他左首肋下擦衣而過。

    青袍道人左手手肘朝肋下一夾,把他刺來的長劍,也夾個正着道:“貧道實在還有事去,不想和兩位糾纏,你們乖乖給我坐下。”

    右手一下從左首道人手中,奪過長劍,手腕一送,劍柄“撲”的一聲,敲在他“期門穴”

    上。

    左首道人幾乎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應劍倒地,躺了下去。右首道人看得大驚,他長劍還被青袍道人夾在肋下,一時也顧不得許多,棄了長劍,回身就走。

    青袍道人制住左首道人之後,忽然回過身來,哈哈一笑道:“道兄,你逃是白逃的,還不給我回來,在這裏陪陪你的三師兄。”左手朝前招了招手。

    右首道人身法也不慢,這一瞬工夫,已經奔掠出去三四丈遠,喝聲入耳,突覺一股極大的吸力,從背後攝到,自己正在奔行中的人,竟然被憑空吸了過去,心頭猛然一驚,要待掙扎,也無由掙扎,一下就回到青袍道人跟前。

    青袍道人朝他微微一笑道:“對不,貧道説過你跑不了,現在,你不是自己回來了麼?

    好,你也坐下來。”

    伸手一指,點了右首道人的穴道。

    右首道人自然沒有絲毫反抗,雙膝一軟,坐到地上。

    青袍道人聳聳肩,走到“假”守一道人面前,一連拍了他幾處穴道。

    “假”守一道人身軀一震,雙目倏地一睜,口中暴喝道:“好小子,道爺斃了你。”

    喝聲出口,人已一躍而起,揮手一掌,朝青袍道人當中印去。

    青袍道人沒躲閃,淡淡一笑道:“道長這是冤枉了好人。”

    “假”守一道人一掌擊在青袍道人胸口,他登時發覺自己掌上,絲毫髮不出力道!完了,一身功力完了!

    此時聽青袍道人一説,忍不住問道:“我如何冤枉你了。”

    青袍道人伸手一指地上坐着的兩人,説道;“他們兩個,是押道長來的,要把道長送去石窟囚禁,在下出手把他們制住,還替道長解開了穴道,道長反把在下當作賊人一黨,你説不是冤枉了好人?”

    “假”守一道人遲疑的望着他,問道:“你究系何人?”

    青袍道人把壓着眉頭的道帽,挺高了些,説道:“在下丁建中。”原來這青袍道人正是丁建中所裝的!

    “假”守一道人一怔,驚奇的道:“你是丁施主?你們……”

    他想説:“你們不是被囚禁在石窟中麼?”

    但這話他不好意思説出口來。

    丁建中、姬青青是他親自拿住了,送往石窟中去的,如今,反是丁建中救了他。

    丁建中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不待他説下去,笑了笑道:“在下兄弟,已經出來了,此事説來話長,一時也無暇奉告,目前雖重要的,是道長應該把握機會,挽救貴派,從賊黨手中,奪回通天觀,才能免淪魔掌,陷於萬劫不復之境。”

    “假”守一道人矍然道:“施主怎知敝觀已淪魔掌?”

    丁建中道:“方才道長受誣一節,在下都看到了。”

    “假”守一道人輕輕嘆了口氣道:“賊人處心積慮,圖謀敝派,竟然連二師兄也被他們收賣了!”

    丁建中道:“道長當他還是你二師兄麼?”

    “假”守一道人猛然抬頭問道:“施主認為二師兄……”

    丁建中接口道:“在下不妨明言相告,他並不是真的靖一道長了。”

    “唔!有可能!”“假”守一道人點着頭道:“以他種種作為看來,貧道也懷疑他不是二師兄,但他如果不是二師兄,那麼二師兄呢?”

    丁建中道:“二觀主可能已為他們所劫持。”

    “假”守一道人道:“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呢?”

    丁建中道:“一個手段毒辣,行事詭秘的不知名的門派。”

    “假”守一道人怵然道:“丁施主好像對他們知之甚稔?”

    丁建中笑道:“這是在下親眼目睹的事,至少他們假冒知本大師,假冒二觀主、然後又假冒道長,手法如出一轍,正是他們的一貫伎倆。”

    “假”守一道人聽得神情大震,凜然道:“真會有這等事,唉,如此看來,二師兄只怕已遭他們毒手。”

    丁建中道:“目前還很難説。”

    “假”守一道人道:“敝派一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與人無爭,這批歹徒居然會計算到敝派頭上,大師兄早已不問塵事,二師兄又遭變故,這是劫數使然,夫復何言?”

    丁建中道:“貴派既然很少在江湖走動,這批賊人,處心積慮,企圖控制貴派,其中必然另有陰謀,如今二觀主已為歹徒所假冒,道長又被指真為假,挽救貴派之責,就全在道長肩上了。”聽他口氣,好像這位假守一道人,竟然會是真的守一道人,那麼目前主持通天觀觀務的守一道人,實乃假冒的歹徒了!

    “假”守一道人微微搖首,黯然道:“貧道功力盡失,那也無能為力了。”

    丁建中笑了笑道:“在下方才看到道長和那歹徒對掌之際,功力無從發揮,料想必早中了賊黨散功之毒,在下身邊,恰好有一瓶解藥。”

    説着,探懷摸出一個小小瓷瓶,傾出一粒藥丸,遞了過去,説道;“道長服下此藥,大約在一盞熱茶時光,即可復原了。”

    “假”守一道人稽首道:“丁施主盛意,貧道這裏謝了。”

    説罷,接過藥丸,吞下口去。

    丁建中道:“道長服藥之後,最好盤膝坐下,運氣行功以助藥力。”

    “假”守一道人點點頭,依言盤膝坐下,緩緩闔上眼皮,運氣調息。

    過了盞茶工夫,“假”守一道人才長長舒了口氣,説道:“這毒藥果然厲害,假若沒有丁施主慨賜解藥,貧道這身功力,只怕完了。”

    丁建中道:“道長無須客氣,目前時機緊迫,咱們立時就得采取行動。”

    “假”守一道人右手握拳,以拳擊掌,恨恨的道:“貧道誓必殺此假冒貧道的歹徒,方雪我心頭之憤。”

    丁建中道:“道長千萬魯莽不得,依在下之見,只宜智取,不可打草驚蛇。”

    “假”守一道人洪笑道:“丁施主之意,貧道該當如何?”

    丁建中微微一笑,附着“假”守一道人耳朵,低聲説了一陣。

    “假”守一道人道:“丁施主好計較,這叫暗渡陳倉,咱們就這麼辦。”

    丁建中道:“道長誇獎,只有這樣,才不至驚動對方黨羽。”

    “假”守一道人道:“咱們這就走。”

    他是個猛張飛,功力一旦恢復了,自然心切想找假冒他的歹徒算賬了。

    兩人離開後院,循着長廊,一路疾行,不消多時,就已進入第三道的靜室。

    那是一幢翠竹繚繞的精緻房舍。

    “假”守一道人腳下一停,指指那幢精舍,低聲説道:“貧道靜室,就在前面了。”

    話聲一落,立即身形飄起,一下隱沒在樹叢之間。

    丁建中看他身法極快,暗暗讚道:“這老道士性情暴躁,但一身功夫,倒是已達上乘境界。”

    當下把道帽壓低了些,腳步加快,朝院落中走去。剛到階前,就聽屋中響起一個洪大的聲音喝道:“院中何人?”

    一聽口音,就知是“真”守一道人在問話。

    此人一身修為,倒也不可輕估。

    丁建中學着方才押解“假”守一道人左首那道人的口音説道:“弟子玄通,有緊急之事,稟報三觀主。”

    玄通,就是兩個押解道人之一。

    “真”守一道人道:“好,你進來。”

    丁建中在門外應了聲“是”,便見兩扇木門呀然開啓。

    一名道童當門躬身道:“師兄請進……”

    丁建中沒待他抬起頭來,就悄然一指,點了他穴道,一面説道:“有勞小師弟。”

    迅快舉步入內。

    但聽一陣輕快的步履聲,已經從後面傳出,“真”守一道長緩步走出,目光一抬,問道:

    “玄通,你有什麼事……”

    突然目中精光暴射,沉喝道:“你是什麼人?”

    丁建中道:“小道玄通。”

    “真”守一道人右手微抬,怒哼道:“你在我面前,還敢假冒玄通?”

    丁建中舉手挺了挺帽,笑道:“在下不是玄通,你又何嘗是三觀主?”

    “真”守一道人雙目異芒一閃,嘿然道:“你説什麼?”

    丁建中道:“你知,我知,何用多説?”

    “真”守一道人右手隱藏袖中,雙眉豎動,怒道:“你膽子很大。”

    丁建中也笑了笑道:“應該説閣下膽子比在下更大,否則怎敢當着三觀主的面,假冒三觀主呢?”

    “真”守一道人洪聲笑道:“原來你知道的真不少。”

    丁建中道:“豈敢、豈敢,在下知道的秘密,只怕還不止此呢!”

    “真”守一道人道:“你倒説説看?”

    丁建中道:“目前武林中崛起了一批匪幫歹徒,專門以偽亂真,由他們黨羽,假扮三觀主……”

    “真”守一道人目中兇光漸熾,厲笑道:“很好,看來你是不想活出去了。”

    丁建中朝他淡淡一笑道:“你想殺我滅口麼?”

    “真”守一道人沉笑道:“不錯,因為你知道的太多了。”

    丁建中道:“但這麼一來,朋友不是欲蓋彌彰了麼?”

    “真”守一道人獰笑道:“貧道殺了你,還有誰知道?”

    丁建中道:“自然有人知道。”

    “真”守一道人右掌當胸,逼了過去,沉聲道:“誰?”

    丁建中伸手朝他身後一指,説道:“他……”

    “真”守一道人怒笑道;“好小子,你敢誑我,你當道爺會上你的當麼?”

    抬手一掌,朝丁建中當胸擊來。

    但就在他掌勢甫出,身後就有人説道:“他沒有誑你。”

    “真”守一道人聽得悚然一驚,慌忙收轉右掌,人也跟着疾快的轉了過去。

    他這一轉身,目光一注,不由得又是一驚!

    站在他身後的,赫然是方才由玄通、玄鏡押去後山窟的“假”守一道人!

    但他一驚之後,立即就鎮定下來,洪聲道:“果然又是你使的詭計,哈哈,貧道管教你們來得去不得。”

    丁建中走上兩步,望着他含笑道:“道長門口有四名護法道友,都已被在下點了穴道,這裏已沒有你的羽黨,會把消息傳出去了。”

    “假”守一道人喝道:“歹徒,你究竟是什麼人?膽敢以偽亂真,假冒於我?”

    “真”守一道人厲笑道:“笑話,方才二師兄已經判明真偽,你才是假冒貧道的歹徒。”

    “假”守一道人怒聲道:“胡説,你們設下的奸細,不但假冒我守一,還假冒了二師兄,妄想圖謀本派,你還不承認?”

    丁建中笑道:“道長何必和他多説,把他拿下,撕下他臉上蒙着的人皮面具來,不就顯出原形來了麼?”

    “假”守一道人洪聲道:“不錯!”

    右手五指箕張,正待朝“真”守一道人抓去!

    “真”守一道人倏然後退一步,獰笑道:“你們兩個一起上道爺也不在乎。”

    右腕抬處,嗆然龍吟,手上已多了一柄寒光湛湛的長劍!

    此人出劍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即此一點,已可看出他是一位劍上造詣極深的高手了。

    丁建中早就暗中戒備,注意着“真”守一道人的舉動,此時一見他長劍出鞘,也立即掣出劍來。

    這原是電光火石般事,“真”守一道人長劍出鞘,突然手腕一振,閃起三朵劍花,快若流星,朝’假”守一道人身前刺到。

    “假”守一道人洪聲大笑,不退反進,側身欺入,五指一翻,抓向“真”守一道人執劍右腕。

    在這同時,丁建中長劍疾落,“啪”的一聲,壓在“真”守一道人劍身之上。

    “真”守一道人做夢也想不到,丁建中這一劍會有這般快法,長劍被他壓住,生似有着一股極強吸力,腳下斜退半步,要想抽回長劍,竟然抽不回來!

    心頭不禁大驚,急切之間,只好左手運功,朝“假”守一道人抓來的手上切去。

    “假”守一道人洪聲一笑道:“來得好!”

    右手化抓為擊,迎着“真”守一道人掌上拍出。

    雙掌交接,響起“啪”的一聲脆響,“假”守一道人屹立不動,“真”守一道人卻被震得後退了一步,幾乎站立不住。

    “假”守一道人呵呵笑道:“終南‘飛雲掌’,你現在領略到了吧?”

    丁建中一柄長劍壓在他劍身之上,依然牢吸不放,“真”守一道人硬對了一掌,被震後退之際,丁建中也跟着跨進了一步,劍尖一昂,指向對方咽喉,冷聲道:“閣下現在總該把人皮面具取下來了吧?”

    “真”守一道人這一驚,豈同小可,匆忙之間,只好一仰,疾快的往後躍退出去。

    那知丁建中動作奇速,如影隨形,疾欺上去,劍尖依然指着“真”守一道人咽喉,哼道:

    “逃沒有用,依在下相勸,你還是乖乖棄劍受縛,守一道長還可從輕發落,若再執迷不悟,那就只好由在下動手了。”

    “真”守一道人眼看雪亮冰冷的劍尖,指在咽喉要自己束手就縛,心頭又氣又怒,雙肩一晃,身向左閃。

    就在他離地躍起之際,突然虎吼一聲,劍尖閃電般向外削出,倏聽“噹”的一聲,架開了丁建中的劍勢。

    他終究練劍數十年,劍上造詣極深,丁建中劍尖指住他咽喉,卻沒想到“真”守一道人這一招隨機應變,似收實放,一劍就破了丁建中的劍招,口中也呵呵笑道:“貧道一向執着,要貧道束手就縛,那是痴人説夢話了。”

    丁建中冷笑一聲道:“閣下且等在下擒下了,你再説不遲。”

    “真”守一道人道:“閣下很有自信。”長劍突然漾起一片寒光,“嗡”的一聲,疾向丁建中身前要害攻去。

    這一劍來勢奇幻,使人無法分辨出攻向何處?但長劍才起,一股強烈劍風,已然直逼過來。

    丁建中看得也忍不住暗暗讚歎,忖道:“此人出手一劍,就有這等威力,足見是一名勁敵了。”

    心中想着,掌上長劍卻是絲毫不慢,振腕發劍,直向對方劍影中投去。

    又是“叮”的一聲,“真”守一道人攻出的一片劍光,突然暴散!

    “真”守一道人一呆,疾退半步,長劍迅速一抖,又是一片錯落劍花,飛灑而出。

    丁建中冷笑一聲道:“憑你這點,也敢冒充三觀主,到終南派作亂”。口中説着,長劍掄動,展開了反擊。

    憑良心説,“真”守一道人的劍法,還真不含糊,一柄長劍,使得有攻有守。這間房中,地方雖然寬敞,但兩人這一展開搶攻,依然稍嫌小了些,長劍不能盡情的施展。

    但兩人都是劍術中的高手,只要有三尺迴旋之地,就可攻守兼顧,不受地形的拘束。

    燭光之中,但見劍光繚繞,寒芒飛灑,打得十分兇險。

    兩人搏鬥了十幾個回合,“假”守一道人沉聲道:“原來這廝是崆峒派的人!”他自然是從對方劍法中看出來的。

    丁建中笑道:“這樣就好,咱們把他拿下了,就不怕他抵賴了。”“真”守一道人怒哼道:“你做夢!”

    刷的一劍,從下翻起,朝丁建中分心刺到。

    這一劍出手怪異,一翻之勢,急如星火!

    丁建中大笑道:“在下就是等你這一招。”

    身形一偏,左手突然點出一指。

    他使的是崑崙“乾元指”,一縷指風,有如無形之矢,一下擊中了“真”守一道人執劍右腕的脈門,一柄青鋼劍,嗆然墮地。

    “真”守一道人長劍脱手,心間猛然一震,一個急旋,正待縱身往室後掠去。

    “假”守一道人洪笑一聲道:“賊徒那裏走?”

    揮手一掌,朝他側面擊去。

    這一掌,可説拿捏得極準,一股強勁的掌風,應掌而生,正好攔在“真”守一道人的前面。

    “真”守一道人掠去的人,去勢不覺一停,立即功運全身,雙掌當胸,口中沉喝一聲:

    “讓開!”

    雙掌朝外一分,一個人突然縱身朝外撲去。

    他是企圖硬闖。

    此時此地,他不硬闖也不行了。

    但就在他縱身撲起之時,丁建中大喝一聲:“躺下!”

    右手又是一指,閃電朝他身後點到。

    “真”守一道人悶哼一聲,“咕咚”栽倒在地。

    “假”守一道人一個箭步,掠到“真”守一道人面前,洪喝道:“賊徒,現在看看是你假扮了我?還是我假冒你的?”

    説着,俯身在“真”守一道人臉上,仔細諦視了一陣,指頭輕輕一按一捺,果然從他耳角間隨指捲起一層極薄的人皮,然後緩緩揭了起來。

    “真”守一道人穴道受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好任由“假”守一道人擺佈。

    “假”守一道人從“真”守一道人臉上,揭下一張完整的人皮面具,這一瞬間,“真”

    守一道人已經面目全非,不是守一道人了。

    (本來“真守一道人、“假”守一道人,這“真”、“假”二字,是由觀主靖一道人當着姬叔全、孫二孃兩人,分辨出真假來的,真的説成假的,把假的指定為真的,這是他們預定的陰謀,現在真正分出真假來了,書中就不再用真守一道人、假守一道人的稱呼了。)那是一個短眉扁臉的漢子,這時雙目盯注着守一道人,幾乎要冒出火來。

    守一道人一掌拍開他“啞穴”,喝道:“説,你是不是崆峒派的人?姓甚名甚?”

    那人忽然閉了眼睛,一語不發。守一道人又道:“貧道問你,你不肯實説,那是要貧道用刑了。”

    那人依然一言不發,對守一道人説的話,恍如不聞。守一道人臉現鬱怒,哼道:“你再不説話,貧道就宰了你,你已經落到道爺手中,宰你比宰一隻狗,一樣方便。”一手抓起長劍,作勢欲劈!

    丁建中忙道;“道長不忙,此人不過是受人支使之輩,問不問都無關宏旨,俗語説得好,擒賊擒王,道長請按咱們預定的計劃行事,在下有一個兄弟,已經尾隨假冒二觀主的賊黨下去,在下急於赴去,此時就請道長暫時以真作假,敷衍一陣再説,務請等在下的消息。”

    “以真作假”,就是要守一道人裝作假冒他賊人,主持通天觀,和賊黨虛與委蛇。

    這樣一面可以藉此查出終南派到底隱伏了多少賊人同黨,一面等候丁建中的消息,查明那個二觀主靖一道人到底是真是假?守一道人點頭道:“丁施主説得極是。”

    當下仍把那張人皮面具,覆到那人臉上,笑道:“現在你是真正的假守一道人了,對不起,貧道仍要借重朋友,請你到石窟中,代貧道去住上一些時候。”

    説完,一手挾起那人,回頭笑道:“丁施主,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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