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都怪我不好!
“我知道.”方炎輕聲説道。他從茶几上的紙筒裏抽出紙巾遞給李嫂,説道:“李嫂,這件事情存在着很大的誤會。我不知道我的解釋能不能讓你相信——但是,無論你對我説什麼做什麼,我都完全能夠理解。”
“好。那你就給我解釋。你給我一個解釋。”李嫂用紙巾擦拭眼角的眼淚,説道。
“在第一次幫蔣欽補習的那天晚上,我確實陪着蔣欽去了酒吧。那天晚上蔣欽有一個同學過生曰,蔣欽想去為她的朋友慶祝——當時我有兩個選擇,要麼拒絕她,讓她自己去。要麼答應她,陪她一起去。”
“你可以告訴我。”李嫂説道。“你告訴我,我不許她出去。”
方炎笑,説道:“李嫂,你瞭解蔣欽的姓格嗎?如果那天晚上你不許她出去,她就一定不會去嗎?”
李嫂認真想了想,不甘的説道:“那你也不能——不能摟着她跳舞啊?她還只是個學生,是個孩子,跳什麼舞?慶生去什麼地方不好?偏偏去酒吧那種地方?”
“年輕人喜歡幻想未來。就跟小孩子喜歡穿大人的鞋子一樣,蔣欽這些半大的孩子,也想提前體驗一下誠仁的生活方式。他們喜歡把生曰派對放在ktv或者酒吧,這並不讓人覺得奇怪。”方炎解釋着説道。
“跳舞呢?跳舞是怎麼回事兒?”李嫂急迫的追問着説道。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她的女兒還未成年,是她的心肝寶貝。她辛苦請來的家教老師卻是隱藏的一頭惡狼,這讓她有種毀滅宇宙的衝動。
“他們給你看了照片嗎?”方炎問道。
“看過。”李嫂毫無心機地答道。
“照片上我和蔣欽摟在一起?”
“對。”李嫂的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只要一提起這個問題她就難以忍受。“我看到照片了。照片不會欺騙我吧?”
“偏偏就是照片欺騙了你。”方炎説道。“當時的情況是蔣欽教我跳舞,並不是我們摟抱在一起跳舞——李嫂,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請相信你的女兒。”
方炎表情平靜,眼神直視着李嫂的眼睛,説道:“她很聰明,也很漂亮,你應該為擁有這樣一個女兒感到驕傲。”
李嫂沉默。
方炎也閉口不言,他在等待着李嫂最後的判決。
“方炎。”李嫂看向方炎,説道:“你給蔣欽補習了多少次課,按照每次一百塊給你結算。房租我退給你,還有違約金——這個房子,我不能租給你了。”
方炎笑,説道:“李嫂,我明白。補習費我不要,房租我不要,違約金也不能要——這次事情,終究有我做的不對的地方。很抱歉,我給你帶來了那麼大的麻煩。”
方炎站了起來,轉身向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方炎轉身看向李嫂,説道:“不過,李嫂做的菜真的很好吃。”
“明天再搬吧。”李嫂説道。
“好。”方炎答應。
“晚上一起吃飯。”
“好。”方炎再次答應。
方炎下樓,李嫂也跟着下樓。
剛剛走出去,就看到蔣欽和袁琳兩個女孩子急匆匆的朝着樓梯下面跑過去。顯然,她們剛才是想偷偷溜上來探聽情況來着,沒想到走到一半就聽到腳步聲,只好先跑為妙。
看到方炎下樓,蔣欽給方炎打眼神,意思是説,我媽和你談得怎麼樣?
方炎笑笑,表示一切都沒有問題。
蔣欽緊繃的小臉就綻放出動人的笑容,對着袁琳打了個ok的手勢。
彷彿快樂會傳授,袁琳小丫頭也跟着笑了起來,露出招牌似的兩個小酒窩。
蔣欽和袁琳寫作業,方炎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屋。
看着自己在花城的第一個落腳地,方炎的心裏感慨萬千。
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自己的身上就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
這個名叫車皮的城中村,這條衚衕,這個小院,還有這不到三十平方的小屋——他還沒來得及和他們真正的熟悉親近起來,卻已經要面臨道別。
來的時候兩手空空,走的時候也了無牽掛。
除了兩身換洗衣服和幾本書籍,他發現自己竟然空無一物。
沒有行李,自然也就不用收拾。把衣服摺疊好放進他來的時候提着的包包裏,又把書籍壓在衣服上面,他的所有工作就做完了。
無所事事,索姓躺在牀上想着心事。
想自家老爺子的反應,想父親的怒吼,想母親的寵愛以及嚴厲,想葉温柔,想朱雀中學,想陸朝歌,想蔣欽和袁琳——
他還想到了青爺。
“青爺。”他在嘴裏咀嚼着這個名字。“很榮幸能夠認識你。”
方炎聽到院子裏傳來蔣大業的聲音,他賣完豬肉下班回來了,然後蔣欽就跑過來敲門喊方炎吃飯。
方炎打開房門,看着站在門口的蔣欽,説道:“飯熟了?“
“熟了。”蔣欽説道。
“那走吧。”方炎説道。
“走。”蔣欽答應。
説走卻不走,蔣欽不放心的看着方炎,説道:“我媽和你説了什麼?”
“她問你最近功課有沒有長進。”
“切,我才不信呢。”蔣欽冷笑。“她肯定問的不是這個。”
方炎笑,説道:“她最關心的其實就是這個。所以,你要好好唸書。”
蔣欽秀氣的眉毛立即就擰了起來,説道:“怎麼跟生離死別似的?”
“你這丫頭怎麼説話呢?”方炎板着臉教訓。“我就是這麼教你的?”
蔣欽吐了吐舌頭,嘻笑着説道:“我就是一比喻,又不是真的生離死別——快來吃飯吧。我餓了。”
蔣欽和袁琳已經上桌,蔣大業正在開酒,看到方炎進來,説道:“方老師,今天晚上咱們喝兩盅。”
“好。我陪蔣大哥喝兩盅。”方炎笑着答應。
蔣欽小嘴撅起,對方炎對他父親的稱呼很不滿意。方炎叫她父親大哥,那自己不就成了她的侄女嗎?
袁琳的心情也瞬間不好了。方炎成了蔣欽的侄女,自己不也成了他的侄女?
李嫂端上來最後一個菜豆角炒蠟肉,説道:“開飯吧。吃飯吃飯。”
一邊説吃飯,一邊往袁琳和蔣欽的碗裏夾菜。然後又朝着方炎的碗裏夾菜,再次把方炎面前的碟子堆成小山。
“來,方老師,咱們走一個。”蔣大業笑呵呵地説道,主動端起杯子。
“走一個。”方炎端起杯子。
兩人的杯子碰在一起,然後各自把杯子裏的白酒一飲而盡。
蔣大業嘖嘖咂嘴,説道:“方老師今天喝酒痛快。”
“喝喝喝。就知道喝。”李嫂對丈夫蔣大業很不滿。“先讓方老師吃口熱乎菜——”
蔣大業也不生氣,憨厚笑着,説道:“方老師,你吃口菜。”
方炎吃了幾口菜,主動端起酒杯,説道:“大哥,咱們再走一個。”
“走。”蔣大業豪氣干雲的説道。
蔣欽覺得今天吃飯的氛圍有點兒不太對勁兒,可是又找不到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
父親仍然是‘走一個’,母親仍然殷勤周到,方炎——
蔣欽的心猛地一揪,她終於知道什麼地方不對勁兒了。
方炎的話變少了。
以前,他一邊吃飯一邊講笑話,每個人都笑得樂不可支。一頓飯吃下來,感覺就像是經歷了一場脱口秀節目。
可是,今天的他異常的沉默。
只是一個勁兒的喝酒,卻很少説話。
“怎麼了?”蔣欽在心裏想道。
蔣大業醉了,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家裏喝倒。
哦,第二次。第一次是女兒蔣欽考上二十六中的時候。雖然那並不是花城最好的學校,可是——自己的女兒真的好厲害。
蔣欽有心事,所以早早放下筷子。袁琳第二個放下筷子,因為在方炎面前,她不能表現的比蔣欽還要能吃。
李嫂也放下筷子,看向方炎的眼神若有所思。
方炎埋頭苦吃了一陣子,也放下筷子,説道:“我吃飽了。”
李嫂欲言又止,看了對面的女兒一眼,心裏輕輕嘆息,笑着説道:“方老師,吃點水果?”
“不了。”方炎也笑着拒絕。“真的飽了。”
他站起身走出餐廳,然後回到自己的小屋。
把鑰匙放在桌子上,提起放在牀上的小旅行袋,抬腳向小院門口走去。
天色漆黑,夜已深沉。
門外萬家燈火,車水馬龍。喧囂聲叫賣聲攤販討價還價的聲音情侶吵架的聲音,整個世界熱鬧精彩。
可是,站在人羣中間的方炎卻發現自已孑然一身。
“方炎——”蔣欽看到方炎提包離開,快步追了過來。
“親親——”李嫂眼明手快,一把抓住蔣欽的手臂。
“方炎——”蔣欽的眼瞞發紅,很快眼淚就流了出來。“都怪我不好——我不該帶你去酒吧。都怪我不好,我不該讓你和人打架。都怪我不好,我不應該摟着你跳舞——都怪我不好。”
女孩子痛哭出聲,淚水割傷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