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下山後,魯清墨是這麼執行救人計劃的。
南門街口的大富秦育山,強搶民女當第十三任小妾,所以呢,她就先對秦育山下化骨散,讓他軟綿綿想為不能為,先氣氣他,最後毒死他,讓他妻妾歡欣鼓舞的分家產,唉~她好良善,救了一干可憐女子。
前些天遇上牙人拐騙孩子,她毒死牙人;遇上土匪搶良民,她毒死土匪;遇上惡夫整治良妻,她毒死惡夫……她做了許許多多救人的事。
可惜每每飛鷹跟師父回報,那死老頭就説她會錯意,奇了?她哪會錯意了?
打賭之事遲遲無法完成,她已經心很悶了,不想在客棧教訓教訓人,多看幾回英雄變墨魚的戲碼,卻遇上個大麻煩——
「姑娘,請將在下的玉佩歸還。」低沉的聲音再次傳來。
魯清墨慢悠悠的散步林間,當作什麼也沒聽到,假裝自己聾了。
嗟,陰魂不散的討厭鬼!
她是無雙老人的閉門弟子,那老頭樣樣會,當然教徒弟也不吝嗇,所以她不僅是會使毒而已,舉凡輕功、拳術、使劍皆練得上手,敢説武林中也沒幾人比得上她,偏偏就讓她遇上這麼一個歐陽不棄。
前兩日,仗着自己輕功好、腳程快,她還很開心搶了他一塊漂亮玉佩,打算送這通體泛紅的玉佩給師姊,讓她教幾招救人的法子,沒想到……
她以為沒跟上的傢伙,每每在她執行「救人善事」時就出來搗亂,她怎麼甩都用不掉,要她怎能不氣結?!
煩死了,她走近溪邊,打算洗把臉,冼盡煩躁。
「啊——好可怕啊,你是鬼呀,這麼無息無聲出現,嚇到我了!」魯清墨先是一臉驚恐的驚叫,後來看見溪面上的男子倒影臉上猶帶笑,發現沒意思,隨即氣呼呼地朝溪水中丟擲石子,一顆顆打上溪面的倒影。
可惡,這傢伙是人是鬼啊?走到哪跟到哪,比她的影子還勤勞,日夜不分呢。
「抱歉,驚嚇了姑娘,在下並非有意驚擾。」絕無惡意,即便他嘴角的笑沒什麼説服力。
「我管你有意還是無意,害我心口卜通跳了下就是你的錯,你該賠禮於我!」
「賠禮?」他狀似疑惑,實則等她下文。
瞧她美目中閃着狡黠亮光,歐陽不棄暗忖,這妮子那點心思還難不倒他。
盈盈一笑,她指間一鬆,繫着紅繩的玉佩為之垂落。「送我這個。」
他一看,面色一凜。「不行。」
這家傳玉佩是有功用的,給她可以,但不是現在,再説,師弟那番話後他就知道,這妮子拿上這塊玉佩會惹上麻煩。
「不行?」她不接受他的響應,小指一勾,又將紅線連同那玉佩勾進手心,輕握。「我偏要,看要多少銀兩,我跟你買。」
可從沒有男人當着她這張絕美臉蛋拒絕她的,他是第一人,哼,她就不信美人説不動,能使鬼推磨的銀子還能不讓他動心!
小小一塊玉石又值不了多少錢,頂多萬個千個銀渣子,她家多得是,隨他愛搬多少就有多少,她就要這塊玉佩。
「雙螭盤鳳玉佩是歐陽家代代祖傳之物,遺失不得,若姑娘願意歸還,在下願以其他物品與姑娘交換。」
「好。」
「那姑娘想要什麼?」
「就要它。」她又把玉佩拿出來,刻意在他眼前晃動,左去右回,就是不肯鬆手,「要你找出第二塊跟它一模一樣的玉佩,我就把這塊跟你換。」
她果然如他所想的,很固執……「祖傳玉佩只有一塊。」
「那沒法子了,我給你機會交換,你不能把握,那玉佩就是我的了。」她足一點,輕盈的上了溪邊的大樹。
一踏一點,時上時下,魯清墨在林間迅捷穿梭,這次她可是使上全力了,讓她跑得氣有點喘,一回頭,不見青藍衫。
她以為已經把人甩掉,面露喜色,再次走到溪邊,掬起沁涼溪流淨面,洗去因奔跑而染上的塵土。
誰知才一淨完臉,眼一睜開,緩流的小溪中又倒影出男人俊俏的臉,驚愕之餘又不免有些不是滋味。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功力高出她甚多,不喘不累地由着她任性,好像她是個貪玩的小丫頭似的。
「姑娘是想在下動手?」話意是威脅,但語氣多了疼惜,他盯着她汗水跟溪水交融,從髮間滴下的水珠,有些不捨。
就是不想逼急她,他這些天才只是跟着她,不讓她犯事,也沒強逼着要她還玉佩,但這麼耽誤下去……客棧裏的人都知道她搶走他的雙螭盤鳳玉佩,相信消息沒多久也會傳開,那人肯定會有行動,所以不能再由着她了。
「好呀,我看你怎麼動手,我就把它往這兒擱,你若是男子就別失言,儘管動手吧。」
「妳……」盯着她將血紅玉佩塞入若隱若現的抹胸裏,平貼着盈腴隆起處,他頓時無言。
「哥哥是害羞了不成?小妹都不怕你動手了,你還羞什麼呢?快呀,別楞得像根木頭,這可是你家的傳家物。」有膽子來拿啊,她就不信這些自詡武林俠士的人敢輕薄她!
「姑娘請自重。」
「盈盈掌中舞,翩翩似飛仙,誰不想擁有輕盈身子呢!讓男人一掌盈握,哥哥還要小妹添油加肉,真是好沒良心。」魯清墨挺起酥胸,讓貼着玉佩的柔峯微微一晃,春光無限。
歐陽不棄眼神轉黯,「姑娘……」
「什麼姑娘不姑娘的,喚我一聲清墨妹子,我喊你一聲不棄哥哥,郎情妹意多好呀!」
「魯姑娘……清墨妹子。」見她一沉眸,他只得改口,「那我的玉佩……」
「在我身上就是我的,不然你拿回去啊,你武功這麼高強,真要搶,我哪敵得過?」他越是不給,她越是不想還。
「妳……」
「説來你也奇怪,就顧着跟我要玉佩,不需要我的解藥救你一干師弟妹了?要不你拿這塊玉佩跟我換解藥好了,不棄哥哥意下如何?」
「多謝清墨妹子手下留情,軟筋散師門內還有人會解,不勞妳費心。」加上無相門在武林中的地位,師弟妹回師門的路途上不至於有麻煩,反倒是這妮子危險可多了。
魯清墨臉色説變就變,「你是在提醒我下手太輕嗎?」那是他們運氣好,她最近在執行救人計劃,藥花得兇,才拿軟筋散出來玩玩。
「我不是這個意思。」見她變了神色,他迅速轉移話題,「難道沒有其他方法能令妳改變心意,歸還玉佩嗎?」
她狀似思索,隨後神色嬌慵。「你這麼追我,害我累了,我想睡會,説不準等我睡醒就改變主意了。」也説不準他等得不耐煩,有自知之明的走了。
「在這裏?」瞧了瞧雜草蔓生的野地,歐陽不棄有些訝異她席地為牀的隨興。
「有何不可,天生地養,萬物不都這般成長。」她拾了些幹葉一鋪,便往上一躺。
「萬物不全都是有靈性,妳一個姑娘家,多有不便。」他並不贊同她隨興而起的舉動,蹲下身想勸阻。
畢竟是名女子,又生得花容月貌,野外多蚊蛇,獸目眈眈窺伺一旁,要是有惡人,怕是也難以抵抗,思及此,他不免為她的隨性而生氣。
「是不太方便,天還這麼亮,刺眼極了。」好煩喔,葉子怎麼不長大片點?還有什麼呢?還有什麼是大片一點的……
「魯姑娘,妳起來吧,要真累了,過了樹林在鎮上找間客棧休息。」他蹙着眉看她早已闔上的雙眼。
無奈於她懶洋洋不肯移動半分的模樣,雖不合禮教,他也只好伸手想拉起她,不料閉着眼的魯清墨卻順勢提住他的手臂往後腦一放,他的手立即成了枕。
「是清墨妹子,下次別叫錯了。」眼睛仍沒睜開,語氣動作一派自然。
他一僵,苦笑。「妳真是膽大妄為,我乃是七尺昴藏男兒……」看她沒有起身的打算,他只好順勢坐下,讓高大的身形為她擋去惱人的光。
「你在怕什麼?」果然,這人比樹葉好用多了,遮陽還兼當枕頭,好用極了。
「嗄?」他不解。
「你不是説不會被我的美色所惑,那借我枕一下又何妨?」也許他君子劍的名聲也是騙人的,只是在客棧裏裝模作樣罷了,等她一睡着,説不定就對她毛手毛腳了。
而她……有點期待,她要他露出人性最猙獰的一面,她不相信例外的,沒有人能不被她的外表所惑,應該是這樣的……
歐陽不棄微愕了一下,面露凜然,聲音帶點指責。「妳不該是這樣的態度,就算我倆清白,妳的舉止仍會招人非議。」
那是他們現在在林間,若是在鎮上,只怕她又會讓人説成浪蕩狐媚的妖女了。
他可以從她的舉止神態知道她不是,但若她不能收斂行為,仍止不了別人的碎嘴,他不想聽人這麼説她。
「名聲?」她冷哼一聲,嗤之以鼻。「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這姿容真有安穩過日的一天嗎?你説天底下有幾個男人不想得到我?就算我乖乖待着,禍也會自己找上門。」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一怔,無語了。
也許自己真的對她苛刻了,生成這般國色天香並非她的錯,可是世人又有幾人能禁得起考驗,不對她天仙麗顏心生非分之想呢?
她也有説不出的無奈吧,十六、七歲就得面臨人性的醜陋,不僅要自保,還要活得快活,要是不夠豁達,怎能有雙清靈水眸?
不自覺地嘆了口氣,他的心為她的絕色而疼着,一抹憐惜之意油然而生。
「男人想要我便成為我的原罪,女人嫉妒我,説我是狐媚男人的禍水,那麼我何不順他們的心意,徹徹底底當個男人痴、女人恨的狐妖,反正不管怎麼做都是我的錯,想讓我難過的人,我就讓他們更難過。」
她什麼也沒做,只是打大街經過,人家夫妻失和關她什麼事,一沒交談,二無眼波交會,莫名的罪名便落在她頭上,那時她才十二,癸水剛來。
爾後類似的情形層出不窮,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引起騷動,然後指指點點的目光又跟着她不放,居然還有人對她吐口水,大罵她是狐狸精。
那年,她剛好滿十五,那口吐在她臉上的唾沫讓她徹底覺悟了,既然人們不放過她,她又何必為他們着想,衝着她那張臉,她還有什麼做不到的?
睜開眼,魯清墨想從他眼中看到不苟同,看到世人最常停駐在她身上的眼神,但沒有,她只看見滿滿的憐惜……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她閉上眼,語氣不以為然,「哼,若你也覺得我是浪蕩妖女更好,那就毋需顧及我的名節,大可趁我熟睡時取走玉佩,反正我是擅長誘惑人的妖女,你是鼎鼎有名的君子劍,不會有人相信你輕薄我的。」
儘管時常被表象所騙,眾人還是寧可相信這就是事實。
「妳不要總把人想得那麼偏激行不行?這世上有壞人也會有好人。」他心疼她的喜悦從來不曾是為了人。
跟了她幾天,阻止她過於殘佞的救人方式,儘量以和平的手段解決問題,但即使救了人她都不曾真的開心,甚至比不上她毒殺小蟲子時的喜悦。
究竟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會讓一名少女這般不信任人性?
魯清墨沒有回他話,只聽見她細細的呼吸聲,似乎真的累到睡着了。
「睡顏真像個孩子。」醒着時,像只刺蝟,睡着時,就像個無害的孩子。
接着,歐陽不棄自嘲般的笑了。
人稱君子劍的他居然像個登徒子,看着安睡麗顏竟移不開雙目,着迷地瞧着白裏透紅的雪顏,水嫩笑頰的嬌豔讓人心生邪念。
君子二字説得容易,實行起來卻異常困難,當暖玉温香枕在臂膀上,幽然的女子體香飄入鼻中,即使他想做到目不斜視、非禮勿視,但是因冷而靠過來的嬌軀總叫他不忍心推開,掌心貼着纖纖玉背暗施內力,為她驅寒。
勉強將雙眼移開那張美麗嬌顏,緩緩吐出一口氣,歐陽不棄專注在頭頂一片樹葉上,粼粼灑落的光線照在眼皮。
風吹過草叢沙沙作響,日漸偏西的日頭多了晚霞餘暉,倦鳥歸巢,飛向落日方向,斜陽的光芒慢慢暗淡,北方的第一星子升起,一陣倦意襲來……
「咦!不會吧!怎麼他也睡着了?」
睡了個飽覺醒來的魯清墨,一睜開眼發現他沒離開,玉佩也還在胸口時,心中頓時有股暖流悄悄流淌。
甩甩頭,她立即將異樣的感覺拋在腦後,接着,興味濃厚的盯着睡得很沉的男子。
呵呵——她想到讓他自動離開的好方法了!
她在林間四處撿拾收集枯枝落葉,很有條理的在歐陽不棄身邊堆放成一圈。
烤鴨、烤雞、烤豬仔,她還沒烤過人呢!一定很有趣,不知他哪個部分會先烤熟,是頭還是腳呢?或是像溪裏的蝦一樣蜷跳而起?!
她好期待他等會醒來的樣子啊,會錯愕嗎?會生氣嗎?還是驚惶失措?
打火石呢?收哪去了?她四下翻找,就是不見打火石,當然也沒發現,樹下的男人早瞇起眼,好笑的看她。
當手臂上的重量沒了時他就醒了,只是很好奇她竊笑着是想幹麼,也就故意裝睡,看她玩什麼花招,沒想到這妮子竟然這麼……可愛。
一看她走近,他又連忙閉上眼,呼吸沉穩,就像是熟睡一般。
「會不會是睡着時滑落了?」魯清墨自言自語走回歐陽不棄身邊,為了不驚動他,只好用眼神梭巡。
不會吧,就差這最後一樣了……等等!那不是青虹女俠的青虹劍嗎?
她眼睛發光的看着歐陽不棄身旁的佩劍,聽説此劍鋒利無比,削鐵如泥,不過二十年前就隨着青虹女俠失蹤了,怎會成了他的佩劍?
算了,這晚點再問,就別暴殄天物了,不曉得拿這劍當打火石行不行?才剛想到,她伸長手要取劍,不料——
「別碰我的劍。」話起劍落,一道飛紅濺起。
「啊!」螓眉微微一顰,含怒帶嗔的魯清墨壓着被劍鋒劃過的傷口,不急着止血,反而讓血流得更多,滿地腥紅十分怵目。
「我……我傷了妳?」握着劍柄張開眼的歐陽不棄,神情比她更錯愕。
他怎能傷了她?滿滿的自責盈滿心頭,雖説這是他的反射動作,但他仍是為那鮮紅難受。所幸他醒了,若是還睡着時,他不敢保證會傷她多深。
很滿意他自責的表情,她眉眼低垂,似有無限委屈,「很痛,不是説君子劍從不傷人嗎?還是説你真不把我當人,當我是妖女,這會要為民除害了?」
他心一緊,「我不……」一見血流不止,他未辯解地先點了她幾個大穴,將血止住。
「算了,玉佩你拿走吧,我對人也算心死了。」末了,她的一雙大眼不再對上他。
上完藥,略做包紮後,歐陽不棄抬起正直的眼,直視那雙帶着得逞眸光的月瞳,再度屈服她善狹的詭計下。「妳想要我怎麼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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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補償呢?
魯清墨咯咯咯她笑着,髮絲編成細辮束於腦後,數十條髮辮垂至腰際,每條辮子裏摻有五彩細繩,繩子系發,底下有鈴當,每一走動,髮辮便輕輕甩着,清脆的鈴當聲也跟着噹噹響。
依舊是湖綠色衣裳,腰間別着玉帶,笑靨燦燦的面容閃着異彩,她像只破蛹而出的翩翩彩蝶,自在地在花叢中採蜜覓食。
哎呀,早知道劃這麼一口子好辦事,她就早點劃!
早先他們是這麼約定的——
「這玉佩呢,本來我一睡醒就要還你了,偏偏你劃我這麼一劍,傷了我,你也知道我仇家多,這會要讓人趁傷殺了,你怎麼賠我?」
「妳的意思是?」
「到我傷口好之前,你得當我的保鑣護衞,玉佩就暫時抵押給我,免得你跑了,等我傷好,玉佩自然就還你。」這可比搶了塊玉佩還好玩!
她這次下山的任務是救人不是殺人,每每遇到仇家來犯就很傷腦筋,加上一直救人也救無聊了,但只要有他,不就——一切都解決了!
歐陽不棄略思片刻,開口,「好,但我得在師父壽宴前回去,我想那時妳的傷也該好了。」正好,拿不回玉佩,他就乾脆待在她身邊,以防萬一。
一聽他答應,魯清墨樂得笑不攏嘴,因為好戲在後頭。
「清墨妹子,妳能不能別老讓喜事變喪事,喪事變糗事?」歐陽不棄忍不住嘆了口氣。
自從護衞她至今,體諒她臂上有傷,不方便出手,他代為解決苦纏於她的痴心漢,以為少了這些狂熱的愛慕者後,她的日子會平靜許多。
誰知他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她天生是興風作浪的高手。
妖女之名絕非平空而來,她的確本事不小,路經喪家門口,不過是停下腳步回眸一笑,便使得披麻帶孝的陽世子孫神魂顛倒,渾然忘了老太爺的棺木猶在廳堂,一個個爭先恐後的追出來,揚言散盡千金也要迎她過門,徒增他不少困擾。
「不棄哥哥你好為難妹子啊,連笑都不成,人活着有何意思?」魯清墨完全是看笑話的心態。
不過這傢伙還真有能耐,覬覦她的人不少也是武林高手,但他真能不傷人又趕走人,不枉為君子劍。
只是想想他也有些不入流的手段,好比昨天有個登徒子,不過是説兩句她常聽的淫穢語句吃她豆腐,下場卻真不是普通的慘。
歐陽不棄專挑痛點打,她看那登徒子命還在,卻痛得一副不想活的樣子,那打人的狠勁跟她下毒時也沒差多少嘛,卻只知道教訓她,哼,不公平。
「好,妳要笑我不攔妳,那妳能不能別再『救人』?」她的惡行罄竹難書,他想感化她反成了助紂為虐。
「我救人又怎麼了?黃狗咬我,我毒死牠造福鄉里、省得牠咬死乞丐。」瞧,人命關天,她好歹做件好事,有違她本性吶。
他捺下性子説道:「可是妳毒死整條街的狗,包括人家養來防賊的家犬。」
而他誤信了她的話,以為一粒小小的黑丸子不過是把狗燻離街上的臭丸,致使狗兒一聞其味立即暴斃,無一倖免於難。
「狗死總比人死好,你們這些武林正派俠士,怎麼這麼沒有惻隱之心?」她用不認同的眼神上下打量他,活似他才是枉殺生物之人。
「妳……唉!罷了,説再多妳也聽不進去,餓了吧?找間飯館先用餐。」越跟她相處,他只是越發現他拿她沒轍。
「是你餓了,我還不太餓。」
看了一眼,他自然地抬起手為她拭去殘存嘴邊的糖漬。「妳吃大多零嘴了。」
「哪有,才一點點而已,你有沒有這麼小氣?」一説完,她玩性又起,學起潑婦罵街的扠起腰。「死鬼,你是不是捨不得我多吃一點,好將辛辛苦苦攢下的銀兩拿去孝敬東街的風騷寡婦?!」
「嗄?」怔了一下,他不禁失笑,「魯姑娘就這麼愛看我出糗。」
不管怎麼踐踏人命,本質上還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她就是這麼矛盾的人。
「是清墨妹子,你要我提醒幾遍?!」魯清墨不滿的微噘唇,媚態頓生。
一聽街上驚呼聲頻起,又有貪婪的眼神直往她身上射,這幾天,習慣成自然的,歐陽不棄親暱的揉揉她的發,叫人知道她是誰管的。
「你做什麼又弄亂我的發?別以為你現在是我的護衞我就不會毒你!」
「我知道,妳是最厲害的辣手毒仙,但毒仙也要吃飯,我們就到前面的茶樓歇息吧。」在吃食方面她還頗挑剔,自己人會好處理一些。
「又是歐陽家的產業?」她一斜眸,眺視繪有一隻鳥的店徽……喔!是鳳凰,雙鳳棲梧桐。
「小本經營的小店罷了。」先祖傳下的基業,他沒什麼好得意。
「罷了?」這麼一家店叫小,隔壁的鋪子不就跟微塵一般大?況且這一路上,她可是在相同店徽下吃過不少次飯,「一共有幾家店鋪?」
「在天鳳皇朝內有一千二百六十二間。」鄰邦商業買賣的據點不算在其中。
「嘖!富商巨賈,你可是名副其實銜着金湯匙出世的闊少爺。」不過倒是沒有紈袴子弟的自負神態,叫她頗為訝異。
魯清墨的自然反應,不若其他人知曉他身分時的熱絡,讓歐陽不棄的神色更顯温和。
「不,是祖先的餘蔭庇護,歐陽家子孫不敢懈怠,守成以傳萬代。」
「既是商人之家,又怎會是無相門弟子?」她總覺得有什麼內幕。
光是這片家業就有他享不盡的福,一聲吆喝僕傭成羣,出趟家門前呼後擁,他的日子可以過得風風光光,威風凜凜。
「習武強身。」
「僅是如此?」她眉頭挑高,不甚相信。
「我説的是實情。」至少有一部分是。
當年爹親亦在無相門求藝,卻因求好心切而走火入魔,繼而反遭魔蝕,武功全廢,不得不讓出門主一位給當時的大師兄。
多年後,接手掌門的師叔見他是練武奇才,本身又無所出,因此半逼半相求要他入無相門習藝,拜他為師,美其名是強身健體,增強保護自身的能力,實則存有私心想找繼位者,對此他早有所察,所以志不在此的他,一學藝有成便佯稱老父微恙在身,為人子女者需返家盡孝,這才得以脱身。
若非師父壽宴在即,又廣邀武林人士共赴盛會,他真的無心重返師門,淪為任人擺佈的棋子。
但這些私事,有些跟父親有關,有些跟師父有關,他實在不想多言。
「好,我信你。那麼,這把青虹劍又從何而來?」無相門沈劍池那老頭還沒本事擁有它,她挺好奇的,青虹女俠不是失蹤了嗎?
「……」他手臂忽繃,握緊手裏劍。
「哼!據我所知,青虹劍法並非無相門武學,你背師偷學的吧!」如果是真的,這種有背師門的行為,可枉為他稱君子劍了,而她也可握實他一個把柄。
歐陽不棄沉目低語。「妳看錯了,青虹劍跟青虹劍法,眾人皆知失傳,我這把是普通的劍。」
「咯咯……不棄哥哥,你好有趣,不是就不是,臉色何必如此難看?」
他當下恢復笑容,「那我們進茶樓吧,我讓掌櫃多準備些當地小點,讓妳嚐嚐鮮。」
「好是好……」她留了話尾,搧了搧黑亮長睫,媚中帶嬌地一凝眸。「小妹這次出門忘了帶防身武器,既然不棄哥哥説這只是把普通劍,但小妹瞧了就是中意,既然不是青虹劍,小妹想借劍一用不過分吧。」
一説完,她身形極快地想搶,柳腰一沉影如虹,蓮足輕點幻無形,素手輕抬,腕出綿柔,一撥一挑一回身,曼妙舞姿恍若舞蝶繞着春風。
早有防範的歐陽不棄則以掌擋指彈,側身抬腿,以一記輕壓破解她的移形迷蹤步,手一攬,將那柔若無骨的腰身扶正,順利保住手中劍。
但是未能如願的玉人兒可就不滿意了,絕麗容顏蒙上一層薄霜,氣鼓鼓的粉頰染上緋紅,暗惱他竟能看穿她使的小伎倆。
「不棄哥哥這麼小氣嗎?」明明就是青虹劍,他為什麼不説實話?為什麼要騙她?魯清墨對他有所隱瞞的行為感到不舒服。
「這把劍雖普通,跟着我也好些年了,畢竟用慣了有感情,妳要是真缺把劍,我讓人打造一把給妳。」歐陽不棄暗歎了一口氣。她明明是使毒高手,何時需要劍了?
「好了,我們進茶樓吧。」
「不要了。」她就不信搶東西她會次次輸,哼,力搶不行她就智取!「這茶樓看起來小裏小氣的,鳥不語,花不香,連個跑堂都醜得難以入目,誰要進了這間店便傷胃傷脾,不棄哥哥,我們換個有醇酒佳釀的地方,才不枉費美好春光。」
「妳想到哪裏?」他有種不安的預感。
她挑眸一笑,橫送秋波。「杏、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