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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西湖的水波盪漾,荷影點點,舟上漁姑輕唱,黃魚化游水面下,吐出一串串氣泡。

    眠月武館喝聲連連,驚走了自在的魚羣,蜻蜓眨眨眼中黑點微抬一望,無憂地拍拍兩對雙翅飛向天空,而天上的白雲正緩緩飄向西方。

    一片梧桐葉隨風捲入半敞的窗內,燃着薰香的煙霧嫋嫋,環繞着錦被覆蓋下的佳人。

    端敏的胸口規律的起伏着,惟有清冷的肌膚泄漏她此刻狀況,毒性入髓,朝夕難保。幸好有一股真氣護住心脈,勉強維持她僅剩的一縷芳魂。

    “怎樣,她還有救嗎?”仇恨急急的問道。

    高大健壯的阿彌眉宇不展,放下診脈的手。“不太樂觀。”

    “查得出是哪一種毒嗎?”光看她的臉色就知道情況危急。

    “很難,唐門煉製的毒藥千種,我不確定她中的是哪一種毒。”要是小姐還活着就好了。

    “猜猜。”

    她低忖了一下。“有可能是七情蟲,或是陰毒地寒風草,更甚者……”

    “嗯?”

    “我擔心是蝕骨追魂,它比冷公子中的九轉追魂還要難解數倍。”她指指端敏眉尾那冒起的小紅點。

    蝕骨追魂是由九轉追魂的精華而來,其中又添了幾味強烈的毒物,中毒者臉色會呈現粉紫色,而眉宇間會有不定量的小血珠凸高皮膚成點。

    如今,百年靈芝加上冷傲犧牲的十年功力只能顧本,若真是蝕骨追魂,那她惟有等死,因天底下沒幾人能解此毒,除非唐門肯拿出獨門解藥。

    可是下毒的人死了,而解藥本身也是毒藥,根本無從自眾多的瓶瓶罐罐重新調製,因為稍有一種分量重了些,那中毒者必會劇毒攻心而死,沒有第二次機會。

    她不能拿那位姑娘的命來賭,這是必輸之局。

    “沒有其他辦法可想嗎?”仇恨答應冷傲要救活她。

    “我的醫術還不到火候,小病小傷尚可一試,但她傷得嚴重又毒侵四肢,我看捱不過三日。”

    “什麼?”

    冷傲嘶吼地推門而入,不顧痴兒的扶持跌簸走近。

    “你的毒剛清除還未恢復元氣,幹麼急切切的下牀?”仇恨扶住他的身子以眼神責備痴兒。

    他抗拒地一推。“阿彌,你説她還能撐幾天?”

    “三天。”她微累地拭拭額角汗漬。

    在這之前,阿彌已經三天三夜為兩人的毒而不眠不休。好不容易解了他的毒,可另一位姑娘的毒性卻棘手得很,她只得繼續和死神搶時間,盡最後一分心力。

    兒子已餓了三天未哺乳,為人母的雖然心疼也只有忍着,交由幫傭的廚娘代喂米漿。

    若不是早些年的磨練造就她堅韌的個性,她可能會吃不消地放手,徒使兩條人命無辜流失。

    “冷傲,你要將人帶往何處?”仇恨以身一擋,阻止他做傻事。

    “天山。”

    “你瘋了,從這裏到天山少説也要七天,你肯定能找到頑性如童的二佬嗎?”他簡直是在作踐自己的身體。

    “總要一試,我做不到眼睜睜看她停了呼吸。”不能再有人為他而死。

    月剎的死曾叫他心灰意冷,好在時間緩和了那刺心的痛楚。

    而端敏只是安靜地閉着眼睛,見她如此毫無生氣,他的心就宛如被野獸的爪撕扯着,心底的一角開始崩潰,一片片的碎裂,連血液都凍結了。

    他不得不承認心中已有她的存在,她特有的活潑天性已活絡他冰冷靈魂,讓他能夠清醒的面對人生。

    “再想想附近有無醫術高明的大夫,不要急着做無謂的傻事。”那樣根本來不及。

    “是呀!冷公子,聽我相公的勸,你這樣亂搬動她的身體反而會加速毒性運行,恐怕連三天都度不過。”留下的話,還有三天的救援機會,也許會出現轉機也説不定。

    “我不知道……”冷傲一臉茫然的抱着端敏,進退無措的僵立原地。

    “先把人放下,這位姑娘禁不起你的移動。”整整牀,已有武館主母架式的阿彌幫忙扶人躺平。

    她和仇恨共創眠月武館,兩年前的日月神教已退出反清復明的行列,眠月之意是指永眠的月剎,藉以緬懷他們永生難忘之人。

    館內招收近兩百名男女弟子,他們大都十分勤練地學習武術防身,沒人敢隨意偷懶,因為兩位師父都很嚴厲,眼神一視就讓他們畏懼三分,主動地舞拳踢足。

    而他們兩人剛成親之際曾引來不少側目,不解男的剛冷卓然、一身孤傲的風霜味,怎會配上個其貌不揚、肩債體壯的黑膚女子。

    可時日一久,阿彌的堅毅和侍親至孝的態度即扭轉了街坊的印象,進而接納地和她相處甚融。

    懷孕以後,她的臉上開始散發母性光輝,粗壯的外形顯得日漸,隨着一天天大起來的肚子更趨女性的一面,瞧久了頓生一種自然之美,叫人樂於與她親近。

    大概是生育前後吃了各種補品,不僅使阿彌黝黑的皮膚褪成光滑的小麥色,骨架似有纖細之姿,而更具女人味。

    “阿彌,救活她,求你。”

    阿彌為難的看了他一眼。“冷公子,你要有心理準備,我能力有限。”

    “救活她,我不接受其他理由。”冷傲強橫地不許她放棄。

    “我……我盡力。”她無奈地望着丈夫。

    “不要用盡力兩字敷衍我,我要她活着對我笑,開心的惹事闖禍。”只要她活着。他內心深沉的吶吼着。

    “冷公子——”

    仇恨將手搭在妻子肩上。“冷傲,你冷靜點。”

    “在她只剩三天壽命的情況下,你要我怎麼冷靜得下來?”冷傲低喊着輕撫牀上端敏的臉頰。

    “如果小姐還在世,她應該能解毒。”黯然一嘆的阿彌懷念地説着。

    “我的好阿彌,沒想到你還惦記着我。”

    爽朗的笑聲讓所有人為之一震,隨即一截白綾由窗外飛飄在所有人頭頂,旋轉如遊風舞花。

    門推開了,踩進一雙男人的大腳,嘟嘟嘎嘎的飽含不滿。

    “你真是不安分,有門不走非要裝神弄鬼,你瞧這一屋子嚇傻的蠢豬,真是難看!”煒烈不甚甘願。

    “貝勒爺,請停止你的嘮嘮叨叨,我最近有休夫的念頭。”男人!一成親就以為吃定了她。

    “男兒。”

    一道美麗的白影由窗口優雅躍進,一站定便尋了個位子坐上,還端起壺倒了杯茶喝,神情自若。

    “小姐!”

    “月剎!?”

    “鄭可男——”

    幾雙快凸出的眼一瞠,皆啞口無言地怔立不動,像是被定了身。

    “幹麼?瞧你們一副見鬼的驚駭樣。”真是不長進。

    日前,大內密探捎來一紙皇上的親筆函,信封上了蜜臘和皇家封印,內容言明和孝公主端敏私自出宮月餘未歸,命其近期尋回蹺宮的格格。

    當時她和煒烈正在處理一件縣官私吞災銀一案,只好匆匆結案下了懲戒,一路由京城查起端敏格格之事。

    他們循着一老一少的惹事路線,一路往關外方向查訪,直到遇上救了冷傲胞弟的巴圖和秦觀梅,細問之下終於得知端敏失蹤,而她在追鵬的附近正好是冷傲和胞弟分散之處。

    經她一推算,中了毒的冷傲應該會找內功深厚的高手運氣逼毒,而善良、好奇的端敏一定不會放過見識的機會,所以兩人相偕南下的可能性極大。

    於是,她來到杭州。

    “小姐,你不是……中了一劍?”阿彌本想説:死了。

    “還是阿彌念舊,你們這兩個男人……嘖嘖嘖……”

    一臉感慨的鄭可男用嫌棄的口氣鄙視冷傲和仇恨,認為他們兩人不如阿彌鎮定,只會蠢兮兮地瞪着她。

    冷傲仍是一臉吃驚,“你……你沒死?”

    “不,我死了,你看見的是鄭可男的魂魄,笨冷冷。”她説得字字含嘲。

    “不許叫我冷冷。”可惡的女人,不論是死是活都令人討厭到極點。

    “噓!小聲點,你太激動了,我的心受過傷,很容易發疼的。”她勾起小指端着茶杯一睨。

    “你為什麼沒死成?”他氣憤的説道,語氣中帶着明顯的寬慰。

    “這麼遺憾呀?要我再示範一次嗎?”鄭可男開玩笑地一挑眉毛。

    “男兒,給我節制點。”不快的煒烈在她眉間一點,表示他不愛聽與死有關的話題。

    鄭可男輕笑地回眸一拋媚眼。“別像個嚴肅的小老頭,我看見你又冒出一根白髮了。”

    “頑皮,真該讓你生個孩子當娘,免得你老是挑撥是非。”他莫可奈何地將妻子抱坐在懷中一吻。

    煒烈並不是真想要個孩子來磨去她的不馴,實際上,他是個佔有慾極強的丈夫,從不願第三者介入他們夫妻的恩愛,孩子也是一樣。

    前些日子銀舞生了個孩子,好友-鋒高興得都有點傻氣,直道他兒子是舉世無雙的美男子,將來要迷倒全京城的姑娘。

    可是看在他們眼裏,那不過是隻渾身皺皮的小猴,醜得他連抱都不想抱,有什麼好得意?哭都來不及。

    “烈,別太愛我哦!有人在眼紅。”她明指面目不修、短髭凌生的冷傲。

    “鄭可男,你有完沒完?乾脆砍我幾刀算了。”真想掐死她。

    “你知道我很少用劍,送你一尺白綾上吊如何?”對朋友她可是很慷慨的。

    冷傲咬牙説道:“留着給你兒子當尿布。”久別重逢不是喜悦,竟是傷感。

    “傲,你忘了這位姑娘的傷和毒嗎?”面無表情的仇恨一如從前地在兩人絆嘴時開口。

    仇恨深沉的眼中讓人讀不出情緒,惟有夫妻兩年的阿彌瞧中他那眼裏一絲激越的情繞,諒解地伸手握住他掌心,表示她能體諒這段無疾而終的痴情,而他則回以感激和無聲的謝意,在兩人眼波交會時。

    冷傲倏地抓起鄭可男的手臂。“你來解端敏的毒。”

    “少碰我娘子。”冷風一颯,煒烈凌厲地揮開他“侵犯”的手。

    “哼!我以前不知碰過幾千、幾萬次,你當是寶呀!”

    冷傲的話引起效應。

    “找死。”

    妒心一起,不分青紅皂白的煒烈抽劍攻向他,冷傲立即予以反擊。

    “無聊練練身子也好,聯絡聯絡滿、漢間的民族感情。”反正他倆的功力在伯仲之間,死不了人。

    一身飄逸男裝的鄭可男走到牀頭一坐,托起端敏冰涼的手腕一按脈門,眉頭接着一顰——

    脈象很亂,失血的情況下又中了依骨追魂,先天氣血己是不足,縱有真氣護心亦非好事,血流不順會導致她四肢癱瘓。

    “小姐,是蝕骨追魂嗎?”

    “嗯!去點盞油燈來。”她一如以往的下着命令,不疾不徐。

    阿彌不問原由的聽命行事,好似不曾分開兩年過。“是的,小姐。”

    大白天燃起一盞油燈顯得突兀,但無人質問她的用意,因為她是月剎。

    “家中有山茱萸、五味子、毛地黃、半枝蓮和些升麻嗎?如果有蟠龍草更好。”

    “我去找找看,武館轉角有間藥鋪。”館內是有些跌打傷藥,但不是很齊。

    “多買一些,順便買些山石榴,那兩個傢伙需要消熱瀉火。”她看了眼打鬥的兩人。還打得蠻起勁,待會再下點巴豆給他們嚐嚐。

    “是。”

    產後的阿彌身手依舊利落,和她默契十足,一聽完吩咐就飛快的離去,無視丈夫正想代她一行的手勢。

    “阿彌對你還真忠心。”有點不是味道的仇恨漠然説道。

    “我人緣比你好嘛!誰願整天對着一張棺材板?”鄭可男笑笑地抽出銀針一拭。

    他苦笑地搖頭。“我以為你死了。”當初那一劍刺得深,凡人不可能存活。

    “死過一回,閻王不敢收,叫我還魂為害人間。”她説得簡單、乾脆。

    “她還能救嗎?”他指指牀上的人兒。

    “可以,不過,麻煩些。”其實地的意思是:她要救不活,多得是人找她算帳,所以麻煩。

    “義母很想念你。”仇恨簡單扼要的説道。

    “你呢!想不想我?”她用好笑的表情斜睨他。

    既然被稱為女諸葛,有多少事能逃過她的眼底?重點只在於點不點破而已。侷促的仇恨面上一繃。“我娶妻了。”

    “阿彌是個好女人,你很幸運。”她最放心不下的兩人結成連理,是謂可喜。

    一個舉目無親,一個是孤兒,互相扶持共度一生,有個温暖的避風港一向是他們所期盼的。

    讓她驚訝的是兩人願意侍奉她一心反清的母親,並視為親孃的容忍一切的挑剔,無怨無悔的孝順無二話。

    或許多多少少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吧。

    “我知道。”阿彌是少見的好妻子。

    “好好珍惜她,不然會招來幸運之神的怨恨。”鄭可男像是下咒似地説道。

    仇恨會意的一笑。“你那張嘴還是愛奚落人。”

    “你和阿彌都是少數幾位我願過命的人,我希望你們幸福。”鄭可男真心的朝他一笑。

    “可是你卻隱瞞了未死之事。”關於這點,他有些微言。

    “抱歉,你該知道我的難處。”揚眉一吐氣,她的無奈鮮人明瞭。

    母親對反清的意念太強烈,只要她不死就學不會放棄的必要。

    “嗯!這一、兩年義母常慫恿我加入南方義軍或重整日月神教,我的拒絕引起她諸多不滿,直到阿彌懷了孕才較少提起。”

    “母親就是放不下國仇家恨,所以我才一直不敢現身告知我仍在人世的消息。”忠孝難兩全,她註定不孝。

    她不是忠於滿清皇帝,而是忠於無數受苦受難的大漢子民。

    仇恨一悟地收斂兩眉。“難怪!我平常會隱約見着你的身影,原以為是錯覺,是你在窺探對吧!”

    “呵呵呵……仇哥哥,你的反應還挺遲頓的,有好幾回我差點被阿彌發現呢!”男女細膩處的分野便在於此。

    她有時靠得太近,還讓阿彌似有所感地連叫數聲小姐,急忙的由武館奔出,拋下一堆目瞪口呆,不知女師父出了什麼事的弟子。

    幸好阿彌的武功不如己,才讓她每回都能及時避過。

    其實她不是心硬如石,而是以大局為重,在取捨間必須明確,她不能再拖着阿彌東奔西跑了,女人的青春有限,擁有個歸宿才是正途。

    “阿彌跟我提過,我當她是思念過度產生的自欺。”可見他錯了。

    “冷傲告訴過你們她是誰嗎?”鄭可男扶起端敏的身子盤腳互對。

    “沒有。”

    想也知道,他想私藏。“端敏——滿清的格格,御封和孝公主。”

    “她是個……格格?”仇恨驚訝不已,真看不出她有旗人血統,只覺她像是南方大户的千金小姐。

    “而且是玄燁最寵愛的麼女。”她忽地運氣,擊掌,一送——

    鄭可男緩緩地將真氣導入端敏體內,順着八八六十四個大穴把毒性逼到湧泉穴封住,再以內力增強她氣虛的體質好接受更狂烈的療法。

    唐門的毒不能等閒視之。

    過了大約三刻鐘,阿彌已買回她所需的藥材,而打累的冷傲和煒烈各坐一角互不理睬,但視線同落在自己想望的女子身上。

    “鄭可男,你行不行?”

    她收口真氣一籲。“不行就先葬了你,小冷冷。”

    “你……”他有口不能言,有求於人便得矮一截。

    ☆        ☆       ☆

    山茱萸、五味子、毛地黃、半枝蓮、升麻和蟠龍草,鄭可男加入適當的份量一一搗碎成粉,加入清水揉起一粒粒內服用的小丸。

    她又調同樣的配方和了一小碗,倒入一些無常斷腸草和艾粉研磨,加少許還魂水融其藥性,以浸銀針。

    油燈燒得正旺,將銀針烙得泛紅,發出一陣陣金絲草的藥味,它有散血、解毒之功能,在驅毒之前少不了它幫引。

    阿彌解下端敏的衣物,她渾身赤裸宛如初生嬰兒,背上那一道傷口以冰王晶冷敷着,收口處十分見效地癒合成紅肉,漸轉粉紅。

    第一針落下,銀端微泛黑色,半沒於穴。

    第二針落下,皮膚表層輕輕浮烏,針沒入三分之二。

    第三針落下,黑血由全沒的銀尾沁出,形成黑色血珠。

    第四針……

    第五針……

    密密麻麻插了一百零八根銀針,針尾浸泡含有毒性的藥水滲入肉體,淡淡的白煙似在燃燒,讓端敏感到痛楚的呻吟出聲。

    “撐着點,端敏,你是滿清的格格要有志氣,牙一咬就沒事,相信男姐姐。”

    一句“相信男姐姐”激起她不服輸的求生意識,緊咬着下唇和體內的毒搏鬥,全身佈滿薄薄汗光。

    即使端敏忍住不叫喊,可是一波波的毒性在衝破穴道時的痛楚,實在叫人難以忍受……

    終於,一陣陣哭喊聲由端敏的喉嚨發出,淒厲而嘶啞,似受了無數的折磨。

    “阿彌,子時過了嗎?”

    她看了一下天色。“小姐,是子醜交接時辰。”

    “好,你把桌上的小藥丸餵給她吞服,再以內力催化藥性。”她將銀針一一拔起。

    阿彌倍感辛苦地喂着藥,正當她運氣催化藥性時,鄭可男配合着端敏的氣息行經脈絡再一一下針,想內外夾攻的逼出毒性。

    蝕骨追魂是一種陰毒,而端敏是陰寒之體,為了怕她承受不住陰氣蝕身,鄭可男特選在子夜一過的交丑時分,以寒攻寒佐以真氣導行,不致冷熱互咬,使她反受其苦。

    又過了一個時辰,到了寅時。

    “叫人把熱水抬進來,注滿八分。”

    “是。”

    兩位女弟子抬了浴桶入內,事先已照指示在底下鋪滿還陽草和香麻葉,隨後注入一桶熱水。

    一股自然的清香溢滿室內,滾燙的熱水冒着氣,鄭可男低身測聞香味的濃度後,取出一小瓶香精滴了三滴再攪和一番。

    由於毒性本身有股異味!若是加上內服外敷的藥,對人會有害處,所以她以香療作為最後一個步驟。

    “阿彌,把她扶入桶內浸泡,水深不可過肩。”她用掌氣一凝,即將銀針吸取入袋。

    兩人忙了一整夜,五更的雞鳴聲正催促着,在不斷加温驅寒下,原本清澈的水轉為污濁,還陽草及香麻葉已枯黑萎縮,完全失去味道。

    “總算擺平你了,真累。”鄭可男拭拭汗,囑咐阿彌將她擦乾放在牀上。

    “小姐,這樣就成了嗎?”小姐真是不簡單,簡直神乎其技。

    她疲憊的一笑。“差不多了,再來是後續的調養問題。”

    體內毒性盡清的端敏面上有着解脱後的微笑,累極地沉沉睡去。

    “端敏,你是個命好的公主。”她笑了笑,為其拉上錦被一蓋。

    收拾好銀針,鄭可男重重地舒了一口氣,把疲色抹去,走出房間。

    “端敏怎麼樣?”

    她沒多想冷傲異常的急切反應,沒好氣地輕睨一眼。“你沒看我累得快虛脱了嗎?”

    煒烈心疼地攙扶愛妻的身子,沒她在身邊可真睡不好覺。

    而仇恨同樣趨上前,不過他手環的是自己的妻子阿彌,對她的關懷錶露無遺,不像冷傲着急的想進房查看又礙於鄭可男不許的神色而卻步。

    “女諸葛死不了,一劍穿心都活得像九命性貓。”冷傲微惱地説道。

    可他無心的一句話卻得罪了人。

    “冷冷,你好沒良心哦!”她故作哀怨地伸出食指,冷不防的在他身上一點。

    “鄭可男,卑鄙小人,解開我的穴道。”冷傲氣憤地大叫。

    她無謂地打了個呵欠偎在丈夫懷中。“安靜點,你好吵。”

    “你……”

    “別你呀我的,眠月武館正好缺個人形練樁,你就杵着吧!”竟敢説她是九命怪貓?

    “娘子,我們回房吧!”煒烈擁着她一吻,寵溺地縱容她一切玩興。

    “嗯!我累了,抱我。”鄭可男撒嬌地勾着他預項。

    “是,我的好娘子。”他打橫地抱起她,卿卿我我地走向客房。

    忍俊不住的仇恨視若無睹的走過冷傲面前,佯裝耳聾的牽着阿彌的手回房。他是自作自受,月剎可不是善良百姓。

    “仇恨、鄭可男,你們兩個大混蛋,快幫我解穴呀!不許走,回來……”

    不管他如何叫囂,就是沒人願意理他,結果,他一站就站到隔日午時,經由清醒的端敏求情才解了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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