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被迫連夜離開了。
認識鄭夫人的人都曉得她有多痛恨滿人,尤其是女真皇帝,簡直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早年丈夫為了推翻滿清而犧牲時,她就立誓要報此國仇家恨,故不惜在三歲女兒的臂上劃個半月圓形,要她入日月神教繼續繼承父志,以滅除韃子為己任。
後來,已成一方領域的月剎鄭可男又“死”於滿人之手,使她無處可泄的怨恨堆積在心,只要是女真人就休得她一個好臉色,不分老少。
而端敏不僅是女真人,更是高高在上的格格,一日不小心泄漏了身份,只怕鄭夫人饒不了她,必誅之以慰親人之死。
即使一再叮嚀,但總要防那萬分之一的可能,要是有人口風不緊則易生事端。
因此,還是先走為妙,免得兩方都不討好。
“傲哥哥!我們要去哪裏?”
冷傲低頭為懷中人兒拉高披風。“回我家。”
“你家!?”端敏以為他沒有家,是個四處為家的高人。
“瞧你那是什麼口氣,一臉驚訝的模樣。”她的小臉總是單純得藏不住心事。
喝着馬,兩人共騎一匹毛色青黑的麒馬,可日行千里,但顧忌她的傷而放緩速度,不急着回堡。
“人家怎麼知道你有家,你不是帶我住客棧就是露宿荒野,要不然就寄宿朋友家。”她透露出自己小小的不滿。
“你在怪我不坦白?”冷傲從她臉上讀出這訊息。
她驚訝的赧紅了腮。“你怎麼知道?”好神奇。
“傻丫頭,不是我厲害,而是你太單純,不懂得隱瞞心事。”她這樣出身皇宮卻未染宮廷污濁之氣才叫人愕然。
女真本是北方的一支剽悍民族,入主中原稱帝以來,每個貝勒、格格或多或少都有着驕奢的個性,總無人性的對異族人施以殘暴的手段,踐踏漢人的尊嚴,視人命為草芥,一個不高興就要人頭落地。
玄燁幾個已出閣的公主,風評都不甚好,不但常仗勢欺負公婆,使喚姑嫂,有的還養男伎,光明正大的帶進帶出,無視禮法的約束。
聽説這些公主、格格生性淫蕩,在宮裏勾搭侍衞苟合,和親王、貝勒們大玩荒淫之事,根本不把貞操放在眼裏,十三、四歲便已“閲人無數”。
但是,同樣的水卻能養出端敏清純的性子,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置信。
簡直是雜草堆裏生了株百合。
“不許説我傻,是你太賊了。”端敏不高興地嗯着小嘴。
“生氣了?我的好格格。”他取笑的捏捏她翹高的鼻子。
“對,我在生你的氣,很生很生氣哦!”她加強語調,表示自己真的很生氣。
見狀,冷傲俯身吻了她的朱唇。“彆氣了,氣壞身子我可是會心疼。”
“真的!?”她面露羞色的一問。
“真的,這裏會疼。”他抓住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
單純的端敏信了他的話,笑得很甜蜜的用手幫他探揉心口,不自覺地偎近他。
“傲哥哥,你家有什麼人,你有沒有兄弟姐妹,他們對你好不好,你們家……”
她的一張嘴喋喋不休的問着,像只愛唱歌的小鳥兒,一開一闔的唇瓣揚灑着青春光彩,煞是可愛。
她世界裏的顏色全是明亮而鮮豔的,尋不到半絲灰暗、污穢,她無所覺地依偎着他,把他的懷抱當成温暖的被窩,蹭呀蹭得恍若頑皮的貓兒,蹭進他笑開的心坎裏。
冷傲一一回答她好奇的話題,不時被她奇怪的言談逗笑,一路嘻嘻哈哈的入了城;狀似小夫妻般親暱。
騎久了馬,體力不濟的端敏昏昏欲睡,冷傲見她累了,將手一環緊,讓她在懷裏安睡,以單手勒着繮繩,靜靜打量她安詳的容顏。
隨即湧上股難以形容的滿足感填塞心頭,他知道有她在身邊就有了歡笑,因為她是世上最美的珍珠,只為他發光。
“端敏,我愛的小人兒。”他只敢在她睡着時傾吐愛語。
夢中的端敏似乎聽到他的喃喃愛語,咕噥一聲鑽向更舒服的位置,嘴角勾畫出一朵美麗的笑靨。
馬蹄聲依舊達達——
走過熱鬧的市集,繞過燈籠環伺的酒樓茶肆,入夜時分才喧嚷的煙柳之地半掩着門,偶有小販入門一宣情慾。
大街盡處矗立一雄偉建築,門外兩尊石獅如人般高,長長的圍牆不見盡頭,每隔丈遠在牆頭豎放一座頭戴笠帽的小沙彌。
看似莊嚴又有些不倫不類,因為小沙彌都未着上衣,若非民風不允,他們會全身赤裸地立於牆頭。
有點諷世意味。
“大少爺?”一句試探性的問話出自守門家丁。
“大福,相信你的眼睛,是我回來了。”
名叫大福的男子瞪大眼睛直瞧他懷中所抱之人,因為大少爺一向獨來獨往,最討厭有女人纏着他,所以他才驚訝地以為眼花了,錯把路人看成大少爺。
“她……她是……”
冷傲傲然的説:“她是我的未婚妻。”
“嗄!?未……未婚妻?”那合歡小姐怎麼辦?誰大誰小?
“闔上你的嘴,難看。”他抱着心上人一躍下馬。
大福像回過神地大聲嚷叫,“大少爺回來了,大少爺回來了……”
他搖搖頭一喟,堡內的規矩……唉……“大福,我的馬。”
“哦!”大福尷尬地抓抓後腦勺,一高興就忘了帶馬入廄。
經大福大肆嚷嚷,堡內僕從紛紛欣喜的爭先迎接大少爺,而冷展情則挽着一位清冷如梅的女子出來,身後還跟着一位陌生的老頭。
“大哥,你總算回來了,我們都當你死在外邊回不來了。”冷展情一雙眼骨碌碌地偷瞄他懷中女子的容顏。
“去你的,敢咒我。”他一啐地帶着笑意。
冷展情身邊的女子扯着冷傲,清咳地問一句,“呃!她是不是那個……端敏?”
格格兩字她用唇形示之,怕泄漏她的身份。
“嗯!”
一聽到他的回應,女子匆忙地想接過。“把公主……小姐還給我們。”
“她是誰?”冷傲將心上人摟緊,不許他人近身的質問二弟。
“她是秦觀梅,端敏小姐的侍女,你未來的弟媳。”冷展情開心地回答,卻惹來她的一記白眼。
“請把小姐放下,你逾禮了。”神色一正的秦觀梅不畏他的冷臉索討主子。
“哼……你太放肆了。”冷傲不悦的冷沉着嗓音。
秦觀梅又道:“你該知曉她的身份非尋常人,請不要玷污她的名譽。”男女有別,豈可輕佻。
“滾開,少擋我的路。”一提及兩人的差異,冷傲的脾氣便不受控制。
就在兩人僵持之際,巴圖慢條斯理的走入兩人之間。
“小梅,別擋額駙的路。冷公子,請好好照顧和孝公主。”
巴圖一開口,全場轟然。
大少爺懷中的年輕女子竟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小格格端敏?
“你是誰?”這人的口氣和鄭可男真像,冷傲驚覺這人不太尋常。
“小的巴圖,恪恭郡王府的總管。”
“鄭可男呢?”
“是我家少福晉的名兒。”他恭敬地一彎腰。
“該死,她一定是故意的。”就料準他一定會求她,該死!
“少福晉託了口訊來,若公主有一絲絲損傷,要你提頭見。”
低咒不已的冷傲倏見玉合歡正快步走向階梯朝他們而來,他便不動聲色的朝弟弟一使眼色。“擋住她。”
隨即身一閃,冷傲抱着端敏回到自己的院落,秦觀梅和巴圖則尾隨其後。
☆ ☆ ☆
金含春,玉眠夏,攬秋獨照鏡,
花顏幾分嬌。
合歡牀,鴛鴦枕,飄楓月光來,
交頸無限羞。
夢一場。
玉梳在如雲的髮鬢中來往梳理,玉合歡隨意梳個如意縷戴上珠花、玉釵,前額貼着一隻貂皮製成的遮眉勒,鏡中反映出一張嬌媚、婉約的容貌。
七歲喪父、九歲喪母,十歲就被親姨娘接進冷家堡撫養,生性高傲的玉合歡不以孤女身份為杵,反而處處以冷家未來的當家主母自居,對下人極不禮遇,動輒使喚責罵,毫不留餘地。
雖然她對僕從嚴苛傲慢,但卻非常懂得人情世故,三不五時總會送個小禮或去請安問好,討好若干長輩。
冷家有一妻二妾,生育二個兒子傳承香火,但沒有女兒,因此她的存在頗為受寵,冷家老少都當她是大小姐伺候,日常所需和花銀可以任意向帳房支出。
就因為受寵而養成她自以為是的心態,老是搶着要管帳房,分配下人工作和冷家名下商家每月的收支。
正室月娘是她的親姨娘,而二姨娘紫娘是個不愛管事的小妾,兩人都是温良謙恭的柔弱女子,自然不會干預她的作風,還認為由着她去幫忙打理冷家事務也好,她們可落得輕鬆。
她的阻力是來自三姨娘花豔娘,因為她們兩人都想掌家,常互不退讓的暗中較勁。
“喲!你還有這份憂閒梳妝呀?想當冷家的未亡人,你還沒有資格。”因為將來全都是她的。一道尖酸刻薄的冷調先至,隨即是豔野的脂粉味撲鼻,一接着是打扮豔麗的妖媚女子跨檻而入,頭上的釵花金鈿搖曳着俗氣。她不是別人,就是仗着一身狐媚伎倆迷惑冷家老爺的花豔娘。
“三姨娘,你好大的膽子敢咒大表哥。”美目一瞠,玉合歡明顯地拒絕她的到來。
“做人不能常做夢,從雲端跌下來可是會粉身碎骨,少夫人的位置你是無緣的。”她咯咯地笑着,亂無分寸。
玉合歡不理會的壓壓髮鬢。“生不出兒子的女人愛拈酸,勸你多燒香保佑紅顏不老,以色待人是不長久,想想以後的慘境吧!”
“你……你少得意,至少我有冷家遮蔭,而你這克父克母的小孤女怕是連活寡都沒得守。”
自幼賣入青樓是花豔娘心頭難以抹滅的陰影,好不容易看上正值中年的冷爺,她使計擺脱皮肉生涯,才得以享受大户人家的生活,成為他的小妾。
剛一入門是不太順暢,可是憑她多年伺候恩客的高超牀技,幾下功夫就把老爺服侍得服服帖帖,讓老爺盡往她的裙襬下鑽。
惟獨掛懷的是老爺對其他兩位妻妾稱譽有加,她深知以美貌擄獲男人心終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她一心想攬權,為日後的遭棄鋪路。
可是這小蹄子卻老是擋路,讓她恨得牙癢癢的又動不了,實在氣悶。
“你是什麼意思,三句話不離惡毒的字句,大表哥出事了?”玉合歡有一絲不安。
“怎麼,擔心被掃地出門,嫁個殺豬的大老粗?”她故意不明説,吊其胃口。
“我敬你是三姨娘,別故弄玄虛藉機諷刺人,你未來每個月的花粉錢可是得向我支出。”意思是得先討好她。
花豔娘一聽,笑不可支的説:“做你的春秋大夢,人都死得一乾二淨了,你還真當自己是主母命呀?”
“你……你胡説,大表哥怎麼會有事……”玉合歡一驚,驀然地撞倒胭脂盒。
“唉……難怪你不信,夢碎的打擊太駭人,換成是我也難以接受。”哼!看你還搶不搶得了權。
她就等這一刻,看看名門閨秀失控的醜樣,再迫不及待的給予致命一擊。
“你在造謠生事,大表哥若有意外自會有人來通知,我不可能不知曉。”她冷靜的分析現今的狀況。
冷笑的花豔娘一揚繡金手絹説道:“昨兒個冷家二少回來了,他説傲兒中了毒,恐怕是救不了,如今下落不明,大概……”
她的苦口下之意是死無葬身之地,不知屍首何處。
“不,不可能的,大表哥一定沒事,他會吉人天相,平安歸來,他會沒事……沒事!”
六神無主的玉合歡開始喃喃自語,難以置信愛戀多年的大表哥可能遇難,臉色白如臘地顫着唇。
打小她就對大表哥心生愛意,為了做個能配得上他的姑娘,她日夜苦學棋、琴、書、畫和持家、治商的手腕,期望成為他賢能的妻,共掌冷家堡。
可是,在她等待多年終有願成的一日,這一記重錘卻敲碎她的心,讓她宛如失魂的人兒不知所措,她甚至不曉得該靠什麼信念活下去。
老天為何對她如此殘忍,連連奪去她所愛之人的生命?
“你就認命吧!註定當不成少夫人,就好好來巴結巴結我,我會要老爺幫你選户好人家風光大嫁。”花豔娘得意地哈哈大笑。
“只要一日沒見到他的人,我就不相信他已不在人間。”她告訴自己必須這麼認為,否則她會撐不下去。
“直截了當説是屍體好了,説不定他早已成枯骨一堆,唉!叫人怎麼認才好。”她故作苦惱地扶着額頭。
“三姨娘,你未免太無動於衷,好歹大夥都是一家人。”她説得真是無情。
“誰跟你是自家人?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小禍根,你還真端了起來,這裏是冷家堡,不是你姓玉的破草屋。”
玉合歡為之一慟地捂着胸口,“別欺人太甚,姨父、姨母不會任你囂張太久。”
“那可不一定,等冷家後繼無人時,看誰敢搶我的位置。”到時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送到城西王家當第十房小妾。
花豔孃的篤定口吻讓玉合歡心生疑慮,就算大表哥有個意外,也還有二表哥在,怎會後繼無人呢?
正當她要問個分明,外面傳來一陣紛擾,她不悦地走出房門欲斥於人的鼓譟,丫環小環正巧一頭撞上了她!高興地忘了福身。
“小姐,大少爺回來了,大少爺回來了……”
“你説表哥他……回來了!”玉合歡高興的顧不得合不合宜,抓起丫環的手一問。
“是的,大福在門口喊着呢!”更好,小姐可以名正言順地當起少夫人了。小環心中為小姐高興不已。
玉合歡激動萬分地拎起裙襬便往外狂奔,絲毫不見千金小姐的貞靜儀態,倒像個久候良人的小妻子,飛也似地朝心中所繫的身影靠近。
表哥,我來了。
☆ ☆ ☆
玉合歡一切的喜悦在見到冷傲的躲避模樣時瓦解,他真不願見我?
還有,他懷中的女子又是誰?
耳邊的議論紛紛入不了她的耳,玉合歡的眼中只有背離她的偉岸身影,兩人的距離愈來愈遠,明明近在咫尺卻觸不到。
“二表哥,讓我過去。”她要問清楚,他欲置她於何地?
“大哥剛回堡需要休息,有事明天再去找他。”雙手一擋,冷展情頓時覺得自己像是個棒打鴛鴦的惡婆婆。
其實,他也不是不喜歡合歡表妹,而是她老是喜歡居大,總以“大嫂”的口吻教訓“小叔”,即使他大她五、六歲,是她的二表哥。
他總認為姑娘家要温柔似水,不然也得温婉可人,瞧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持起家,用支調派恍若女主人,任誰看了都會生些怨言。
自信是件好事,但目視過高就叫人不舒服,像他的小觀梅就是個冷靜自持、進退有分寸的梅中仙子,可惟一的缺點就是太忠心了。
“她是誰?”
“大哥剛剛宣佈過,你沒聽見嗎?”冷展情顧左右而言之,不願正面回答。
“告訴我,她到底是誰?”為何大表哥會那麼親密地抱她回房?
“一個姑娘嘛!這裏每個人都可以作證。”他將眼神一掃,所有人皆應和地直點頭。
二少爺開口了,他們豈敢不從。
玉合歡含怒的嬌顏一繃。“二表哥,你還當我是你表妹嗎?”
“很現實,我記得你以前都直呼我的名字,我都快忘了你是我表妹。”這一聲表哥叫得真沉重。
“你幫外人還是幫我?”她撂下話來,勢必索回一份公道。
“何必分內人外人,入了冷家大門都是客,我一樣歡迎。”等大哥娶了格格就是自己人,而你……
咦?不對,皇上會讓格格下嫁平民嗎?
“你説我是客?”玉合歡雙目一瞪地紅了眼眶。
噢!拜託,他最怕女人的眼淚。“是表哥説錯話!你是自家妹子怎麼會是客人呢?我一定是毒性未清乾淨才胡言亂語。”
“我以為你們已經接納了我,原來是我厚顏無恥巴着冷家堡不走。”她有種被遺棄的感覺。
“你想到哪去了,表哥口拙不會説好聽話,千萬別想歪了。”要命,他實在哄不了女人。
唉!煩惱皆由自尋來,他是何苦來着為人承擔業障?真想發狠讓她過去,可是一想到清清冷冷的小梅兒,還是犧牲她一下吧!
“難不成你以前説的都是奉承話,是為了安我的心才編出那一套説詞?”玉合歡咄咄逼人地直視着他。
“我……”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冷展情索性心一橫的説道:“看看你現在是以什麼口氣質問我,我是你表哥不是下人,瞧你現在的態度多刁橫,像是一個妹妹應有的禮儀嗎?
“就算大哥真帶了個女人回堡又與你何干?你憑什麼對他興師問罪?你不是他的妻子,更不是已有婚約的未婚妻,充其量不過是個妹子,你拿何名義管起冷家的家務事?你姓玉,並不姓冷。”
丈夫若要納妾也毋需妻子同意,何況他們之間根本是妹有意郎無心,一個自我陶醉,一個拼命逃避,結得成緣才有鬼。
玉合歡神情黯然的道:“我在堡中住了九年,難道我這些年來的所做所為不足以感動他?”
“問題是你的所做所為全是自願,沒人期待你來做呀!”這又不是生意,有人賣就必須有人買。不過,實話畢竟傷人。
“沒人期望……呵呵……”玉合歡悲涼的一笑。“我比她醜嗎?”
如果是的話,她還比較甘願。
男子本就重色,容貌足以決定女人一生的定位,縱使被棄,她也需要個好理由來撫慰受創的心。
看破,是一件多麼割心的事。
冷展情用保留口氣説道:“你們各有各的美,但大哥並非膚淺只重皮相之徒。”
“你們倒是兄弟同心,他心裏想什麼你一清二楚。”她用譏諷的語調同情自己的多情。
“其實你用不着太傷神,他們之間還是個未知數,現在絕望是早了些。”雖然他並不看好。
對方是格格耶!又是御封的和孝公主,將來匹配的夫君不是王侯將相,至少也是位高權重的大臣,哪輪得到小小的冷家堡,抬轎都不知道夠不夠格。
而且,皇室宗親的婚姻都由皇上指婚,毫無個人自主權,就算格格想低就都不成。
除非大清律法重修,或是皇上仁厚慈悲,否則……今生無望。
“二表哥,你這是在安慰我嗎?”玉合歡自怨自艾得聽不進勸慰之話。
“我……”冷展情不想説得太明,萬一事有變化,那他豈不是難做人?“回房去吧!凡事順其自然。”
他甩眼神暗示小環,要她扶表小姐回去。
“小姐,大少爺一定是太累才沒看見你,明天小環再陪你去找大少爺。”
“嗯!”
她淡然一應,暫時相信這説詞。
由於缺乏勇氣去證實“她”的重要性,玉合歡只能裝聾作啞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她神情落寞地往回走,還不時回頭眺望,期盼心愛男子能出現。
☆ ☆ ☆
躲在角落裏,一雙陰毒的眼注視着活生生的冷傲離去。
怎麼事情出了變故,他明明應該死了,為何還能活着回冷家堡?
花豔娘昔日在青樓的恩客因垂涎她的妖嬈胴體,幾度銷魂戀其滋味,便主動提議要替她剷除阻力,助其獨攬大權,好利於兩人暗渡陳倉。
素聞唐門的毒天下無敵,一沾上就休想活命,而冷家兩兄弟卻能死裏逃生,簡直可恨至極。
冷傲的存活代表着唐豪的失敗,而最近這些時日也不見他來走動,八成是遭遇了不測,一時新仇舊恨全湧上心頭,猙獰了她的花容月貌。
“三夫人,這下該怎麼進退?”
花豔娘底下的一個小管事王忠湊上前一問。
“兩位少爺都該死,絕不能留!”他們都不該存於世擋其路。
“小的知情,但……”他不知該如何下手。
“這裏有包藥,你摻入飯萊中,連續三天不可中斷,先除冷傲。”
一次一個不同的死法才不會引起疑竇,而間接聯想到是她所為,因為三個妻妾中只有她無所出,只要隨便安個爐唸的罪名就足以辦她,她不得不多加防備。
所以,她才沒那麼傻,斷了自己後路,至少也得先掌控冷家一半的大權,然後再乘機除掉冷展情,將冷家堡收歸於掌下,日後便不怕色衰而失寵。
“是的,三夫人,屬下馬上去執行,可是……”王忠微露淫慾之色。
“今晚三更,我在房裏等你。”花豔娘冷冷的對他拋了個媚眼。
“那老爺……”他忌憚那發餉的人。
“他已上揚州會友去,半個月內我的牀會很冷。”她暗示的説道。
“小的今晚會先為夫人暖好牀。”他曖昧的朝她手背一畫。
正當他們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可這般舉動,已落入暗處一雙睿智瞳眸。
那暗處的人,詭譎的揚起唇角。
是時候了。